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吧,船友,高興吧!(我在臨死時歡欣地向我的靈魂呼喊,)我們的生命結束啦,我們的生命開始啦,我們終止了那長久又長久的停泊期,船終於卸空了,她在蹦跳呀!她輕捷地離岸遠航,高興吧,船友,高興吧!生活與土地從來沒有賜與過的說不出的需要,如今,航海者喲,請駛向前去把它尋找。那些已知世界的東西不就是要上升到和進入未知世界嗎?那些有生命的不就是要走向死亡嗎?這些為了鼓舞我走過我所見的世界而唱出的頌歌,如今作為結束,我奉獻給那個看不見的世界。現在向海岸最後一次告彆,現在與陸地和生活最後一次分手,現在,航行者出發吧,(等待你的還多著呢,)你慣常在海上冒險得夠了,謹慎地巡航著,研究航海圖,又準時回到港口,係纜停泊;但是如今服從你所懷抱的秘密願望吧,擁抱你的朋友們,把一切井然地留在身後,再也用不著回到這海港和係纜處來了,出發,永不停止地巡航呀,老水手!作為結束,我預告我死了之後將發生什麼。我記得在我的葉子還沒有長出之前我就說過,我要放開我的愉快而強大的聲音為圓滿的結束而高歌。當美國實踐諾言的時候,當一億優秀的人走遍這些州的時候,當其餘的人讓位於優秀者並對他們作出貢獻的時候,當那些最完美的母親們的子女成為美國象征的時候,我和我的一切便得到了預期的成就。我是憑自己生來的權利闖過來的,我歌唱了肉體與靈魂,歌唱了戰爭與和平,也唱了生命與死亡的歌,還有誕生的歌,並且指出了世上有許多種誕生。我把我的筆獻給了每一個人,我以確信的步伐走過了旅程,而在我的歡愉正當高潮時我就輕輕說再見!並且最後一次地向年青的女人和年青的男子握手辭行。我宣告自然的人將要出現,我宣告正義將獲得勝利,我宣告毫不妥協的自由和平等,我宣告坦率是正當的,傲慢也合理。我宣告這些州的一致僅僅是一個單獨的一致,我宣告合眾國將愈來愈嚴密,不可分解,我宣告壯麗與莊嚴將使世界上所有以前的政治都平淡無奇。我宣告人的粘著性,我說它將是無限的,永不鬆扣,我說你一定還會找到你一直在尋覓的那個朋友。我宣告一個男人或女人正在走來,也許你就是那個人,(再見!)我宣告那個偉大的個人,像自然那樣融和,貞潔,鐘情,友善,並且武裝齊全。我宣告一個生命誕生,那將是豐饒的,熱烈的,神聖的,勇敢的,我宣告一種結束,那將輕鬆愉快地同它的轉化相會合。我宣告將有無數的青年,美麗,魁梧,血液精純,我宣告一大批傑出而粗野的老年人。啊,愈來愈稠密和緊湊了——(再見!)啊,在我周圍擁擠得太緊了,我預見得太多,這超過了我的設想,看來我快要死了。提高嗓子發出你最後的聲音,向我致敬——再一次向時代致敬。再一次吼出那古老的呼聲。激動地叫喊著,利用周圍的氣氛,任意顧盼著,將我看到的每個人吸引,迅速前進,但有時也要稍停,散發古怪的秘密信息,迸發熾熱的火花,將微妙的種子撒落到泥土裡,我自己一無知覺,隻順從我的使命,從不敢發問,將種子留下到千百年後再去滋萌,留給將要從戰爭中出現的大軍,他們的任務我已經開始傳播,把我自己的某些耳語留給婦女們,她們的鐘愛在更加清楚他說明我,把我的問題提供給青藏書網年男子——我不是閒蕩者——我在考驗他們的腦力,我就這樣過去,暫時還有聲音,看得見,與人不和,然後是一個被熱烈追求的悅耳的回聲,(死亡真正使我變得不朽了,)那將是我的已不能看見、但我一直在準備要達到的最高佳境。