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久久無語,仍然沉浸在那樂曲的情感之中無法自拔、無法回神。薛崇訓高興道:“不愧為李龜年!”李龜年笑道:“虛名而已,郡王沒發現您府上這位蒙娘彈奏得非常不錯嗎?”他以為蒙小雨是薛崇訓私養的歌妓了。實際上薛崇訓家裡根本沒有歌舞妓,不過他不好說蒙小雨是某妓院的歌妓,挺傷麵子的,便笑了笑不多言。這時李龜年又道:“其實我更擅長寫曲,演奏樂器非我所長。”張說道:“你太謙虛了。”李龜年收住微笑,歎道:“要在一條路上有所成就,最重要的是必須明白自己的弱點。我的弱點確實是演奏。”這句話聽起來像李龜年長時間才感悟的道理,薛崇訓聽罷也是認真思索了一會,然後笑道:“真聽不出來你的弱點。”李龜年陪笑道:“正因我明白,所以鹹篥、羯鼓、琵琶無一不會。”說罷從袖子裡摸出一卷宣紙來,呈到薛崇訓麵前:“初次造訪王府,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這是我作的一曲《三河曲》,請郡王笑納。”“哦?”薛崇訓聽罷一喜,忙接過來。聽到三河曲這個名字,他已心下了然,肯定和去年他對漕運變法的政績有關,因為那法令的名字是“三河法”。現在聞名遐邇的名士李龜年為他寫了一曲反應變法的樂曲,影響就大了。這是什麼情況?名士的作品,其影響力不可小窺!就如那些著名的詩人的詩歌一樣的效果,一出作品立刻被天下爭相傳閱,甚至日本使者到了長安肯定要搜尋唐詩和樂曲回去賣錢,到了日本,那就不是藝術,而是黃金!“哈哈……”薛崇訓實在太喜歡這份禮物了,忍不住開懷大笑。李龜年微笑道:“我寫這首曲子,絲毫沒有阿諛上位者之心,是郡王之法確實值得讚頌。”薛崇訓得意非常,這李龜年真討人喜歡啊,已經不是在拍馬屁了,卻能比馬屁還能讓人高興。這事兒讓他意識到了名士文人的巨大作用。薛崇訓一高興,自然就大方起來,大手一揮:“薛六,去取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李龜年送我如此大禮,我豈能不回贈一些薄禮?”這事兒薛崇訓事先並沒有準備,但他相信管家知道怎麼辦。很快家奴便搬來了一箱子東西,箱子一打開,隻見裡麵裝著破紅綃、蟾酥紗等絲織品。絲織品可不是隻能做衣服,在唐朝,絲綢等是直接當一般等價物當錢用的。所以後來的《賣炭翁》裡宮裡的宦官才會用紡織品來支付賣炭翁的炭錢,詩裡的宦官是付錢了的,並不是強取豪奪。家奴抬來的破紅綃、蟾酥紗等玩意,是貴重的絲織品,民間很難見到,張說一看都有些動容。卻不料那李龜年竟然正眼都不瞧一下,隻說,“郡王厚待,心意我領了。”好像不想要。這時他走到蒙小雨麵前,伸手道:“你的琵琶能借我瞧瞧嗎?”蒙小雨自然毫不猶豫地遞給了他。李龜年拿起琵琶,手指輕輕地撫摸上絲弦,眼睛裡滿是喜愛,隨即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儘情地彈奏起來。薛崇訓看懂了,李龜年看上了這把音質上好的琵琶……可是它是蒙小雨的東西。薛崇訓有點為難地看向她。蒙小雨露出了笑容:“李先生喜歡,就送他吧,李先生比我彈得好呢!”薛崇訓聽罷便指著地上的箱子道:“這些東西李龜年不要,那送你了。”蒙小雨咯咯笑道:“郡王那麼有錢,我就不客氣啦!”薛崇訓大手一揮,根本不當回事,反正每月都有大筆俸祿的入賬,揮霍得了多少算多少。他又說道:“過幾日我要請同僚到府上作客,屆時就煩李先生前來捧場了。”李龜年抱拳道:“一言為定,郡王的琵琶,謝了。”薛崇訓遂送他們出門,親自送李龜年和蒙小雨到大門顯得太過,但一行還有宰相張說,如此一來薛崇訓的舉動倒是合情合理的。出了府門,待李龜年和蒙小雨都分彆上了車,張說卻慢吞吞的在那磨嘰。薛崇訓見狀又沉住氣等了一會,等那兩架馬車都走了,才一拍腦門道:“我還有‘顧諸紫筍’忘記了拿出來款待……人都走了,張相公,不如你再陪我品評品評那茶葉如何?”張說很有興趣的樣子:“我於茶道倒是有幾分喜愛,郡王好意不忍推脫,那就再叨嘮了。”薛崇訓笑道:“你我即是同僚,又是生死之交(指青海之行),不必見外。”第二十三章內眷第二十四章水聲薛崇訓送走了張說,又回到書房呆了一會。這裡屬於他家的範圍,卻是在今天才第一次發現真是不錯,幽靜而舒適。特彆是後廊,忘記是誰設計的了,真是將建築與自然融為了一體。廊中有一個帶假山的小池子,池水卻不是死水,而是將“聽雨湖”的水引來的。一根竹竿從假山中伸將出來,清水從竹筒中緩緩地流出,水聲叮咚輕響,就如一曲天然的音樂。池水之畔有幾個櫻桃樹,果實好像已經熟了。唐人比較喜歡櫻花櫻桃,櫻桃在宴席上完全做正果。完全學習唐朝文化的東方島國某些偏好也深受唐朝習俗的影響。薛崇訓走到一顆櫻樹下,摘了一串櫻桃,放到那流水的竹筒下方洗了洗,便吃了起來,又甜又嫩,真的不錯啊。晚上他便忍不住留在了書房所在的院子裡休息,這處彆院有七八間屋子,其中有床,睡覺是有地方的。第二天一早正值五日一大朝的日子,薛崇訓也必須參加,便去了大明宮含元殿向皇帝李守禮朝賀。薛崇訓在長安的日子過得是比較宅的,很多時候都在家裡,並不太喜歡出門吃喝玩樂,當他看到汾哥李守禮時,突然有個想法:恐怕汾哥更宅。聽說汾哥平時就愛好練太極拳,然後和他的一幫女人在酒色之中消磨時間,除了五天一次大大朝,他基本不會出蓬萊宮。或許汾哥這樣還很快活,省了很多心。大朝上主要就是鐘鼓禮樂,一種儀式而已,沒有說任何正事。待大朝散後,朝廷大員繼續往北走,去紫宸殿見太平公主,這時候他們才說正事。薛崇訓既然來了大明宮,也和宰相們一起進去參與廷議,經常在這種場合出現可以提高政治影響力,還是很有好處的。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