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兀長夢魘(1 / 1)

亂世蘭陵 梵璃 1360 字 13天前

突厥易主的消息傳到鄴城時,已經距離鄭嫣及笄隻有兩天了,那一天,鄭嫣正同長恭、靖軒在月揚樓小聚。“如今阿史那弘成為了突厥之主,那我朝和突厥之戰不是在所難免了嗎?”鄭嫣不禁歪著頭望著長恭和靖軒問道,眉色一黯,感概道:“那兩國的百姓又要遭殃了。”長恭放下手中茶盞,搖搖頭說:“那倒未必,此次雖然阿史那弘成功解除危機,平定叛亂,但是突厥內部亦是被這場叛亂弄得烏煙瘴氣,元氣大傷,一時間怕是很難恢複。”“所以這個倒暫時不用擔心,”說完長恭眉眼間又浮上一絲擔憂:“倒是西魏,我聽說宇文護如今大權在握,早已經不將皇帝放在眼中,而他一向又對我朝虎視眈眈,隻怕不久西魏也要變天了,到時西魏那邊倒是個禍患啊。”靖軒亦是擔憂的讚同道:“不錯,阿史那弘那邊暫時還無需擔心,隻怕是宇文護這隻猛虎出山,才是讓人更為忌憚的。”鄭嫣並未聽過宇文護的名字,自然不懂,她一臉疑惑的望著麵前的兩人,想要弄個明白,靖軒見此,淡淡一笑:“不說這個了,倒是嫣兒,離你及笄禮也就兩天了,都準備妥當了嗎?”本來還疑惑著的鄭嫣一聽靖軒說起及笄的事,不禁聳拉著耳朵說:“靖軒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都快被煩死了。為什麼一個簡單的及笄要有那麼多複雜的環節啊,我現在腦子裡都快崩潰了,想起來就煩啊。”長恭和靖軒聞言皆是一笑,長恭雙手抱胸,無奈笑道:“都快是要成大姑娘的人了,竟然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及笄對女子可是僅次於終身的大事,多少女子期盼這神聖的一天啊,你倒好,還未到就已經煩了。”“我倒覺得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及笄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何須請些無關痛癢的人來,有你們、爹爹就夠了,至於那些繁文縟節,我也覺得大可省去。”鄭嫣努了努嘴說道。靖軒微微喝了口茶水,然後寵溺的說道:“嫣兒這倒錯了,這及笄禮是自古傳下來的習俗,而且女子及笄本就是大事,即使繁複了一些,可是這一生一次的禮節還是應該大為操辦一下的好。”“靖軒說的有理,我看你啊,還是忍忍吧,過了這幾天不就好了嘛,再說你身旁自會有人提點,又無需你自己操心。”長恭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夾帶著大街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一股淡淡的秋風吹進室內。三人隻覺這涼涼的輕風讓人頓時心曠神怡,誰也沒有再說話,拿起手中冒著淡淡熱氣的君山銀針慢慢品著。千裡外的突厥草原,一人一馬在草原上狂奔,深色的狐裘,冷若冰霜的麵容,紫色眼瞳此時浮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哀傷,風在耳邊疾馳,似乎隻有在這樣的速度下,自己才能減輕心中那片沉重。阿史那弘的額間已經溢出點點的汗珠,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勒馬停下來的意思,距離突厥王下葬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他每到這個時候便會駕馬在草原上狂奔。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消除心裡的陰霾,但是停下來後,卻又是無比的寂寥。赫連有些擔憂的望著草原上奔馳的新王,是誰說此人淡漠無情,冷血殘酷,那麼這幾日那怎麼也掩藏不住的痛楚和愁緒又作何解釋呢。隻是世人誤傳罷了,赫連低頭搖搖頭,複又抬眼望著那深色的身影,心中期盼他可以早日從失去的痛楚中解脫出來來。他那樣的人,受的傷隻能自己慢慢愈合,彆人是怎樣也踏不進了。阿史那弘行至一處高坡,勒馬停了下來,輕鬆的跳下馬來,隻見他負手立在高坡上,望著此時突然刮起大風的草原,說不出的蕭條寂靜。俊朗的側臉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唇角緊抿,似是在強忍著某種傷痛。