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一章6(1)(1 / 1)

仲夏時,辛格的來客比房子裡其他人都要多。晚上他的房間裡總有說話聲。在“紐約咖啡館”吃過晚飯後,他洗澡,換上一件涼爽的浴衣,一般來說,之後他不再出門了。屋子很涼快,很舒適。儲藏室裡有一個冰箱,用來放冰啤酒和果汁。他從來都很從容悠閒。他總是在門口迎接客人,帶著微笑。米克喜歡去辛格先生的房間。雖然他是聾啞人,他能理解她的每一句話。和他交談像是在遊戲。當然比遊戲有更多的含義。它就像發現音樂的各種新東西。她會告訴他自己的計劃,她不會對彆人說的計劃。他讓她儘情擺弄精致的象棋子。有一次她玩得太高興了,衣角被卷進電扇裡,他溫柔地幫她,讓她一點也不難堪。除了她的爸爸,辛格先生是她認識的最好的男人。考普蘭德醫生給約翰·辛格寫了一張條子,向他谘詢有關奧古斯特斯·班尼迪克特·馬迪·路易斯的事。他收到了一封禮貌的回信,邀請他在方便時造訪他。考普蘭德醫生先去了房子的後麵,和鮑蒂婭在廚房坐了一會兒。然後他上了樓梯,來到白人的房間。在這個男人身上,的確沒有一絲無聲的傲慢。他們吃了一個檸檬,啞巴在紙上寫下他想知道的答案。這個男人和他以前見過的任何白種人都大不一樣。之後,關於這個白人,他想了很久很久。後來,因為辛格真誠地邀請他再來玩,他就又去看了他一次。傑克·布朗特每星期都來。上樓去辛格房間時,整個樓梯都在顫動。通常他會帶來一紙袋啤酒。他憤怒的大嗓門經常從屋裡傳出來。但是在他離開之前,他的聲音會逐漸平靜下來。下樓時,他身上沒有袋裝啤酒了,他若有所思地離去,仿佛無心在意自己要去哪裡。有一天晚上連比夫·布瑞農也來到了啞巴的房間。因為不能離開餐館太久,他隻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辛格對每個人的態度都一樣。他坐在窗前一把直背椅上,雙手牢牢地插進兜裡,向客人點頭或者微笑,表示自己明白他們的話。晚上沒有客人時,辛格就去看夜場電影。他喜歡坐在後座,看演員在銀幕上說著、走著。進電影院前,他從來不注意電影的名字,不管放的是什麼,他都報以同樣的熱情。七月的一天,辛格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離開了。他房間的門是開著的,桌上放著一個信封,是寫給凱利太太的,裡麵裝著上星期的房租——四塊錢。他少量的物品也不見了,房間非常乾淨和空曠。他的客人來了,看見空落落的屋子,離去時除了吃驚,還有一種受傷的感覺。沒有人能想象他為什麼會這樣離開。辛格在安東尼帕羅斯住院的小鎮度過了整個暑假。這次旅行他計劃了好幾個月,他想象著重逢後的每一個時刻。他提前兩個星期就訂好了酒店的房間,他把火車票藏在信封裡,裝進衣服口袋,一直帶在身上,很久很久。安東尼帕羅斯一點兒也沒變。辛格走進他的房間時,他溫和從容地走過去迎接他的夥伴。他比以前還要胖了,但臉上夢幻般的表情依然如故。辛格拎著好幾個包,胖希臘人首先注意的就是這個。辛格給他帶來了鮮紅的晨衣,柔軟的拖鞋,兩件帶字母圖案的睡衣。安東尼帕羅斯仔細地檢查盒子裡的包裝紙,當他發現包裝紙下麵並沒有藏著好吃的東西,不屑地將禮物一古腦地倒在床上,再也不看它們了。屋子很大,陽光充足。幾張床有間隔地排成一行。三個老人在一角玩紙牌遊戲,壓根也沒注意辛格或安東帕尼斯。兩個夥伴單獨坐在房間的另一頭。對辛格來說,他們曾經的日子幾乎是恍如隔世了。有太多的話要說,他手語的速度趕不上他的腦子。綠色的眼珠在燃燒,額頭的汗閃閃發亮。曾有過的快樂和喜悅又回來了,這喜悅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他無法自控。安東尼帕羅斯漆黑油亮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夥伴身上,但他一動不動。雙手懶洋洋地摸索著褲襠。辛格告訴他,最近他有不少訪客。他告訴他的夥伴,他們帶走了他的孤獨。他告訴安東尼帕羅斯,他們是很奇怪的人,他們總在說話——但他喜歡他們來找他。他給安東尼帕羅斯畫了傑克·布朗特、米克和考普蘭德醫生的速寫。他發現安東尼帕羅斯一點也不感興趣,便立刻把速寫揉成一團,不去提它了。護理員進來說時間到了,這時辛格想說的話隻說了不到一半。但他離開了房間,非常疲倦,也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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