還有什麼呀,叫我遲延,逗留,張著嘴蜷縮在這裡?是不是要作一次最後的告彆呢?我的歌聲停息了,我把它們拋開,我從我躲藏的幕後自己單獨地向你走來。夥伴喲,這不是書本,誰接觸它就是接觸一個人,(現在是夜裡嗎?我們是單獨在一起嗎?)你所擁抱的是我,也是我在擁抱你,死亡喊我出來,我從書中跳出,投入你的懷裡。你的手指把我撫弄得多麼想睡啊,你的呼吸像露水般在我周圍灑落,你的脈搏安撫著我的耳膜,我感覺渾身上下都已浸透,那麼甜美,夠了。夠了啊,即興的秘密行為,夠了啊,消逝的現今——夠了啊,已經總結的過去。親愛的朋友,無論你是誰,請接受這個吻吧,我特彆把它送給你,請不要將我忘記,我感到,像一個完成了當天的工作如今要休息片刻的人,我此刻從我的化身中上升又接受我的許多次轉化之一,當彆的轉化無疑還在坐等,一個比我所夢想的更真實、更直接的陌生天體在我周圍放出令人黨醒的光輝,再見!請記住我的話,我還會回來的,我愛你,我告彆物質,我像是脫離了肉體,勝利了,死了。我的城市又恢複了合適而高貴的名字,深受寵愛的土著的名字,驚人地美麗而富有意義,一個岩石堆積的島嶼——岸邊永遠愉快地奔騰著匆匆來去的海水。海的美人喲!躺在那裡曬太陽!一邊是你的內陸海洋在衝洗,那麼廣闊,有著繁榮的商業,無數的輪船和帆影,另一邊是大西洋的海風在吹拂,時而猛烈時而輕柔——遠處有強大的隱隱滑動的船艇。有著清甜可飲的溪流——健康的空氣和泥土的小島喲!有著含鹽的海岸以及微風和海水的小島喲!我仿佛站在一隻巨鷹的嘴上,向東注視著大海,眺望著(無非是海和天,)那顛簸的波濤,泡沫,遠處的航船,那粗野的騷動,雪白的弧形浪蓋,海濤歸來對不斷的猛撲,永遠在追求海岸。給那些在宏大的抱負中失敗了的人,給那些在前線衝鋒時倒下的無名士兵。給那些冷靜的專心致誌的工程師——給過分熱情的旅行者——給船上的領航員,給那許多無人賞識的崇高的詩歌和圖片——我要豎一塊豐碑,頭上頂著桂冠,高高地、高高地聳立在其他碑石之上——給一切過早地被摧折的人,被某種奇怪的烈火般的精神所迷住的人,被一種過早的死亡所撲滅的人。一支結束六十九歲的歌——一個梗概——一次重複,我的歡樂和希望的詩行照樣繼續,歌唱你們啊,上帝,生活,大自然,自由,詩歌;歌唱你,我的國家——你那些河流,草原,各個州——你,我所熱愛的星條旗,你們的保持完整的集體,——歌唱北部、南部、東部和西部,你們所有的東西;歌唱我自己——這顆仍在我胸腔裡搏跳的歡快的心,這個被損害的老邁、窮困而癱瘓的軀體——這像棺罩般籠蓋在我周圍的奇怪的遲鈍,這仍在我緩慢的血脈中熊熊燃燒的烈火,這毫未減弱的信念——那一群群摯愛的友人。真勇敢,真勇敢,那些士兵(今天很受人尊敬),他們闖過了戰陣;但是最勇敢的是那些衝上前去、倒在地下的默默無聞的人。這座蟄伏的礦山——這些沒有開發的聲音——熾熱的潛能,憤怒,爭論,或讚美;或虔誠的禱告,或滑稽嘲弄的眼神,(不僅是六點活字,八點、九點活字,十點鉛字,)它們像海濤,能激起怒火,號召犧牲,或者被撫慰得平靜下來,成為閃耀的陽光和睡眠,微睡在蒼白的薄片中。當我坐在這裡寫作,多病而衰老,我的不算輕的負擔是那種老年的遲鈍,多疑,任性的憂鬱,疼痛、冷漠、便秘、嘟噥、厭倦,這可能滲入我每天的歌裡。