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地方長官的辦公之所,也是官員為天子效忠到最後守土的地方。假如鄯州被敵軍攻破,州官可以集結部隊在衙門工事裡進行最後的頑抗,以儘守土之責。所以這裡邊是很安全的,刺客什麼的根本進不來。伏呂就睡在身邊,慕容嫣聽習慣那如雷一般的鼾聲,但今夜卻覺得額外陌生,被吵得怎麼也睡不著。她的腦子中不斷浮現出那黝黑粗糙但英氣逼人的音容笑貌,不斷聽到那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天命或不可違,命運或不由己,但人仍可自主行動。改變一切,那樣的人才可以開創自己的事業……”“我在這裡,不必害怕。”……她看到了堅定而溫柔的目光,在靜靜的夜色中閃爍著揪心的光輝。……黑暗中,慕容嫣的肩膀默默地抽*動,她的心又酸又刺痛。有時她注意到了旁邊轟轟的鼾聲,又覺得很自責。伏呂雖不好、雖隻是聯姻,但他並沒有多少對不起慕容氏的地方,幫助王室恢複王權,平時對她不好但沒有太多壞心,而且他是名正言順的夫君……慕容嫣想:我躺在夫君的身邊,卻想著另外的人,這是不忠?繼而她又寬慰自己:他心裡也沒想著我,危機之時根本不顧我的死活,我隻要身體是忠貞的,並沒有什麼錯吧?誰知道我在想誰,我想著誰,管得著麼。就在這種左右糾纏之中,她總算睡了過去。第二天,伏呂提出三天之後回吐穀渾,雙方秘密定好了行程……因為昨夜的突發事件,讓鄯州軍方變得有些敏感。其實吐蕃要實施伏擊或者刺殺難度實在很大,並不容易。因為自積石山之戰後,吐蕃東線已完全淪入唐軍之手,要穿越敵占區真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薛崇訓為了炫耀武力震懾吐穀渾,邀請了伏呂等吐穀渾使節到城北校場閱兵。現在是初春,雖然沒有沙場秋點兵的蕭瑟,但雪花飄揚中幾千甲兵列在雪地裡,場麵也是十分可觀。左右前後三尺距離占一人,已是十分密集的隊形,騎兵需要的空間更大。饒是密集,數千人密密麻麻站在一起都得近二十畝地。薛崇訓身穿官服,策馬而來,伏呂等吐穀渾使者幾慕容嫣也跟在左右,一塊兒來看這股唐軍。和談成功,他們便會開拔出境,駐紮在吐穀渾王城。戰旗在寒風中烈烈飛舞,除了寫著國號“唐”的旗幟,還有伏俟道行軍總管薛的旗幟,因為這支兵馬的兵權在薛崇訓手裡,另外還有主將張五郎的旗號“右金吾衛將軍張”。也不知道身邊這些鮮卑人看到將要占領在自己領土上的唐軍,作何感想?薛崇訓想他們的情緒一定很複雜,此時的唐軍駐紮並不能完全算作征服者或者侵略者,因為周邊國家對唐朝的認同感還是很大的。第三十三章土堆在薛崇訓的想法裡,現在這種場合需要當眾說幾句話,也就是訓話。但當他想好了台詞開始喊的時候,發現效果不佳,恐怕多數人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寬達幾十畝地的校場,雪花中寒風一吹,風聲又很影響音效,也沒喇叭,薛崇訓就算站在前麵的一個小土堆上聲音沒什麼氣勢。不過既然已經開頭了,他隻好硬著頭皮把後麵的詞兒一起說完,也不管離得遠的將士究竟聽不聽得見。最後他仰望飄揚著唐字的旌旗,來一句“為了大唐,也為自己的父老親人。”倒讓聽見的將士有些動容。畢竟這時候的人很少能親耳聽到政客的演講和花言巧語,他們是真的。不知道這些詞兒是否感動了將士,或許很多人根本沒聽清;但至少感動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漢人,卻是鮮卑人慕容嫣。慕容嫣看到身穿圓領官袍的薛崇訓站在高高的土堆上,麵對一大群目不轉睛仰視他的漢人,此情此景讓她覺得薛崇訓的身影愈發高大起來。她不知道這種政客的新鮮煽情伎倆,見薛崇訓一臉正氣,並不覺得他是在講故事,雖然那本就隻是故事。不少古人信舉頭三尺有神靈,對未知有敬畏心態,所以誓言基本不會亂說。慕容嫣聽到那低沉的富有磁性的真摯誓言,輕輕抿著朱唇,也是有些動容,心裡酸酸的。在她的心裡,土堆上那人真摯、忠誠、冷靜、力量,並懷著對芸芸眾生無儘的仁慈。“站在大唐的旗幟下,站在列祖列宗的英靈下,我劍南軍承諾永遠忠於社稷,勇猛無前……為了大唐,也為自己的父老親人。”這些東西對薛崇訓毫無壓力,在記憶裡,那些滿肚子男盜女娼之輩在升國旗時能說得眼淚直迸,忠黨愛國是言語得含情脈脈……那麼現在說幾句台詞有何不妥?劍南軍本就是剛招募不久的長征健兒,將帥多年輕義氣涉世未深,有的已經被感動得跪倒在雪地裡,第一回仰視軍旗能如此富有感情。“國運永存……”前邊一些人嘈雜地呼喊起來。薛崇訓手按佩刀,取下頭上的官帽,久久環視眾軍。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動容了,但是他明白人很複雜,特彆是在站的官僚將帥,在危急時刻也許能富有犧牲精神很氣節,卻受不了利益的誘惑,受不了用民脂民膏錦衣玉食的誘惑。慕容嫣抬起頭看著他佇立的身影,想起昨晚他保護自己時的勇敢,呆呆坐在馬上久久無語。這時薛崇訓從土堆上走了下來,對伏呂笑道:“大相看到了,即將駐防王城的劍南軍軍紀嚴明,不僅不會給吐穀渾百姓帶去災難,反而能保護你們的安全。”伏呂也感受到了唐軍的一種無形力量,正如汗王慕容氏說的一樣,他強笑道:“如此甚好、甚好。”眾官僚使節檢閱罷,便掉轉馬頭回城,薛崇訓根本不管軍中的事,都交給張五郎了。……雖然已是初春時節,但外頭仍然又是風又是雪,薛崇訓自然回簽押房呆著了。這公房比大堂小,隻要在裡麵燒兩盆火,然後把門窗一關,便能逃離寒氣。現在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做,宇文孝好像帶情報局憲兵司的人去抓那家辦喪事的人了;張五郎在準備劍南軍調動的事務;而王昌齡在邊上看公文,很細致地監管著州郡中的政務,這些事兒確實要有人瞧著,明麵上官府得講理不是,否則造成黑白不分的理政局麵,民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就薛崇訓沒啥正事,既不管軍隊也不管政事,也不管案件。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