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愛你(1 / 1)

寧思音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而這個心情,更無人能說。她抱著到此一遊、遲早要離開的心情回到寧家,所以即便很喜歡狗狗也並未打算養,更不與任何人交心,這幾年下來能勉強稱得上朋友二字的,竟然隻有蔣聽月與李希。而她真實的身份,勢必無法透露給這兩個與蔣家息息相關的人。除了她自己,世界上知道這件事的事就隻有嚴智,或許嚴秉堅也算上一個。怪她太稚嫩,想不到人竟能陰險毒辣至此,才被嚴智耍得暈頭轉向。寧思音滿腔懊恨與怒意無處安放,整個人仿佛燃燒起來的樣子與平時大相徑庭,看起來凶神惡煞,導致一路上碰見的人都驚愕避讓。沒人知道平時端莊得體的小寧總今天怎麼了。畢竟,一般人類的腦子怎麼能想象得出,一個認親背後還有這樣狗血離奇的故事。寧思音步伐匆匆跑到爺爺的辦公室,卻被秘書告知董事長不在。“爺爺去哪兒了?”秘書搖頭。如果秘書不知道,說明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日程。寧思音又問:“什麼時候走的?”“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前。”秘書看她形色匆忙狀態有異,便道,“這個時間,董事長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小寧總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轉告董事長嗎?”“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寧思音轉身大步離開。爺爺的電話打不通。其實爺爺臨時出門,人不在公司並不奇怪;有事正忙,接不到電話同樣正常。也許是她自己急於把所有事情告訴他,所以心情跟著變急迫,寧思音總有不太好的預感。她把電話打給爺爺的司機,詢問他的去向,得到的答案是:“董事長剛剛回到家。”寧思音心裡一跳。那一刻,不好的預感好像在逐漸成型。“爺爺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哪裡不舒服嗎?”“哦,董事長沒事的,是嚴管家來的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董事長……”司機話還沒說完,便被手機中嘟嘟的忙音打斷-寧思音回到寧家,寧光啟就坐在一樓客廳,嚴智站在他麵前,習慣性微微彎腰。寧光啟的表情很不好看,像回到了之前那幾年總是嚴肅沉鬱的樣子,明明最近這段時間他的笑容多了很多。她走進門,寧光啟抬起眼睛,目光冷沉。寧思音走過去。沒有其他傭人在,應該是得了命令都回避了。客廳的空氣安靜得發沉。嚴智看她一眼,繼續對寧光啟說道:“都怪我一念之差。當時您剛剛送走小恒,一蹶不振,又查出了病,我跟在您身邊幾十年了,小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和您的心情一模一樣。後來您打算尋找晨音當年留下的那個女兒,有了盼頭,整個人才有了點精神,我看著也高興。但是我怎麼都沒想到,晨音的女兒竟然早早就已經病逝了。我怕您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身體再出什麼問題,這才想出這個主意。我是想,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隻要有個孫女陪在您身邊,再享幾年天倫之樂就行了。”說的真是比唱的還動聽。寧思音想要阻止:“爺爺,你不要聽信他的……”卻被寧光啟沉聲喝斷:“讓他說!”他極少動怒,而此刻冷厲的樣子,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我說的這些,都可以當麵跟小姐對質。當年我們見麵時說的話,還都曆曆在目,我們簽的協議,小姐還記得吧?”嚴智轉過身,看著她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你越來越貪心,真的想要取而代之,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在這個時候跟老爺坦白。”寧思音簡直要為他拍手鼓掌。厲害,厲害,顛倒黑白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這樣的好手段,做管家真是可惜了。當初的協議是為了保證她能拿到自己應得的報酬,現在成了她是個騙子的鐵證。寧思音冷笑:“嚴管家,以前真是低估你了。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這麼久,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厲害的人物。”