靈魂喲,我們不是那樣珍視要滲透到鴻篇巨製的主題裡,從那些思想、表演、推理中吸取深邃而豐盈的東西?可是如今,我從你,籠中的鳥,感到你那歡樂的鳴囀,充溢於空中,在僻靜的室內和冗長的午前,這不同樣是偉大的嗎,靈魂你看?來了,靠近了,真荒誕,你朦朧不定的幽靈——你帶來的是生命還是死亡?是力量,虛弱,失明,更多更嚴重的癱瘓?或者是寧靜的天空和太陽?難道還要把湖海攪亂?也許會把我永遠截斷吧?或者就照樣把我留在這裡,遲鈍而衰老,像隻鸚鵡,以粗嘎的聲音在嘮叨,叫喚?(在布魯克林,在一個古老的墓穴裡,沒有特彆的標記,如今還雜亂地躺著一些烈士的遺體,他們無疑是從1776—83 年英國戰俘船和監獄裡運出的、來自紐約和附近以及長島各地的最早最堅定的革命愛國者;他們中成千上萬的人本來葬在瓦拉包特沙洲的壕溝裡。)對於你,比阿喀琉斯或尤裡西斯②的紀念更偉大,比亞力山大的墳墓有大得多多的價值,那一卡車一卡車的古老的骸骨,發黴的骨頭碎屑和裂片,曾經是活著的人——曾經有不可動搖的勇氣、力量和壯誌,美國喲,這就是你此時此地的踏腳石。荷馬史詩《伊利昂紀)中的希臘英雄。② 荷馬史詩《奧德修紀》中的主角。單純,清新,美麗,從寒冬的未日出現,好像從沒有過時髦、交易和政治手腕,從它那草叢中陽光充足的角落裡冒出——天真的,金黃的,寧靜如黎明,春天第一朵蒲公英露出它的深信的臉。平等的女兒、平等的兒子們的中心,讓大家,成年和未成年的,年青和年老的,同樣被珍愛簇擁在周圍,堅強,寬厚,美好,忍耐,能乾,富裕,與大地,與自由、法律和愛永遠在一起,作為一個莊嚴、明智而崇高的母親,端坐在時間的剛玉般的交椅裡。多麼美好啊,那些對往事的暗暗追尋!那仿佛是在夢中的漫遊——默想起昔日的蹤影——它們中的愛情,歡樂,人物,航行!在一場拖得長長的競賽中被指定的優勝者;時間和各個國家——埃及、印度、希臘和羅馬的曆程;整個的過去,連同它的英雄、曆史、藝術、實驗,它那眾多的詩歌、發明、航行、導師、書本,都在貯藏著,為了今天和你——想想吧!這全部的繼承權都集於你的一身。在白晝的炫耀過去之後,隻有黑沉沉的夜來向我顯示星星;當莊嚴的風琴,或者合唱隊,或整個樂團,演奏完了,真正的交響樂才悄悄飄過我靈魂的意境。亞伯拉罕·林肯,生於一八○九年二月十二日今天,從所有的人和每一個人,都有一聲默默的祈禱——一縷思念的悸動,為了紀念他——紀念他的誕生。(1888 年2 月12 日發表。)蘋果園,樹上開滿了花朵;麥田像翠綠的地毯遠遠近近地鋪展,每天早晨都洋溢著無窮無儘的清芬,午後和煦的陽光黃燦燦地如透明的輕煙,綴滿紫色或白色繁花的丁香叢更顯得勁健。不僅僅為了成功的愛情,也不為財富,或榮耀的中年,或政壇上和戰場上的勝利;而是當生命衰老時,當一切騷亂的感情已經平靜,當華麗、朦朧、安逸的霞彩籠罩傍晚的天空,當輕柔、豐滿、寧靜,如更加清新而芳馥的空氣充溢於四體,當日子呈現更溫和的神態,而蘋果終於真正完滿和懶懶成熟地掛滿在樹枝,那時才是豐產而極為恬靜、極為愉快的日子!才是沉思、幸福而平靜的日子!