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虎穴鬥齊王(1 / 1)

蕭太後 王占君 5402 字 14天前

寒星冷月的清光,模糊朦朧地映照出五鳳門的暗影。淒淒夜風不時襲過一字排開的四隻木籠,看守的親軍兵士難耐夜寒,懷抱刀矛不停地走動。木籠內的齊王、寧王、安隻、女裡,寒冷、饑餓、疲困一起襲來,瑟縮著身體經受著痛苦的熬煎。寧王、安隻、女裡畢竟年輕,全都緊咬牙關忍耐。年邁多病的齊王,氣、惱、羞、恨交加,已經難以支持,時而發出絕望無力的哀歎:“殺了我吧!讓我死了吧!”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夜是這樣漫長。待到三天下來,本來患有消渴病的齊王,已是軟癱如泥氣息奄奄了。齊王被家人抬回府內,經過幾天將養,居然又恢複了元氣。這天他能夠起床活動了,將親信管家叫來分派說:“你去請荊、寧、宋三位王侄,立即來過府議事。”管家遲遲不動,幾度欲言又止。齊王不覺動氣:“怎麼,你也要學阿缽想背叛我嗎?”“王爺錯怪小人了。”管家隻得明說,“請恕老奴直言,王爺幾番同娘娘作對,結果都是自找苦吃,這次遭廷杖站木籠,幾乎丟了性命,應該引以為戒了。願王爺今後莫再生事,以便安度餘年。”“放屁!”齊王順手一個耳光扇過去,“難道我向蕭燕燕那小賤人屈服!我發誓要吐胸中這口怨氣,拚一死也要報仇雪恨!”管家哪敢再勸,手捂腮幫子退下。剛出房門,就見阿缽正大步流星離開這裡。管家略一思索喊道:“阿缽,阿缽。”但阿缽猶如未聞,反而加快步伐疾走如飛。他意識到方才阿缽是在偷聽,急忙折返回去報告。齊王見管家去而複返,立刻火冒三丈:“還想勸阻我?看來是沒有打疼你!”“王爺,小人另有話說……”齊王根本不聽:“你這個奴才,真是不識進退,讓你做啥就去做啥,少來管本王的閒事。滾!”管家不敢再說,心中感歎,齊王脾氣比過去更壞了,隻怕今後不會有好結果。他愁眉苦臉地出了齊王府,先奔荊王府而去。阿缽步履匆匆邊走邊想,娘娘料定齊王不會甘心,想不到果然如此。這次娘娘讓自己同王妃重返齊王府,自己與王妃都不情願,是滿腹不悅勉強答應的。如今看來,還是娘娘英明遠見。他奔進素素居室,把適才聽到的情景急忙告訴一遍。“還是娘娘想得周到,”素素心中折服了,“阿缽,娘娘囑咐,有事及時通報,你快去宮中報信。”阿缽走出兩步又轉回身說:“王妃,我在王爺處偷聽估計已被管家發現,我擔心離開後無人保護您,萬一……”“放心,有娘娘做後盾,諒他齊王不敢把我怎麼樣。”“王妃千萬小心,小人快去快回。”阿缽匆匆走了。景宗的風疾又發作了。他愁眉苦臉地躺在龍榻上,與其說是疾病的折磨,倒不如說是心靈的創傷。怎麼,自己這個在位君主真就說話不管用了?已經被燕燕皇後取而代之了嗎?皇帝名分已經名存實亡了嗎?讓皇後代為臨朝這步棋會釀成終生遺憾嗎?景宗想入了神,以至於太醫針灸他都木然無知。“萬歲,您感覺好些嗎?”耳畔吹來燕燕的溫語柔聲。景宗收回心神側過臉來,才知太醫已經完成例行療程退走,隻有燕燕站在麵前。“萬歲莫要憂慮,將息幾日龍體自會康複。”這聲音脆生生地甜,燕燕俯下了嬌軀,口中馥鬱的蘭麝之氣輕輕呼噴到景宗麵頰,直入鼻竅,沁入臟腑。軟顫顫的乳峰壓在了景宗胸膛上,一隻綿膩潤滑的小手,慢慢觸摸著景宗的額頭,眼前是燕燕那如花似玉的笑臉。