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緊握著手中的聖劍，試圖平複自己急促的呼吸。

這是一個衝動的行為。

他原本沒有打算這樣挺身而出，直到尤塔尼亞告訴他逃跑的那一刻。

站在他麵前的阿萊恩，正是擊倒尤塔尼亞的那個怪物。

為什麼她會這樣？

尤塔尼亞究竟是什麼存在？

她獨自一人摧毀了彼得所在的村莊。

她也是單槍匹馬擊敗了聖騎士和神殿裡的聖女。

保護這樣的存在是個愚蠢的舉動。

而彼得，卻做了這樣一件蠢事。

阿萊恩那殺氣騰騰的目光瞪著緊握聖劍的彼得。

“榮耀英雄為何在此？”

“啊，不……這……我是被這個女人拖累的……”

彼得的目光落在自己發光的印記上。

遮蓋印記的繃帶已經被解開，英雄的印記正明亮地閃耀著。

他費儘心機隱藏的印記，如今暴露在他人眼前。

而這個人，阿萊恩，似乎是屬於神殿的法師。

阿萊恩用冰冷的聲音對猶豫不決的彼得說道。

“事後再聽你的解釋。讓開。我得處理掉使徒。”

啪嚓。

一道藍色的閃電從阿萊恩手中升起。

他準備像之前那樣發射出閃電之矛。

彼得持劍的手掌滿是汗水。

他感覺自己如履薄冰。

“所以，這是……”

“不想死的話就快躲開。數到三，否則你也活不了。”

“那是……”

“三。”

阿萊恩掌中的閃電更加劇烈。

雖然這魔法不如之前擊倒尤塔尼亞時那麼強大，但若命中他，顯然會很危險。

彼得的目光在阿萊恩與陷入困境的尤塔尼亞之間來回。

“二。”

彼得還在猶豫，即使阿萊恩繼續數數。

他的心中充斥著各種念頭。

他沒有信心能對抗並戰勝阿萊恩。

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尤塔尼亞死去。

那同樣是個棘手的問題。

他咬緊嘴唇，無法迅速做出決定。

“一。”

阿萊恩瞄準了數數中的彼得和尤塔尼亞，準備施法。

現在，他必須做出選擇。

他會揮劍徒勞地掙紮嗎？

還是逃離這裡，餘生都在逃亡？

彼得放下了手中的劍。

“哈……”

一個空洞的笑聲從麵對阿萊恩的彼得口中傳出。

一瞬間，他腦海的思緒都被抹去。

他的思維變得冰冷。

他意識到那些都是無謂的憂慮。

從一開始，他的意誌就不重要。

“閃電爆發。”

阿萊恩盯著彼得，射出了他掌中準備好的魔法。

而彼得傾斜了他所持的白色聖劍。

閃光！

白色的聖劍再次發出強烈的光芒。

阿萊恩發出的魔法消散，很快隻剩下碎片在四處閃爍。

這是尤塔尼亞賦予彼得的聖劍之力。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看到魔法消散，阿萊恩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違背了阿萊恩的警告，已經無法回頭。

即便現在投降，也不會有好結果。

最壞的情況下，阿萊恩可能會不惜犧牲一個英雄也要殺死他。

但彼得對自己的選擇並不後悔。

“你不聽我的話……”

“我不會讓你殺了她。”

彼得用白色聖劍指著阿萊恩。

他帶著堅定的決心向阿萊恩宣告。

他不會讓尤塔尼亞死去。

這是他衝動行為的延續。

他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混合在一起，在胸中以一種混亂的方式湧現。

如果不對自己坦誠一點，哪怕隻是一點點，他覺得自己會發瘋。

阿萊恩聽到他的宣言後，用冷淡的聲音問他。

“你為何做出那樣的選擇？”

彼得迎著阿萊恩的目光，露出苦澀的笑容。

做這件事的理由。

嗯，他無法用言語清晰地表達。

在某個時刻，他的身體自主行動了。

“我不知道。”

“解釋一下。一個英雄怎麼能保護邪神使徒！”

阿萊恩朝彼得喊道，魔法對準著彼得。

是的。

阿萊恩不會理解。

連彼得自己都難以理解自己的行為。

這是一個可笑的故事，但卻是事實。

即使在此刻，當他劍指阿萊恩，彼得的理智仍然知道什麼對他更有利。

保護吞噬了他家人和村民的怪物，無論誰看，都是愚蠢的行為。

但是彼得的手無法放開他緊握的聖劍。

“我不知道。我無知且未受教育。我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

各種記憶在彼得混亂的腦海中閃現。

他回憶起在乘坐馬車旅行時，尤塔尼亞承諾會將村民們還給他。

他回憶起在邪教中躲避時，羅安給了他一頓溫暖的食物，儘管他不明白為何。

他回憶起在暴雨肆虐的漆黑天空下，他不得不觀察尤塔尼亞與盜賊團的嬉戲，感受她的喜怒無常。

他回憶起當他爬上聖地幫助科林時，科林給了他一棵尤克特拉希爾的果實作為禮物，並品嘗了它。

“我也不知道……”