北去的急流冒著水霧——(一個對古老的聖勞倫斯河的懷想,一種閃電般的記憶不知為什麼突然重現心頭,當我在等待日出,從這山上向東方凝望;)又是同樣在早晨——濃霧與曙光在急劇鬥爭,又是那發抖的、掙紮的船在叫我改變方向——我從浪花衝刷著的岩石間幾乎擦著身子艱難地穿行,又一次我看到船尾那個瘦小的印第安舵手,以飛揚的盾字和專斷的手勢,在濃霧中隱隱出沒。假如我有機會追隨最偉大的詩人們,刻畫他們的莊嚴美麗的肖像,並隨意加以模擬,荷馬,連同他所有的戰爭和武士,——赫克托,阿喀琉斯,埃傑克斯,或者莎士比亞的陷於悲哀的哈姆雷特、李爾、奧賽羅——丁尼生的漂亮的貴婦人,最佳的韻律和靈機,或者以完美的韻腳馳騁的絕妙奇想,以及歌手們的欣喜,這些,這些,海洋喲,所有這些我都樂於交易,隻要你願意把一個波濤的起伏、把它的機巧傳給我,或者將你的一絲絲呼息吹入我的詩中,把它的芬芳留在那裡。你們這些不斷高漲的潮流你們這些不斷高漲的潮流喲!你進行這一運動的能力喲!你那看不見的力量,向心的和離心的,遍布於太空。與太陽、月亮、地球以及所有的星座那麼親近,你從遙遠的星球帶給我們的信息是什麼?從天狼星、從禦夫座帶來的是什麼?是什麼中心的心臟——而你是脈搏——使得一切都活起來呢?這一切的無限的集體又是什麼?你身上有什麼微妙的詭秘和含義?有什麼通向一切的線索?什麼流動的巨大本體,將整個宇宙抱攏,使它所有的部分合而為一——好比航行在一艘船裡?落潮已儘,暮色低垂落潮已儘,暮色低垂, 納維辛克是紐約灣南部港口的一座小山。清涼而菠鬱的海風向大陸吹來,帶著海苔和鹹鹽的氣味,連同許多種從渦流中傳來的、隻能隱約聽到的聲音,許多受壓抑的懺悔——許多的啜泣和竊竊私語,好像是遠處或隱蔽著的聲息。他們是那樣席卷而過呀!他們是那樣絮絮咕噥呀!那些不知名的詩人們,——世上最偉大的藝術家們,他們所珍惜的破滅了的圖謀,愛情的遝無反響——老年的齊聲抱怨——希望的臨終透露,某個自殺者絕望的叫喊,到無邊的荒野中去,永遠也不回頭。那麼,繼續向湮沒走去吧!向前,向前,履行你的職責,你送殯的退落的潮水喲!你儘管繼續向前,你這喧鬨的出口喲!而且還不單單是你,暮色和送殯的落潮,也不隻你,你破滅了的企圖——也不隻那些失敗,壯誌;我認識,神性的欺詐者們,你們的魅力的外貌;及時地經由你們,從你們,潮水和日光會再次到來——絞鏈又及時轉動,及時地補償著、混合著那些必需而不協調的部分,從你們,從睡眠、黑夜和死亡自己,交織出永恒的誕生韻律。洪水洶湧而來,咆哮著,濺著泡沫,一路前進,它長久地保持高潮,鼓著寬闊的前胸,一切都在震顫,膨脹——農場,林地,城市的街道,正在勞動的人,主帆,中桅帆,三角帆,在遠處的海麵出現——輪船的尖旗般的青煙,——在上午的陽光中,裝載著人類的生命,愉快地向外航行,愉快地向內航行,我所熱愛的旗在許多桅杆上飄動。在長久地注視海濤之後,我自己被喚回——恢複到我自己,每個浪峰中都有某種起伏的光輝的暗影——某種回憶,歡樂,旅行,觀察,無聲的畫卷——轉瞬即逝的景致,過去已久的戰爭,那些戰役,醫院的情狀,那些受傷者和死人,我自己,從每個已逝的階段闖過來的——我的閒散的青春——眼前的晚景,我的已經總結了的六十年生命,還有更多的,過去了的,為任何偉大的理想所考驗過的,沒有目的的,全部毫無結果,而且或許還有上帝全盤計劃之內的某一點滴,某個波紋,或者波紋的部分,就像你的,你這無邊無際的海洋的一個水波。