此刻,景宗的各種感覺無不萬分愜意、熨帖、舒坦、暢快……適才那些對燕燕的不滿意念全都煙消雲散了。他情不自禁抓住燕燕的手:“隻要愛妃在朕身邊,什麼病痛和煩惱都會退避三舍的。”“照萬歲這麼說,妾妃比太醫還管用。”燕燕嫣然一笑,說不出的嫵媚迷人。景宗越發難以自持,緊緊擁抱燕燕在胸前:“愛妃之美如潢水風姿時時不同,誠乃秀色可餐也!”“我看也不儘然。”燕燕斂笑揭短,“萬歲方才不是對妾妃視而不見,隻顧想心事嗎?”景宗以謊言遮掩:“非也,是朕過於疲勞所致。”“萬歲分明是有心事。”燕燕窮追不舍,“而且顯然對妾妃有所不滿。”景宗被說中隱情,有些尷尬:“愛妃如何得知?”“我還知萬歲此刻仍掛念女裡。”“哎呀,愛妃,你簡直如孔明、薑尚神機妙算。”“妾妃怎敢妄比古人!隻是萬歲如此偏愛女裡,倒叫妾妃不解。”“愛妃應當明白,朕正位登極,女裡建有殊功。他負責宮廷皇城禁衛,秉耿耿忠心保我們高枕無憂,況且他對朕……”燕燕接過話去:“他受賄之物,也曾挑選部分精品孝敬萬歲,是嗎?”景宗不覺臉紅:“君臣之間,也當維係感情,女裡執掌宮衛,若不加以籠絡,一旦離心,就難免殺身之禍,變生肘腋,防不勝防,前車可鑒哪!”“萬歲,用人之道在於恩威並施。女裡過於驕橫狂妄,懲戒一下於他於國都很有益。萬歲心情,妾妃已知……”這時,內監來稟報說阿缽求見。燕燕聞訊,傳旨立刻在便殿召見。阿缽叩拜之後奏聞:“娘娘,齊王賊心不死……”燕燕聽後聲色不動:“我知道了,你立刻回去注意齊王動向,保護王妃安全。”阿缽不得要領:“娘娘,齊王必有所舉動,不知娘娘如何對付?”“你不必多問,我自有道理。”阿缽不敢再多說,唯唯而退,急如星火般回去保護王妃素素去了。燕燕回到龍榻前,景宗不放心地欠起身子:“愛妃,發生了什麼事情?”“是齊王賊心不死,又在蠢蠢欲動。”燕燕扶景宗躺好,“不需萬歲憂心,妾妃自可應付一切。”“愛妃意欲如何處置?”“釜內之魚,諒他也翻不起大浪。”燕燕有意要討景宗歡心,“妾妃欲代表萬歲,前往女裡府探視。”景宗萬萬沒想到:“愛妃當真肯屈尊?”“萬歲看重女裡,妾妃豈能不知!妾妃去慰問看望,可使萬歲心安、女裡感恩,豈能不去。”“愛妃不記恨女裡過失了!”“用人之道,在於恩威並施嘛。”景宗連聲稱讚:“愛妃真乃朕之心腹,完全可以托付國事,百年之後朕亦可安心於九泉矣。”“萬歲言重了,妾妃理應與聖上分憂。”燕燕起身,“聖上安心靜養,妾妃抓緊去女裡府,儘快回來侍候聖駕。”燕燕又像哄小孩子一樣與景宗溫存一番,方得抽身離開。此刻,行宮都部署女裡府中正一片烏煙瘴氣,女裡看什麼都不順眼,找斜茬摔器具,打下人,罵使女,趴在床上大耍威風。其實,他臀部和股部的棒傷並不很重,而是他的心靈創傷難以愈合。堂堂行宮都部署,滿朝儘知是當今萬歲第一寵臣,竟被當殿廷杖又罰站木籠,實實在在是威信掃地,今後還如何在百官麵前抬頭?簡直是無顏活於人世!所以他怎樣發泄,也感到難出胸中這口悶氣,也就難怪他在家中發瘋了。女裡借口茶水太熱,揚起手來砸向一名使女:“小賤人,你也落井下石,想存心燙死老子!”使女閃身躲過,匆匆步入的管家卻被砸個正著。連砸帶燙,額頭現出雞蛋大的一個青包,疼得管家連聲“哎喲!”“你滾出去叫疼,老子聽了心煩!”女裡仍是吹胡子瞪眼。管家手捂額頭,他怕誤了大事,第一次違背了主人命令:“將軍,娘娘駕臨,快整衣出迎吧。”“什麼!”女裡騰地坐起,一急忘了臀部傷口,疼得連噓幾口冷氣。管家的話令他太感意外了,他實在難以相信,“你這是大白天說夢話。”