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為了田地,為了這些激情的日子,也為了我自已,如今請讓我暫時回到你這裡,秋天田野裡的土地喲,我要俯伏在你的胸脯上,把我自己奉獻給你,應和著你那健全而平靜的心臟的跳動,捧出一首獻給你的詩。無聲的大地喲,請向我吐露一個聲息,我的田地的收獲季節喲,——無邊的夏季作物喲,多產的、正在分娩的褐色土地喲——無限豐富的子宮喲,唱一支歌來說說你。2永遠在這舞台上,總是演出上帝的每年一度的平靜的戲劇,豪華的隊列,群鳥的歌曲,最充沛地供養和最大地鼓舞靈魂的日出,起伏的大海,拍岸的水波,浩大而悅耳的濤聲,林地,粗壯的樹木,纖秀挺拔的樹木,無數矮小的一簇簇的野草,暑熱,陣雨,無邊無際的牧場,奇異的雪景,寒風恣肆的呼嘯,鋪展而輕盈地懸著的浮雲的頂蓋,清撤蔚藍的銀亮的邊緣,高空密布的星星,溫和地霎著眼睛的星星,遷徒流動的鳥群和獸群,綠寶石般的草地和平原,所有各個地帶和所有生長物與產品的展覽。3豐饒的美利堅喲——今天,你渾身沉浸於生產和歡樂!你因滿載財寶而嘎嘎作響,你的財富像一件外衣把你裹著,你放聲大笑時因滿身財富而發痛,一種千纏萬繞的生活像交織的藤,把你整個龐大的領地捆縛,象一艘運到海邊的巨大貨船,你駛入港口,像雨水從天空降落,像水霧從地麵上升,貴重的珠寶落在你身上並從你體內長出,你是大地的羨慕對象!你是奇跡!你在充沛的財源中洗浴、遊泳,呼吸迫促,你是那些天然倉庫的幸運的主婦,你是大草原夫人,端坐在當中環顧你的世界,看著東方和西方,你是女施主,一開口就給一千英裡的土地,一百萬個農場,但毫無所損,你是一切的接待者——你殷勤好客,(你款待一切,像上帝那樣。)4近來我歌唱時,我的聲音是悲傷的,我周圍的情景,連同震耳的仇恨之聲和戰爭的煙塵,是悲傷的;我站在戰爭當中,在英雄們當中,或者緩步地穿過那些受傷和瀕死的人群。但是現在我不歌唱戰爭,也不歌唱士兵們齊步行進,或者野外的兵營,或者是在前線調度中迅速開來的團隊;不再歌唱悲傷和違背人道的戰爭情景。那些滿臉興奮的不朽的士兵,最先開上前線的部隊,要求過自己的地位嗎?是啊!那些幽靈般的士兵,那些跟上去的令人敬畏的部隊,是在要求自己的地位。(你們一個個驕傲的旅,以沉重而剛健的步伐,開過去,開過去,你們那年青壯實的庸膀,扛著背包和槍枝;我多麼興奮地站著觀望你們啊,當你們邁步出發時。開過去了——接著又是格格的鼓聲,因為又一支軍隊出現在眼前,另一支正在集合的軍隊喲,聚集著,尾隨在後麵,你自然增殖的威嚴的軍隊喲,你們這些正在鬨腹瀉和發燒的虔誠的團隊喲,我的國家的重傷的親生兒,裹著厚厚的滲血的繃帶、拄著拐杖的人喲,瞧,你們的滿臉菜色的部隊跟上來了。)5但是,對於這些光輝的日子,對於這遠遠伸展的美麗的景色,這些大路和小道,這些裝得滿滿的農場大車,這些果實和倉庫,死者會來打擾嗎?啊,死者並不乾擾我,他們與大自然完全適應,他們非常適合樹木花草下麵的風景,以及天邊地角那遙遠寥廓之境。我也不會忘記你們這些逝者,無論是冬天或夏天,我所失去的親人,但是像如今身在原野,當我的靈魂歡樂而平靜時,對你們的懷想便往往油然而生,如一些可愛的幻象悄悄地滑過我的心靈。6那天我看到英雄們凱旋,(不過那些空前卓越的英雄永遠也不會回來,對於他們,那天我沒有看見。)我看到陸續不斷的軍團,我看到部隊的行列。我看見他們走近來,一個師一個師地成縱隊行進,湧向北方,在任務完成之後,短期駐紮在密集的龐大軍營。