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哥見狀便又問道:“立誰好?”家國天下,皇帝家的事,宰相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很正常。陸象先毫不猶豫地說道:“長幼有序,自然立長。”當初睿宗皇帝廢長立幼,讓老三李隆基做太子,是以功勞為憑據的;如今汾哥李守禮的那些兒子,沒一個有功勞,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按理當然要立長子。所以民間才有“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的說法。汾哥沉吟道:“朕的長子……”他想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李承宏!你們是要他做太子麼?”陸象先忙說道:“臣等隻是進言立長為好,旨意還得陛下來決定。”汾哥忽然沒好氣地說道:“上回那演參軍戲的人能說會道,朕要賞他做官,你們卻道朕說了不算,現在朕說立誰為太子可能算話?”眾人頓時麵麵相覷,陸象先賴著xìng子正sè道:“國家的官位,關係萬萬百姓民生,授官決不能兒戲,豈能讓唱戲唱得好的伶人來做?所以臣子們才會力勸陛下。而今陛下按照祖製立太子,臣等便不能隨意反對。”汾哥猶豫了一下,大夥見狀都提起一顆心來,生怕他為了試驗權力,非要廢長立幼……這樣的話隻好又要廢口舌勸說了。不過汾哥沉默了片刻還是規規矩矩地說道:“那便立長子李承宏為太子罷。”大臣們聽罷都鬆了一口氣,陸象先又趕緊提出權力分割的要求,好言勸道:“平日裡朝廷政務繁瑣,不如讓太子儘早學習理政,也為陛下分擔紛忙。”薛崇訓聽到這裡心下歎了一口氣,心道:很多人做宰相都想儘可能多地掌握大權,特彆是皇帝不管事的時候,全天下的事宰相都可以說了算,和無冕之王一般為心所yù(曆史上的李林甫就乾過)……陸象先倒好,主動提出太子監國,這事兒看起來是從皇帝手裡分權,實則是從他們宰相手裡分權,陸象先的xìng子確實是淡泊無爭啊。汾哥張嘴正想說諸如“你們看著辦”之類的話,就在這時高皇後突然輕輕咳了一聲。禦前的魚立本也是耳聰目明,立刻很配合地低聲說道:“此事複雜,陛下一回答又要商量半天,可以以後再說的。”汾哥本來就坐得不耐煩了,聞言急忙道:“容朕思量。”皇位這邊和台子下麵大臣們站的位置其實隔了好遠一段距離,說話都要大聲些彼此之間才能聽清,而且下麵大臣按照禮節不能一直抬頭直視皇帝……所以大夥對上頭搞的小動作自然不知道。陸象先也不好在分皇權這樣的事上糾纏皇帝,隻得告禮退回邊上。汾哥見狀忙道:“那今日便到此為止,諸事細則愛卿們商量著辦好就是。”魚立本隨即就高聲喊道:“退朝。”於是大家跪拜之後便各自散夥,早上的朝會之後時間還早,人們各有各的事,薛崇訓趕著去承香殿看他母親,汾哥忙著去騎馬,宰相們去政事堂。唯有高皇後徑直回寢宮去了,特意叫魚立本一起走。魚立本本來是內給事,shì候皇帝的宦官,現在幾乎不shì候皇帝經常跟著皇後。高皇後回到自己的蓬萊宮自己住的寢宮後,便屏退左右誇獎了一番魚立本:“如不是魚公公提醒得及時,今上恐怕稀裡糊塗的就要把大權放棄了。”魚立本忙道:“我本就覺得事兒不妙,想提醒陛下,但情知自個沒資格乾涉朝廷大事,遂猶豫不決。正好娘娘咳了一聲,給壯了膽,我一下子想明白這不是自個在乾涉朝政,而是替娘娘辦差,沒有後顧之憂便一下子說出來了……要是沒有娘娘,我萬萬不敢多嘴的。”高皇後聽罷淡淡地笑了笑,片刻之後眉頭又微微一皺,沉吟道:“左相陸相公也是太平殿下提拔起來的人罷?”“是,可外朝的大臣和咱們宮裡的人不一樣。在大明宮裡,以前咱們聽殿下(太平公主)的,現在殿下不能說話了,咱們便更願意聽殿下最親近那人薛郎的,薛郎不會害咱們不是?而娘娘和薛郎是一邊的人,所以咱們心裡都擁護娘娘;外朝的大臣卻不是這樣,他們以前聽殿下的,那是因為殿下掌握著國家大權,殿下不能說話了,他們就會記得自己的身份是大唐朝的官員,惦記著國家社稷……陸相公更是個淡泊的人,他要分權,也是出於公心,咱們攔不住。”高皇後又低聲道:“不論今上是否同意太子監國,李承宏一旦正名東宮,恐怕會有不少大臣要投過去。”魚立本輕輕搖頭道:“現在還難說,大臣們明麵上一片公心,可誰沒點心眼?要是大夥覺得太子難成大器,貼過去不是拿自家身家前程開玩笑麼?娘娘瞧竇相公不是就早想明白了,常常過來走動麼?”第四十七章宮闈太腋池西岸的承香殿建築群依然如故,三個大殿組合成建築主體,樸實無華,莊重大方,一眼看去氣魄宏偉,嚴整而又開朗。不過這次薛崇訓回京之後來到此地,發現內外的人都少了許多,shì衛明顯減少,四處也鮮見有宮女宦官來往。他看了一眼牆角沒有清掃的積雪,不由得暗自歎息了一聲,母親昏mí之後,這裡確實是冷清了。未變的是它原有的格局氣勢,左右對稱規規矩矩的宮殿卻一點也不覺得呆板,那飛橋架在半空,優美的弧形就像雨後天晴的彩虹。各種活潑的格局與大氣的主體渾然天成,一毫無矯揉造作之感。他一麵默默地觀賞母親住的宮殿,一麵往裡走,還未上飛橋時,便看見金城縣主和幾個奴婢迎麵走來了。她多半是獲悉薛崇訓到來,專程出來迎接的。太平公主掌事時,讓金城搬到了承香殿居住,到如今這座宮殿真正的主人恐怕該是金城,不過她在大明宮裡的影響自然趕太平公主差遠了,不然承香殿也不會是現在這麼副光景。隻見她一身長裙,上身穿著一件高領大衣,雪白的貂皮做領,圍在脖子上襯托得一張絕美的臉蛋更加高貴美麗,端莊而不失生動,她依然那麼美若天仙。“恭喜薛郎在洛陽大獲全勝,受封晉王。”金城款款地施禮,天籟之音一般的嗓音從容而平靜。薛崇訓心道金城和宇文姬、程婷等女人大為不同,就算是得到了她,在她麵前也情不自禁要用一種類似相敬如賓的態度相處,無法過分親近。他笑了笑,故意沒有行禮,用很隨意的口氣說道:“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