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最少也要六百多元吧。”石井敏子想了想。黃向東從錢包裡數出十四張麵值五十元的滿洲元紙幣扔在桌上,“瓶子裡還剩多少酒?”石井敏子兩眼發出綠光,等她回過神時,連忙伸手把那幾十張紙幣抄在手裡,再把架子上的酒瓶拿下來,“這瓶酒還剩下一多半,其實也沒賣掉幾杯,你先拿去喝,等下次有同樣的酒再補給你。”黃向東看到她臉上那副貪婪相,頓時想起了石井操子,兩人不愧都是石井家的媳婦,連貪財的本色都一模一樣。他笑了笑,抄起酒瓶和杯子回到小澤瞳子桌前,把酒往桌上一蹾,“夫人,這裡最貴的酒也就是這瓶了,沒辦法,請您不要介意,我能為您倒上一杯嗎?”周圍的人早就看傻了眼,七百滿洲貨幣等值於七百日元,幾乎是731部隊中少佐軍官月薪的三倍多,就算身為部長的川島清,月薪也不過五百多日元。小澤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笑著點了點頭。黃向東倒了半杯白蘭地遞給她,小澤瞳子伸手接過喝了一口,嫵媚地笑笑,“謝謝您,三條少佐。”“請不用客氣,像您這樣既漂亮又出眾的美女,隻有最貴的酒才配得上,希望夫人今晚玩得開心。”黃向東很紳士地再次握了握小澤瞳子的手,然後在眾人驚奇目光的注視下和田中等三人朝酒吧裡麵走去。四人找了個隔間坐下,黃向東揮手叫了幾杯清酒和幾樣小菜。田中嫌不夠勁,又單獨點了一瓶北海道燒酒,還沒等小菜上來,就已經喝了好幾杯。常穀川見離小澤瞳子那桌很遠,才敢說話,“三條君,你真厲害,連川島部長的女人都敢泡?”黃向東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他老婆和彆的女人有什麼不同嗎?不照樣是兩個奶子、一個屁股?”三人呆了,隨後又都大笑起來。常穀川豎起大拇指,眼睛裡閃著淫邪的光,“三條君說得對,這麼說我們要有好戲看了?”黃向東笑而不語,端杯喝了幾口。這種日式清酒度數不高,他有幾個月沒沾酒,心想喝上幾杯問題不大。酒井邊喝邊說:“昨晚電台裡說,英美聯軍攻進巴黎,占領了法國全境,真不是什麼好消息。”田中仰脖把杯中的燒酒喝乾,打著酒嗝兒說:“愛攻就攻,愛占就占,關我們屁事?”“就是!美英法軍隊在歐洲打得熱鬨,總顧不上亞洲戰場吧?大日本的軍隊對付中國人應該問題不大,我們就乾我們的活,領我們的薪水,彆的少關心。”常穀川邊喝酒邊用眼睛掃視著酒吧裡來回穿梭的人,看有沒有可供下手的單身女子。酒井笑著說:“常穀川,聽說昨晚你把大月某女灌醉了,有收獲嗎?”常穀川把身子往木隔板上一靠,得意地說:“那個小娘們確實有過人之處,身體像棉花那麼軟,雖然喝醉了,卻還是熱情如火。不過我忽然發現,今天我好像對她已經沒那麼有興趣了。”“女人就像新衣服,穿過一次就不再喜歡了,你說是吧三條君。”田中眼睛半眯,透過手中的玻璃杯看著黃向東,黃向東隻得賠笑點頭。常穀川說:“其實,我不喜歡大月某女那種豐滿女人,我還是喜歡瘦的——”常穀川說到半路忽然眼睛發直,大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有個腰肢纖細的女人慢慢走過來,長相嫵媚,但表情哀怨,好像剛被丈夫打過似的。