沒有假日的士兵——年青而老練的,疲憊的,黝黑的,漂亮的,強壯的,來自家園和車間的,在許多次長期戰役和辛苦行軍中鍛煉過的,在許多個浴血廝殺的戰場上過慣了的士兵!一次暫停——部隊等待著。一百萬個滿臉興奮、準備戰鬥的征服者等待著,世界也等待著,那時像殘夜一樣柔和、黎明一樣信實地,他們融化了,他們在消失。歡躍啊,田地,得勝的田地!你們的勝利不在那些殷紅的顫抖的戰場上,你們的勝利是在這兒和從今以往。部隊喲,你們融解——穿藍色軍服的士兵喲,你們分散,你們分解後又恢複原狀,把殺人的武器永遠棄置不用,從今田野已作為另一種武器屬於你們,無論南方北方,要從事更為理智的戰爭,可愛的戰爭,生殖的戰爭。7我的嗓子喲,更高昂,我的靈魂喲,更清澈!感恩的季節和豐產的歡聲,對於無限豐產的歡樂和能力的謳歌。一切耕過和不曾耕過的田地在我的前方擴展,我看見了我的民族始終參與的真正的競技場,那是人類單純和強健的競爭地點。我看見英雄們在從事彆的勞動,我看見更好的武器在他們手中熟練地使用。我看見萬物之母在那裡,以縱觀一切的目光向前注視,凝神良久,計算著各種產品的收獲。在遠處,那陽光燦爛的全景是一片繁忙,大草原,果園,北部金黃的穀類;南部的棉花和稻子,以及路易斯安那的甘蔗,空曠的沒有下種的休耕地,豐盛的三葉草和梯牧草田野,放牧的牛馬,一群群豬羊,以及許多條浩浩奔湧的河流,許多支快活的溪水,以及在微風中飄著草香的壯闊的高地,以及綠得可愛的草原,那年年複生的青草像奇跡般肥美。8苦乾下去吧,英雄們!收割莊稼吧!萬物之母不單單在那鏖戰的沙場上,以擴張的形體和溫柔的眼神把你們守望。苦乾下去吧,英雄們!好好地乾啊!好好地運用武器!萬物之母還在這裡一如既往地守望著你。心滿意足的美利堅,你注視著,那些在西部田野上爬行的怪物,人類神聖的發明,節省勞力的工具;注視著那些生氣勃勃地朝每個方向旋轉的乾草耙,那些蒸汽發動的收割機和馬拉的機器。那些引擎,那些打穀機和揚場機,那新發明的草又將稻草分堆成垛的靈活動作,注視著那更新的鋸木廠,南部的軋棉機和洗米機。母親喲,在你的眼底,英雄們用這些以及彆的工具,用他們強大的雙手,在收獲勝利。大家都采集,大家都收割,可是如果沒有你,權威者喲,就不會有一把鐮刀像現在這樣安全地揮舞,就不會有一根玉米稈能像現在這樣和平地搖曳它那絲光的流蘇。他們隻有在你的眼底收獲,哪怕一小捆乾草,隻有在你莊重的麵前才有可能,收割俄亥俄、伊利諾斯、威斯康辛的小麥,每個帶刺的葉片都在你麵前,收割密蘇裡、肯塔基、田納西的玉蜀黍,每個棒子都在它淺綠的鞘中,把乾草收集成無數的草垛,放進那芳香而寧靜的草棚,燕麥收進倉裡,白馬鈴薯和密執安的養麥也分彆入囤;把密蘇裡或阿拉巴馬的棉花采集起來,把佐治亞和卡羅來納的金黃的甜薯挖出藏好,剪取加利福尼亞和賓夕法尼亞的羊毛,收割中部各州的亞麻,或者邊境地區的大麻或煙草,打下豌豆和蠶豆,從樹上摘下蘋果,或者從葡萄藤上采下一串串葡萄,或者在所有這些或北或南的州中成熟著的各種物產,在燦爛的太陽下麵,在你的眼前。有個天天向前走的孩子,他隻要觀看某一個東西,他就變成了那個東西,在當天或當天某個時候那個對象就成為他的一部分,或者繼續許多年或一個個世紀連綿不已。早開的丁香曾成為這個孩子的一部分,青草和紅的白的牽牛花,紅的白的三葉草,鶲鳥的歌聲,以及三月的羔羊和母豬的一窩淡紅色的小崽,母馬的小駒,母牛的黃犢,還有倉前場地或者池邊淤泥旁一窩啁啾的鳥雛,還有那些巧妙地浮遊在下麵的魚,和那美麗而奇怪的液體,還有那些頭部扁平而好看的水生植物——所有這些都變為他的成分,在某個部位。