嚴智痛心疾首:“這句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小姐,我以為你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孩子,所以把你帶到老爺身邊,希望你陪他度過一個幸福的晚年。老爺那麼疼愛你,你這麼做,是在寒他的心哪。”“我不單純善良,你也不必在這裡演忠仆,你打的什麼算盤,你心裡清楚,我也清楚。”寧思音不想和他糾纏,她必須和爺爺好好說清楚。她繞開嚴智的阻攔,走到爺爺身邊,蹲在他麵前。“爺爺,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失望,你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寧光啟看著擺在茶幾上的兩份報告,沒有看她。他嗓音粗啞,沉著聲問:“老嚴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不要聽他的話,他想要離間我們。嚴管家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寧光啟加重語氣:“我問你,他說你跟他合起夥來騙我,是不是真的!”寧思音抿唇幾秒,答:“是。”寧光啟撐在膝上的手臂在顫抖,寧思音正要解釋,他驟然用手帕捂住嘴大咳起來。寧思音忙替他順背,他咳得太厲害,破風箱似的沙啞喘息令人揪心。淺色的手帕背麵很快洇出血的顏色,寧思音驚了一下,趕忙叫人:“何姨,叫醫生!快點!”寧光啟重重揮開她,邊咳邊沙啞道:“出去!”寧思音向後跌了一步。“爺爺,我一開始確實騙了你,那是因為我先被嚴管家欺騙,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不是你的孫女。直到昨天看到我父母的照片,才知道我們一直都被他騙了,所以今天我重新去做了鑒定。”她舉起下車之後一直攥在手裡的報告。“老爺已經被氣成這個樣子了,小姐,你就彆再說這些話了。”嚴秉堅說,“你手上的報告,不就是你為了你的貪心,用來騙老爺的東西嗎。你早就心有不軌,昨天看到照片,於是動了這心思吧。”既然他已經將是非顛倒成這樣,寧思音也無話可說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你可以生我的氣,但你必須相信我。嚴管家居心不軌,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身邊沒有親人,嚴秉堅就能夠繼承你的遺產。”寧光啟被嚴智攙扶著,劇烈顫抖的手指向大門:“滾……你給我出去,不要讓我看到你!”傭人從樓上搬下已經打包好的她的行李,將幾個箱子扔出門外。客廳裡發生的爭執早就將傭人都吸引過來,站在外圍沒有人敢上前。寧光啟咳得撕心裂肺,手帕被咳出的血浸透,瘦弱的身軀像是秋風中搖搖欲墜的枯葉。寧思音想要上前:“爺爺……”一直在旁邊踟躕的何姨出聲勸道:“小姐,你還是先走吧,等老爺冷靜一點再和他說吧,他的身體禁不住啊。”“是啊,老爺都被你氣成什麼樣了。”寧思音的目光挨個掃過一圈傭人。每個人都避開她的視線。這裡沒有任何人站在她這邊。寧思音咬緊牙,終究還是妥協。她不想把爺爺氣出個好歹來。“好,我先走,爺爺你彆生氣了,身體要緊。等你氣消了,願意聽我說話的時候,我再來。”嚴智扶著寧光啟,掃過她的眼神中帶有勝利者的蔑視。寧思音走到院子,她的東西被堆在一處,司機遲疑地問:“小姐,這些東西……”爺爺氣頭上要把她趕出家門,寧思音腦子裡一團亂麻,想了想道:“送到公司旁邊的公寓吧。”-寧思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蔣家的,司機提醒她兩遍,她才回過神。下車,走進大門,發現大廳裡坐著好些人。大奶奶二奶奶、四太太六太太、蔣季凡和一對女兒,全都在。蔣昭野和蔣暉彥也在。一幫人齊刷刷看向她,沒人說話,眼神中含義各不相同。寧思音停住。這場麵看上去像是有事發生。她沒作聲,站在原地看著眾人。果然,預產期快到的六太太挺著大肚子最先開口,帶著幾分鄙夷說:“你怎麼還有臉回來。一個冒牌貨,冒充千金大小姐,嫁進我們蔣家,把我們全都騙得團團轉,誰給你的膽子啊?我們蔣家從來沒受過這種屈辱。我第一次聽說有你這樣的人,四嫂,你聽說過嗎?”四太太沒有搭她的腔,但打量寧思音的目光,應該是認同。二奶奶沒有製止六太太,隻是拿有些不快的眼神看她片刻,道:“我們都聽說了。”寧家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們就收到了風聲,消息還真夠靈通的。寧思音沒有心情跟他們解釋,既然他們想要趕人,她也並不打算賴在這裡。“我帶旺仔走。”寧思音說完,沒等他們反應,徑自抬腳上樓。她聽到六太太說:“真是厚顏無恥。”旺仔聽見她的腳步聲跑來迎接,睡眼惺忪應該是剛剛睡醒。寧思音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一隻皮箱都沒裝滿。合上箱子回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門口站了個人。蔣昭野表情有些古怪地站在那兒,對上她的目光,清了下嗓子,問:“你真的不是寧思音?”寧思音:“你猜。”他追問:“到底是不是?”“是,也不是。”寧思音非常哲學地說。