“將軍,老奴豈敢兒戲,快去接駕,再遲就來不及了。”女裡尚在猶豫,院中已傳來隨行內監的喊聲:“娘娘千歲駕到。”女裡再要下地為時已晚,他索性又躺倒在床上不動了。燕燕輕盈盈步入,內監發出怒斥:“大膽女裡,還不趕快接駕!”燕燕緊走幾步,伸玉手輕輕按住欲起未起的女裡:“賢卿有傷在身,不必拘禮。”女裡俯臥在床,始終不與燕燕照麵:“娘娘駕臨,有何訓教?”“萬歲掛念你的傷勢,哀家特來看望。”女裡毫無感激之意,冷冷回答:“臣生受不起。”燕燕壓住心中火氣:“將軍傷口平複否?”“不敢勞駕娘娘垂問。”女裡竟拒不作答。燕燕心中著實惱了,語氣也就嚴曆了:“女裡,命你調派五百精兵將齊王府保護起來。”“臣傷病在身,難以從命。”內監大怒:“女裡,你發昏不成?竟敢抗旨!”“娘娘賞的四十廷杖,我還得消受些時日。”女裡冷笑幾聲,心想,我便抗旨,你又奈我何?燕燕忍住火氣,平靜地吩咐:“起駕。”“娘娘,女裡如此無禮,就罷了不成?”內監很不甘心。燕燕也不開言,徑自頭前走出,內監隻得跟上。女裡的管家見燕燕出了房門,急忙過去規勸女裡:“將軍,娘娘鳳駕親臨,這是何等禮遇,你竟如此對待,就不怕招致殺身之禍嗎?快追上去認個錯,或許還可挽回。”女裡在頂撞燕燕之後,心中已自後悔,如今管家一說,他更覺問題嚴重。騰身下地拔步追出大門,見燕燕已在上車,躬身近前說:“娘娘千歲,末將願遵懿旨,調兵前往齊王府。”“不必了,你還是回去養傷吧。”燕燕放下了繡簾,鳳車在悅耳的鈴聲中漸漸遠去了。女裡被閃得像截木頭怔怔地戳在道旁,管家見此情景感到有些不妙:“看光景怕是凶多吉少呀。”“放屁!”女裡心煩意亂地擂了管家一拳,“都是你這老東西咒念的。”管家見女裡遷怒於己,隻好賠罪:“是老奴該死。”“我看她蕭燕燕能把我怎麼樣!”女裡氣衝衝奔向府中。管家搖搖頭,歎口氣。燕燕乘坐的鳳車,在上京城裡輕快地行駛。燕燕掀起繡簾一角,望見路旁不時走過手拄樹杖、手捧破碗、或跛或盲、衣衫襤褸的乞討者,與這綠柳垂絲、紫燕穿梭的如畫風光甚不協調,未免心生感慨,上京城都之內丐者尚且不斷,外地更可想而知,自己做為實際上的君王,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呀。不知不覺間,鳳車已駛入皇城。燕燕發覺,趕緊知會馭手:“不對,轉回外城向西。”馭手問:“娘娘,去何處?”“隻管向西,到時我自會告訴你。”燕燕並不說明。鳳車沿八作司、天雄寺向前,不久來到燕王府。馭手有意放慢速度,但燕燕並未發話,車又繼續向前,過了燕王府,緊鄰是一所規模小得多的宅院,門前既無石獅也無階台,更99lib?無門軍守衛,兩扇朱門半開半掩,馭手正要通過,燕燕卻吩咐停車。內監見燕燕下了車向院門走去,搶前幾步說:“娘娘,不知這是何人府邸,待奴婢先入內通報。”“不必了,你們在此等候。”燕燕有些急切地步入院門。但見小小庭院花木扶疏,榴火正紅,回廊曲徑,靜寂清幽。三間正房,透過碧紗竹簾,室內陳設依稀可辨。燕燕一眼望見,窗前一人正在專心讀書,那英俊的五官輪廓分明,雖然是側影,但他永遠沉穩不苟言笑的莊重神態,卻依舊全入眼中。燕燕掀起竹簾款步邁入房中,心兒止不住怦怦急劇地跳動起來。目視著觀書者寬廣的後背,一步步走向前。讀書入神的韓德讓,這時才聽見腳步聲,轉身看見燕燕,以為自己眼花或在夢中,揉揉雙眼,果真是燕燕走來,他驚詫得有些手足無措,忙亂間手拿書本上前跪倒接駕:“臣韓德讓恭祝娘娘千歲聖壽無疆!”