於是到最後,從這些海岸,這座山裡,我領悟了,潮汐喲,你那神秘的人類意義:隻有憑你那同樣包含著我的法則,你的上漲和下落,腦子才能創作這首歌,聲音才能吟唱這首歌。假如我有必要指出,西部世界喲,你那最雄偉的景象和外觀,那不會是你,尼亞加拉瀑布——也不是你,無邊的大草原——也不是你,科羅拉多大峽穀的裂陷,也不是你,約西密特——或者黃石河,連同它所有痙攣著的溫泉上那升入天空、時隱時現的汽環,也不是你俄勒岡白色的火山錐——或者休倫那一串浩大的湖泊,——或者密西西比的巨流:——這個如今在沸騰的半球上的人類,我要舉出——那振動著的仍然低微的聲音——美國的挑選日,(它的心臟不在被選人身上——主要是行動本身,每四年一次的選擇,)北部和南部都緊張起來,——沿海和內地——從得克薩斯到緬因——大草原各州——弗吉尼亞,加利福尼亞,弗蒙特,從東到西像陣雨般到來的最後投票——那些自相矛盾和彼此傾軋,那紛紛降落的無數雪片——(一場不動刀子的爭鬥,可是超過所有古羅馬的或現代拿破侖的戰爭:)全麵的和平選擇,人性或好或壞——那比較曖昧的差距和浮渣也該歡迎:——是酒在冒泡,發酵?它幫助淨化——而心臟在悸動,生命在發光:這些猛烈的狂風和風雨飄送著寶貴的船隻,鼓起華盛頓的、傑斐遜的、林肯的風帆遠航。海啊!以沙嘎傲慢的言語,在我日夜巡訪你驚濤拍岸的地方,當我想象你對我的感覺的種種新奇的暗示,(我看見並在此簡略地列舉你的談話和商量,)你那白鬃紛披的竟走大軍在奔向終點,你那豐滿微笑的麵容蕩漾著陽光閃耀的碧漣,你那陰沉的蹙額和慍色——你那些放縱的颶風,你的倔犟不屈,反複無常,恣情任性;儘管你比一切都強大,你那紛紛的淚珠——來自你的永遠滿足中的一樁缺陷,(隻有最艱巨的鬥爭、過錯、挫折,才能使你最偉大,少一點也不行,)你那孤獨的處境——你一直在尋求但始終沒有找到的某樣東西,某種確實被拒絕了的權利——某種受禁錮的自由愛好者在巨大而單調的狂怒中的聲音,某個巨大的心臟,像一個行墾的心臟那樣,在那些碎浪之中被束縛和衝撞,通過長久的潮湧和痙攣,和喘息的風,以及你那些砂礫和波濤的有節奏的叫嚷,以及蛇的噝噝聲,粗野如雷的嘩笑聲,以及遠處低沉的獅吼,(它隆隆地響著,直達上天聾聵的耳朵,——但是如今,至少這一次,卻顯得親近,這一次,一個黑夜中的幽靈成為你的知心,)地球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傾訴,從你靈魂的深淵中嘮叨著洶湧而出,這是宇宙的原始戀愛故事,你把它向一個同類的靈魂講述。威武的演員一個又一個退出了,從永恒的曆史舞台上那場偉大的表演,那驚人的、不公平的戰爭與和平——舊與新的鬥爭的一幕,在憤怒、恐懼、陰沉的沮喪以及多次長期的僵持中打完了決戰;一切都過去了——從那以來,退入到無數的墳墓裡,像爛熟的果實,勝利者的和失敗者的——林肯的和李的墳墓——如今你也和他們在一起,偉大時代的人物喲——而且無愧於那些歲月!來自大草原的人喲!——你的角色曾是那樣錯綜複雜而艱苦,可是它給扮演得多麼令人欽佩! 美國南北戰爭中南部軍隊的統帥。. 899.(1884 年10 月9 日,布法羅城給古老的易洛魁講演家立碑和重葬,即興而作。)在這個場合,這一儀式,由於風氣、學識和財富而產生的儀式。(也不僅僅是出於奇想,——的確有些深長的意義,)或許,從高處,(誰知道呢?)