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公館。寧思音頭回來這種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地方,會所修建得很氣派,進門起看見的所有男性工作人員都著統一的紫色馬甲西褲製服,女人則都穿旗袍,身材姣好姿容美麗,一顰一笑端莊得體,仿佛全是禮儀小姐出身。這樣的地方彆說男人,就是女人來了心情也愉快。經理跟湯總監是老熟人,親自等在門口迎接,一見寧思音便殷勤地湊上來:“寧小姐!今天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呀,這一下子讓我們會所都蓬蓽生輝了。”這人長得賊眉鼠眼,寧思音不大喜歡,隻是微微一笑,沒理會他伸過來的手。經理也不介意,一口一個寧小姐親熱得很,一邊把人領往包廂,一邊獻媚地回身與她說話。“湯總一說您要來,我趕緊就把最好的包廂給您騰了出來。您可是我們的貴客,千萬不能怠慢的。寧小姐您第一回來,我這對您的口味不甚了解,您想吃什麼想喝什麼,或者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我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讓您今天玩得滿意,玩得高興!”寧思音正上著樓梯,轉彎時餘光瞥見什麼,回頭望去。大堂進來一撥人,每個人都穿著職業套裝,看著像是附近哪個公司的白領,下班之後來消遣,一幫人有說有笑地走進門來。吸引寧思音注意的是裡麵一個慢慢吞吞的身影,千年老烏龜似的步速,跟蔣措一模一樣。她定睛一看,巧了,還真是蔣措那隻老烏龜。謔!老年人也來這種地方娛樂?蔣措的氣質過於與眾不同,走在人群的最後麵,單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掛著他的大衣,步子邁得漫不經心。他身邊並肩走著一個年輕女人,看著不過二十來歲,雖然不是大美人,但也稱得上溫婉秀麗。那女人不知在與他說著什麼,視線幾乎沒從他身上挪開過。蔣措雖沒搭腔,卻看上去在聽,並且對那人並不抵觸。寧思音眯著眼睛舔了舔牙。喲嗬,昨天還拉著她要一起生孩子呢,今天就跟彆的女人出雙入對了?在蔣措的視線投過來之前,她抬腳上了二樓。經理親自將他們送入包廂,湯總監顯然是這裡的常客,還是一個“大客戶”,他們剛坐下,服務生便推車進來,各式各樣的酒就上了滿滿一桌。經理還帶來幾個身段頗好的女孩,穿得清清涼涼,露著白生生的大長腿,小鳥依人地坐到幾個男人身邊。男人的喜好不難猜,不管多少歲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倒是這位小公主……江湖沒有她的足跡,不了解她的性格,一時半會也摸不出喜好,經理不敢貿然來花的,隻叫了兩個看著乾淨帥氣的小男生,朝兩人一遞眼色,兩個小男生便聽話地走到寧思音身邊,一個半跪在桌邊,倒好酒乖順地雙手遞給她;一個剝了顆葡萄喂給她。寧思音有些心不在焉,瞧見兩人一左一右這伺候皇帝的姿態,挑了下眉。經理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寧思音瞥了眼兩人。左邊那個頭發長些,沒染什麼花紅柳綠的顏色,黑發乾淨清爽,身材也更清瘦一些。不過長得比起蔣措實在差得遠。其實蔣措在外麵找不找女人,不是她應該在意的問題。就像白天她剛剛說服自己的那樣,反正露水夫妻,遲早有一天她要踹掉蔣措的。聯姻嘛,本來就不是因為感情結合的,這個圈子裡各玩各的夫妻不少,雙方互不乾涉,反而能保持一種平衡。何況她和蔣措這種……就彆苛求人家還要保持忠誠了吧。寧思音一邊這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冷哼著伸手接了另一個人的酒,冷酷地說:“我不喜歡吃葡萄。”露水歸露水,她就是不爽。在會所能當上經理的,哪個不是人精,經理有什麼不懂的,使了個眼色叫那個黑發的小帥哥走了。留下來的帥哥作為被選中的幸運兒,立刻往她跟前湊了湊,想挑起一個話題:“寧小姐,第一次來玩吧。”“看得出來嗎?”寧思音像個皇帝似的坐著。“看得出來。您和他們的氣質都不一樣。”“是嗎。我什麼氣質?”“您啊,高雅,清貴,像白玫瑰,沒有他們身上那種世俗的腐敗,還有爛銅臭味。他們隻看重錢,為錢賣命,圍著錢轉,您不一樣。”對她的評價挺高啊。