四五月間田地裡的幼苗變成了他的一部分,還有冬季穀類作物和淺黃色的玉米苗兒,以及園子裡菜蔬的塊根,綴滿花朵的蘋果樹和後來的果實,木漿果,以及路邊最普通的野草,從小旅館外麵廁所裡很晚才起來的踉蹌而歸的醉老漢,路過這裡到學校去的女教師,途經這裡的彼此要好的男孩子和爭吵的男孩子,整潔而臉頰紅潤的小姑娘,赤腳的黑人娃娃,以及他所到的城市和鄉村的一切變化。他自己的父母,那個作他父親的男人和在子宮裡孕育並生產了他的女人,他們從自己身上給予這孩子的還不止此,他們後來還每天都給,他們成了他的一部分。母親在家不聲不響地把一盤盤的菜端到餐桌上,母親言語溫和,穿戴整潔,走過時會從她身上和衣服上散發出健康的芳香,父親強壯,自負,魁偉;吝嗇,愛發脾氣,不公正,那種毆打,急促而響亮的言談,苛刻的討價還價,耍手腕的本領,那些家庭習慣,語言,交往,家具,那渴望和興奮的情緒,那無法否認的慈愛,那種真實感,那種惟恐最後成為泡影的憂慮,那些白天黑夜的懷疑,那些奇怪的猜測和設想,猜測那現象是否屬實,或者全是些斑點和閃光那些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男女,他們不是些閃光和斑點又是什麼?那些大街本身和房子的門麵,以及櫥窗裡的貨樣,那些車輛和畜力車隊,鋪著厚木板的碼頭,規模宏大的渡口,日落時遠遠看到的高地上的村莊,中間的河流,陰影,光暈和霧靄,落在遠處白色或棕色屋頂和山牆上的夕照,近處那些懶懶地順流而下的帆船,緩緩拖在後麵的小舟,紛紛翻滾的波濤,在激揚中立即碎裂的浪峰,層層迭迭的彩雲,孤單地呆在一旁的紫醬色霞帶,它靜靜地躺在其中的那片澄淨的蒼冥,地平線的邊緣,飛繞的海鷗,鹽沼和海岸泥土的馥鬱,這些都變成那個孩子的一部分,那個天天向前走的孩子,他正在走,他將永遠天天向前去。離這裡很遠,一個神奇美麗的小島上,一位古代的母親俯身坐在一處墳墓之旁,她那老年的白發紛亂地披罩著肩頭,她曾經是王後,如今已消瘦、襤樓而憂傷。一張沒有用過的王室豎琴墜落在她的腳邊,她久久地沉默,沉默得太久,哀悼著裹上了屍布的嗣子,她的希望,她的心因為洋溢著愛而滿懷人世間最大的悲愴。聽我一言吧,古老的母親,你毋需再蹲在那裡,在冰涼的地上,前額擱在膝頭,啊,你毋需坐在那裡,隱蔽在那散亂的蕭蕭白發之後,因為你知道你哀悼的那個人並不在墓裡,那是一個幻象,你所愛的兒子並沒有真的死了,基督沒有死,他在另一個國家又被撫養著,年青而抖擻,甚至就在你哭泣時,在墓邊那掉落的豎琴之旁,你所哭泣的已被轉化並從墓地上送走,一路順風地飄海遠遊,他以殷紅而新鮮的血液,今天在一個新的國度重試身手。在城市停屍所側麵,在大門旁,我走出鬨聲,懶懶地閒蕩,這時我好奇地站住,瞧,一個被棄的屍身,被抬出的死妓女,他們把它拋在潮濕的磚道上,它躺著無人領取,這神聖的女人,她那軀體,我看見那軀體喲!我獨自瞧著它,那所曾經洋溢著熱情和美的房子,彆的我全沒注意,連那如此淒冷的寂靜,那龍頭上嘩嘩的流水,或者致病的惡臭,都沒有進入我的意識,唯有那房子,那所奇妙的房子,那精致漂亮的房子——那廢墟!那不朽的房子,它勝過世間所有一排排的宅邸!或者那戴著莊嚴圖案的白色圓頂的國會大廈,或所有古老的上麵高聳著尖塔的教堂,唯獨那所小小的房子勝過它們全體——可憐的絕望的房子喲!美好而可怕的遭難者——一個靈魂的住所,它本身也就是一個靈魂,無人認領的被遺棄的房子,——請從我這顫抖的嘴唇接受一聲歎息吧,撿拾一顆我為你沉思時滴落在旁邊的眼淚吧,愛的停屍所——瘋狂與罪惡的房子,破敗了的,壓垮了的,生命的房子,不久前還談笑著——但是,可憐的房子喲,即使那時候也是死的,月月,年年,一所響著回聲的、裝飾得很美好的房子,——然而是死的,死的,死的。