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層雲(1 / 1)

齊天傳 楚陽冬 1622 字 1天前

悟空揶揄了自己師父一陣,隻覺這通風話裡有話,什麼叫“我七神猿此際各有勢力依附”?難道他自己也有了不得的靠山嗎?悟空試探問了一句:“你怎知七神猿皆有靠山,難道這許多年,未斷了音信?”通風道:“旁的不知,隻知聰明神猿尚未出師,而陰陽神猿與通臂神猿,據我師所言,他二人各有際遇,究竟內裡如何,我卻不知了。”悟空大為驚異,通風師父為何等神人,居然能對四大神猿的行蹤去向了如指掌,如果這人對神猿不利,豈不是心腹大敵?通風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笑道:“我師乃是仙界頂尖的人物,他亦覺神猿一族既為造化所生,不生不滅,強行滅之必遭天譴。那聰明神猿,亦為我師搭救,然後引薦與另一高人。憑我師修為與威名,自道成未逢敵手,更無一句虛言。”悟空點點頭:“仙界有如此開明之人,真乃眾生幸事。”通風提起師尊時甚為恭敬,又道:“若無我師,恐怕今日我仍未醒,還不知在何處顛沛流離,苟且偷生呢。”悟空道:“如你所言為實,我等行事卻可少些顧忌。”通風點點頭:“但即便如此,解救無支祁一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他伸手取過桌上碟中一顆鮮桃,塞入口中,道,“那禺狨王有何事情耽擱,要等他六七年才行?”悟空道:“他便在花果山底,借那地火煉製法寶,需要六七年光景便好。”悟空見那通風饕餮吃相,心裡禁不住暗笑。通風不以為然:“六七年倒也不長。”他甩手將桃核扔出老遠,又道,“試想,這禺狨王若無高人指點,怎能知道煉製法寶的辦法?以我等太乙金仙的修為輔以我族強悍肉身,尋常法寶根本不值得煉製,這一法寶若煉成,必將驚天地泣鬼神。哈哈,我族複興指日可待。”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候禺狨王法寶煉成,你我兄弟三人一齊去救無支祁,這一天,我可是期盼已久了。”通風哈哈笑道:“萬年時光隻如白雲蒼狗,轉眼即逝,你才生幾年,便稱得上期盼已久?”悟空細細算來,自己到這世界僅有幾年而已,因轉生靈明神猿的緣故,竟混了個太乙金仙的身份,真是稱得上空前絕後了。通風道:“既然閒來無事,我且閉關修煉了,須知變化之術深不可測,多學一種,沒準便是多了條性命。”悟空暗想,自己修道以來,還從未潛心修煉,前段時間與牛魔王曆經多場打鬥,亦積累了不少心得,此際無事,正好總結心得舉一反三,今後將有大用。他回到水簾洞中,吩咐手下人等自己將閉關修煉,且看顧好山門,不得輕易打擾。所謂閉關,乃是修道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精進修持之法。人於大千世界行走,每每生無常心,靈台染汙而有損修為。閉關便是要摒棄散亂昏深之心,出離塵世,將精氣神凝聚於修道正途,方能成就長生功業。悟空也不知閉關有諸多法門,他隻道閉關便是一個人靜靜修煉,將自身神通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哪知卻誤打誤撞,以其專心致誌心無旁騖應了道法自然的天道法則。悟空與通風一席話,解開心中眾多疑惑,之前自己使用起天罡三十六變時總是單調粗糙,失卻了內中精微細致的奧妙。自己滿以為將口訣記牢便大功告成,須知這三十六變本為同源,其環環相扣奧妙無窮,若能應用得當,實在是對敵妙法。他將三十六變中自己能使出來的變化逐個探究,一時間癡迷其中,竟忘了歲月幾何。原來,這花開頃刻竟是時光流轉的仙術,隻是威力不夠,所控範圍極小。若控製範圍大些,豈不是能顛倒歲月,追溯前塵了?原來,這點石成金乃是改變物質內在的一種本領,能將石化為金,能將木化為鐵。這不是幻術,乃是實實在在的改變。如此一來,五行之間任由變化,應用得當,用處極大。隻是耗費法力甚多,若非如此,天地萬物豈不儘歸我所用?這胎化易形,是改變容貌法術的不二之選,這法術應用起來,在乎心意之間。若讓我變作一隻普通猴子,那是任誰來甄彆都辨不出真假,若是變作石頭樹木,也可糊弄一陣,但若變作陌生人物,恐怕瞞不過許多人。施用此法術,還得仔細留意那人物的衣著打扮、言語舉止,種種細枝末節才是關鍵。這回風返火,豈止能控風火?各類有形無質的法術皆可用它反噬對手,不過法力仍是關鍵,若是法力低於對手,卻畫虎不成反類犬了。