三日前的深夜,也就是突厥王下葬的前晚,阿史那弘突然出現在空無一人的靈堂,靠在棺柩旁呆了整整一晚。待醒來時已是天見初曉,阿史那弘隻覺麵上有些涼意,伸手一抹竟發現自己流淚,微微拭去還殘存的眼淚,他淡淡望了棺柩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靈堂。那一晚,阿史那弘做了一個兀長的夢,夢裡一個修長俊朗的男子正在手把手教著一個紫瞳男孩練習射箭,一發就中,那男子寵溺的摸了摸男孩的頭讚道:“我的弘就是聰明,一教就會。”這時一個胡衣女子走了出來,衝兩人笑道:“你們都練箭練了許久了,都過來歇歇吧。”說完便拿出了剛剛做好的羊奶糕,衝男孩招了招手。男孩高興的放下弓,跑到女子身邊,笑著說道:“謝謝娘。”說完便大口吃起了羊奶糕,女子在一旁寵愛的看著男孩,然後望向站在一旁的男子。男子溫柔的看著妻兒,然後走過去牽住了女子的手。突然,畫麵跳轉,帳篷著火,男子不在,但是火勢之凶猛,無處可躲,而且黑煙彌漫也無法逃出帳外。女子緊緊護住懷中男孩,突然一咬牙,將帳篷內的水淋濕全身,退至一角,將男孩緊緊的護在身下,此時的男孩早已嚇得不能動彈了,隻能疑惑的看著母親的舉動。女子在男孩身邊輕聲說道:“弘,要記住,好好活下去,你父親肯定會來救我們的。”男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靜靜的呆在母親的懷中,煙霧彌漫,男孩終於支撐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待到醒來時,卻不見了母親的蹤影,隻有父親緊緊拽著他的手坐在一旁。那一日男孩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救自己而被燒成了焦炭,而當他的父親趕來撲滅大火後,自己也就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也許是上天眷顧,一月之後自己竟奇跡的醒了過來。也就是在這一日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是突厥的王,而自己也被立為了太子。那一日後,男孩便變了,沉默寡言,不再像當初那樣單純了,身上總是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但是對於父親,他倒並未有多少怨言,隻因那一月來,父親的憔悴儘在他醒來的那天一覽無遺。他篤定父親心中的苦,和自己是一樣的。直到有一天,無意間他跑到父親的王帳附近,突然聽到裡麵傳來爭吵聲,於是他不禁駐足在帳外偷偷聽著。“蓉兒,你太過分了,阿薇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你下這樣的毒手,不怕遭報應嗎?”是父親的聲音,阿薇是自己母親的名字,聽到這,男孩心中不由一緊。“王,你莫要忘記了你還是突厥的王,你有這草原的天下,你不該沉溺於一個平凡女子的溫柔鄉中,蓉兒如此做,不過是要你懸崖勒馬,若是你覺得蓉兒做的過分了,那便處死蓉兒好了,就當一命抵一命。”說完便聽到了彎刀拔出的聲音,但是恍鐺一聲,刀落在了地上。男子的聲音傳來:“你這是做什麼,如今人已死,是你死也無法補償的。這件事便到此為止,誰也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那孩子麵前,還有冊立太子一事,你也不要再有任何異議了,這是你欠那孩子的。”說完男子向外走出的腳步傳來,男孩慌忙躲到一邊,緊握拳頭,紫瞳裡儘是仇恨。一切的真相,如此生生的被揭開,男孩隻覺恨不得衝進帳內將那女子碎屍萬段,可是他終是壓製了下來,麵色一片清冷,紫瞳裡儘是堅決。傷害自己,害死自己母親的人,他要他們生不如死,從此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直到自己同意讓他們死。高坡上,阿史那弘迎風而立,如今終於大仇得報,可是心中卻並不是那樣的痛快,閉了閉雙眼,算計了十幾年,如今可謂是解脫了,卻突然覺得心中更加沉重不堪了。孤寂的身影,在草原上靜默,有些過往正悄悄隨風散去,但是心中的魔魘卻注定一生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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