可惜寧思音對這個角度的吹捧免疫,她挑挑眉說:“我也看重錢,為錢賣命,圍著錢轉。”小帥哥似乎覺得她的話很好笑:“是錢圍著您轉才對。”這句話寧思音很滿意:“嘴挺甜啊。”小帥哥覺得自己拍對了馬屁,想再往上套套近乎,於是開始下一個關於興趣愛好的話題。“寧小姐,您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呢?”“平時啊。”寧思音說,“喝茶,下棋,練字,養花。”小帥哥露出讚歎和崇拜的表情:“您的愛好果然都很高雅。”“是吧。”寧思音喝了口酒,“我吹牛的。”小帥哥隻是微微愣了一下,接著竟然笑起來:“寧小姐,您真幽默。”寧思音有些好奇:“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能找到角度誇。”“為您服務就是我的工作,隻要您開心,我就可以。”小帥哥用甜蜜的語氣說。瞧瞧人家這職業態度!在其位,儘其事,蔣措是她的老公,那當然需要對她保持忠誠。至少在他們的婚姻期間,他必須忠誠。她自己可以做到,蔣措為什麼不能?長久不長久的,反正她不喜歡戴綠帽子。忽然啪地——一聲,包廂裡安靜了一瞬。寧思音將杯子放到桌子上站起來往外走。伺候她的小帥哥趕忙隨之起身:“寧小姐要去洗手間”她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讓他彆跟著:“去抓奸。”“抓什麼?”小帥哥以為自己聽錯,但寧思音並沒有再理會,邁著威風凜凜的步伐走出去-男人們熱衷拚酒遊戲,女人或聚在一起聊八卦,或參與到玩樂當眾。同事公事多年彼此都很熟悉,在一起玩得很放鬆也很熱鬨。包廂門推開,一幫人的視線聚集過去,幾個人高興地吆喝起來:“部長!”“你可算來了,再晚一會兒我們都喝完了。”“你這會兒才來,是來給我們結賬的嗎?”人事部的梁部長今年剛過五十,齊耳短發,微胖身材,一看麵相就是個和善的老好人。因為平日沒領導架子,特彆好相處,這些職員在她麵前都比較放得開,說話也放肆。梁部長聞言道:“行,今天我請客。”眾人立時歡呼起哄起來:“部長萬歲!”“還是我們部長最好了!”梁部長笑著任大家鬨,目光觸及獨自安靜坐在角落的蔣措時,頓了頓。她被大家哄著勸了幾杯酒,又被拉著坐跟他們玩起了桌遊。中間有電話打來,她離開包廂到走廊上去接,幾分鐘後掛斷電話,轉過身看到身後的牆邊立著一個侍應生,向她略略一鞠躬:“梁部長,三爺有請。”天花板的線燈將走廊照成暖色調,梁部長的眼中有過片刻的猶豫和掙紮,最後還是跟著他朝隔壁的房間走去。隔壁的格局與他們包廂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沒有絲毫的吵鬨與噪聲,穿著白色毛衣的男人不動聲色坐在沙發中央,讓整個空間都和他一起靜下來。桌子上放著兩杯茶,嫋嫋飄出熱氣,一杯在他麵前,一杯放在另一側。看上去,已經在等她一段時間。梁部長走上前,遲疑。“坐。”蔣措說。梁部長便在茶杯旁的座位坐下,想要問蔣措找她來所為何事,然而話到嘴邊,卻被從心底升起的無法遏製的感慨臨時替換。“好多年沒見您了,您……您現在身體還好嗎?”“比上次見你的時候差了點,比最差的時候,好很多。”他的話緩慢而平靜,梁部長聽完卻惋歎一聲:“方總……聽說方總去世之後,您大病過一場,其實我一直想去看望您的。”梁部長曾經是他母親的秘書,對他不過是因為上司的孩子有所接觸,上司去世之後疏遠,人之常情。但她卻露出慚愧之色:“方總在世的時候,經常帶您來公司,她忙的時候,還讓我幫忙照顧過您,我……我應該去看看您的。”“沒關係。”蔣措輕聲說,“你隻是和我見過幾次,不必道歉。”梁部長搖搖頭,“不,我應該道歉。方總當時走得太突然,我被放了一個長假,之後就調到人事部,沒顧得上關注您的情況,後來才聽說您病了……”蔣措沒有說話,目光靜靜落在茶杯上空拂動的霧氣。也許是突然提起去世多年的故人令她心緒波動,梁部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方總的去世實在太突然了,她平時身體很健康,沒有一點征兆,怎麼就會突然……突然沒了呢?”蔣措緩慢地問:“你每天在她身邊,對她很了解。她的心臟,有問題嗎?”“沒有,方總的心臟沒有任何問題……”梁部長急促地回答又急促地斷掉。她知道這種話不應該說,因為通向的結論太重,她承擔不起。然而無論她經曆了怎樣的內心鬥爭,似乎都並未引起蔣措的波動。他依然保持著散漫的姿勢,在她的沉默中平靜地坐著-除了梁雨溪,沒人留意或者說在意蔣措和梁部長短暫的離開。