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和平飯店 肖午 4130 字 1天前

借著夜色,一輛郵車開進郵局貨場裡。兩名郵差走下車來,一名計件員走向他們:“二位辛苦,食堂有粥有包子,趁熱吃點兒去。”兩名郵差說:“行嘞,你們忙著。”計件員見他們走遠,沿著車鬥側邊掃了一眼,車鬥下沿有條粉筆畫的小道道。他迅速擦掉,將手探進車鬥下沿內側一個特製的小龕槽,從裡麵拿出一個膠卷盒。他走回辦公室,一名中年職員抬頭看他。這名中年職員叫老左,是地下黨組織哈爾濱站的負責人。計件員走到老左的桌邊,低聲道:“奉天區送來一枚膠卷,應該非常重要,同時還附有一則密碼便條,內容是‘奉天已極度危險,暫緩或停止一切與其相關的行動計劃’,奉天區已遭毀滅性破壞,因為送件人是釘子。”老左不由得眉頭一跳:“釘子被啟動了?”計件員點點頭。老左不由擔憂起來:“看來形勢越來越複雜了!”與此同時,唐淩拉著人力車邊跑邊默默地在心裡說著:“佳影,你托付的膠卷已經安全,現在我唯一的任務就是你了,你生,我與你同行,你死,我繼續你的使命!”2喬治白與瑞恩在商量著。瑞恩說:“想好了嗎?用什麼途徑得到膠卷裡的內容?”喬治白說:“日本人發現自己搞錯膠卷之後,明白內爾納是冤死的,所以會繼續封鎖飯店,排查共黨。我們顯然還出不去,所以最快捷的途徑是密電一個外事觀察員,讓他去找日滿機構,用同等情報進行交換。”瑞恩說:“這樣最好,你我都不用暴露身份。”喬治白說:“但事成之後,這名外事觀察員就得人間蒸發。”瑞恩說:“當然,美國不承認‘滿洲’,怎麼可能跟它有情報上的合作。”此刻,內爾納的屍體正擺放在飯店的冷庫裡,陳氏兄弟在給內爾納做超度,他們出來時,看見巴布洛夫與諾爾曼手握康乃馨走來,將花放到牆根。巴布洛夫轉身問陳氏兄弟:“確定沒有問題嗎?”陳敏正說:“是真死了。”諾爾曼說:“絕對是美國佬搞鬼,想借日本人的手獲知膠卷內容。”巴布洛夫說:“日本人得到膠卷獲知這樁交易,倒還可以協調,但要是被美國人拿走,必會搞得整個西方都一片嘩然,南京政府若由此被扣上一頂倒向共產主義陣營的帽子,就再也彆想得到它們任何支持了。”陳敏章愕然說:“你是說殺了美國佬?”巴布洛夫說:“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們得自救!”陳敏正說:“巴布洛夫先生,我和敏章隻是南京方的談判代表,痛下殺手,我們沒這個能力。”諾爾曼說:“那你們好自為之,我們走吧。”說著,她拉起巴布洛夫回到418房間。“軟弱的中國人!”諾爾曼嘟囔了一句,沒好氣地走到梳妝台邊坐下。巴布洛夫說:“這也充分說明,南京政府是最不可信任的牆頭草。”諾爾曼說:“那我們自己動手乾掉美國佬!膠卷裡的內容若是流入西方,會導致蘇聯想要破壞全球勢力平衡的誤解。”說著,她抓過五顏六色的方形粉盒,轉開粉盒下半部分,裡麵裝著一個小匣子,盛有肉色粉末。她指著粉末說:“高濃度的三氧化二砷,無嗅無味,用指甲挑出點兒來溶進咖啡裡,十五分鐘即可斃命。”巴布洛夫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說:“嗯,若要做得巧妙,謀殺的嫌疑隻會落在端咖啡的侍者身上。”3316房間內,陳佳影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王大頂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陳佳影一驚,連忙抱住胸說:“你乾什麼?”