“韓將軍。”燕燕伸雙手來攙。按常理這應該隻是象征性的,也就是燕燕略一俯身,韓德讓就該起立了。可是今番燕燕竟牢牢拉住了韓德讓雙臂。低著頭叩拜的韓德讓,聽到一聲無限溫情的呼喚,不禁抬起頭來,恰與燕燕目光迎個正著。看得出,燕燕的目光中含有無限溫情,也有幾絲哀怨,他急忙避開這目光,不知如何是好。燕燕的纖纖玉手,又順勢滑到韓德讓手上,先是輕撫,繼而緊握:“你,清風明月夜,細雨黃昏時,可曾想過燕燕?”“我……”韓德讓猶豫一下又說:“為臣不敢。”“你為何不講真話呢?”燕燕半責半怨地嗔視著他那英俊的麵龐。愛的洪流陡然漲潮,急湍地衝擊著心房。由君臣、名節、綱常等觀念構起來的堤防,終於被衝破決口了,燕燕嬌軀一軟便整個靠在了韓德讓胸前。韓德讓下意識地攬住了燕燕蜂腰:“娘娘,你怎麼了?這便如何是好?”燕燕像一頭受傷的小鹿,緊緊依偎著他:“你就不能叫我一聲燕燕嗎?”“我,我,”韓德讓埋在心底那愛的餘火,又被燕燕這真情點燃,終於吐出了心聲,“我的燕燕!”兩顆心兒貼在了一起,雙唇嘬在了一處,舌尖彼此向對方傳輸著愛的心聲,燕燕那久旱的愛的方寸地,落下了朝夕渴盼期待的透雨。事畢,燕燕理了理蓬鬆的鬢發和淩亂的衣裙:“歡娛嫌短,願我們能常相聚首。”“不可,若一而再再而三,便難免引人生疑,招致敗露。”“今後我們不要這樣避人耳目,我要你光明正大地留在我身邊。”“這,我並非內監豈能如此。”“將軍熟讀經史,中原漢代有個審食其,長侍呂後左右,得封辟陽侯……”“不,不,”韓德讓不等燕燕說完就表示反對,“我可不願做麵首,願娘娘也莫做誅漢室如麻的呂後。”對於向所鐘愛者講的過頭話,燕燕並不介意:“虧你還是個熟讀經書之人,讀史在於汲取精髓,我們學其優而棄其粕。我決定改任你為行宮都部署,總知宿衛事,統率禦帳親軍,這樣我就可高枕無憂矣。”韓德讓感到突然,也感受到了燕燕對他的倚重和信任。這一任命,對於他來說是連升三級,對此當然隻有謝恩了。燕燕也恐耽擱太久引人生疑,便與韓德讓一起走出,邊行邊向他交待任務,要他立即領兵到齊王府……此刻,齊王府內迎門的假山石旁,拖著病體強打精神的齊王,正在焦急地等候宋王到來。以往請三位王侄過府議事,他隻需在天機堂坐等就足以了。今日之所以破格到府門迎候,就是要讓三王感受到他給予的最高禮遇,以便三王決心同他一道向燕燕發難。寧、荊二王都已來到多時,而宋王遲遲不到,可真令他心焦了。今日是個假陰天,灰暗的薄雲彌漫了整個天宇,恰好佇立在假山石背陰處的齊王,經不住颯颯涼風吹拂,止不住又周身發抖,就像夜風中站木籠一樣,兩腿不覺又要軟下來。管家見狀上前攙扶,並加以規勸:“王爺還是回天機堂吧,小人留下迎候宋王。”齊王甩袖推開管家:“我問你,宋王到底是怎樣答複的?”“他說一定來呀,還說隨後就到。”“那為何至今不見身影?”齊王雙眼瞪圓了。管家嚇得後退兩步:“小人也說不清呀,王爺,待小人再去催請一下吧。”“快去快回。”管家哪敢怠慢,如飛去了。好在相距並不甚遠,沒多久管家便無精打采返回。齊王迎上去問:“宋王可曾同來?”“小人並未見到宋王,府上人說他已出去多時了。”“你真是廢物!”齊王把火氣發在管家身上,但也不解決問題,他猜不透宋王去了何處,沒奈何隻好回到了天機堂。寧王一見宋王沒來,立刻猜到幾分:“宋王怕是要打退堂鼓吧?”荊王不太相信:“他平素決心甚大,諒來不會中途耍滑。”“見風轉舵,明哲保身嘛。”