1在我自以為最安全的地方,有件叫我吃驚的東西。我退出了我所愛的那片靜靜的林地,如今我不想到牧場上去散步了,我不想脫光衣服去同我的愛人大海相狎昵,我不想用我的肉體像接觸彆的肉體那樣去接觸土地,以更新我自己。土地本身怎麼能不生病呀?你們春天的生長物怎能活著不死亡?你們這些花草、根莖、果樹和穀物的血液,怎麼能增進健康?難道他們不是在連續給你們塞進腐朽的屍體?難道每個大陸不是靠發酵的死屍才不斷更新、肥壯?你們把他們的死屍處置在哪裡呢?那些世世代代的醉漢和饞鬼?你們把那肮臟的血液和皮肉全都吸收到哪裡去了呢?今天我從你們身上一點也找不到,也許我是受騙了。我要用我的犁開一條溝,我要將我的鐵鍬插入上中,把它兜底翻起,我確信我將掘出一些腐臭的肉體。2細看這堆混合肥料吧!仔細地看吧!也許每條蛆蟲都曾構成一個病人的部分——可是瞧啊!春草覆蓋著大草原,蠶豆在園子裡悄悄地拱開了土縫,洋蔥的嫩葉向上猛長,蘋果花的蓓蕾聚在果樹枝頭一叢叢,返青的小麥臉色蒼白地從它的墳墓裡鑽出來,柳樹和桑樹梢頭都開始浮現了綠暈,雄鳥從早到晚地歌唱,雌鳥靜伏在窩裡,家禽的幼雛從孵著的卵裡正破殼誕生,新生的動物也出現了,牛犢來自母牛,小駒出於驟馬,甘薯的暗綠色葉子從它的小坡上信實地升起,黃黃的玉米稈也從坡頭升起,丁香花在門前院子裡正開得茂盛,在所有那些層層迭迭的酸臭的死屍之上,夏季的生長物都站了起來,傲慢而天真。多麼神奇的變化啊!原來風真的不會傳染,原來這不是欺騙,這透明碧綠的、如此鐘情於我的海水,原來可以安全地讓它用舌頭把我赤裸的身軀舔遍,原來它不會用那些儲藏其中的熱病來危害我,原來一切都永遠永遠是清潔的,原來那井中的清涼的飲水是那麼甘甜,原來黑莓是那麼香甜而多汁,原來蘋果園和桔園裡的果子,原來甜瓜、葡萄、桃子、李子,它們誰也不會把我毒害,原來當我躺在草地上時不會感染瘟疫,儘管每片草葉都可能是從以前的疾病媒體中滋長出來。如今我被大地嚇了一跳,它是那麼平靜而富有耐性,它從這樣的腐敗物中長出如此美妙的東西,它在它的軸上無害無礙地旋轉著,帶著這樣連續不斷的患病的屍體,它從這樣濃烈的惡臭中提煉出這樣甘美的氣味,它以這樣漠然的神態更新著年產豐富而昂貴的收成,它給予人們以神聖的物資,而最後從它們接受這樣的剩飯殘羹。更勇敢些吧,我的兄弟,我的姊妹!堅持下去!我們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自由;一次兩次的失敗,無數次的失敗,都算不了什麼,不管帶來失敗的是彆人的冷淡或忘恩負義,或者是權威者的怒吼,或是他們的士兵、大炮和刑罰。我們所信仰的東西,永遠都隱伏在各個大陸上等待著。不邀請任何人叫,提出任何諾言,在寧靜和光明中坐著,積極而泰然,什麼也不能使它沮喪,它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時機的到來。(這些不隻是頌揚忠誠的歌曲,它也是叛亂的歌曲,因為我是誓為全世界無畏的叛逆者進行歌唱的詩人,和我一道前進的人,都將把安寧和日常瑣事丟在身後,並預備在任何時候將自己的生命拋擲。)