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走進俄勒岡州監獄那間鋼筋水泥建的審訊室的時候,格蕾琴已經在那裡了;她穿著藍色斜紋粗棉布囚服,戴著手銬,坐在桌.邊。經過一個月藥物引起的昏迷,一個月的物理治療,阿奇還是無法直起腰杆。格蕾琴看見他微微笑了笑,審訊室裡的氧氣立馬都衝了出去,仿佛她把氧氣全都吞咽下去了似的。阿奇不能看她。他把目光移開了——看著那麵單向可視玻璃,亨利就在玻璃後麵等著——然而,隻看到他們兩個人在玻璃上反射回來的影子。厚重的金屬門在阿奇身後關閉,鎖上了。那是一把電子鎖,由門邊的一係列蜂鳴器和隔壁觀察室的主控製台控製。兩個衛兵全副武裝,站在外麵的走廊上。然而屋子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這些是她提出的條件。“我一直很想你,親愛的,”她說。聞到房間裡的氣味,阿奇想起了她當初把他鎖進去的那個地下室、水泥地和洗滌液。“確切地說,你想什麼呢?”他問,他服用過她喂他的毒藥,嗓子還是沙啞的,“我血液的氣味嗎?”她雙手合起來,放到桌麵上。“我傷害了你的感情,”她說。阿奇看著她,感到心慌意亂。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你給我喂了管道疏通劑,還取出了我的脾臟,”他說。她關切的眼神似乎十分真切,又捉摸不定。“你的傷疤愈合得怎麼樣了?”她問。她還是那麼美麗。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穿著寬大的囚服,不施粉黛,她還是讓他的身體起了反應。他為此痛恨自己。“你個子很高,”她說。“我在服用止痛藥,”他說。她在地下室裡就喂過他止痛藥,當他吞咽下管道疏通劑的時候,她就獎勵他幾片止痛藥;他要是再也無法坐起來吞咽藥片了,她就把藥片丟到他嗓眼裡。他服用止痛藥不再是為了止痛。她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指了指桌子對麵的椅子。“你要不要坐下?”他斷裂的肋骨還沒有愈合,很難坐下來。襯衣把傷疤擦得生疼。胸膛上那塊心形傷疤有時候還會流血。“我想我還是站著吧,”他說。她點頭表示理解。“當然可以,”她說。阿奇拉了拉襯衣領子。他來這裡是為了那些受害者。他對自己是這麼說的,對亨利和黛比也是這麼說的。誰也沒有料到,她提出要和他見麵這樣瘋狂的要求,他居然乖乖就範了。她可是差一點把他殺了啊。但是,他讓自己艱難地來到這裡,是為了幫助那個識彆身份的計劃,為了那些受害者。那些受害者。這話並不全是真的。她被捕已經有兩個月了,他一直在提心吊膽地等著她坦白的結果,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還沒有跟任何人講過他們之間的風流韻事。他也準備對此矢口否認。他們就這個案子曾在—起待過一段時間,對此他可以解釋。然而,一直搞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三緘其口,都快把他搞死了。“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東西?”他問格蕾琴。“你看過那份認罪協議書了,”她說,“我是要坦白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把我殺過的每一個人都告訴你。所有案子你都可以結了。”“那正好。”“這都是你掙來的,”她說。阿奇感覺這句話有千斤重。“你為什麼做那件事?”他問。他指的並不是殺人。他說的是那場風流韻事。“為了好玩唄,”她說。可是,他拿不準她回答的是哪一個問題。他側身靠到門上,感到弱不禁風。“坐下吧,”她又說了一遍,“請坐。”他這一次照做了。他走到桌前,把身子放到椅子上,渾身疼痛難忍。“彆難過,”她說,“你抓住了我。你是一個英雄嘛。你想得到的你都得到了。”一個英雄。他從一開始就被人家掌控著。讓人施了美人計。這件事甚至是不是確有其事,他都搞不清楚。“你說一個你想了結的案子吧,一個你覺得重要的案子。”阿奇的腦袋向後仰著,看著天花板。他服用過凡可汀,頭皮還是刺痛。他隻想回家,祈求寬恕。沒關係的,他當初在她懷裡奄奄一息的時候,她曾說過這樣的話。他相信了她。他抬起頭,瞥了一眼單向可視玻璃。“伊莎貝爾·雷諾茲,”他說。格蕾琴的麵部表情有了一點異樣——輕輕地挑了挑眉毛,略微皺了皺眉。嘴角繃緊了,幾乎讓人覺察不到。“她很特殊,”格蕾琴說,“她會是個大獎。親愛的,關於她,我會告訴你的。等你準備好了。”阿奇坐直了一些。格蕾琴的臉已經恢複成謙和的麵具。不過隻一秒鐘他就看穿了她。她操縱過他,玩弄過他,折磨過他,然而在這一過程當中,她還讓他見了她。他了解她——至少是了解了她的一部分。這樣一來,或許就足以對他工作有利了。“馬休·福勒,”阿奇說。格蕾琴笑了。“你管那玩意兒叫玻璃棒,”她說,“那是一根調酒棒。”她抬起一隻手,一根手指頭在空中轉了個圈。“我把一根調酒棒從馬休·福勒的尿道向上插了過去。”她說到半截朝旁邊看了看,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仿佛她在回憶一件很得意的往事。“給他插進去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插得非常細致,非常準確。一旦把調酒棒完全插進去,我就用手握住陰莖的底兒,把它弄斷了。”她的手握緊了,握成拳頭。“我就那麼不停地擠著。我能感覺到他體內在我的手下麵發出卡啪一聲。”她鬆開手,滿臉是笑。“一刹那間,滿是玻璃碎片的血液就從他的龜頭那兒吱溜吱溜流出來。”阿奇的手伸進衣兜裡,掏出新藥盒,把幾片凡可汀倒進手裡,吞下去。她抬頭看了看。“我應該繼續講下去嗎?”她問。“我在這兒聽著呢,”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