從縹緲的雲彩所組成的形象中,像一棵從靈魂深處被震撼了的老樹,或者岩石或懸崖,大自然中太陽、星辰和地球的直接產物——一個高聳的人形,穿著薄薄的狩獵衫,挎著槍,幽靈般的嘴唇上漾著一絲諷刺的微笑,向下俯視著,像獲相②詩中的一個精靈。 易洛魁人是申第安人的一支,以前居住在加拿大和美國東部。“紅夾屯”是他們部族的首領。② 莪相:傳說中三世紀左右愛爾蘭及蘇格蘭高地的英雄和詩人。(1885 年2 月)哎,不是這大理石,僵硬而冰冷的大理石,遠不是它的基座和塔尖所伸展的地方——那環繞著、包圍著的圓形區域,你,華盛頓,你屬於全世界,為各大洲全體所有——不僅僅是你美利堅的,同樣屬於歐羅巴,在每個地方,在領主的城堡或勞動者的茅棚裡,或者冰凍的北方,或悶熱的南部——是非洲人的——身居帳篷的阿拉伯人的,是含著可敬的微笑坐在廢墟中的古老亞洲的;(古代人歡迎新的英雄嗎?那不過是同樣的——合法地一脈相承的後裔,那不屈的心和胳臂——證明著永不中斷的世係,英勇、機警、堅忍、信心,還是一樣——即使失敗了也不頹喪,還一樣:)凡是有船隻航行之處,或者蓋有房子的地方,無論白天黑夜,在繁華城市裡所有的大街上,室內室外,農場或工廠裡,如今,或者將來,或者過去——凡是有過或還有愛國的意誌生存之地,凡是自由為容忍所平衡、為法律所支配之地,都有你真實的紀念碑站著,或正在升起。〔北緯三十八度多一點,——從那裡,乘我們最快的海船在風平浪靜中航行大約一整天可以到達北極——探險者“格裡利號”聽到海洋上空一隻孤單的雪烏愉快地歌唱的聲音。〕從荒涼寥闊的北極傳來了你那歡樂的嗓音,我將記取這個教訓,寂寞的鳥兒喲,——讓我也歡迎寒流,甚至像現今這樣極度的寒冷,——一種麻痹的脈搏,一個喪失敏感的頭腦,被圍困在寒冬海灣裡的老年——(冷啊,冷啊,冷!)這些雪白的頭發,我這無力的手臂,我這凍傷的腳跟,我為它們汲取你的信念,你的箴言,並且銘記到最後;不單隻夏天的地帶——不隻青春的歌吟,也不隻南方溫暖的潮汛,我還要以輕快的心情歌唱,那在緩慢的冰塊掌握中、在北國雪天包圍下的歲月堆積的晚景。白天黑夜,多麼急匆匆的人潮呀!多少的情欲,贏利,失敗,熱忱,在你的波濤中遊泳!多少的罪惡、幸福和悲傷在回旋著把你阻擋,多少好奇、質問的眼色喲——愛的閃光!媚眼,嫉妒,椰榆,輕蔑,希冀,渴望!你是入口,你是競技場——你有無數拉得長長的行列和集團,(隻有你街道的石板、路邊和門麵能夠述說它們特有的故事;你的豐富的櫥窗,宏大的飯店——你的人行道寬闊而平坦;)99csw.你有的是無窮無儘的、悄悄行走的、故作斯文地遲緩的腳步,你就像那色彩斑駁的世界本身,就像那無限、多產而愚弄的人生!你是戴著假麵的、巨大的、無法形容的外觀和教訓!要達到詩歌最終的輕快節奏,要看透詩人們的最深的學問——認識那些大師們,約伯·荷馬,埃斯庫羅斯,但丁,莎士比亞,丁尼生,愛默生;要判斷愛情、傲慢和疑問的微妙多變的色澤——真正了解,要囊括這些,最高的敏銳才能和必須付出的入場費,老年,以及它從全部過去的經驗中帶來的一切。