不知不覺中，邪教如同荊棘般深深紮根於他的內心。

它們不足以美化為光輝燦爛的記憶。

它們全都是沾染鮮血、被時間玷汙的邪惡回憶。

他遵循了一種扭曲的正義。

他知道這是錯誤的，但他無法控製自己。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束縛彼得身體的鎖鏈，迫使他做出非理性的行為。

“不論身份如何，英雄都有必須履行的職責。”

阿萊恩說著英雄的話語，似乎並未理解彼得的話。

英雄有他們必須完成的任務，即使這意味著死亡。

這是顯而易見的。

但即使是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對於彼得來說也太難了。

他與邪教共處了太多的時間。

即使現在試圖重拾自我，剩下的也隻有空蕩蕩的村莊。

“閉嘴！我是不是英雄有什麼關係！”

彼得尖叫般地吼叫。

他那被邪惡玷汙的聲音響亮地回蕩。

他的白色聖劍閃爍著光芒，抵禦了阿萊恩的魔法。

哐當！

伴隨著巨響，魔法碎片向四麵八方散開。

光芒中反射出神跡的痕跡，閃爍不已。

其中，彼得的眼睛怒視著阿萊恩。

“在這群怪物之中我能做什麼！”

起初，彼得也曾渴望被拯救。

他希望有英雄出現。

或者任何其他人，隻要能把他從邪神的使徒手中救出。

他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對他而言，沒有救贖。

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是一種殘酷的命運，不需要正確的答案。

“我從未想要這一切！我從未渴望過什麼英雄主義，信仰，或是成為偉大的存在！”

對於一個在偏遠鄉村耕作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嚴酷的選擇。

他從未想過要成為英雄。

他從未想過要追隨邪惡。

他隻是想過正常的生活。

他希望能在時光的流逝中平靜地老去，一邊耕作，一邊看著村莊隨季節變遷。

但就連這個簡單的願望也沒有被賦予給他。

“我滿足於在鄉間耕作！沒有人……沒有人來拯救我。”

一切崩潰了。

留給他唯一的道路是一條充滿試煉和苦難的陡峭之路。

他被命運的洪流卷到了遙遠的地方。

這是一種殘酷的命運。

顯然，天上的神隻們正在玩弄他。

“這就是成為英雄的意義。你必須用自己的力量克服所有的挑戰。”

彼得沒有把阿萊恩的話聽進耳裡。

他隻看到了手中的劍。

那是他一生中從未想過會與之有任何關聯的東西。

但不知何時，它就在他的手中，而現在他甚至裝模作樣地扮演起騎士。

“當我清醒過來，我隻是被我軟弱的自我牽著走……而與此同時，我卻與那些該死的惡棍們混在一起，就好像我們是朋友一樣……”

“回到聖域。還為時不晚。”

“已經太遲了。”

“你以為違背規則後還能保住英雄的身份嗎？”

違背女神的意願後還能保持英雄的身份嗎？

彼得不知道。

他從未想得那麼遠。

當然，如果失去了英雄的身份，對彼得本人來說也無所謂。

他從一開始就未曾想成為英雄。

“英雄，戰士，無論什麼……我都不需要那些。”

彼得所持的聖劍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如此炫目，以至於他不敢相信那出自於他。

那本不應允許給像他這樣的邊疆粗人。

但此刻，它卻閃耀著，仿佛他是它的主人。

“不要違抗你的命運。你必須成為一個英雄。”

“命運……到底什麼是命運呢？”

“女神引導你走向的正義未來……那就是賦予你的命運。”

“你本應該更早地引導我走上正途。”

多麼荒謬。

世界並不總是按照天意運行。

無論你投入多少時間，總有些種子不會結出應有的果實。

有些種子即便你給予它們有利條件，也不會萌芽。

他在親手耕作時目睹了無數這樣的場景。

他試圖過著正直的生活，卻最終誤入歧途。

而他最後呼喚的名字，也是邪神的名字。

“無論是邪神還是偉大存在……我不在乎名字。你們反正大概是從上方蔑視我們的吧。”

“……”

“所以，我隻想說一件事。”

呼。

彼得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

他感受到肺部充滿了空氣的壓力。

他儘可能大聲地提高聲音，讓它在全世界回響。

“就在這裡，就現在！你的使徒正在死去！彆隻是看著，做點什麼！”

