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這姐弟二人去公墓的日子。黎鵲的死曾是他寢食難安的一塊心病,如今黎雪英主動登門拜訪,也算令他好受許多。這五年中,曾無數次感歎時間漫長,而此刻黎雪英同黎莉站在維港邊,又忽然覺得五年時間過去如此快。他們仿佛什麼都沒改變,又仿佛什麼都不一樣了。“細佬,你今後什麼打算?”“我也正好想問你。”黎雪英笑道。“我想先聽聽你的計劃。”黎雪英想起之前邢默同他說,留下,或者離開,都可以,全歸他做決定。話分這樣講,若真要他做決定,又怎會完全不考慮邢默?黎雪英想起劉方方,想起邢世懷,邢紹風還有那個一向體弱多病的佟青“留下吧,我會留下。”黎雪英笑道,“如果有機會,還想把曾經沒有念到的大學想辦法重讀一次。”“那恐怕還是有難度的吧?”黎莉也笑,將被風吹亂的發拂到耳後,“我呢,好像自你出生起就不曾同你分開,從小到大,反而你陪在我身邊時間更長過阿爸。”“家姐……”黎莉繼續道:“對我來說,你能幸福是我唯一的願望。雖然很想留下,但也是時候同你分開。細佬,我大概會離開香港,這裡有太多人太多事我掛念,你家姐個多愁善感的女人,這裡已經不適合我了。澳門,大陸之類也考慮過,果然要走還是去遠一些。兩年前我救過一個朋友,也是因此我們才成為朋友。他在芝加哥,前幾天我已同他取得聯係,最遲明年就會離開。”“怎麼這麼突然?”黎雪英驚訝。黎莉輕笑:“算不上突然吧,還有小幾個月好準備,我同他說可能會把Baby生下後再做打算,到時候他會來接我。至於這個決定,那就更算不上突然,我早半年就已在想,如今終於快等到。”“也是。”黎雪英片刻後吐氣,握住黎莉的手,“你能開心,也是我唯一願望。”黎雪英留在黎莉家中一夜,他是看著她睡著。臥室的窗能看到窗外明月,黎莉的小腹微凸,她禁閉的雙眼依舊美麗,仿佛歲月在她身上改造過的隻有美麗。已是要做母親的人,此時此刻,黎雪英凝視家姐的臉,卻窺出一分年少時的稚氣與恬靜。第二天清晨,黎莉還未起身,黎雪英已把早飯做好留在桌上。他推開窗。清晨鳥聲清脆,晴天萬裡如一碧,維港的海灣靜靜流淌,在日光下緩緩波光。遠處高樓矮樓互錯,港的彼岸已有新規劃,想來不久後便是新樣貌,而對岸舊區同樣仍川流不息,太多故事走過又來,來過又走。時代洪流滾滾而過,如海浪淘去許多,又如海浪在沙灘上留下許多晶瑩回憶。微風忽如其來撥開黎雪英的發,他將帽簷往下拉了拉,躲避沒有雲層遮擋後忽然強烈的日光。他依舊懼光,卻從此不懼行在日光下。緩緩的,黎雪英想起自己這前半生,不論是烈日炎炎的公校門口,還是逼仄醃的小巷中,亦或是長燈不熄燈紅酒綠的彌敦夜,甚至於欲望滾滾的公海賭船上……有人在樓下用果殼砸他窗戶。黎雪英探出頭,見邢默半騎在摩托上,一身皮夾短打偏被他穿出成熟內斂男人的落拓來。聽到動靜邢默抬手頂了一下頭盔,英俊的臉龐被剖白而下的日光籠罩。望見樓上青年雪白的臉龐,邢默敞開笑容,隨手點了下煙灰,用目光盛住他。他下垂的眼尾中,即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