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果山督導了半月有餘,悟空見此件事情了當,遂與牛魔王叮囑一番,教他勿要出外走動,隻坐山鎮守。牛魔王嗬嗬笑道:“老弟多慮了,豈不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當日並無一個活口留下,天庭等上一陣,再派人打探消息,至少也要二三年方有回音,你隻管去,我保你兩年之內無事。”悟空聽了放下心來,兩年之內,怎麼也能回來。牛魔王並不追問悟空要去何處,悟空看著他憨厚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內疚,但想起通風所言天下無人可信,便也不再多說,與通風和王禺駕雲去了。三人心急如焚,多耽擱一分,無支祁便要多受一分苦楚,這一遭駕雲,不過半日便到了北俱蘆洲土地。悟空行至一處,忽然停住,見地上一座山峰塌了半邊,此處便是自己當年藏身之處,遙想小張太子白槍抵胸,自己躍下懸崖之際,恍如隔世。悟空隻愣了一下,便繼續前行。當年他在小張太子袍袖之中,並不認路,此時有了騰雲功夫,轉了幾圈便遠遠見到大聖禪寺,悟空於雲上道:“此番事關重大,還是莫鬨出太大動靜為好。可有計策?”通風道:“無非調虎離山。且讓王禺將那菩薩引出,你我二人進洞去救無支祁,可否?”悟空點點頭:“暫且如此,若有變故,憑你我本事,脫身甚是容易。”王禺縱身便下,悟空急忙叫道:“如此不妥,你若這樣去了,那大聖國師王菩薩一見你模樣,勢必想到無支祁,還是變換容貌,令他摸不著底細為好。”王禺想了想,搖身一變,卻變成了一頭偌大的白犀。悟空驚道:“為何變作他?”王禺道:“也未見過彆人,如不妥,我再變作牛魔王模樣如何?”悟空忍著笑擺手:“不必了,去吧去吧。”悟空想了想,自己還是慣變作人形,隻因自己前世為人,這是骨子裡的傾向,恐怕難改了。而通風與王禺則不然,在他們眼中,變作禽獸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眾生平等,談何容易啊。見王禺已到禪寺門前,悟空與通風兜了一個大圈,繞到後山去了。後山無人,悟空尋到那無底深淵,示意通風便是這裡。通風早已迫不及待,一頭紮了下去,悟空卻稍停了一會兒,此時聽前山禪寺已鬨作一團,叫嚷聲、叱喝聲不絕,想是王禺已使出了手段。悟空這才下去,第二次進了這無底深淵。說是無底,其實就千百丈深,悟空輕輕落下,見無支祁正注目通風,兩隻大大的眼睛淚光蒙矓,卻始終滴不下淚來。他怎知無支祁體內幾乎沒有一滴水了。通風早已淚如雨下,定定看著無支祁,此時無聲勝有聲,自是一個字也不必說的。悟空歎了一口氣:“該歡喜之日,何必落淚?”無支祁顫聲道:“莫要費力,我這鏈鎖是解不開的,見此一麵,已是上天不薄。”通風怒道:“什麼上天,天若不公,我便捅個窟窿出來!地若不平,我便鑿了它的根脈!”悟空止住通風:“事不宜遲,還是先解鎖為善。”悟空照著那《齊天棍法》中熔煉如意鐵的手法,手中真火騰出,以兩味真火慢慢淬煉,這真火何等威力,無支祁遇水則興,卻是最怕火,隻見他皮肉頓時焦糊,臉上卻露出喜色。待到那鐵鏈變作微紅,悟空又變化手法,加了一味真火,如此每隔半刻鐘,便加減火焰,自一味加到三味,再自三味轉到一味,如此反複,四五個時辰後,隻見那鐵鏈果真逐漸變細。悟空也未嘗試過此法,見果然奏效,心中大喜。悟空耐著性子,到第三日時,鐵鏈已變為原來一半粗細,他始終凝神施法,卻不知通風已消失了許久。第四日時,身後忽然傳來說話聲,正是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的怒斥聲:“何人來此,擾我修行清淨!”悟空心中一凜,想來王禺調虎離山計已被識破。他並不知這大聖國師王菩薩是何修為,心裡於是忐忑起來。無支祁亦臉色悲戚,他受這菩薩折磨多年,心中已有了畏懼感,當然,更深的是強烈的憎惡與痛恨!此時悟空耳邊傳來通風的聲音:“不必理會,此處我已布下數個大陣,任他本事再大,也休想入內。”通風語氣極為自負,悟空不由得暗道,不知通風師承何人。那大聖國師王菩薩見進不得洞,任他再笨也知道必是有人來救無支祁了。他使了無數法子,也無法破陣,心中大怒,扯開嗓子罵了起來,淫聲穢語伴著他渾厚的禪家功夫,倒也稀奇,隻是罵得甚是難聽,比那市井潑婦還惡毒幾倍。通風道:“他欲亂你心神,莫要理他。”悟空身具三十六天罡變數,豈能受他乾擾?隻專心致誌心無旁騖,那鐵鏈到了細處,煉化速度更快,眼見隻有筷子粗細了。大聖國師王菩薩忽地停住,卻敲起木魚,念起梵文經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