兩人是一前一後回來的,梁部長的樣子和離開之前很不同,梁雨溪打量她的神色:“媽,你怎麼了?你和蔣經理在外麵說話了?”梁部長敷衍地笑笑:“沒事,我打完電話碰見三爺,聊了兩句。你玩你的。”梁雨溪又坐到蔣措身邊,倒了一杯酒給他:“這個是我剛特地要的酒,度數不高,我覺得很好喝,你要不要試試?”突然不知誰喊了聲:“寧小姐來了!”正喧鬨造作的包廂安靜下來,寧思音從打開的門走進來。她的五官太單純乾淨,總有幾分無辜的稚嫩感,看上去沒有攻擊性。不過此刻身上的白襯衣和黑色直筒褲,十分簡單的裝束,反而給她增加了幾分事業女強人的颯。寧思音微微笑著跟大家打招呼:“聽經理說你們也在,過來打個招呼,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不打擾不打擾,您請進。”“蔣經理在那兒呢。”寧思音得體地回應著大家的熱情,走到蔣措身邊來。眾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就在這時,在十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笑眯眯地衝坐在沙發上的蔣措叫了一聲:“老公啊。”要多甜,有多甜,黏膩得能拉出絲來。後麵有人喔喔喔地起哄。蔣措隻是坐在那裡看著她,眼睛裡浮上一層淺淺的若有似無的笑意,慢條斯理地應:“老婆。”還挺配合。寧思音的氣兒順了一點,挨著他的腿坐到他身旁。“一天沒見了,老公你想不想我啊?”她拿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望著他。蔣措很上道,沒用她暗示就選擇了正確答案:“想。”“有多想?”她又問了。蔣措略作思考,回答:“比你想我多一點。”這個答案隻能得六十分,不過也及格了,寧思音拉滿了秀恩愛的效果,這才不經意一般將視線投向坐在蔣措另一側地梁雨溪。她溫柔大方地一笑:“你好,你是我老公的同事吧。”“寧小姐你好。”梁雨溪矜持地笑笑。“不用這麼客氣,你叫我思音就好了。”離開金楚楚太久,寧思音的綠茶技能無處施展,現在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我老公身體很虛弱,體力也不好,受不了一丁點勞累,什麼重活兒都乾不了,累到了就容易吐血,以後還要麻煩你們多多關照。”梁雨溪有些驚訝地看看蔣措。雖然知道這位小三爺身體不太好,但也沒覺得有她說得那麼弱啊。“啊,好,我們部門沒有什麼重活兒的,您不用擔心。”蔣措在寧思音的嘴裡完全變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竟也不反駁。隻是用隻有寧思音能聽到的聲音問:“專程過來抹黑我的?”寧思音與他並肩而坐,看上去像小兩口黏黏糊糊地依偎在一起。事實上是她湊在蔣措耳邊,皮笑肉不笑地從幾乎不動的嘴皮子中間吐出一句:“抹黑?我怎麼抹黑了?這不是你一直在我麵前裝的樣子嗎?怎麼了,讓美女知道你體力不行,不開心啊?”蔣措挑了下眉。他先是意味不明盯著寧思音,幾秒後掃了梁雨溪一眼,收回視線的同時嘴角勾起。他沒說話,寧思音卻看那個笑很不順眼。“你笑什麼?”“覺得很有趣。”蔣措說。有趣?那個女人是長得像西瓜嗎,看一眼就覺得有趣?寧思音眯了眯眼睛,扯出一個陰惻惻的冷笑:“這麼有趣,要不我幫你叫過來,你再聊兩句?”“你希望的話,可以。”蔣措說。艸。寧思音咬住了後槽牙。這個臭不要臉的老烏龜,她人在這兒呢,他就想跟美女熱乎,這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咯?她倒要看看,當著她的麵他想聊什麼東西。寧思音支起頭朝向另一邊的梁雨溪,張口正要叫人,下巴忽然被蔣措的手指捏住,將她的臉轉了一個角度。於是她被動麵向了蔣措,因為剛才越過他探頭的姿勢,此刻她和蔣措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個拳頭。她猝不及防撞上蔣措的目光,那雙眼彎著一個微小的弧度。寧思音還沒反應過來,蔣措微微向前,吻了她。作者有話說:有老婆了不起哦。————說件事哦,從今天開始,每周一二三五六更新,周四周日休息。我這個人有個改不掉的毛病,每天碼多少字就會發多少字,存不住,上了年紀之後雞血就不夠了,這個時間表勞逸結合,我比較能夠堅持工作。不過大家可以放心,每一次都會儘量多寫點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