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緣生緣滅終作土(1 / 1)

亂世蘭陵 梵璃 1179 字 1天前

金秋十月,月桂飄香,一日,高洋閒來無聊,便攜同剛剛進宮請安的長廣王高湛前往地牢探望被自己關押起來的兩個弟弟。本來地牢隻是關押著那日應了天降禍言的高渙,可是一向同高渙要好的永安王高浚為之求情,也被高洋一怒之下關進了地牢。如今也已有數月了,今日也不知道為何高洋突然想到了兩人,便邀了高湛一同前往探視。地牢裡汙穢不堪,常年的陰濕使人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夾雜著潮意的惡臭。兩人都微微用袖子掩了口鼻,高洋皺了皺眉,但還是走了下去。地牢的籠子中用鎖鏈關押著長發披散,渾身肮臟不堪的兩人,早已分辨不出此二人正是往日光鮮富貴的親王,高洋見此,心中不禁一軟。而高渙和高浚發覺來人,麵目一俱,但心中卻又有一種解脫的釋然,如此苟延殘喘倒還不如來個痛快。“三弟、七弟,朕今日無意想起兒時我們一起和過的歌謠,不知道二位弟弟可否在此與朕一和呢?”高洋的聲音淡淡的,不見任何波瀾。籠中二人一愣,雖然心中驚疑,但還是顫聲回道:“臣弟遵旨!”高洋一笑,遂唱起兒時的童謠,而籠中二人不敢怠慢,膽戰心驚的和道。曲罷,兒時童真的記憶浮現在高洋腦中,再望著眼前衣衫襤褸的兩人,一時間滿心愧疚襲來,“許是朕錯了,這段時**們二人受苦了”赦免之詞還未說出,一旁的高湛突然冷聲提醒道:“皇兄,且不可心慈手軟,猛虎焉能出穴!”高洋聞言,低頭想了想,眼中的愧疚也變為狠戾,聲音也變得冷酷無情,“來人,上黨王、永安王以下犯上,罪無可恕,殺無赦!”那如同暗夜修羅的聲音傳來,高渙和高浚眼神中剛剛泛起的一點希望瞬間化為絕望,聲音變得尖銳起來,“皇兄饒命啊,臣弟冤枉啊!”“九弟,你我素無過節,為何一定要將我二人如此趕儘殺絕啊。”“皇兄,臣弟冤枉,皇兄饒命啊。”高浚和高渙的聲音不斷傳來,但是高洋卻一點不為所動,隻是揮了揮手,讓執矛待命的侍衛執行旨意。頓時圍在籠子周圍的侍衛拿起長矛捅向籠子兩人,一時間血肉橫飛,濃重的血腥味彌漫,而高渙、高浚的聲音漸漸沒了聲息。待兩人身上已是萬千窟窿,肮臟不堪的囚服被鮮血染儘,高洋才命令侍衛停手。冷冷的打量了眼此時已經魂歸西方的兩人,高洋拂袖轉身,似是極其厭惡般,“將他們就地火化,這座地牢也從此封鎖,永不再用!”說完便快步離去,落在其後的高湛轉頭瞥了眼以往還兄弟情深的兩位哥哥,一抹奇異的笑容浮現。狠戾決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漏網之魚,即使是兄弟手足也不例外,這便是皇家。心慈手軟,不過是給自己埋藏下莫大的隱患,日後必定悔不當初。凡事,必須狠快絕。高家兄弟慘死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鄴城,頓時人人自危。高家宗親更是每日提心吊膽,半點不敢馬虎。鄭嫣得知消息時,也是無奈一歎,心中多少有些恐懼,手足相殘,在王室中本就常見,但是如此這般毫無罪名的慘死卻讓人心寒。但是終究還是發生,沒有誰可以阻止。許是飲酒過度,高洋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每日不可進食,隻能以酒為食。而朝臣百官更是憂心忡忡,一時間風雲漸起。可是每日渾渾噩噩的高洋卻似是不在乎這些,依舊每日過著酒醉奢靡的生活。竹林小屋,高洋眼中難得的清明,伸手撫過屋內每一處痕跡,哀傷在臉上越來越明顯。最後那有些粗糙的手指觸碰到牆上懸掛的一幅美人圖上,女子紫色錦衣,淡淡的笑容掛在嘴邊,青翠竹葉在畫中似是搖曳,而那女子也似乎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阿柔,這麼久你一個人過的可好?”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柔情萬分,一改那個修羅君王的模樣。隻是竹屋內沒有任何回音,高洋自嘲一笑,“不過不管你過的好不好,馬上我便會去陪你,到時候你就不再孤寂了,而我們也不需要再像在人世這般顧忌重重了。”說完高洋眸色一轉,帶著某些奇異的光芒,聲音變得很輕,“若是注定要到死才能償還,那這條殘命便就此奪去吧。”萬般柔情,隻為卿留。卿若辭去,那還要這柔情似骨有何用,倒不如與這人道一同墮入地獄,修羅校場,唯我癡狂。走出木屋,高洋突然覺得一身輕鬆,而腦中眼中也儘是那女子模糊的身影,一切仿若她還在這裡般。笑意掛在唇邊,高洋慢慢踱出了竹林。回到昭陽殿的高洋突然倒在殿中,頓時人人惶恐。大臣聞訊紛紛進宮,其中自然包括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以及其餘高家子弟。眾位禦醫把過脈後搖了搖頭,對視後便都明白了彼此切脈後的斷言,油儘燈枯,回天乏力。這時高洋緩緩睜開眼睛,他揮手示意禦醫退下,然後對近侍吩咐道:“來人,宣常山王覲見。”“奴才遵旨!”不一會,高演便急匆匆衝進殿內,快步走至高洋床邊,跪倒在地,聲音帶著些哀戚,“臣弟參見皇兄!”“你過來。”高洋勉強睜開眼睛,對著跪在地上的高演輕聲說道。高演自然聽命,站起身來向床邊挪動了一些。“皇兄有何吩咐?”“咳咳,”高洋突然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高演欲上前勸道卻被高洋揮手止住,“朕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必大驚小怪。朕召你來是有要事吩咐你,太子怯弱,朕擔心他擔不起大任啊。”“皇兄,”高演欲說些什麼,卻又被高洋止住,“你先不必說話,朕知道你的忠心,隻是太子那性子,如何能君臨天下。若是他日後真的難當大任,到時你便可取而代之,隻是勿斷了他的性命,給他一個虛名,就讓他從此與那詩書文辭了卻餘生吧。”高演聞言誠惶誠恐,慌忙跪下,“臣弟從未有此想法,太子聰慧,又能禮賢下士,必能當起大任,臣弟願竭儘全力輔佐太子,定會讓他成為一代明君。隻是皇兄,莫要如此費神了,身體要緊。”“也罷,”高洋淡淡一笑,然後抬了抬手,輕聲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呆一會。”“臣弟遵旨。”高演恭聲帶著眾人退下。昭陽殿中便隻餘高洋一人,他靜靜的環顧著周遭的一切,像是快要辭世之人回顧著過去的種種。高洋本還算清明的眼神慢慢變得虛渺,最後沉沉瞌上了雙目。天保十年,文宣帝因飲酒聲色過度,一病不起,最後薨逝於昭陽殿中。太子高殷即位,從此北齊人人自危的生活暫時告一段落。而亂世又何時能智能休,平靜外表下總會暗流激湧,看似緩和的境地其實早已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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