王大頂哭喪著臉說:“我一整宿都想把咱的經曆從頭到尾捋一遍,所有細節我想知道有沒有忽略掉啥,以後好補漏洞。可我想著想著就會想你,你把自己描述得那麼細致,連胎記到偶有便秘,你不等於給我洗腦嗎?我一大老爺們兒,正血氣方剛,我還怎麼集中精神想正事兒啊?”陳佳影歎了口氣說:“你彆太焦慮了。”王大頂說:“集中不了精神想正事兒,很危險呀,這一宿我廢了,可敵人沒廢呀,他們肯定已經發現膠卷搞錯了,肯定還要跟我們沒完,咱倆如履薄冰,可我連腦子都廢掉了。”陳佳影溫言勸道:“沒事兒,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王大頂說:“可我沒法……”陳佳影突然變臉說:“閉嘴!克製好腎上腺素,你自然就能精神集中。我們之前可以強行過關,以後也肯定能有對策,忽略了什麼,哪裡要補漏洞,我們一一分析就是,隻要搞清楚每個人對內爾納的死都什麼反應,我們就能夠探尋出自己可走的途徑。”王大頂愣愣說:“沒懂。死了內爾納彆人啥反應,跟咱有關係嗎?”陳佳影說:“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內爾納冤死得蹊蹺,我敢確定是人為導致,這意味著飯店內有人因亂生亂,那麼是誰?對你我來說是喜?是憂?是會形成障礙?還是可以借力?搞清楚這些,咱倆才能有的放矢,想搞清楚這些,咱倆就得把飯店裡的人全都摸排一遍。我說明白了嗎?”王大頂說:“那下一步我們怎麼辦?”陳佳影說:“接下來你就聽我的安排吧。”4第二天清晨,換了一身新衣服的王大頂坐在輪椅上被陳佳影推著走了出來。王大頂說:“我假裝膜拜你的專業,可以增進感情嗎?”陳佳影說:“記住是專業就行,否則,你會把我當成妖精。”這時,他們看到巴布洛夫正低著頭從電梯間拐出,不久,他放下了一直劃著牆的右手,悄悄走了。陳佳影看到壁紙上留有劃痕,小聲對王大頂說:“行走時下意識用拇指劃牆,代表此人正在做一個為難的決定。”王大頂回過頭看了一眼,巴布洛夫正站在314房間外按門鈴。王大頂說:“劃牆這種動作一般都用食指吧?”陳佳影說:“食指代表思緒在飛。”314房門打開,陳敏章和陳敏正看到巴布洛夫站在門外都是一愣。巴布洛夫說:“我做了個為難的決定,對手若是鐵了心要撕破臉,就鏟除掉。我想,你們是否參與,應能體現南京政權親蘇意願的真實性。”陳敏章驚悚地回頭看陳敏正,陳敏正也一臉糾結,不知如何回答。在電梯裡,王大頂對陳佳影說:“你賣弄專業,是因為對我萌生出了一種征服欲嗎?女人跟誰炫耀智商,就是對誰情不自禁。”陳佳影說:“為什麼?”王大頂說:“昨晚聽我透露自己是東三省唯一擁有高等學曆的土匪之後,你的心就跟我有了一種莫名的接近。”陳佳影揶揄地說:“嗬,你學的是電影製景吧?”王大頂說:“電影製景怎麼啦?你可以鄙視我,不能鄙視我的專業!”陳佳影笑笑說:“故作輕鬆調戲我,又開不起玩笑,你太過焦慮了。”王大頂說:“從頭到尾我們都是見招拆招,節奏快得都來不及細琢磨,我真害怕有哪個環節被忽略掉,而且是致命環節。”陳佳影柔聲說:“放鬆一點兒,隻有放鬆,才能更好地進入角色,這是表演學的基本要求。”王大頂說:“我是學製景的,沒學過表演。”陳佳影說:“但現在你必須學會表演。”說著,電梯到了一樓,陳佳影推著王大頂走了出來。竇警長帶著白秋成正好經過,竇警長看了下王大頂的腿,問道:“傷口沒事吧?”王大頂說:“你說呢?”竇警長似笑非笑地說:“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少安毋躁。”說完,竇警長帶著白秋成走了。王大頂顯得很緊張地說:“竇仕驍陰陽怪氣地想表達什麼?