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心魔 切爾西·凱恩 1714 字 1天前

蘇珊坐在《先驅報》報社的辦公室裡,兩眼緊緊地盯著電腦。她兩點鐘要交一篇稿子。而現在已經是兩點差一刻了。在廁所水箱裡發現眼珠。蘇珊弄不清格蕾琴是在受害者生前還是死後挖出了眼珠。不管是哪種情況,隻是想一想這件事,蘇珊都感到眼睛發疼。皮托克大宅院裡的腦袋,現在大家都這麼叫開了,已經成了全國性的新聞。有線新聞網引述法醫處的消息來源說,腦袋上的眼睛不見了。他們在進行一項在線調查,你可以猜猜那雙眼睛最後會是什麼顏色的。棕色以二比一的比率占了上風。《先驅報》編輯部裡嘰嘰?99lib.喳喳,眾聲喧嘩。吊在天花板上的幾台電視全部調到來自北法戈路、哥倫比亞河穀和皮托克大宅院的直播報道。已經有一種說法,說是要另外做一期特彆報道。蘇珊在寫發現屍體的第一人稱的敘述,德裡克在寫新聞角度的報道,伊恩另派出兩名記者去大宅院。多虧了亨利,蘇珊在《先驅報》網站上透露了有關休息停車點新聞的補充細節。眼珠。牆上畫的心形圖案。脾臟。這些東西明天一定會引起巨大轟動——上頭版,做通欄標題。亨利已經答應,到截稿的時候,提供一幅房子裡死屍的速寫畫,所以,他們將把這幅畫刊登出來,看看會不會有人認出他來。警方有美女殺手專案組,《先驅報》也有自己版本的“專案組”——蘇珊和德裡克,外加其他兩名記者、兩個編輯、兩名攝影記者、一名文字編輯和一名實習生。他們已經做了受害者家屬的簡介報道。他們找到了那些聲稱見過越獄後的格蕾琴·洛厄爾的人。凡是跟格蕾琴接觸過並且還活著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采訪過了。隻有一件事情他們還沒有做,那就是有關她的身世。沒有人知道格蕾琴來自何方。有一個記錄說,她十九歲時在鹽湖城因開無效支票而被拘捕過。也就這麼多。沒有上學的記錄。沒有出生證明。隻是說有許多命案,很少的傳記細節,這些都是格蕾琴在監獄裡星星點點透露出來的,而這大多可能是謊言。由於資料缺乏,報道追捕格蕾琴的記者們彆無選擇,隻好炒冷飯,同樣的采訪、同樣的專家,報道了一遍又一遍。追捕的刺激性變得枯燥乏味,一種絞刑架般的幽默已經根深蒂固。牆上掛著一張格蕾琴·洛厄爾的照片,上麵插滿了飛鏢。伊恩給報道組的每個成員發了一隻杯子,上麵印著格蕾琴·洛厄爾的麵部照片,寫著“我會為一口咖啡去殺人”幾個字。“格蕾琴·洛厄爾過情人節給阿奇·謝裡登送了什麼禮物?”實習生問。蘇珊從來沒有記住過實習生的名字。她隻把他看作是個“實習生”。“沒那個心情,”蘇珊說,兩眼盯著電腦顯示器。“是他的心,”實習生說,“哈!”他穿著一件印有“快跑,格蕾琴”字樣的T恤衫,戴著一副基辛格戴的那種眼鏡,這副打扮不是時髦得不得了,就是極易衝動——是哪一種情況蘇珊還沒有揣度出來。她瞪了他一眼,他趕忙轉過身,看他的電腦去了。“我把它轉發給你,”他說。“你轉發好了,”她說。她再次翻找通話記錄,發現了那個給她提供地址的男人的電話號碼。帕克以前給她講過,早在報紙報道的黃金時代,記者們得用過期的電話號碼簿,從電話號碼裡查找地址。有很多電話公司提供的厚厚的電九九藏書網話號碼簿,在會議室的陳列櫃裡鎖得嚴嚴實實。你得讓編輯給你打開陳列櫃,你要查詢什麼東西當時就要查,因為你不能把電話號碼簿帶回辦公室。電話公司每年都送新的號碼簿,所以,甚至那信息是不是最新的都不能保證。不過,這依舊不失為一個很不錯的竅門。是個可以給旅途之中的人看看的東西。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就能告訴你你的地址。在穀歌搜索引擎出現之前,這簡直就像是魔法。現在任何人有了一個電話號碼,就能把號碼敲進免費的互聯網搜索引擎,立即得到相應的地址。把地址輸進穀歌地球,你能看到三百六十度的街景。從中可以獲得某種樂趣。蘇珊把找到的號碼輸入搜索引擎,沒有搜到房子,搜到的是北波特蘭一座付費電話亭。1998年,美國有二百一十萬部付費電話。而今隻有不到八十四萬部(可能會更少,因為自從她就付費電話做了大型專題報道以來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那樣子,手機對“超人”來說並不一定真的就好。不過,俄勒岡州想到了前頭,就在付費電話要走大嘴比利·巴斯樂隊和激光唱片老路的時候,該州已經通過立法,在那些並非每個人都擁有最新款黑莓手機的地區保護“公共利益的付費電話”。像北波特蘭這樣的地方。蘇珊把附近一個地址輸進穀歌地球,在周圍逡巡著,直到她發現一個背景上有那個付費電話的圖像。沒有電話亭——隻是那種半敞開的硬殼子,裡麵是很大一塊黑色的電話簿裝訂黏合劑,從一根銀色的電線上耷拉下來。