寧王認定宋王是暫且抽身了。“哼!”齊王重重一拳擂在楠木幾上,“少他一個,我們照樣可成大事。不過既已同上一條船,他也休想撇清!”這後半截話,顯然也是說給寧、荊二王聽的。寧王心頭微微一震:“王叔,今天召來小侄,又有什麼新打算,即請明言。”荊王也不肯顯出膽怯:“對,王叔意欲我二人如何動作,隻管吩咐。”“二位王侄,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層皮,蕭燕燕與我等誓不兩立,以往議定的辦法都嫌太慢了。如今看來,我們要想繼續生存,隻有仿效中原大唐李世民的故事,也搞個玄武門之變!”“你是說要興兵反叛?”荊王感到太突然。寧王感到沒把握:“這……當年秦王李世民手下,有一班能征慣戰的驍將,且又兵權在握,方能水到渠成。王叔如此做,並無成熟的時機和條件,豈非鋌而走險嗎?”“從古至今有史以來,成大事者,哪個不冒風險?俗話說置於死地而後生。我們集合三府家兵,還有我聯絡的一批武將,集合起三千人馬不在話下。我們突然發難,出其不意,打個措手不及,將蕭燕燕與當今一除,那些統兵將領知曉大勢已去,還不得乖乖投靠新主。”“好,王叔所言有理。”寧王問:“但不知何時動作?”“事不宜遲,今夜三更舉事。”“我在二更帶本府人馬來會合。”寧王爽快表態。荊王也隻好讚成:“我也如期領兵前來。”商議停當,齊王送寧、荊二王出府,直到大門以裡。荊王說:“王叔請留步吧,您貴體初愈,不可過於勞累。”“二位王侄走好,恕我不再遠送。”齊王目送二王出了大門,正要轉身回房。寧王忽然叫道:“王叔快來。”齊王不知出了何事,快步出門趕到近前:“何故大驚小怪?”荊王向大門左右一指:“你看。”堂堂王府朱門兩側,紅牆之外,胡楊樹下,站立著一排荷槍執刀的士兵,看裝束分明是禦帳親軍。齊王也未免愣怔。稍停,不由震怒地發問:“你們到此做甚?”一位年輕英俊的將軍應聲走來:“奉聖旨保護王府安全。”“韓德讓!”齊王咬牙切齒,“我不需要你們,滾開!”“聖命難違,請王爺見諒。”“我,我進宮找蕭燕燕辯理。”齊王怒衝衝就走。韓德讓攔住去路:“奉聖諭,王爺暫時不宜外出。”“你,你們想軟禁我!”儘管齊王氣得暴跳如雷,但也不能離開府門半步。寧、荊二王勸慰幾句後離去,齊王隻能氣呼呼回到房中。齊王越想越氣,看此情景,寧、荊二王還敢如期興兵為亂嗎?自己精心策劃的奪權行動豈不又要落空。管家在一旁提醒:“蕭燕燕兵圍王府一定是聽了阿缽報信後采取的防範措施,這事就壞在阿缽身上。”“哼!我決饒不了他。”一個罪惡的主意騰地跳上了齊王的心頭。因為天陰,夜幕比往日來得要早,巍峨的齊王府溶進如漆的夜色中。自打齊王不走運,入夜的王府已不再是燈火輝煌,隻亮起少許幾處燈光。偌大的一座王府多為黑暗籠罩,給人以陰森冷清之感。牡丹花枝唰啦啦一動,悠忽閃過一個人影。一身黑衣,臉蒙烏紗,使人難識其廬山真麵目,手中劍時而閃動著銀光。他顯然路徑稔熟,從容順利地向前摸去,很快來到一處燭光閃爍的宅院。越牆而入,挨近窗前,劍尖刺破窗欞紙,單目吊線向內窺視,這是王妃素素的寢室,隻見素素赤身站在大木盆中正在擦身洗浴。望著那象牙細瓷般的玉體,蒙麵人略微猶豫了一下,但是仇恨的怒火立刻就把惜玉憐香之心燒焦了。他移到門前,用劍尖撥動門栓。正在沐浴的素素,似乎聽到了動靜,她側耳片刻,轉過身來注意搜尋異常聲音,並試探地問一句:“誰?”蒙麵人業已撥開門栓,將門推開些側身而入,也不答話,直進內室。