常穀川像著了魔似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女人麵前,端著酒杯擋在她麵前,斜著眼睛傻笑,“我以、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啊?你不高、高興嗎?”那女人瞥了他一眼,側身想繞過去走,常穀川又攔住她,笑著說:“我請你喝、喝杯酒吧。”女人咬著嘴唇,似乎正在猶豫,隨後說:“好吧,那你就請我喝酒!”常穀川大喜,滿臉堆笑地和女人朝櫃台走去。黃向東看著他們倆的背影,說:“好像這酒吧裡的女人都很容易上鉤啊。”酒井笑著說:“這並不奇怪,生活幸福夫妻和諧的女人,才不會成天泡在酒吧裡用喝酒打發時間。”田中維武喝得舌頭都大了,“那個女、女人是誰啊?好像沒怎麼見過。”酒井說:“她叫早乙女櫻,是第三部外派人員中森龍的妻子。中森龍是半個月前從兵庫縣調到這裡協助外科解剖的學者,聽說夫妻兩人不太和睦,半個月見一次麵還經常吵架。”黃向東嘿嘿笑了,“怪不得那女人滿臉愁容,這回常穀川又有可乘之機了。”三人繼續喝酒,此刻的黃向東已近半醉,他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想起在731部隊的艱難處境和明天那不知能否成功的營救行動,就是一陣陣發愁,接連又喝了幾大杯。酒井看到他有點醉了,眼珠一轉,邊和他碰杯邊說:“三條君,聽說你家裡很有錢,這次來哈爾濱帶了很多金條和鈔票?”“是嗎,你這是聽誰說的?”黃向東醉中帶醒,努力保持著幾分警惕性。酒井大笑,“部隊裡都傳開了,你還以為我們不知道?”黃向東略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天在蘇聯洋房裡翻家具的時候被司機岡本看到自己露白,這才傳遍整個731部隊。他借著點酒勁回答:“我家裡幾代經商,攢了點兒家底,但這幾年打仗,國內一直執行非常政策,三條家的生意也很不好做。我來哈爾濱帶的錢,可以說是三條家的大部分老底,我來東鄉部隊是抱著為大日本帝國儘忠之心,破釜沉舟,不稱霸亞洲絕不回國!”正在黃向東唾沫橫飛地替三條洋平吹牛時,忽然有人在後麵狠狠拍了他一下,黃向東連忙回頭看,卻是貴寶院天雄,後麵跟著一名大尉級彆的軍醫。貴寶院天雄笑著說:“難怪石井閣下和部隊長都這麼器重三條君,你的境界確實不同。走吧,太田大佐有事找你。”黃向東把酒杯往桌上一蹾,“下班時間還、還有什麼事?不去,我還沒喝夠呢!”貴寶院天雄愣了,沒想到他敢這麼說,連忙道:“三條君,你喝多了吧?我們是奉菊地長官、太田長官和川島長官三人的命令,叫你立刻跟我們走。”聽他這麼說,黃向東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了幾個嗝兒,酒井連忙扶住他的肩膀,“貴寶院君,我先讓他去衛生間用冷水洗臉,好清醒清醒。”貴寶院天雄點點頭,“最好能快點兒,彆讓幾位部長等太久了。”酒井扶著黃向東朝衛生間走去。那名大尉看到桌上有兩瓶喝了大半的清酒,舔了舔舌頭,把酒瓶拿起來,對準瓶口嗅了嗅,“貴寶院君,這種五十日元一瓶的高檔清酒,我們很久沒喝過了吧?”“是啊,我們的月薪都寄回老家去了。這個三條君出手還真闊綽,難怪都說他是帶著金條來的。”貴寶院天雄略帶嫉妒地笑著說。大尉伸手取過一隻杯子剛要倒酒,貴寶院天雄伸手攔住,瞪了他一眼說:“菊地長官聞出酒味會臭罵你的。三條君不同,他是部隊長的紅人。”大尉這才心有不甘地放下酒瓶。