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虎麵有欣sè,上前跪倒而拜,口上卻道:“臣救駕來遲,乞皇後恕罪。”“都起來罷。”高氏道,“隨我去前殿看看陛下。”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情,自然而來的,雖然沒有奧陶大哭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傷心。薛崇訓見狀心裡疑竇,她的悲傷是真是假?實在分辨不出,也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此一來將領們本來因立功而喜悅的表情也急忙按奈了下去,跟著垂頭黯然,不然就是不敬啊。眾軍簇擁著二人往主殿那邊走,薛崇訓走在高氏的側後,雖然他是親王,但和皇後還是有一點身份差距,眾目睽睽之下當然要注意身份禮儀。他一麵走一麵說道:“陛下駕崩國之大喪,臣諫議皇後先換喪服再去前殿。”皇後應了一聲,自然明白自己衣冠不整。薛崇訓又回頭問道:“太子在哪裡?”陳大虎回答道:“在結鄰樓上,被咱們包圍了,將士們怕bī急了他跳下樓去……雖然我等奉召討逆,可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不甚明了,畢竟是太子,大夥擔不起責,隻好圍住了等上邊下令。”薛崇訓聽罷讚許道:“陳都尉識得大體,國家之材可堪重用。”陳大虎頓時一喜,忙道:“晉王過獎,過獎……除了太子,其他叛兵沒有頑抗,聽人宣讀了聖旨,就丟兵器投降了。”叛luàn平息,那些宮人也出來了,皇後便帶著人去更衣,薛崇訓和陳大虎往後殿一側的比鄰樓走。不一會便遇到了陸象先張說等幾個宰相,他們大多被抓住但沒死,援兵一來就無事了,隻有戶部尚書崔被luàn兵所殺。眾人說起崔自然是一臉惋惜,又因皇帝掛了,宰相們多半表現出沉悶的樣子,並未因平安無事就彈冠相慶。眾人一起上了飛橋,果然見閣樓上隻剩李承宏一個人站在那裡。他身穿黃sè袍服,腰間掛著佩劍,無限鬱悶地憑樓而立……是在感歎功敗垂成,沒做成皇帝?不過他一開始就沒什麼機會吧,一個漏dòng百出的策劃,實在太過冒險。與崔jiāo情甚好的竇懷貞低聲道:“多半要跳樓自儘,也隻有走這條路。”薛崇訓喊道:“以臣謀君大逆不道,速速過來就縛!”本來大家都覺得此時李承宏一死了之最好,不料他聽得喊話居然說道:“好,我投降。”眾人頓時麵麵相覷。薛崇訓心道:嗎的你不是多此一舉麼,都這樣了我會讓你好好活著?就算律法不治你,我也要讓你疾病身亡。李承宏把佩劍取了出來,“當”地一聲扔地上,攤開手以示無反抗,然後昂首向飛橋上走來。眾臣自然默不作聲,隨他如何。他的臉sè很白,但神情舉止倒也沒什麼異常,除了發髻一側被風吹luàn了一些,身上乾淨整潔儀表堂堂。他走到眾人麵前說道:“抓我之前,我想再看父皇一眼。”一個大臣沒好氣地說道:“太子如今還不覺得愧對陛下?”雖然隻是一聲抱怨,但李承宏在大臣們心裡的形象可見一斑,薛崇訓心說就算放了你,你這輩子也沒前途了。李承宏麵對責問隻有默然不作回答,過得一會才說道:“隻看看他老人家。”說罷便徑直往樓下走,左右禁軍將士跟著。眾臣沒人阻攔,畢竟沒啥必要,無人出麵阻止也就隨他去了,大夥也跟著下樓去前殿看汾哥。眾人來到前殿時,見李守禮已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軟塌上,地板上他吐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清洗,一切都像剛剛才發生一樣。李承宏撲通一聲跪倒在榻前,眾臣也急忙伏倒在地,向李守禮的屍體叩拜。李承宏忽然嚎道:“李唐的基業便這般葬送……”大殿上一時非常安靜,那是因為在皇帝的屍體麵前不敢喧嘩,於是李承宏的聲音聽著人得慌。這時一個大臣怒道:“舉兵犯禁毒害天子,此等逆子還留在這裡作甚!”眾人紛紛附和,又一個聲音道,“禁衛何在,將前太子及王貴妃拿下,等候新君降罪。”第一章晚飯羈押王貴妃太子及參與犯禁文武官員等事有人去辦,高皇後在宮裡定然不會放過王貴妃,非得bī她供出以下犯上謀害皇帝的細節不可。失敗者自當身敗名裂,怨不得誰。大臣們cào持著安排官員負責國喪的各項事情,宮mén上的喪鐘一響,整個長安都籠罩在悲傷的氣氛之中,主要通過各種白事儀仗道具體現出來,就算有人哭,但真正感到痛徹心扉的人恐怕沒幾個。比如對於薛崇訓來說,李守禮的死給他帶來的真實悲傷甚至比不上家裡一個通房丫頭死掉來得真切,不得不讓人內心唏噓。本來按照正常的皇位更替情況,先君一死,太子就該在靈柩前及時繼位。但現在的太子自然是無法繼位,就得擁立新君。沒有名正言順的皇儲情況下,扶誰上位是個麻煩事兒,估計一天兩天辦不下來。薛崇訓感覺有些疲憊,就沒去管這事,由得朝臣們處理眼前的情況。他到承香殿看了母親太平公主,然後和金城公主、道姑yù清等人說了一會話,便從丹鳳mén出去了。走到宮mén時忽然感覺臉上被滴了幾點冰涼冰涼的雨點,這才注意到天sè不知什麼時候已變得灰蒙蒙的。明明早上還看見太陽了的,天氣變化真快,天來臨或許有一陣子yīn雨綿綿的天氣。方出丹鳳mén,便見到宮mén前大街上整齊排列著一二十排披甲執銳的騎兵部隊,當頭一騎高頭大馬的人正是張五郎,其身後還有許多熟悉的麵孔,原來是飛虎團在這裡。張五郎目前在金吾衛任職,飛虎團校尉換了幾任如今是李逵勇,但張五郎作為飛虎團組建時最早的統帥,在將士們麵前仍然具有威信。眾將士見薛崇訓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紛紛側目齊刷刷地看過來,倒把薛崇訓看得愣了一下。薛崇訓頓時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多半宮廷政變的消息傳了出去,家奴傳回王府了。然後飛虎團將帥便率軍來接應,但他們目前的建製是劃歸親王國,自然沒有權限進入皇城,隻能在這裡等著。“薛郎……”張五郎抱拳於胸,在馬上執禮,他見著薛崇訓毫發無傷便眼露喜sè,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張五郎雖然模樣長得不錯,但口舌有點木納,還不如鮑誠會說話(鮑誠現在還在東都,做護河軍將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