戰鬥發出無數次大聲的咆哮,經曆了許多次前進和退卻,出賣自由的人勝利了,或者設想他是勝利了,監獄、行刑台、絞柱、手銬、鐵項枷和槍彈都在發揮作用,有名的和無名的英雄們不斷地去到另一世界,偉大的演說家和作家被放逐,臥病在遙遠的遠方,正義的事業沉寂下去,最堅強的喉嚨也已被自己的鮮血塞斷,青年人相遇時低垂著睫毛,眼望著地下;儘管如此,自由並沒有被消滅,出賣良由的人並沒有將一切全部占有。如果自由會被消滅,它決不會第一個被消滅,也不會是第二、第三,它將等待著一切都被消滅以後,它是最後被消滅的一個。隻有在英雄和烈士已被人完全遺忘的時候,隻有在一切男女的生命和靈魂已從世界上的某一角落被完全排除的時候,那時,自由或自由這個觀念才會被從那一片土地上排出,那時,出賣自由的人才能將那裡的一切全部占有。那末勇敢吧,歐洲的男女革命者!除非一切都終止了,你們就絕不能終止。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或其他一切事物為什麼而存在,)但我將小心認真地去尋求,即使是在挫敗之中,在失敗、貧窮、誤解、囚禁之中——因為這些也是偉大的。我們認為勝利是偉大的麼?誠然如此,但在我看來,當失敗不可避免時,失敗也是偉大的,而且死和絕望也是偉大的。在這些州之前一萬年、多少萬年的各個國家,不斷積累的一串串時代,那時像我們一樣的男人和女人成長著,度過他們的一生,那時是什麼樣規模宏大的城市,秩序井然的共和國,畜牧部落和遊牧人,什麼樣的曆史、統治者、英雄,也許超類絕倫,什麼樣的法律、習慣、財富、藝術、傳統,什麼樣的婚姻,服式,屬於生理學和骨相學的種種,他們當中那些屬於自由和奴役的東西,他們心目中的死亡和靈魂,又都怎樣,誰機智而聰明,誰美麗而有詩意,誰粗野而下老成,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標誌,任何記載——可是一切都照樣留存。啊,我知道那些男人和女人並沒有虛度一生,並不比我們更徒勞無益,我知道他們的一點一滴,正如我們今天這樣,全都屬於世界的體係。他們站在遠處,可他們離我很近,有的臉型橢圓,好學而平靜,有的裸露而野蠻,有的像大群大群的昆蟲,有的住在帳篷裡,是牧人、族長、部落、騎手,有的在林地裡徘徊,有的太平地生活在農場上,勞動著,收獲著,把穀物裝滿倉囤,有的踏過鋪石的小道,行走在神廟、宮殿、工廠、圖書館、展覽、法庭、戲院以及奇妙的紀念碑當中。那百十億的男人果真死了嗎?那些飽嘗塵世間的傳統經驗的女人死了嗎?難道隻有他們的生平、城市、藝術由我們來處理?難道他們沒有為自己做出永久性的成績?我相信所有生活在那些沒有命名的國家的男人和女人中,每個人至今仍在這裡或彆處生存,但我們看不見,這與他們生時所從中成長的一切完全相稱,也是由於他們生時的所作所為和所感,以及他們的發展、愛好和罪愆。我相信那不是那些國家或其中的任何個人的結局,正如這不是我的國家或我的結局;他們的那些語言、政府、婚姻、文學、產品、遊戲、戰爭、習俗、罪行、監獄、奴隸、英雄、詩人,所有這些,我猜想其後果都在那個尚未出現的世界好奇地等待,作為已知世界中歸於它們的那些東西的副本,我猜想我將在那裡遇到它們,我猜想我將在那裡找到那些沒有命名的國家的每個古老的特征。我思索著在曼哈頓大街上逡巡,思索著時間、空間、真實——思索著這些,以及與它們並列的謹慎。關於謹慎的最終解釋,總是還有待作出,或大或小都一樣無用,因為與永恒的謹慎不大相符。靈魂是自在的,一切都與它接近,一切都與那些接踵而來的有關,凡是一個人所做、所說、所想的一切都影響深遠,一個男人或女人每采取一種行動,都不僅在一天一月或自己一生的某個時期,或臨死時對他或她起作用,而且在以後整個的來世都繼續同樣地與他們牽連。