黃向東從衛生間走出來,用涼水洗過臉後清醒多了,但還有些恍惚。酒井拍著他肩膀說:“部長們有事找你,快去吧。”黃向東走在貴寶院天雄身後,朝口字棟走去。“三位長官找我有什麼事?”黃向東揉著發酸的眼睛問。那名大尉說:“哦,為了充實東鄉部隊的醫學研究能力,昨天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部給我們派來十幾個學員,聽說都在京都軍醫研究所實習過,也算是你的舊屬了。今晚有解剖課,部長們讓你和那些學員們共同臨床觀摩,可能是想讓你更加熟悉解剖課的流程吧。”黃向東心裡咯噔一下,林美秀被解剖的場景立刻浮現,他渾身發毛,想找借口脫身,“嗯……我今天喝多了,恐怕沒辦法觀摩解剖課,能不能替我說說,不讓我參加?”貴寶院天雄道:“三條君不要難為我們,如果你不想參加,也請親自和部長們說吧。”無奈之下,黃向東隻得打起精神跟著走。從口字棟大門進去,穿過士兵把守的大鐵門一路來到地下試驗室,冰冷逼仄的地下室讓人感到壓抑,頭頂有幾盞防爆燈閃個不停,更添了幾分詭異氣氛。貴寶院天雄罵道:“維修班的人怎麼還不把電燈修好?搞得像鬨鬼似的!”大尉哼了一聲,“維修班那幫廢物就知道申請維修經費,活沒乾多少,他們身上的手表和西裝卻多了好幾件。”他們東拐西拐地來到一個寬大房間,隻見兩個人正在擺弄照相機,應該是攝影班的人,牆上留有半米見方的小窗洞,攝影員把調試好的照相機鏡頭對準方形窗洞。對麵有幾扇鎖著的鐵門,門上沒有窗戶,距離水泥地麵有20厘米左右的空隙,裡麵傳出咳嗽聲和喘氣聲。“幾位長官呢?”貴寶院天雄問攝影員。對方回答:“已經走了,菊地長官讓我轉達,這次解剖課由您來主持。”貴寶院天雄點點頭,又問:“從京都來的學員都到齊了嗎?幾個人?”攝影員說:“有六個人,都到齊了,正在解剖室裡等岡本少佐和石川少佐訓話。”貴寶院天雄轉過頭,笑著說:“三條君,你運氣真好,三位長官都走了,沒人知道你喝酒的事。我先去和學員們說幾句話,你在這裡坐坐。”兩人走出房間,攝影員也跟了出去,屋裡隻有黃向東一個人。他用力搓了幾把臉,儘量讓自己更清醒些,走到那幾扇鐵門前,彎下腰努力向裡張望,他生怕那三名女大學生又被提審出來殺害。連續察99lib?看後,發現裡麵關著的是兩名高大的蘇聯男人、一名中國男子,另外還有之前在監獄樓裡見到的那對中國母子。記得當時細穀剛男介紹說那母親才三十幾歲,懷有五個月身孕。黃向東見小男孩仍然咳嗽不停,猜想可能是患了重感冒。兩名蘇聯人也看到了在外麵窺視的黃向東,立刻激動地用力捶鐵門,連聲喊著什麼。那懷孕的女人也在哭,“放過我們吧,我的孩子病了半個多月,你們把他放了吧,求你們了!”黃向東雙手拄地,低聲問:“你是哪裡人?怎麼進來的,叫什麼名字?”女人哭著說:“長官,我叫李玉梅,是新京人,丈夫在火車站扛麻包,每天喝玉米粥沒力氣乾活,就偷偷吃了半碗大米飯。結果被街上查崗的二鬼子發現了,報告警察廳把我們三口都抓了起來。我丈夫脾氣倔,頂了幾句話,就被那幫二鬼子活活給打死了……我們母子倆被戴上頭罩,秘密送到這裡來,不知道要把我們怎樣。長官,求求你們放過我們,我肚子裡還有孩子啊!”黃向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這時旁邊那扇鐵門裡關押的中國男人趴在地上,把臉貼在鐵門和地麵的縫隙,向外麵大聲說:“你們這群日本鬼子早晚要失敗,中國人民必勝!