幽蘭穀中,鄭嫣獨身而立,風吹起衣角,散儘了微微的悶熱,卻散不儘她眉間的惆悵。低頭輕輕撫過腕間的冰晶石,冰涼如初,但是心境卻已經不同。眼底的哀傷浮現,再也揮不去。那一夜,他心口的鮮血如同流儘,緊閉的眼,曾經溫柔拂過自己麵容的手也無力的垂下,那時,她便明白了,這世間最重要之事不是報仇而是他。那一刻,她隻有一個念頭,若是他死了,她便亦會隨他而去。隻是後來去而複返的南宮發現了鄭嫣的喊叫聲,她推開門的那瞬間,鄭嫣隻覺遇到了救星,她緊緊的抓著南宮的手,身體冰涼的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說的話也隻有兩個字,救他。那一天,也嚇壞了南宮,那樣的鄭嫣,她從未見過,即使是那日在長安得知真相時,鄭嫣雖然傷心欲絕,但是眼底卻不似這次的絕望和空洞。而那一身紅衣更是襯的她臉色慘白,雙眼無神。後來,南宮終是找來了靖軒。那一夜,鄭嫣隻覺那樣漫長。看著靖軒因為棘手而緊皺的眉頭,站在一旁的鄭嫣隻覺這夜似乎更深更沉了,或許以後便再也不會天亮了。而,天終究亮了。天曉時分,靖軒終於告知她長恭已經脫險,隻是劍傷卻已經傷及心腑,何時醒來卻無法得知。當靖軒疑惑的看著鄭嫣之時,鄭嫣卻不敢麵對他,本是洞房花燭良宵夜,誰知竟會成為指劍相向的場麵。見鄭嫣回避的眼神,靖軒微微一歎。隻囑咐要讓長恭靜養,高湛那邊他會為長恭請示。如今,已經半月了。外人隻道是長恭和靖軒兩人伉儷情深,難分難舍,便也都是一笑置之,隻有少許之人知道,這半月,蘭陵王生命垂危,而蘭陵王妃亦是整日愁眉不展,不言不語。孝瑜和孝琬每日都來,見鄭嫣那般模樣,也不忍相問,但那夜究竟發生何事,確實讓所有人都不解,也許隻有等長恭醒過來時,才會知曉。現在,隻希望他能醒來。長安。一場絕殺正在悄然進行。從原州回來,宇文邕以汙蔑晉國公之名,誅殺侯原崇等幾位忠心的老臣,讓宇文護徹底消了戒心,而三月後的今日,便是最後的一擊。正陽殿中,宇文邕一副慵懶的模樣,語氣恭順的對站在自己麵前的宇文護說道:“晉國公,近日太後飲酒愈發厲害,今晨內侍來報,太後已經難以進食,長此以往隻怕情況會更糟,不若國公便同朕一起去瞧瞧吧。國公是太後親侄,想必你的話她還是會聽的。”那語氣仿若這身著龍袍萬人之上的是宇文護而不是他宇文邕,宇文護早已在心底將麵前這一臉恭順的皇帝當作毫無用處的廢物了,隻等時機一到,便趁勢除去他,今日也不知是他突發善心還是真的出於關心太後,便也答應了。兩人一路並肩走向未央殿,宇文護如今已經狂傲到不分君臣之禮了,宇文邕眸色幾不可辯的微微冷了冷,推開未央殿的殿門,果然是一股濃重的酒味。宇文護皺了皺眉,但是都走到門口了,又不好退出去,隻好有些不耐的走了進去。“參見太後。”太後抬眼看了兩人一眼,“竟是皇上和晉國公,今天怎麼有時間上哀家這未央殿了。”“臣聽皇上說,太後近日獨貪這杯中之物,臣擔心太後的身體,特來請太後顧全金軀。”“哀家不過是這幾日多飲了幾杯,不足成患。”太後淡淡說道,似乎這身軀她早已不在乎了。“臣…”,宇文護還欲說些什麼,卻被宇文邕拉住,“國公又不是不知道太後的性子,不如國公為太後誦讀遍酒誥吧。”說完從身後拿出一卷酒誥遞給宇文護,無奈宇文護隻好接過誦讀。這時,宇文邕慢慢走到他身後,神色突然一變,原本的恭順也突然變成決絕冷漠,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直擊宇文護後心,而那一瞬,宇文護也突覺後麵的劍氣,下意識拿起手中經卷去擋。但無奈紙帛怎麼能敵利劍,瞬間便見漫天紙張的碎片飛舞,宇文護丟掉手中隻剩殘片的酒誥,冷冷看向宇文邕,“沒想到,你竟然隱藏的連我都騙過了。”宇文邕眸色已是暗沉一片,“若是沒有騙過你,朕隻怕便和大哥一樣的下場了吧。殺兄之仇,今**就拿命來吧。”“哼,”宇文護冷哼一聲,“就憑你,不自量力!”宇文護突然自袖中取出隨身佩戴的短劍,與宇文邕纏鬥在一起。兩人武功相當,難分上下,但是宇文護因為手中短劍,抵擋著宇文邕招招狠厲的致命之招,也有些吃力。這時,殿中宇文直執劍而出,加入兩方纏鬥的陣營,那兩人皆是劍術好手,如今腹背受敵,宇文護漸漸不敵,很快,手中的短劍已經被打落,而下一秒,宇文邕的長劍已經架到他的頸脖之上。似是不忿,似是不甘,宇文護輕蔑的看了宇文邕一眼,“我竟沒想到會敗於你手。”殺兄之仇,宇文邕早已對其恨之入骨,多少年的韜光隱晦,此時握劍的手隻想瞬間便取了他的性命,隻是他還在等,等一個讓宇文護更絕望的消息。而適時的,殿外楊堅和若風的聲音傳來,“皇上。”“進來。”兩人進門見宇文護已經被製服,倒一點也不意外,兩人瞥了宇文護一眼,而他在見到楊堅和若風一起出現時,眼神中的震驚更是難以言表。但是下一刻那兩人的話飄進耳中,宇文護隻覺自己有多麼低估宇文邕,而自己又是敗得如何之慘了。“皇上,晉國公府上下已經全部伏法,其餘黨羽也都一網打儘,如今已經關押天牢,在逃幾人也皆被若風在途中所攔,如今已全數落網。”宇文邕嘴角一彎,“做得不錯,”說完轉頭看向宇文護,“晉國公如今可輸的心服口服。”宇文護仰天一笑,“哈哈,是我錯了,竟不會識人了,敗在你手上,也隻能算是我的命了。”說完,宇文護猛地向前一傾,頓時血濺三尺,喉頭被刺穿,當場斃命。宇文邕淡淡看了已經死去的宇文護一眼,“晉國公意圖謀反,已經伏法,其黨羽同罪,斬!”說完,宇文邕便不再看他一眼,若風等人聽命退下,而與此同時亦有侍衛進來將宇文護的屍體拖了出去。待眾人走儘,宇文邕看了高座上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般淡若的太後一眼,“多謝母後相助了。”太後似是無謂,“哀家不過是為了報殺子之仇罷了,皇上無需多謝。”宇文邕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他們之間本就親情淡薄,這樣的對話已不多見,多說無益,“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