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等五日也無妨……其實太平真要發動政變會很麻煩,就算他們成功鼓動了羽林軍,從虔化門率軍南下武德殿需要時間,殿下完全有時間跑掉,然後再去玄武門禁苑調萬騎平叛。總之他們做起來會十分困難,不可能太快。我勸殿下儘早動手,是因為遲早有這麼一回,不如早做打算,免得給對手以任何機會。”李隆基道:“對我們最有利害的是保密問題。必須儘最大可能保密,發動之前就我們幾個人知道為好……像上次劉幽求他們,跑到我府上進言,我都沒同意,消息還泄漏了,讓父皇與我的關係一度緊張。”王琚道:“殿下所言甚是,要是泄密了,今上會不會改變傳位的主意也說不定……他本就經常左右搖擺。”提到李旦,李隆基再次長歎了一聲,一種複雜的感情浮上心來,不僅是愛、敬,還有怨……其實他的父親一直都對他有猜忌。這回果斷傳位,恐怕不隻是因為父子之情,還有如他所說的那樣“可以辜負親人,但不能辜負李唐江山”。作為天子,豈能沒有半點公心?那不成暴君了!門外有兩隻鳥雀嘰嘰喳喳的,正在嬉戲,它們簡單而快樂,在春天的花朵中友愛地飛上飛下,完全不像人類一般姑侄、父子也要刀兵相向。這不僅是他李隆基心狠,太平何嘗不心狠?就算父親,如果知道他背地裡搗鼓這些玩意,彆說傳位了,可能馬上就要改主意廢太子!想到這些,李隆基不由得再三囑咐三個心腹,切勿泄漏一點風聲。他說道:“到了那天,讓王毛仲統東宮親兵相隨,先斬羽林將軍,再臨時聯絡其他人……包括我的幾個兄弟,暫時不用和他們商量,事發之後他們會知道怎麼辦的。”三人都點頭稱是。李隆基又道:“至於琚提到的尚書郭元振,更不用告訴他了,事到臨頭了,他也懂怎麼處理。”[第十章水珠街上回響著一陣金屬的敲擊聲,伴奏著走街串巷的貨郎的吆喝聲,優哉遊哉的。充滿了生活氣息的聲音蕩漾在這春日的明光裡,讓人生出一股子慵懶的倦意來。當薛崇訓的人馬走近時,那貨郎一瞧前麵的家奴扛的戳燈寫著字,還有邊上考究的馬仗,貨郎急忙避到道旁,吆喝也停了下來,用敬畏的眼光看著大搖大擺在街上橫行的人馬。薛崇訓這是往家裡走,本來晚上在母親府上有次密謀,他是打算留在公主府待到夜裡的,但聽到家奴稟報說宇文孝有事求見,正在衛國公府等候,好像有什麼事兒,他便告辭而回,準備見了宇文孝再來。其實很早以前他就在思考政變的可行辦法,已經想過無數遍,所以並不需要臨時抱佛腳,事到臨頭隻需琢磨用什麼方式說出來讓母親信服就行。回到安邑坊北街,薛崇訓見到了宇文孝,但並未請他到衛國公府去,隻帶到斜對麵的小彆院氤氳齋裡說話。一麵走,薛崇訓一麵說道:“這段時間你們家的人儘量少和我來往。”宇文孝聽罷有些不快,而且見薛郎連家門都不讓他進,心裡就更加添堵,但麵子上不好表露出來,隻得輕輕提到:“宇文姬聽說你回長安了,在老夫麵前埋怨,你也不提前派人說一聲,她本來想去接你的。”“哦……”薛崇訓看了老頭子一眼,張了張嘴最後作罷,不想過多解釋了,恐泄漏了風聲。他已經感覺到老頭子的不滿,不過想來宇文姬又不是他的正室,老頭子更談不上丈人,也就難得多說,以後他自會明白其中道理……誤會是小事,泄密才是大事。薛崇訓想了想說道:“這次我回京是為述職,過兩天就得走。我在洛陽聽說你弄出命案來了?”宇文孝忙道:“今天我急著和薛郎麵談,正是為了此事。命案絕非我做的,我做官之後一向謹小慎微嚴以律己,臟活從來不乾。”薛崇訓和他走進小院子門口的一間倒罩房,請他入座之後問道:“查出行刺的元凶沒有?”宇文孝道:“查是查出來了……”“誰?”“還能有誰,就是高力士!”宇文孝道,“我按照薛郎的線索查到了接頭的人,用了點手段逼問出大概和另外的線索,不料還沒來得及繼續順藤摸瓜,那人就死了……現在是一點證據都沒有,光憑中間人口紅白牙一口說辭。”薛崇訓沉吟道:“還真是他,我當時也想,除了他誰還會對我用如此手段?沒有證據也無妨……”此時他心裡已動了殺機,倒不是因為心裡憋不下那口惡氣,隻是高力士居然會用刺殺這種方式報仇,薛崇訓心裡不禁一涼,仿佛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高力士心中的仇恨……對一個如此痛恨自己的人,隻有反過手將其毀滅才好安心啊。至於對錯好壞都是浮雲,糾結那些東西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麼。薛崇訓臉上露出的殺氣又緩緩平息下來,他淡然道:“這事就到此為止,你不用再過問了…”此時他忽然有些後悔讓宇文孝去查那件事,萬一這次政變失敗,太平一黨自然灰飛煙滅,恐怕宇文家也會被高力士死死咬住。想到宇文姬,薛崇訓心中歎了一口氣,她應該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本來想提醒宇文孝一句,讓他有個準備,隨時準備跑路,但又怕泄漏出什麼蛛絲馬跡,薛崇訓猶豫了一陣最終作罷。說完高力士的事,薛崇訓便送宇文孝出門,回身到院子裡後一個家奴悄悄說道:“郎君還記得蕭衡麼?被關在下邊都幾個月了,平日都是我負責送飯,怕郎君給忘了……”薛崇訓一拍額頭,他真把那人忘得差不多了,便問道:“還活著?”家奴道:“可是一條人命,郎君沒發話,誰敢亂來。”“帶我去瞧瞧。”薛崇訓道。於是那家奴便帶著他先去了柴房,這裡有兩道地下室的門,一道是通往那間“桑拿”小木屋下麵的,是奴婢們生火的地方;另一道門裡麵是個儲藏室,不過現在私押了個人,和地牢一樣。管鑰匙的家奴開了門,薛崇訓和兩個心腹侍衛便沿著石梯走了下去。這通道上方用整塊的木板撐著,向下走了一陣,頭上還有水滴下來,看來這院子下麵應該有地下水脈。奴仆點了燈,地下室內總算有了點亮光,隻聽得一陣鐵鏈“嘩嘩”的響動,一個沙啞淒慘的聲音嚷道:“飯……吃飯……”奴仆道:“用鐵鏈拴著,跑不了,這裡不透風,任他怎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