突然,隻是為了好玩,她把房子的地址輸進去:北法戈路397號。跳出來的東西使她大感意外。什麼都沒有。沒有這個地址。“我要的稿子呢?”伊恩說。兩點鐘了。蘇珊抬起頭,隻見編輯伊恩·哈珀瘦瘦的屁股斜靠著她的桌沿。他拉了拉自己的辮子,這本是蘇珊曾發現很親密的習慣,但此時卻隻會使她惱火。有的編輯不到最後交稿期限是不會麻煩你的,有的編輯則一直盤旋在你的上空。伊恩就是從天而降的直升機。她脫掉靴子,把兩條腿拉上來,在椅子上盤腿而坐。“你老婆怎麼樣?”她問。伊恩的嘴角繃緊了。他朝四周看了看。沒有人抬頭看。沒有人在意。實習生忙著在推特網上發布有關格蕾琴·洛厄爾的最新笑話。《先驅報》的大多數員工在工作時聽iPod。鋪著地毯的寬大五樓宛若立方體的農場,農場裡的人們靜靜地坐著,兩眼盯著電腦顯示器。“半小時後給我三十英吋的版麵,”他說,抬起手,把一縷跑出來的棕色頭發塞回到辮子裡。“我在寫著呢,”蘇珊說。他湊著她的肩膀看起來。蘇珊調整了一下顯示器。“彆把導語埋沒了,”伊恩說,手指在空中對著屏幕指指點點,“那是吸引讀者的利器。把那兩英吋儘量寫好。”蘇珊甜甜地笑了笑。“你就擎好兒吧,”她說。實習生哈哈大笑起來。伊恩抽身離開她的辦公桌,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我想看你打字,”他頭也不回地說。蘇珊旋轉轉椅,回到顯示器前,心裡納悶她當初怎麼就和這麼個人上床了。“現在是叫做‘敲鍵盤’,”她說。報紙欄的一英吋版麵大約需要三十五個字。三十英吋就是一千零五十個字。,蘇珊總是得計算好了。為此她在桌子上放了一個太陽能計算器。已經敲進去五百字了,還剩下五百五十個字。一摞信封砰地落到桌子上。德裡克衝她笑笑。他的下巴上有一處明顯的凹陷。蘇珊在遇到德裡克之前還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人呢。“有你的信,”他說。她低頭瞥了一眼那摞信封——有些很顯然是新聞發布會的,有的信封有杯托大小,還有一個是鮮亮的粉紅色信封,看樣子像是某種明信片。“你查看我的信箱了?”“我剛才查看自己的信箱,”他聳了聳肩說,“我倆的信箱不是互相緊挨著的嘛。”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仿佛他們兩個的信箱緊挨著,說不定就是某種宇宙間的征兆似的。“放這兒吧,”她說。德裡克皺了皺眉。“你需要回複讀者的來信,”他說,“這是營銷的一部分。”“我會的,”蘇珊說,“可是我手邊的加菲爾德牌文具快要用完了。”德裡克抹平褲子上的皺褶。“你並不喜歡加菲爾德牌文具呀,”他說。蘇珊伸開雙手。“可是我喜歡澆上肉末番茄汁的烤寬麵條,”她說,“很具諷刺意味啊。”她離開桌子,斜靠在椅子上,“我需要工作了,德裡克。我到時間要交稿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牛仔褲上。“你褲子上有血,”他說。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膝蓋。血跡已經變硬,變成了光溜溜的鐵鏽顏色的斑點。蘇珊把盤著的雙腿放開,穿著襪子的腳落到地板上。“謝謝,”她說。“我的桌子裡有一些氧化清潔洗滌劑,”德裡克說。“那玩意去汙漬可好了,”實習生說。蘇珊轉向實習生。“不是要你寫一篇關於脾臟的補充報道嗎?”她說。“對不起,”實習生說。“你從IPO(警察局新聞官)那裡得到什麼東西沒有?”報道真正的新聞,其中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漸漸地使用一些俏皮的縮略語,比如像“IPO”之類的縮略語。“從索博爾那兒沒有什麼你得不到的東西。他們還沒有確認屍體的身份。我做了一點點挖掘,發現房子是一個老太太的。她在一家老人院住了超過十五年。自打她離開之後,那房子就一直空著。房子上麵有一個油罐,地下室裡有氡,所以她沒能賣掉。”他抓撓了一下下巴上的凹陷處。“我說不定會采訪她,從人情味的角度。很好笑的一件事是,她說,自從爆出這條新聞以來,已經有兩個人主動要求買她的房子了。我猜想,人們是想擁有自己的美女殺手犯罪現場吧。”“肯定是,”蘇珊說,“然後開一家提供住宿和早餐的家庭客棧。”德裡克聳了聳肩。“那可是你要做的事情,”他說完轉身走開了,坐回到幾個月前帕克坐過的桌子旁。坐在那裡他從來都沒有舒服的模樣。那張桌子對他來說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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