到時候中國人要好好清算這筆賬!”“你又叫什麼名字?乾什麼的?”黃向東站起來走到鐵門前,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那男人恨恨地說:“我叫王大飛,是東北抗聯軍戰士,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那天要不是我們傷員太多,根本不可能被包圍!”黃向東還要問他的所屬部隊番號,卻見大門打開,貴寶院天雄穿著白色醫生製服站在門口,“三條君,我們準備開始了,請換上消毒服吧。”他一揚手,幾名士兵走進屋,用鑰匙打開鐵門,把那母子倆帶出來。女人哭喊著求饒,四名士兵分持四肢將她抬出屋,小男孩也被帶走。兩名攝影員走進來坐在照相機後麵校正角度。在貴寶院的指引下,黃向東到隔壁房間穿上白色醫生長製服,他心裡怦怦狂跳,實在不知道如何麵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殘酷場麵。到了解剖室,那女人已經被牢牢固定在病床中,嘴用膠帶封著,她大口喘著氣,眼神裡全是驚恐。測試脈搏的導管連在女人手腕上,旁邊有記錄員拿著本子。病床是特製的,周圍有一圈約十厘米的外沿,以免有液體流到外麵,床上布滿細小的圓孔,血液和體液能迅速流到床下的收集箱中。病床旁有一個放著玻璃瓶的金屬器械車。小男孩則在對麵牆上鎖著,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岡本耕造和石川太刀雄丸這兩名病理班的班長穿著白色製服正在低聲交談。貴寶院天雄身邊有五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身穿白色製服,一字排開站在牆邊,臉上神色各異,有期待,有緊張,還有畏縮。另外還有幾名士兵待命。黃向東看那幾個年輕人有些眼熟,沒等他細看,有個微胖的年輕人顯然已經認出了他,連忙敬禮道:“三條少佐您好,之前在京都軍醫研究所見過麵,您給我們上過輔導課!”黃向東也想起來了,那時就是這個胖家夥在班上提出了“什麼時候能天天吃到肉”的問題。岡本耕造嚴肅地說:“請各位把消毒口罩和帽子戴上。”大家都依言戴好。屋裡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就是黃向東身上那濃重的酒氣,石川太刀雄丸笑著說:“看來三條少佐已經提前在酒吧裡做好了消毒工作。”大家都哄笑起來,包括那五名學員。岡本狠狠瞪著五名學員,嚴厲地說:“解剖圓木時,你們都要認真看,不許評論,也不許將視線移開,要從頭看到尾,聽懂了嗎?”“聽懂了!”五名學員連忙收起笑容,整齊地回答。岡本點點頭,自己也戴上口罩、帽子和乳膠手套,和石川對視一眼,兩人分彆操起手術刀。黃向東為了不引起彆人疑心,沒法轉頭不看,隻好用眼睛死死盯著病床附近器械車上的玻璃瓶。旁邊的小男孩已經被嚇傻,隻會睜著驚恐的眼睛,渾身顫抖,完全說不出話來。岡本對士兵一擺手,士兵上前把小男孩抬起來按到另一張解剖床上固定好,岡本對黃向東說:“三條君,按照這裡的規矩,少佐以上軍官都要親自參與一次活體解剖手術,就由這根小圓木開始吧。身為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部高才生,相信三條君能很容易地完成這次手術。”“什、什麼?”