他打心底裡就沒消除過對我們的懷疑。”陳佳影說:“那是一定的。他比你更沒底氣。”王大頂說:“憑什麼呀?”陳佳影說:“晚上的酒會現在就得準備,飯店工作人員需要各就各位,外部交互也會越來越頻繁,午後開始相關人等就得陸續進來,封鎖即將形同虛設,這一切他都無法掌控,心裡的疑惑越多,他就越沒底氣。”說話間,二人來到了大堂。陳佳影說:“竇仕驍刻意呈現得高深莫測,隻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虛弱,所以請你儘快擺脫這種跟你惡棍素質極不般配的焦慮,給我恢複常態。”王大頂說:“你確定嗎?”陳佳影說:“他對自己的外觀從來都是一絲不苟,可我剛才發現他連槍套都忘了按扣兒,這一痕跡傳達的信息就是六神無主。”陳佳影推著王大頂進入西餐廳,隻見伊藤夫婦、老猶太各自坐在一張台邊喝著咖啡。後門邊的一桌,陸黛玲正欠著身子跟沃納與該隱說:“我是電影明星,酒會不可能不邀請我的,一定是請帖寄丟了嘛,你倆就幫個忙唄,晚上帶我一起入場。”陳佳影推著王大頂走向一張雙人桌邊坐下。這時,瑞恩與陳氏兄弟,喬治白與蘇聯夫婦連續走進西餐廳,幾人都是一臉的肅然。接著,他們走到落地窗邊的一個六人桌坐下。王大頂逐一給陳佳影介紹那幾個人:“美國佬名叫瑞恩,邊上是他的搭檔喬治白都是搞金融的;對麵的蘇聯人巴布洛夫是北滿鐵路的工程顧問,他媳婦諾爾曼在飯店兼鋼琴師、蒙古人;那倆南方人長得天差地彆但據說是親哥倆,左邊兒的叫陳敏章,右邊兒陳敏正,據說乾的都是大買賣,這幫貨色隨便劫上一個就夠黑瞎子嶺吃三年。”陳佳影轉臉看王大頂說:“你什麼時候查的戶口?”王大頂說:“昨晚你睡下之後,我為了避免荷爾蒙泛濫,就去前台嘮嗑了,除了所有住客的來路,還嚼巴了後頭那位三流影星的緋聞。”陳佳影說:“焦慮到這個程度就叫恰到好處,再接再厲。”在六人桌那邊,服務生正要端著咖啡壺離開,卻被巴布洛夫叫住:“咖啡壺放這裡吧,我們人多。”服務生放下咖啡壺離開。諾爾曼把咖啡壺往裡側挪了挪,並把壺嘴轉對自己,陳佳影看著這個動作說:“掩飾該物體的重要性。”陳佳影收回視線說:“奇怪,現在這些人比你和竇仕驍更為緊張。”5在重症病房內,日下步轉過身對剛進來的那警監說:“疑犯很快就蘇醒了,而且恢複得相當不錯,一旦意識清醒,就可以注射較大劑量的吐真劑,讓他在藥物的作用下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來。”“大佐,和平飯店截獲的膠卷已經——”那警監瞥了一眼病床那邊,湊近日下步耳語起來。日下步眉頭一皺說:“什麼?”他思索了片刻說:“給和平飯店打電話告知情況。”那警監說:“是。”和平飯店總機室裡,石原匆匆走到設備台邊,抓起電話說:“什麼?膠卷竟會是這樣……這是日下大佐的意思嗎?明白,我會照辦。”此刻的西餐廳,陳佳影正在給王大頂分析客人的行為痕跡。陳佳影說:“局麵變得微妙了,伊藤夫婦選擇的座位,可以清晰地觀察那六個人的情況,兩位德國人跟小影星終止了交談,而終止得有些生硬,看來他們也貌似無意地選擇了一個觀察位。”這時,兩名德國男子端著餐盤走到老猶太那桌,在老猶太對麵坐下。陳佳影收回視線說:“這說明,伊藤夫婦和德國人對那桌的情況都很好奇,但正如你所了解,這些人都是飯店的長期住客,相互熟悉,誰跟誰湊在一起吃飯都不算反常,所以,伊藤夫婦和德國人必是因為知道什麼情況,才會好奇瑞恩他們的聚集。”另一邊,巴布洛夫開了口:“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內爾納死得很蹊蹺,我們很緊張。”