蔣昭野嗤道:“少跟我裝蒜。”寧思音本來今天懶得和他鬥嘴,被他這態度頂出點氣:“你也彆太把自己當根蔥。”蔣昭野安靜了一會兒。隻有一會兒。他看著寧思音的背影,不知是挖苦還是稱讚,冷哼道:“你膽子挺大。敢騙我們家的,你是頭一個。你就不怕我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謝謝,我就不打包剩菜了。”寧思音回頭瞥他,“有事嗎?沒事請自行離開,不要打擾我收拾東西。我多在這裡待一分鐘,你家人就多彆扭一分鐘。”蔣昭野混不吝地切了聲:“你管他們呢。”他似乎對寧思音這個冒牌貨的故事很感興趣,抱起手臂靠在牆上:“你既然是假的,為什麼要跟我三爺爺結婚?”寧思音平靜回答:“因為看不上你。”“……”不回頭都能聽見他磨牙的聲音。寧思音給旺仔戴上牽引繩,一手牽狗一手拉箱子。走到他麵前時說:“借過。”蔣昭野讓開路,寧思音走出幾步,他又在背後叫了一聲。“喂。”寧思音用最後一點耐心回頭:“又怎麼了,乖孫。”這兩個字每次都能讓蔣昭野五官變形,今天卻沒有。“你真要走?”他問。寧思音莫名其妙看他。蔣昭野的表情也有一絲尷尬,摸了摸鼻梁:“我是說,三爺爺還沒回來,你欠他一個交代。”這兩天的轉折過於匪夷所思,事情太複雜,寧思音還沒想過如何麵對蔣措。雖然他說,即便她變成一個窮光蛋也不會和她離婚,但寧思音心底並不相信。甜言蜜語,誰當真才是傻了。想起剛剛蔣家人的態度……寧思音決定不想了。寧思音從大廳經過時,二奶奶站起來道:“你和老三的事,等他回來我會與他商量。”“好啊。”寧思音隨口說。旺仔懵懂地不明真相,還以為是要出去玩,迫不及待地跳上車。鐵蛋顯然也誤會了,它現在與旺仔情同手足形影不離,毫不猶豫也飛了進去。被寧思音逮到,拿出來。“你是蔣措的婚前財產,我不能帶你走。”寧思音憐愛地摸摸它的小腦瓜,把它放到樹上,“再見。”她揮揮手,坐上車,關上車門的刹那,心裡頭竟有一絲不舍。對於蔣家。這個家族龐大,明麵上一家親、暗地裡互相算計的蔣家-寧思音把車開到公司附近的公寓。拎行李下車,打開後座車門放旺仔出來,正要關車門時,一個鳥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飛出來,落到旺仔的背上,甩甩頭抖抖翅膀。?寧思音瞪著鐵蛋:“我不是把你放樹上了嗎,你什麼時候鑽進去的?”鐵蛋打量打量四周,停車場空曠安靜,但鳥生第一次出遠門到陌生地方,它有些緊張,可能是覺得狗不夠可靠,從旺仔頭上蹦到寧思音肩上,挨著她腦袋站。本來她就無顏麵對蔣措,現在又把他的鳥拐走,寧思音一時頭痛。她要怎麼跟蔣措說?哈嘍老公,不好意思,你現在可能想跟我離婚,但我不小心拐走了你的鳥?寧思音歎了口氣,帶著一鳥一狗上樓。這套公寓是之前爺爺給她安排的,離公司很近,方便她工作繁忙時有個落腳的休息處。她還沒住過,沒想到現在被趕出來,派上了用場。那些從寧家扔出來的箱子整齊排列在玄關,寧思音沒打開,給旺仔解開繩子,放好狗糧和水,就把自己倒進沙發裡。暮色降臨,公寓明亮而寂靜。這一天的經過除跌宕起伏無以形容,沒有一絲空閒讓她能停下來,直到此刻寧思音才有閒暇,冷靜下來,從頭到尾把事情捋了一遍。她爹寧晨音英年早逝,留下的兒子小恒——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在六年前因病離世。爺爺失去所有親人,孤家寡人,巨額財富無人繼承。嚴秉堅從小在寧家長大,被爺爺當做親生兒子一樣栽培成才,在光啟擔任要職。當寧家無人繼承之時,他便成了眾望所歸的人選。嚴智在寧家做了幾十年管家,現在他的兒子有望成為寧家的主人,成為光啟集團的繼承人,他肯定欣喜若狂。但是沒想到,她這個孫女流落在外十幾年無人提及,爺爺卻突然生出找她的念頭。更沒想到,這一找,還真找著了——她幼時被遺棄在蘇城下轄縣區的福利院,後來被陳家夫婦領養,有記錄在案,找她不是難事。於是原本幾乎要成為嚴秉堅囊中之物的寧家,有了新的繼承人。到手的鴨子飛了,嚴智不服氣,不甘心,搶在爺爺找到她之前,前一步找上她,先入為主給她灌輸“你是假的”的思想,將原本的祖孫相認扭曲成一場騙局。對寧光啟來說,他依然找到了孫女;但對寧思音來說,她隻是來演個戲。等寧光啟一死,寧思音這個冒牌貨按照約定退位讓賢,光啟依然會落到他們父子手中。這招妙計,簡直絕了。如今想來,假如爺爺的身體沒有撐到現在,或者自己沒有看到那張照片,嚴智的計謀就成了。門鈴聲讓思緒散去,寧思音睜開眼睛,看見掛鐘已經移動兩格的時針,才發現時間竟然過了這麼久。她起身去開門,走到一半想起,誰會來找她?可視門鈴裡出現蔣措的臉,寧思音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八成是來接鐵蛋的。不知怎麼,她現在不是很願意見到蔣措。寧思音又轉身回去,在狗窩裡找到躺在旺仔腿上睡大覺的鐵蛋,拿在手裡。她走過去打開門,把鳥往蔣措懷裡一塞,沒等他說話便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三秒鐘之後,門鈴又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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