黃向東連忙拒絕,“我學的是細菌和微生物學,又不是外科醫師,不會動手術!”岡本嘿嘿一笑,“沒關係,這裡有三名病理學醫師,可以指導你完成手術,其實很簡單,和殺掉一條狗沒什麼區彆,請三條君站在這裡,由我為你傳送器械。”黃向東酒氣上湧,生氣地道:“如果我拒絕呢?”貴寶院和石川等人都冷冷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幾分諷刺和蔑視。黃向東緊握拳頭,想強行推門而出,但那幾名戴著消毒口罩的士兵有意無意地走上幾步堵住門口,並打開腰間的牛皮槍套,掏出南部式手槍。黃向東一驚,心想難道對方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正在對自己做最後的試探?岡本哼了一聲,慢悠悠地說:“三條君,凡是來到東鄉部隊的軍官都要這麼做,這是石井閣下在調離之前親自訂下的規矩,每名少佐級軍官必須得參加一次解剖手術。如果三條君不相信,現在就可以拿出軍官手冊仔細讀讀,或者給北野部隊長打電話。另外,你知道拒不執行命令是什麼後果嗎?無論是誰,即使是部隊長的紅人,當值軍官也有權將其就地槍決。當然,我們都是朋友,絕不會對你這麼做,但希望三條君不要讓我們為難。”聽了這話,黃向東知道躲不過去了,他身體在發抖,大腦急轉,在想怎麼才能混過去。岡本和貴寶院一左一右地站在解剖床前,說:“三條君,來吧,在我們的指導下,這個過程會很簡單,而且以後你很有可能會喜歡上這種工作。”沒辦法,黃向東隻好夢遊似的走到解剖床附近,慢慢伸出手接過岡本和貴寶院遞上來的手術刀。小男孩被固定在解剖床上,圓睜著驚恐的眼睛,不停地呼呼喘氣。貴寶院說:“三條君,你的手抖得太厲害,這樣會影響手術效果。彆緊張,你可以把手術對象看成是一頭豬,那樣就好多了。”石川在旁邊指導,黃向東拿起手術刀,慢慢湊近小男孩的胸口。小男孩已經失語,看著黃向東的眼睛裡充滿恐懼和哀求。黃向東喘息著緊閉雙眼,根本沒法做動作,岡本說:“儘量放鬆,你可以閉著眼睛下刀,就當自己在宰一頭豬。”黃向東胃裡一陣陣翻騰,“我、我能不能下次再參加手術?今天我喝了點酒,很不舒服。”岡本說:“三條君,實話說吧,今天你的手術是北野部隊長親自安排的,如果你拒不完成,那我們就隻能把你扣押起來。但我們都不希望看到這個局麵,等你完成手術後,我們再回到酒吧繼續喝酒。”貴寶院和石川都很高興,催促道:“三條君,請儘快動手吧,我們都等不及了。”黃向東隻好閉上眼睛,顫抖著把刀鋒壓下去,觸碰到小男孩胸口皮膚的時候,他震了一下,下意識縮回手。石川不快地說:“彆浪費時間,請動作快點!”黃向東哆嗦著壓下手術刀,過了很長時間,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解剖室的。在休息間內,貴寶院和石川邊用手帕擦手,邊低聲談笑,內容無外乎說三條君如何拘謹,這第一次的經驗又何其寶貴。岡本卻背著手,在五個學員麵前來回走了兩遍,臉沉得像冰,突然他“咣咣”兩腳把其中兩人踢倒在地,大罵:“你們這群蠢豬,一群廢物,大日本帝國用金錢培養你們有什麼用?下次觀摩解剖課,你們要是再出現今天的情況,我就讓你們成為屍體。”他剛說完,那幾個已經臨近崩潰邊緣的學員實在忍不住,都彎腰捂肚狂吐起來。石川脫掉製服,對岡本說:“彆把這些新人嚇跑了。”岡本冷笑道:“不會的,每月五十日元的薪水,會讓他們很願意留在這裡。”