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此時的唐朝廷,什麼事兒和汾哥李守禮說有用嗎?得找太平公主才行。薛崇訓被好幾個吐穀渾武士看著,動彈不得,便打量著麵前的吐穀渾大相伏呂。隻見那伏呂長得實在和英俊沒有半點關係,頭上已經禿頂了,兩邊的頭發梳成小辮,更加難看,一張凹凸不平的黑臉上胡須滿麵,還有對鼠眉賊眼般的小眼睛;他的身材也是十分臃腫,一身橫肉,渾身看起來臟兮兮的,不知道他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為甚如此不講究。薛崇訓有點自戀地心道:老子現在穿一身破爛,恐怕也比你整潔清爽。這樣一個漢子拋開權位是完全沒檔次,薛崇訓真不相信坐在旁邊手裡抱著一隻波斯貓的美女慕容嫣會喜歡他,絕對是政治原因!不然的話,她身為慕容氏王室,要出身有出身,要長相有長相,選這樣的男人實在太沒品位了吧……讓薛崇訓無語的是,她竟然表現得對伏呂如此忠誠。薛崇訓心裡尋思著他們的關係,但並沒有當著伏呂的麵對慕容嫣瞧來瞧去,畢竟人在屋簷下,這醜八怪現在握著自己的生死。伏呂用極不流利的漢語問道:“你一個郡王,為何到了達化城外,還能被咱們數十騎拿住?”薛崇訓謹慎地說道:“本來是到官府求助,未料到恰巧遇到了敵人……大相明鑒,我的敵人並不是全在外部。我本來已經逃走,但小公主(冬兒)曾經救過我,我不願連累於她,隻好冒險將其帶走,遂驚動了官府,急需快馬,所以才落入你們手中。”薛崇訓故意將自己說得有情有義,主要是希望慕容嫣看在她妹妹的份上,多少施以援手。伏呂點著禿頭道:“原來如此,如非夫人心細,我真料不到會抓住大魚,哈哈……”說罷轉過頭滿意地看著慕容嫣。慕容嫣輕輕撫摸著懷裡那隻黑貓的光滑毛皮,慵懶地說道:“此人殺了吐蕃貴族郎氏,吐蕃人為了抓他不惜動用了幾萬兵馬,上次在兔耳嶺的襲擊,便是吐蕃貴使親自知會之事。這次他落入我們手裡,把他交給吐蕃人,倒是一件功勞。”伏呂聽罷十分高興,看著薛崇訓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大魚,又像在看一堆金子。而薛崇訓聽到慕容嫣如此說話,頓時十分無語,不由得憤憤看向她,這是隻見慕容嫣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在遞眼色。他見狀尋思:如果伏呂聽到老婆為外人說情,恐怕心裡不爽,她這樣說是以退為進?果然這時慕容嫣又用很隨意的口吻道:“可是吐蕃人一向小氣,卻不知這回他們能給夫君什麼樣的寒磣獎賞。”果然伏呂被激,也很不滿:“吐蕃人確實過分,每年向咱們要錢,咱們還得出兵,有了好處他們吃肉咱們喝湯,唉!”這時薛崇訓很配合地說道:“大相如果放我一馬,得到的好處定然比吐蕃多十倍不止。”伏呂搖晃著腦袋道:“可不行,這事兒不是做生意。”慕容嫣道:“一點小錢咱們看不上。不過……這次吐蕃和大唐的戰事,夫君以為誰勝誰負?”伏呂臉色頓時一沉,看了薛崇訓一眼,沉吟不已,良久才說道:“唐人是沒法打到吐蕃腹地去的,那邊的路太難走。”慕容嫣道:“最後還是在青海打,他們兩隻狼,我們是羊。萬一吐蕃人作戰不利,自己逃回邏些城,我們青海怎麼辦?”伏呂露出無奈的表情:“以前咱們認太宗大汗(唐太宗)為天可汗,可幾次大戰唐朝都一敗塗地,咱們迫不得已才投靠吐蕃。如果情勢逆轉……”薛崇訓聽明白了,這貨就是個牆頭草,哪邊強跟哪邊。這時慕容嫣歎了一口氣道:“以前內附到唐境的吐穀渾部族還在涼州,唐人會不會讓他們騎在我們頭上?”停了片刻,慕容嫣便抓住伏呂的手臂輕輕搖著,嬌聲道:“夫君,他救過妹妹,就放了他嘛。”伏呂皺眉道:“這樣會得罪吐蕃人!”慕容嫣撒完嬌,又傷心起來,摸著眼睛道:“可憐的冬兒,那麼小就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現在回來了都不認我了,我就這一個妹妹……我不管!你不能讓冬兒受委屈!”看見一個大美人對豬一樣的貨撒嬌撒潑,薛崇訓都快看不下去了,人便是這麼無奈,哪怕是貴族。“好……好!”伏呂禁受不住嬌妻的手段,難為地答應道,“但不能就這樣放了他,得讓唐人用錢來贖。”慕容嫣嬌嗔道:“你就知道錢!”伏呂挺起胸膛道:“婦人之見!我不是貪圖那點錢,而是有個借口!萬一這事兒泄密,被吐蕃人打聽去了,我可以說是貪圖錢財,吐蕃人便不會擔心咱們反叛,懂不?”薛崇訓心下一喜,忙道:“大相英明。這份情誼我定然銘記在心,山不轉水轉,也許咱們還有打交道的一天。”伏呂有點迫不及待地伸出兩個手指:“二十萬貫!你可是太平公主的兒子,要價太低豈不折辱了身份?”薛崇訓心道:現在還沒脫困,越是爽快他越是事兒多。想罷便為難道:“大相,二十萬貫相當於咱們大唐好幾個州的稅賦,花在我一個人身上朝廷恐怕不會同意。”伏呂瞪眼道:“你是太平公主的兒子!”薛崇訓道:“母親大人有四個兒子……”伏呂:“……”薛崇訓心道不就是二十萬貫錢麼,老子砸鍋賣鐵自己也能勉強湊上。為了性命,身外之物有啥好心疼的?但他嘴上卻講價道:“十萬貫,也是一筆大數目了。”伏呂想了想道:“不行!你欺我不知長安富得流油?讓你家裡的人也湊一些,絕對不是難事……十五萬貫,得折換成黃金,西域的商人隻認金子!不同意咱們便一拍兩散!”“成交!”薛崇訓立刻說道,“我寫封親筆信,再帶上一個信物,你們差使臣與朝廷聯係,與之密談,此事定然成功。”伏呂聽罷哈哈一笑:“唐朝人也挺狡猾,好好的我就少了五萬貫……”說罷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薛崇訓的肩膀,“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大相此言乃至理名言。”薛崇訓陪笑道,這時他用隨意的眼神從後麵的慕容嫣身上掃過,隻見慕容嫣的左眼輕輕一眨,嘴角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薛崇訓離開伏呂的帳中後,當下便要來紙墨,寫了一封書信,又在身上搜索比較靠譜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