冷不丁一個蒙麵人持劍闖入,素素嚇得失聲尖叫:“來人哪!救命……”蒙麵人挺劍就刺,素素跳出澡盆躲閃。蒙麵人跟上一步,第二劍劈來,素素掀翻梳妝台遮擋,蒙麵人躲過。第三劍又淩空砍下,素素不及躲閃,情急之下,舉起木杌迎架,木杌被劍一劈兩半。素素被逼到了牆角,已經無處可躲,如果蒙麵人第四劍再到,那麼素素就隻有引頸受死了。就在蒙麵人又把寶劍舉起之際,房門被“哐”一聲撞開,阿缽一躍跳入,厲聲斷喝:“住手!”蒙麵人怔一下,手中劍停在半空。但是,要衝過來援助素素的阿缽,也猛地被釘在了門口,他看見一絲未掛的素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素素急得不行:“阿缽,莫再猶豫,快過來救我性命。”眼見蒙麵人又落劍欲斬,阿缽也就顧不得許多了,縱身躍起淩空一腳,將蒙麵人手中劍踢飛。雙腳方一落地,又橫腰一掌推去,蒙麵人立腳不住,登時跌個腚蹾。阿缽沒想到刺客武藝這般稀鬆平常,拾起地下劍,手起劍落就砍下去。“你敢殺我,狗奴才!”蒙麵人叫出聲並滾身閃躲。阿缽隻覺聲音熟悉,急切間又想不出是何人,便突然下手一把扯下了刺客蒙麵烏紗:“你!王爺?”齊王站起拍拍身上土:“阿缽,我命你殺了這個賤人。”素素這時已是氣極:“齊王,你全不念娘娘鳳恩,竟欲刺殺我,真是禽獸一般!”“王爺,你都乾了些什麼事呀!”阿缽手中劍指點著齊王的腦門。素素恨得切齒:“阿缽,快殺掉奸王,為朝廷除去一大禍害。”阿缽執劍逼上前,齊王嚇得連連後退,但依然嘴硬:“我是當今皇叔,你敢以下犯上!”阿缽手中劍試了幾試,最後踢了齊王一腳:“滾!”齊王得命,屁滾尿流逃出。素素對此大為不滿:“你為何輕易放走這奸王?”阿缽背轉身體:“王妃,你,你……”素素這才想起,自己還赤身裸體,趕緊胡亂套上幾件衣服,阿缽這才麵對素素說:“他畢竟是親王,我不過一個家奴,實在不敢下手。”“奸王得以活命,隻怕又要滋生事端。”素素放心不下,“阿缽,方才遇刺險些被害,如今依然心驚肉跳,你不能離開我,就留在這房中吧。”“這,”阿缽看看她,想起適才目睹素素裸身的情景,不覺臉紅,趕緊低下頭去:“怕是不方便。”“不管那些了,萬一奸王再派人來害我呢?”“我,我學關雲長秉燭達旦,在門外守護。”素素走過去閂上房門:“你就莫再推三阻四了。”阿缽感到麵頰發燙,心跳加速,不知為什麼,他眼中的素素總是不曾著衣的樣子。他確實心慌意亂,是一種又懼怕什麼又企盼什麼的心情。素素嫋嫋娜娜問他走來,他漸漸感受到了王妃那呼吸的馨香,身體的軟溫,難道王妃要報答救命之恩?阿缽在惶惑中陶醉了……齊王失魂落魄垂頭喪氣回到住處,待心神穩定下來,不由得越想越氣惱,鬥不過蕭燕燕已經夠慘了,如今又栽在家奴手下,這個王爺當得未免太窩囊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整整一夜未睡。曙光悄悄染白了東窗,窗外架上的鸚鵡又開始了例行學舌:“早安,早安。”齊王正在心煩,一賭氣撲過去連架扯下,鸚鵡被他三兩把揪扯個稀巴爛。在附近等候吩咐的管家見狀說:“無辜的鳥兒太可憐了。”“誰叫我不順心,我就讓誰碎屍萬段!”齊王胸中此刻溢滿了殺氣,“傳護衛使立刻來見。”少頃,護衛使奉召來到,齊王怒衝衝下令:“你帶二十名護衛隨我走。”護衛使不敢有違,點齊二十名部下跟在齊王身後,來到素素居住的宅院。