隨後又罵道,“彆吐了,否則讓你們把吐出來的東西都吃回去!”學員們吐得更厲害。黃向東坐在椅子裡,深呼吸了半天,才不至於當眾嘔吐,但胃裡的翻騰感一直沒停過。貴寶院說:“讓這幫新來的家夥喘口氣吧,再叫龜田把那兩個蘇聯人帶進來。今晚任務艱巨,要進行新的實驗課題。解剖室打掃乾淨再多消幾次毒,然後儘快通知我。”“這種試驗有什麼用?”黃向東努力抑製著想要嘔吐的生理衝動,問道。“哈哈哈,三條君,我們東鄉部隊不僅僅要做生化和細菌試驗,一切與人體有關的試驗都可以做。在日本國內可提供不了這麼好的機會!”岡本回答。貴寶院也笑著說:“三條君,今晚的試驗你可不能錯過,我在部隊幾年也隻看到過兩次而已,很難得的。”黃向東搖搖頭,“我、我的胃裡很不舒服,想回去休息。”站起身搖晃著走出解剖室。岡本在身後譏笑著說:“要不要去酒吧繼續喝酒?”黃向東沒理他,快步離開口字棟。水龍頭開到最大,急速噴出的、帶有壓力的水流猛烈打在黃向東的手掌上。他跪在洗手池前,流著眼淚用清水衝刷雙手的罪惡。不知衝刷了多久,水龍頭安靜下來,宿舍在每天午夜十二點都會關閉供水。黃向東慢慢站起來,癱靠在牆上,雙手被水衝得又紅又腫。他瑟瑟發抖,也不知是累還是病,全身難受,慢慢走到床上躺下,昏昏沉沉睡著了。深夜的東鄉村酒吧少了很多人,四個穿軍裝的男人坐在包間裡喝酒。貴寶院笑著說:“每次解剖時看到三條洋平的臉色,我都覺得好笑!”碇常重沉著臉道:“自從三條洋平來到東鄉部隊,北野長官就把第一部各課的研究經費下調了百分之十五,真是奇怪。那個家夥究竟有什麼能耐,北野長官這麼照顧他?難道他是北野長官的私生子?”幾個人哄笑起來。岡本搖搖頭,“如果真是私生子,就不用調到這裡來工作了。不過我倒是聽說三條洋平在負責一個秘密的研究課題,而且還是石井閣下和他共同製訂的,連北野長官都要配合呢!”“哦,是嗎?”碇常重來了興趣,“什麼樣的秘密研究課題?”岡本道:“具體的我也不知情,但聽說北野長官要把那幢閒置的小物資樓翻建成特彆試驗樓,由三條洋平全權使用,這在東鄉部隊可是絕無僅有的。”旁邊的一名大尉也很驚訝,“什麼,把整棟樓都批給他一個人使用?”貴寶院轉了轉眼珠,“等明天我去問問越定男,看他能不能知道些內情。”碇常重點點頭,哼了兩聲,“嗯,從現在開始,大家都要暗中留意這件事。我們在東鄉部隊好幾年,怎麼能被剛來幾個月的家夥搶了風頭?當年我們四人在諾門罕參加敢死隊的時候,他三條洋平還在研究所的試驗室裡搖燒杯呢!”岡本問:“碇常君,你不是說有個做諜報工作的好朋友嗎?他在哪個部門,能不能幫上忙?”“我確實有一個搞情報工作的朋友,但他的身份很特殊,我要為他保密。”碇常重神秘地笑著,仰頭把杯裡的酒喝光,然後重重蹾在桌上。淩晨四點鐘剛過,黃向東就被鬨鐘驚醒,這是前一天就設定好的時間。他頭疼得好像要裂開,穿好衣服洗把臉,匆匆吃了幾個煮雞蛋就出門直奔運輸班。鈴木光頭和兩名士兵正在車庫裡檢查車輛,見到黃向東連忙敬禮打招呼。黃向東走進運輸班的值班室,在本子上登過記,就同鈴木光頭一同鑽進汽車,駛出車庫朝監獄樓開去。在監獄樓門口,汽車慢慢停住,值班室的那個人早就在門口等著,另外還有病理班長野口圭一。鈴木光頭下來問:“細穀班長在吧?快讓他簽字,把圓木提出來上車,儘快早去早回。”值班員撓了撓腦袋,“我打過兩次電話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