瑞恩說:“你們覺得我跟喬治與此事有關?”諾爾曼說:“我們無意追究,隻要二位不再爭搶內爾納的那枚膠卷。”瑞恩說:“害怕西方世界了解到你們的秘密交易?”諾爾曼說:“不信謠、不傳謠,對二位沒有壞處。”瑞恩說:“抱歉,大家對於情報的熱情都是一樣的。”諾爾曼頓時板起了臉,沒好氣地靠到椅背上,從拎包裡掏出方形化妝盒,補起妝來。陳佳影給王大頂繼續分析著:“陳九*九*藏*書*網氏兄弟及蘇聯夫婦對瑞恩和喬治白一直呈現對峙態勢,代表雙方爆發了巨大的衝突急需解決,那麼在飯店還被封鎖的情況下,什麼衝突急迫得連暫時擱置都做不到?唯一的解釋,就是燃發衝突的事件本身也正在倒計時。”“內爾納的膠卷?”王大頂咽下口中食物,“詭了!膠卷有秘密,他們在爭搶,沒準內爾納就死在這上頭,也許這就是你猜測的因亂生亂。”陳佳影說:“你焦慮保持在這程度,可算物超所值。”王大頂說:“那你啥結論哪?該喜該憂哇?”另一邊,陳敏章說:“瑞恩,大家在和平飯店這麼久了,都有很深的友誼,何必要為一些小事扯破臉嘛。”諾爾曼邊看著瑞恩,邊扣上化妝盒的透明盒蓋,而在她轉開化妝盒底部暗匣的瞬間,悄無聲息地將一抹粉末摳進小指甲蓋內。“小事?”喬治白轉臉看陳敏章,“你們上來就買美國的援助,我倆稍一猶豫,買賣就調頭給了蘇聯,麵兒上還忽悠著我們,這麼玩弄政治,你說是小事?”瑞恩說:“何止是在美蘇之間搖擺啊,讓德國牽線跟日本親和,南京也在嘗試呢。”陳敏正忙辯解說:“這都是謠言。”諾爾曼阻止說:“停!停止這種話題,它對我們的交流毫無益處。”喬治白、瑞恩、陳氏兄弟都不再說話,各自喝著咖啡。諾爾曼抓過咖啡壺為陳氏兄弟續杯,咖啡卻沒倒出來,便打開蓋看了一眼,喊道:“咖啡不夠了。”就在這時,她的小指在扣回壺蓋的瞬間輕磕了下壺口,甲蓋中的粉末悄然落入壺中。巴布洛夫隨即轉身招手說:“服務生,給我們加點咖啡。”陳佳影微蹙眉頭收回視線說:“巴布洛夫叫服務生時,陳敏章不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說明那一刻他非常驚恐,之後,陳敏章的目光就再沒給過瑞恩和喬治白,這意味著他知道對方將麵臨某種不可挽回的結果。”王大頂說:“那啥結論啊?和平飯店都是大角色,他們因亂生亂,要亂到局麵無法控製,日本人就顧不上排查共黨,咱倆也可以走了,對不對?”陳佳影卻是一臉凝重說:“結論恰恰相反,若要亂到失控,和平飯店裡最無路可走的就是咱倆!”這時,服務生陸續為六人桌的客人續上咖啡。巴布洛夫說:“德國和日本建立同盟恐怕將是必然,蘇美麵對著共同的威脅,不該再對立下去,兩國乃至你、我,都應積極營建包容的合作關係,事實上,南京政府如它統治的國家一樣脆弱,它倒向哪個陣營無關痛癢,真的無須介意。”“巴布洛夫!”陳敏章頓時漲紅了臉,“請您說話注意分寸!”巴布洛夫冷冷地說:“南京真會從反共變親共嗎?主心骨都沒有了,誰能重視你們?”陳敏正捶了一下桌子,與陳敏章起身離席。隨後,巴布洛夫與諾爾曼也走了。陳佳影心悸地窺看著他們說:“這四人離場意味著什麼?”王大頂說:“談崩了唄。”陳佳影說:“那致命的結果又是什麼?”陳佳影看著擺放在六人桌正中央的咖啡壺,驚悚地說:“服務生新送的咖啡那四人一口都沒喝!”這時,瑞恩和喬治白正雙雙拿起自己麵前的咖啡。“不對,咖啡裡有鬼!”陳佳影當即便躥起了身子。這時,忽聽有人大聲喊道:“對不起,各位!”隻見竇警長、石原與白秋成走進餐廳,並抬手示意正往外走的陳氏兄弟和蘇聯夫婦止步。陳佳影與王大頂遂又看向喬治白與瑞恩,二人正看著竇警長,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白秋成環視著說:“大家暫時停頓一下,我們有事要宣布。”