悟空將各類法術細細鑽研,當真有洞開一扇真知之門的感覺,他能隱隱感覺到,這天罡三十六變的神通,其實仍不止於此,自己若法力雄厚,許多神通真有逆天的作為。法力,法力,如何提高自己的法力呢?造化即道行,道行化修為,修為奠法力,歸根結底,還要在造化上下功夫。悟空停止了對天罡變數的探究,將一顆心用在造化之上。自己體內那幾處造化,他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但造化便如一團看不清的迷霧,隻如浮雲一般靜靜懸浮於丹田中,便是元神在其中遊走,也查不出究竟。悟空想了又想,此事還須再問通風,畢竟他較自己淵博廣知。他出了水簾洞,來至通風的洞府,也不管是不是擾了通風修行,跨足便入。通風正坐在石椅上細細品啜那山間清泉,旁邊石桌上各類山珍美果一應俱全,見悟空來到,笑道:“熬不住性子了,隻五年便出來了?”悟空一驚,怎麼稍一閉關,便是五年光景?他卻忘記了,自己在水簾洞中,將那三十六般變化依次各施展了不下萬遍,法力將儘時便靜坐思索,如此埋頭苦學,時間過得飛快亦心中不覺。悟空道:“非是熬不住,隻是關於造化一事有諸多不明,特來求教。”通風一聽“造化”二字,立時正襟危坐,丟了手中石盞,拋了狼藉鮮桃,正色道:“論起造化,若揭日月而行千載,其博大精深之旨,非吾輩所能及,你但問無妨,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悟空張口便問:“我欲提高法力,該當如何?”通風道:“凡修道之人,皆有此問。若法力淺薄,縱有大神通亦如空手駕巨舟,難以禦使;若法力雄厚,即便隻一招‘五雷術’,亦可縱橫往來,無人能敵,這其中道理,你可知曉?”悟空回想起鎮元子,隻一招“袖裡乾坤”,自己便無法破解,於是點點頭。通風又道:“法力之積累,不難,難在道行的提高。你若有一碗缽的道行,便隻能容一碗缽的水,你若有一湖一海的道行,便能容一湖一海的水,因此,你問如何提高法力,其實如何提高道行,才為根本。”悟空點了點頭:“這其中道理,我也知曉。”通風又道:“錯,你不知曉。”悟空看了看通風,卻不解他何出此言。通風道:“尋常修行之士修道時,得了造化,欣喜異常,必戰戰兢兢打坐熬磨,呼吸吐納施會元功法,引造化入丹田,方可化為己用。即便再好的功法,再高的修為,中間亦有損耗。但我神猿一族,本身即為造化中生,在修煉一途上,卻占了天大的便宜。”悟空急問:“什麼便宜?”通風道:“造化入我身,即為道行,你說這便宜大不大?”悟空仔細琢磨,天哪,這真是天大的便宜!若真如此,不僅少了許多損耗,最重要的是免去了打坐之功,如此一來,修煉速度勢必強人許多。通風道:“此乃我族最大的秘密,切要謹記。”悟空點頭,他想了想又問道:“不對,按你所說,造化入體便為道行,那無支祁被大聖國師王菩薩拘禁起來,每隔數年便自他體內索取造化,卻是何緣故?”通風詫異道:“竟有此事?這我卻不知了,想必是那如意鎖妖鏈之功,能阻造化入體也未可知。”悟空“嗯”了一聲,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了。通風又道:“還有一個神通,亦為我族獨享。那便是,能看得見造化!”原來如此,悟空想起那日自屍體上溢出的白絲,天庭那四員天將視若無睹,原來他們是真看不見。通風道:“天地之間,造化無窮,這山間的一草一木,凡有生命氣息之處,皆有造化存在,你若細細留意,自然可見。”通風拉悟空出洞,伸手拔起一根細草,對悟空道:“你仔細看。”隻見通風不知使了個什麼法術,這根嫩綠的細草轉瞬枯乾,然後,自那草根處旋即遊走出一縷極細的白絲,既細又短,極不易見。通風伸手一招,那白絲便飄了過來,他問:“你可看清楚?這便是造化。”他又將手一揮,這白絲漸漸飄遠,不見蹤影,已融於天地間去了。悟空驚得瞠目結舌,積累造化如此簡單,那七神猿的修為豈不突飛猛進?通風罕見地臉上露出了一絲哀傷神色,道:“我本造化,這草芥亦為造化,然我卻傷它,它又何錯之有?”這憂傷的情緒立刻感染到了悟空,果不其然,萬物生於天地間,怎有高低貴賤?然力強者以強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這便是天道,那麼,天地,不仁!不仁之天,非天,悟空想:我既為造化所授神猿,便是要蕩去這層陰霾烏雲,還一個清亮亮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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