齊王這才對護衛使說明:“王妃不守婦道,與家奴阿缽通奸,罪在不赦。你帶人分彆衝進他二人各自的居室,亂刀齊下,將其碎屍萬段!”護衛使略覺猶豫。“怎麼!莫非你已被王妃收買?”齊王眼內射出凶光。“小人怎敢背叛王爺。”護衛使哪敢再耽擱,立即帶人闖入阿缽居室,可是室內並不見人。護衛使回頭問齊王,“阿缽不在,王爺看怎麼辦?”齊王心想,莫非阿缽又去宮中報信?蕭燕燕獲悉昨夜之事豈能甘休?先下手為強呀!他牙一咬:“先殺了蕭素素,再搜尋阿缽。”於是,護衛使帶人呼啦啦闖進了素素臥室。因疲勞睡熟的素素與阿缽,在夢中驚醒,都不免驚慌失措。“你們要乾什麼?”阿缽發問,急切間偏又找不見衣服。素素則以王妃身份厲聲嗬斥:“狗奴才們,膽敢闖入我的臥室,分明都活夠了!”護衛使卻是驚喜地說:“王爺,阿缽在這裡!”齊王分開護衛走上前,見阿缽與素素同處一床,竟然仰天大笑。他原想以捏造的通奸罪名拔掉這兩顆眼中釘,不料二人真的做出了這種風流事,而且還是被堵在一起:“好哇!好!欺主家奴,無恥王妃,你們的末日到了。”護衛使舉刀召喚部眾:“上!”二十名護衛一擁上前,要將素素與阿缽剁為肉醬。“住手!”齊王突然攔住眾人。護衛使大惑不解:“王爺,怎樣處死他們?”“將這對奸夫淫婦就這樣光著身子綁在一處。”“不殺了?”“休要多問。”護衛使指使人稍許費些周折,將赤條條的素素、阿缽對麵貼胸捆在了一起。二人羞得無地自容,都緊閉雙眼一言不發。齊王卻是格外精神,喊來管家為他端來酒菜,邊吃邊喝邊數落著素素和阿缽取樂。素素不能再忍受這奇恥大辱:“奸王,你殺了我吧!”“殺你容易,隻是那樣太便宜你了,我要出夠氣。”齊王想起以往受到燕燕的多次懲治,不覺又恨從心頭起,狠向膽道生,疾呼管家來見。管家走進時,見齊王正在案前揮筆書寫什麼,他不敢打攪,肅立等候。齊王寫好後將信交與管家:“你即刻進宮,呈給蕭燕燕。”“老奴遵命。”管家不敢多問,當即持信離開。齊王又將護衛使叫到一邊耳語:“你帶部下在這居室四周埋伏好,少時蕭燕燕若來,聽我摔杯為號,你們一起殺出,亂刀齊下,處死蕭燕燕,待我麵東登基,你就是開國元勳。怎麼樣,可有這個膽量?”護衛使聽說要他刺殺國母,難免心下膽虛,可他深知齊王的脾氣,此事如若拒絕,必定難逃一死。所以,他爽快表示:“王爺待小人恩重如山,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好,你做好準備。”齊王布置好一切,就焦急地等候蕭燕燕飛蛾撲火。燕燕她會上鉤嗎?齊王府外,韓德讓領人沿牆周遭巡邏。忽然望見鳳車迤邐而來,不明白蕭燕燕為何來此,急忙迎上去。蕭燕燕至府門下車,齊王府管家忙說:“娘娘鳳駕少待,老奴即刻去稟告王爺出迎。”他如飛去了。韓德讓近前拜見後問:“娘娘莫非要進齊王府?”“齊王派人送信,聲稱王妃與家奴通奸,並欲處死二人。家姊有性命之憂,我怎能不來。”“娘娘,齊王為人奸狡,與你積怨太深,須防不測,萬萬不可涉險。”“有你領兵在外,齊王九-九-藏-書-網還敢加害於我不成。”“娘娘,須防他狗急跳牆,鋌而走險。”韓德讓勸阻:“還是不進齊王府為上策。”“已到府門而返,豈不遭人恥笑,我堂堂國母就如此膽怯嗎?再者說,姊姊危在旦夕,我怎能見死不救呢?”韓德讓知燕燕決心已定,難以挽回,隻好再采取補救措施:“娘娘隻帶兩名貼身太監,萬一齊王翻臉豈不危險,末將請求同行進府保駕。”“何必呢,這樣做似乎我先膽虛了。”燕燕也不等齊王出迎,就步行進府了。