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需:有經驗的技工。“陽光南部”遊樂場。地點:韋弗斯巷和第十五街街角。他不知不覺地走回到泡了兩個星期之久的餐館門口。它是這條街除了果品店外惟一沒有打烊的店。傑克突然決定進去看看比夫·布瑞農。從明亮的室外走進去,咖啡館裡顯得很陰暗。每樣東西都比他記憶中的寒傖和不起眼。布瑞農還站在收銀台的後麵,雙手交叉在胸口。他漂亮豐滿的妻子坐在櫃台的另一頭銼指甲。傑克注意到他進門時他們倆對看了一眼。“下午好。”布瑞農說。傑克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也許這家夥在笑呢,他想起了他喝醉時乾的事。傑克木頭一樣地站著,充滿了怨恨。“一包目標煙。”布瑞農伸到櫃台下麵拿煙時,傑克確定他並沒有笑。這家夥的臉白天沒有晚上那麼堅硬了。他看上去很蒼白,像是熬了一夜,他的眼神像一隻疲憊的禿鷲。“說吧,”傑克說,“我欠你多少錢?”布瑞農打開抽屜,將一個公立學校的便箋簿放在櫃台上。他慢慢地翻著,傑克看著他。便箋簿更像是一個日記本,而不太像平時記賬的本子。上麵寫著長長的一排排數字,經過了加減乘除的處理,還有一些小圖示。他在一頁停下來,傑克看見自己的名字寫在角上。這頁沒有數字——隻有“勾”和“叉”。紙頁上另有一些隨意塗抹的圖畫:坐著的小肥貓,長長的曲線代表尾巴。傑克凝視著。小貓長著女人的臉。小貓的臉是布瑞農太太。“打勾的是啤酒,”布瑞農說,“叉是正餐,直線是威士忌。讓我看看——”布瑞農搓了搓鼻子,眼皮下垂。他合上便箋簿。“大約二十塊。”“過很久才能給你,”傑克說,“也許你能拿到錢。”“不急。”傑克靠在櫃台上。“告訴我,這個鎮是什麼樣的地方?”“很普通,”布瑞農說,“和同樣大小的地方差不多。”“人口呢?”“大概三萬左右吧。”傑克打開那包煙絲,給自己卷了一支。他的手在發抖。“主要是工廠?”“沒錯。四個大棉紡廠——主要就是它們了。一個針織廠。一些軋棉廠和鋸木廠。”“工資如何?”“平均每周十到十一塊錢吧——當然還會經常被解雇。你問這個做什麼?你想去工廠工作?”傑克困意十足地用拳頭揉眼睛。“不知道。也許吧。”他把報紙放在櫃台上,指著他剛才讀過的廣告。“我想去那裡看看。”布瑞農看了看,思考著。“嗯,”他最後說道,“我去過遊樂場。不怎麼樣——隻是些新發明的玩意兒像旋轉木馬和秋千。它招來了一幫黑人、工人和小孩。他們去鎮上的空地四處演出。”“告訴我怎麼走。”布瑞農和他一起走到門口,指了指方向。“今天早晨你和辛格回家了?”傑克點頭。“你覺得他怎麼樣?”傑克咬嘴唇。啞巴的臉在他腦子裡非常清晰,就像他認識多年的朋友。自從離開他的房間後,他一直在想這個男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個啞巴。”他最終說道。他又開始沿著炎熱空寂的街道走去。不像是一個陌生小鎮的陌生人。他像是在尋找什麼人。很快他進入了河邊的工廠區。街道變窄了,是沒鋪路麵的泥路,出現了路人。一群肮臟饑餓的孩子互相嚷叫著,在玩遊戲。兩間房的棚屋全都長得一模一樣,是沒有油漆過的腐敗的房子。食物和汙水的臭味混合著空氣中的塵埃。上遊的瀑布發出輕微的衝擊聲。人們沉默地站在門道裡或者懶洋洋地靠在台階上。暗黃的臉麵無表情地看著傑克。他褐色的大眼睛回望他們。他一跳一跳地走著,時不時地用毛茸茸的手背擦嘴。在韋弗斯巷的儘頭有一處空地。它曾經是舊車的廢棄場。生鏽的零件、損壞的內胎在地上隨處可見。一輛住人的拖車停在車場的一角,旁邊是旋轉木馬,被油布半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