他可能會聽到恢複意識的尤塔尼亞的褻瀆之語。

也許他會受到天上邪神的神聖懲罰。

但無論如何，彼得傾瀉了積壓在他內心的全部情緒。

這總比什麼都不做好，無論結果如何。

“如果你把人們帶來，玩弄他們，就要承擔責任！”

他撕裂喉嚨，大聲喊出神的名字。

他不是邪神的信徒。也不是神所選中的使徒。

他隻是一個凡人。

即便如此，他渴望得到神的奇跡。

在一個沒有確切答案的人生中，他把一切都賭在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上。

“這是徒勞的。就算他聽見你，也不會聽你的故事，英雄……”

砰。

一把劍插在彼得麵前。

那劍散發著可怕的惡意。

一把魔劍。

那是唯一能描述彼得眼前存在的東西的名字。

“看見了嗎……他一直在聽著……”

那是一件一眼就能看出的邪惡之物。或許是因為它來自邪神。

咚。咚。

彼得走向前方的劍。

阿萊恩麵對著劍，嘴角帶著冷笑，吐出簡短的話語。

“一個‘使徒選擇’，嗎？”

邪神的誘惑，給予普通人震撼世界的權力。

即便是阿萊恩，也無法不為邪神所賜予的奇跡感到驚訝。

彼得站在釋放黑色能量的劍前。

它完全不同於他手中所持的白色聖劍。

“彆碰它。一旦觸碰，就沒有回頭路。”

阿萊恩試圖勸說彼得，好像還不算太遲。

但彼得知道阿萊恩錯了。

現在已經太晚了。

他已經步入了錯誤的道路。

他彆無選擇，隻能無休止地朝著天神預見到的毀滅掙紮。

“我回不了頭了。”

“英雄……”

彼得的左手抓住了神器的柄。

如果女神決定的未來被稱為命運，那麼邪神決定的毀滅，他該怎樣稱呼？

這也是命運嗎？

如果不是——

“閉嘴。這是使徒彼得的時代。”

彼得拔出黑色的劍，對準阿萊恩。

一手是噴湧出邪惡能量的黑劍。

另一手是噴發出純淨能量的白劍。

這是一個矛盾的景象。

彼得知道，這一幕是他被允許走上的唯一道路。

“英雄怎麼會墮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阿萊恩看到彼得持劍，顫抖著手畫出神聖的圈圈。

他空洞的眼睛帶著輕蔑看向彼得。

他是敵人。

他是必須麵對的阿萊恩克羅斯特的使徒。

“邪神的……”

隨著彼得舉起劍指向阿萊恩，許多記憶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度過了很長時間。

他花了無數小時蜷縮在那些怪異的存在之中。

而最終，他成為了邪神的使徒。

彼得扭曲著嘴唇，勉強擠出笑容，嘗試著在喊叫時做出一副卑劣的表情。

“邪神的……邪神的使徒來了！將世界帶向毀滅的邪神的使徒來了！”

彼得握劍時眼睛變紅。

他知道。

這是他的命運。

從一開始他就從未被允許過正常的生活。

這是一種罪孽和懲罰。

而且是一條偏離人性的邪惡道路。

“我的名字是彼得·恩克洛夫！第六使徒，彼得·恩克洛夫！”

彼得在自己的名字後加上了失去故鄉的名字，向阿萊恩宣戰。

從這一刻開始，他是彼得恩克洛夫。

第六使徒。

降臨人間的邪惡使者。

同時也是阿萊恩克羅斯特的敵人。

畫出神聖圈圈的阿萊恩，眼中閃爍著凶光，怒視著彼得。

他的祈禱聲從口中流出。

“哦女神，指引我走上正確的道路。”

彼得也不打算袖手旁觀。

他眼眶濕潤，微笑著回應阿萊恩的禱告。

“哦邪神，請也指引我。”

這是褻瀆嗎？

有些人可能會這麼認為。

好吧，他們想讓他怎麼做？

他是一個邪惡的使徒。

他不想再像個鄉巴佬一樣躲在角落裡生活。

“邪神的使徒。從這一刻開始，聖地將不再容忍你。”

“那就這樣吧。”

聖劍和魔劍。

手持雙劍的邪惡英雄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他不再害怕阿萊恩。

他也不再懼怕躺在他身邊的尤塔尼亞。

他現在是第六使徒，彼得恩克洛夫。

“丹斯雷夫。”

當彼得說出這神器的名字時，他的雙眼閃爍。

他是一位英雄，但他成了使徒。

兩個偉大的詞彙結合在一起，使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偉大的存在。

至少，彼得是這樣相信的。

因此，他現在什麼都不怕。

除了那個高高在上俯視他的偉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