許久以前,我母親方麵的一位親戚,年老的水手科薩朋,我要告訴你他是怎樣死的:(他一輩子是個水手——快九十歲了——同他已婚的孫女詹尼生活在一起;房子建在山上,望得見附近的海港,遠處的海呷,直到遼闊的海洋;)那最後一個下午,黃昏時刻,按照他多年以來的習慣,他坐在窗前一把寬大的扶手椅裡,(有時候,真的,整個下半天都那樣坐著呢,)觀望著船隻來來往往,他對自己咕噥不休,——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有一天,一隻掙紮著出海的雙桅船,受到長久的折磨——被狂流衝擊得大大偏離了航線,終於,天黑時風向變得有利了,她的整個命運也改變了,她迅速地繞過海呷,勝利地劈開浪濤駛入黑夜,他守望著,“她自由了——她在奔向目的地”——這是他最後的言語——當詹尼回來時,他坐在那裡死了,荷蘭人科薩朋,老水手,我母親方麵的親戚,以前很久很久。當他又走下台來,戴著西班牙帽子和羽飾,以出眾的步態,從過去那些逐漸暗淡的課業返回,我要叫喚,我要說出並且承認,從你那裡得到的有多少東西!從你對於唱腔的發現中,(那樣堅定——那樣柔和——還有那震顫的豪邁的音色!那完美的唱腔——對我說來最深刻的一課——對一切的考驗和試測:)從那些旋律中怎樣提煉出來的——我這狂喜的兩耳和靈魂怎樣吸收著費爾南多的心,曼利科、厄南尼和美妙的吉納羅的激情的呼喚,從那以後,我將自由的、愛情的和信念的解放了的歌唱般的音樂,(猶如芳香、色彩、陽光相互關聯,)包藏著或力求包藏在我的變調的歌吟裡麵,並且從這些,為了這些,利用這些,已故的男高音歌手喲,寫一首急就的短章,這落人正在用一鏟鏟黃土封閉的墳穴中的秋葉一片,作為對你的紀念。(根據最近我與一位德國唯靈論者的談話而作)沒有什麼是曾經真正消失了或者能夠消失的,誕生、本體、形式不是——世界上的事物不是,生命、力量、或任何可見的東西都不是:外表決不會損害和變遷的天體也不會攪亂你的腦子。時間和空間是寬裕的——大自然的各個領域是寬裕的。遲鈍、衰老、僵冷的身軀——從早先的烈火中留下的灰燼,變得暗淡了的眼中的光輝,到時候將重新燃起;此刻已西斜的太陽還會為不斷來到的早晨和中午上升;春天的看不見的法則總會回到冰凍的土地,帶著花草和夏天的莊稼與果實。(這個詞的意思是對土著居民的哀悼。它是易洛魁人的一個用語,並被當作一個人名使用。)一支歌曲,它本身就是一首詩一這個詞的本意就是一首挽歌,在荒野中,在岩石間,在暴風雨和寒冬的夜裡,它的音節給我喚來這樣朦朧、奇怪的場合;約濃迪俄——我看見,遠在西部或北部,一個無邊的深穀,連同平原和陰沉的山嶽,我看見一大群一大群健壯的酋長,巫醫,以及鬥一隊隊烏雲般的鬼影掠過,在暮色中消失了,(一個屬於樹林、野外風景和瀑布的種族喲!沒有圖片、詩歌和聲明把他們向未來傳播:)約儂迪俄!約依迪俄!——他們無聲無影地消失了;今天也讓出位置,凋謝——城市、農場和工廠也在凋謝;一個被蒙住的洪亮的聲音——一個鳴咽的字眼從空中霎時透漏,隨即就沒了,完了,沉寂了,並且徹底消失了。從來是不知氣餒的、堅決的、鬥爭的人類靈魂;(以前的軍隊失敗了嗎?那麼我們送出新的軍隊,——再送出新的;)從來是世界上所有新舊時代的被扭住不放的秘密;從來是那麼熱烈的眼睛,歡呼,歡迎的鼓掌,讚美的吆喝;從來是不滿足的、好奇的、到底未被說服的靈魂;今天還一樣在掙紮——一樣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