接著,竇警長開口說:“很抱歉,打擾了各位的早餐,我方經過努力,排查出了共黨嫌疑人內爾納,並在其暴力拒捕之時,果斷擊斃。同時,他所藏匿的機密膠卷也被截獲,雖然膠卷在截獲時已經嚴重曝光,但對我方,以及備受其困擾的各位,都是可喜的結果。”人群裡一陣騷動。竇警長擺擺手說:“現在我宣布,排查至此結束,但由於一部分憲兵將留用於酒會的安保,因此飯店的封鎖還需在交接工作完成之後,才能徹底解除,請大家諒解。”說完,竇警長等人轉身走了。蘇聯夫婦麵麵相覷,陳氏兄弟看向那邊的六人桌,猛見喬治白與瑞恩再次拿起咖啡杯。陳敏章慌忙招手大喊說:“喬治!”瑞恩和喬治白都愣了一下,陳敏章匆匆來到桌邊,抓起咖啡壺說:“咖啡涼了,傷胃,彆喝了。”說著,陳敏章端著咖啡壺轉身走開,瑞恩與喬治白對視一眼,顯然明白了什麼,放下咖啡恨恨地看向蘇聯夫婦。陳佳影長長地鬆了口氣說:“內爾納的死,必定牽連著一個驚天秘密!”6竇警長與石原走進接待室。石原埋怨地說:“竇警長,隻是結案告知,為什麼要公布膠卷損毀的事情?”竇警長冷冷地說:“直白的結果才能讓人徹底放心,從而掉以輕心。”石原說:“你仍舊抱有期望?”竇警長說:“難道你沒有嗎?”石原說:“接到電話得知膠卷損毀後,我第一反應竟是這樣的假設,我們搜捕藏匿膠卷的共黨,而內爾納恰巧有膠卷,還曝光了什麼都看不到,他的恐懼並非因為他是共黨,而是因為落到我們手裡,他無法澄清自己不是共黨,竇警長,我們應該搞錯了。”竇警長說:“所以我想,真正的共黨若掉以輕心,終會露出馬腳。”石原說:“沒機會了,如果我的假設沒錯,那真正的膠卷,就早在耽誤掉的時間裡轉移了。日下大佐要求結案,就是對我們的徹底失望,他已不想讓兩個一事無成的蠢貨,再乾擾了香雉將軍的酒會。這裡大多數住客都是酒會的受邀者,都是大人物。該死的外交需求!該死的和平飯店!”此時西餐廳裡,隻剩下陳佳影與王大頂。王大頂說:“知道哪來的好運嗎?昨晚我還遙拜了創建黑瞎子嶺的祖奶奶。”陳佳影說:“剛才命案若是發生,就什麼好運都彆想了。”王大頂說:“你看,還說我焦慮呢。”陳佳影說:“知道為什麼嗎?我說若要亂了,最無路可走的是咱倆,因為這些住客大都不是善類。”王大頂說:“我也算不上善類嘛。”陳佳影說:“這些人都是超乎於他們表麵身份的人。他們不關注生命,隻關注利益,他們最高利益就是內爾納之死幕後的秘密。所以日本人排查共黨,他們沒當回事兒,但他們若要亂了,就會為了掩飾這些秘密毫不猶豫地跟日本人妥協或者並軌成為幫凶,完全沒有底線可言,於是,你我周圍便將虎狼環伺、防不勝防!”王大頂說:“你真的是妖精,弄得我在你麵前跟沒智商一樣。”陳佳影說:“不是智商問題,是你從沒跟這類人群有過深度接觸。”王大頂說:“不管怎樣,都結束了對嗎?這課我以後再補。”王大頂與陳佳影朝門口方向走去。這時,一名女子牽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與白秋成邊談笑著邊進向餐廳走來。“我去!”王大頂慌忙調轉輪椅把臉藏到陳佳影身後,“竇仕驍他老婆!”陳佳影說:“你連他老婆都怕?”王大頂說:“不瞞你說,我曾經帶著兄弟們到過竇的家裡。”陳佳影說:“嗬,我差點忘了,你曾經敲詐過他。”王大頂說:“那不是敲詐,姓竇的,刮了不少不義之財,兄弟們就想到他家拿幾個花花。”陳佳影沒好氣地說:“土匪思維!”白秋成笑盈盈地與竇妻、竇子走來。見竇妻越走越近,陳佳影一時無措。王大頂忽然猛拽了下陳佳影,並把她抱進懷裡橫擋在了臉前,毫無防備的陳佳影“啊”的一聲驚呼。