齊王迎至中途相遇,發現隻有兩名內監跟隨燕燕,不由心中大喜。暗說真乃天助我也!走進素素臥室,齊王一改往日對燕燕的恭敬之態,也不行君臣之禮參拜,走到牆角,抓起一幅被單:“娘娘請看。”,見是赤身裸體的素素與阿缽綁在一起,燕燕登時羞得滿麵通紅:“這成何體統!”“娘娘息怒,有道是抓奸要雙嘛。”齊王陰沉地冷笑。“快放開他們,令其著裝回話。”此刻齊王有恃無恐,根本不買她的帳:“娘娘,他二人如此敗壞綱常,按律當斬,就請處置吧。”這時,阿缽終於用舌頭將堵嘴的破布頂出來:“娘娘,他是挾仇陷害。奸王昨夜刺殺王妃未遂,才生此毒計加害我們。”“你胡說!你二人通奸,是被當場抓獲,有眾人為證,還想抵賴嗎!”齊王轉而逼迫燕燕,“請娘娘下令處死他們。”蕭燕燕並不理睬他,而是吩咐內監:“過去給王妃二人鬆開綁繩,叫他們穿上衣服回話。”“站住!”內監未及走過去,齊王便大叫一聲,繼而怒目而對燕燕,雙眼放出凶光,“我料你也不會主持公道,今天我要同你算總帳!”齊王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隨著茶杯響,四外喊殺聲頓起,護衛使和二十名護衛亂紛紛擁入室內,口中亂叫亂嚷:“殺呀!殺了蕭燕燕……”燕燕毫不驚慌:“你們要造反不成?須知韓將軍的精兵已將齊王府包圍。”邊說邊向一內監使眼色。齊王奸笑兩聲:“蕭燕燕,你的算盤打錯了,不等韓德讓趕來,你早已碎屍萬段,上!每人賞生金十兩。”護衛使帶頭又鼓噪上前,因為要殺當今國母,他總是有些畏懼,所以不夠勇猛。而燕燕此刻已移身至東牆邊,伸手抽出了壁掛的鎮宅寶劍。領會燕燕眼色的內監,要去割斷他們綁人的繩索。齊王看見,跨步一劍刺去,插入內監後心,內監無聲倒下,匕首也撒手丟開。與此同時,燕燕與護衛們已交手廝殺起來。一個女子一把寶劍抵擋二十個如狼似虎的武士,畢竟寡難敵眾,燕燕有性命之憂。阿缽望見匕首就在身邊,移動過去,抓到手裡,反手一撥,割斷繩索,他立刻一躍而起挺身參戰。燕燕見狀喜出望外:“阿缽,快殺出去向韓德讓呼救。”齊王一聽就慌了,嚴令眾護衛:“快,一定要截住他。”護衛們此刻已有死傷,其餘人也就愈加發狠了。將燕燕、阿缽分彆團團圍住,二人漸漸手忙腳亂,難以招架。齊王見此情景笑逐顏開:“哈哈!蕭燕燕,你完蛋了!”“娘娘休要驚慌,末將來也!”韓德讓手持雙劍殺入,劍花翻飛處,鮮血飛濺,人頭落地,轉眼間有十幾個護衛死於他的劍下。燕燕與阿缽也奮起勇氣,分彆消滅了交手敵人。剩下護衛使見大勢已去,意欲逃走,阿缽甩出手中匕首,護衛使也倒地斃命。此刻,素素已穿好衣服,將阿缽衣服遞過來。阿缽顧不得穿,權且胡亂圍在腰間遮蓋,而是拾起一把刀逼向驚慌戰抖的齊王。躲在牆角的齊王,手握護身寶劍,臉色都嚇白了:“你,你要做甚?”“奸王,你的末日到了,我要結果爾的狗命!”阿缽想起被辱情景,怒火在周身燃燒。齊王看看燕燕,見當朝國母隻是怒目相視,毫無赦免之意,徹底絕望了:“蕭燕燕,我死後做厲鬼也決不與你善罷甘休!”手中劍一橫,切斷了咽喉。望著齊王倒下去的屍體,燕燕心中略微輕鬆一下,頭號政敵終於被消滅了。但是,還有寧王、宋王、荊王,他們會循規蹈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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