白秋成和竇妻麵露驚訝地回頭看著他們,陳佳影當即又換上了一陣笑聲:“哈哈哈……”“走嘞!”王大頂調轉了輪椅,借著陳佳影身體的遮擋,快速離開。王大頂與陳佳影回到316房間。王大頂突然問陳佳影說:“你真的有男人了?”陳佳影一愣。王大頂慌忙說:“沒事,瞎問,你去收拾吧。”陳佳影笑了笑說:“我先給野間課長打個電話,讓他派車來接我們,你腿上有傷,提前一點兒離開,竇仕驍應該沒什麼理由阻攔。”7竇警長對白秋成吩咐:“石原說香雉將軍已經到了,他的衛兵會分出四人參與安保,加上留用的憲兵人手應該夠了,完成交接後,讓兄弟們回家休息,你辛苦一點兒隨我回趟局裡,跟石原一起做個案情陳述。”白秋成說:“我先去話務室交接監聽結果。”竇警長點點頭。竇警長走進西餐廳,摸了摸兒子的頭說:“慢點兒吃,彆噎著。”竇妻低聲說:“高利貸又來家裡了。”竇警長說:“沒事,等這邊結束,我找他們協調。”竇妻歎口氣:“真被那些土匪害死,借高利貸付贖金,還都還不清。”竇警長說:“沒事,有我呢。”這時,陳佳影走進來,打招呼說:“竇警長,不好意思,打攪你們了。”“沒事,哦,這是我太太。”竇警長對妻子說,“這位是滿鐵的陳佳影女士。”竇妻說:“我們見過,真羨慕您和您先生那麼甜蜜。”陳佳影笑了笑說:“謝謝。”轉對竇警長說,“我先生那腿傷我有點兒擔心,想早走一些,帶他去醫院看看。”竇警長說:“那我幫你派輛車。”陳佳影說:“不用了,野間課長一會兒開車來接我們。”“砰”的一聲,餐廳門忽然被重重推開。香雉將軍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身後是一臉惶恐的石原。竇警長連忙起身說:“香雉將軍……”話音未落,香雉將軍上前“啪、啪、啪”給竇警長幾個耳光,隨即咆哮說:“肖苰小姐是位可敬的作家,告訴我毆打她的原因,我需要解釋!”竇警長咬著腮幫子,對妻子說:“美琴,你先帶兒子去學校吧。”竇妻慌忙拉起兒子離開。陳佳影也走出餐廳,回到316房間。陳佳影進門就急急地對王大頂說:“你之前的焦慮不是空穴來風。”王大頂說:“出什麼事了?”陳佳影說:“我們最大的忽略是漏掉了一個人,那個女作家肖苰,她與香雉將軍關係不一般!”王大頂驚愕地說:“那酒鬼娘兒們是香雉的情兒?”陳佳影說:“人在醉酒之後無法進行分析,因為邏輯不正常,正出於這個,我幾次都沒把注意力聚焦到她身上。可現在想來,那幾次接觸,事實上都很吊詭。”王大頂說:“可她算是幫了我們呀,後來還被揍了。”陳佳影說:“還是內爾納的幕後秘密使然。”王大頂說:“那她就是最早把內爾納拱進死路的人?”陳佳影搖了搖頭說:“恐怕沒有進行辨彆的時間了,要如猜測的那樣,我們就是被一個裝醉的聰明人給耍了,我們其實早已暴露在她眼裡,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一分鐘都不能耽擱!”陳佳影快步走到窗邊,打開窗往外看,隻見一輛黑色轎車拐進飯店樓下,停下。陳佳影說:“野間的車到了,我們走,離開這裡再做打算。”王大頂抱著行李箱坐著輪椅,由陳佳影推著走出房間。王大頂說:“以前老嫌和平飯店太貴,要知道水這麼深,再貴也得混上幾次探探風哪,丟死個人的,黑瞎子嶺這是有多窮啊。”陳佳影說:“少絮叨兩句行嗎?哪兒都是眼睛,彆顯那麼緊張。”話音未落,陳佳影“噌”地站住了腳,隻見在堂吧裡,竇妻正哄著兒子說:“彆怕,小武,爸爸不是挨打,爸爸是要演電影,他們在排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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