間接的與直接的完全相等,精神從肉體得到的,比它所給予肉體的,即使不更多也不稍遜。沒有哪一句話,哪個行動,哪一種性病、汙染或手淫者的秘密,貪食者和耽飲者的墮落,盜竊、機詐、背叛、謀殺、誘奸、賣淫,不是在死後也像生前那樣必然得到報應。博愛和個人的努力是唯一值得的投資。用不著細說,一個男性或一個女性所做的一切,隻要是健康的、仁慈的、清潔的,就對他或她有益,在宇宙的不可動搖的秩序中,並永遠遍及於它的整個領域。誰聰明誰就獲得益處,野蠻人、重罪犯、總統、法官、農人、水手、機械工、文化人,年青的、年老的,都一樣,益處總會到來——一切都必來不誤,個彆地,整體地,現在產生影響,曾經影響他們的時代,並永遠影響著一切過去的、一切現在的和一切將來的事物。一切戰爭與和平的勇敢行動,一切給予親屬、陌生人、窮人、老人、不幸的人、年幼的孩子、寡婦、病人和不可接觸者的幫助,所有那些堅定而孤單地站在遭難的船上看著彆人擠上救生艇的自我克製者,所有那些為了崇高的事業或者為了朋友或某種主張而獻出財產與生命的人,所有那些被鄰人嘲笑的熱心者的痛苦,所有母親們的無限溫柔的愛和高尚的犧牲,所有那些在史書上記載過或沒有記載的鬥爭中被打敗了的誠實的人們,所有那些由我們來繼承其未竟之業的古代民族的光輝和美德,所有那些我們不知其名其時其地的幾十上百個古老民族的典型,所有那些被英勇地開創了的或成或敗的事業,所有人類的崇高智慧、卓越技藝或輝煌言論所提供的啟示作用,所有今天在地球上任何部分或在任何行星、任何恒星上,被那裡的人、猶如此地的我們所思考和談論得很好的東西,所有今後將由你(無論你是誰)或任何人想出或做出的事情,這些都適用於、已經適用於和將要適用於它們從中產生或將要產生的那些個性。你曾猜想任何東西都隻活過它自己的短暫的一生嗎?世界不是這樣存在的,沒有哪個摸得著或摸不著的部分是這樣存在的,任何完美的東西,要不是從許久以前的完美中而來,而以前的那個又來自它的前身,要是沒有那可以想見的比任何一個都更為接近於開端的最遠的一個,它就不會存在了。凡是能滿足靈魂的都是真實的;而謹慎能完全滿足靈魂的渴望和貪求,隻有它本身才能使靈魂最終滿足,而靈魂是那樣傲慢,它除了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訓都拒不接受。如今我低聲念著謹慎這個與時間、空間和真實並列的詞,它與那種除了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訓也不接受的傲慢相一致。謹慎原是不可分的東西,它拒絕讓生命的一個部分與每個彆的部分脫離,不讓把正當的與不正當的或者生的與死的劃分。要使每個思想或行動與它的關連者相匹敵,它不懂什麼可能的饒恕或替代性的償還,隻知道一個從容赴難並獻出生命的青年是最出色地儘了自己的職責而毫無疑義,而那個從不冒生命危險卻富裕舒適地活到老的人可能沒有為自己做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事體,隻知道惟獨那個學會了重視效果的人,那個對肉體和靈魂同樣喜愛的人,那個發覺出必然隨直接事物而來的間接事物的人。那個在任何危機中精神上既不魯莽也不逃避死亡的人,才是真正學會了的人。1“啊,這景象可憐,可恥,更可歎!啊,多可怕的思想——一個已定罪的囚犯!”沿著監獄的長廊,響著這樣的複唱,它上達屋頂,上達天穹,這悲調如洪流傾注,其音調是自來未有地強烈而淒涼,它達到了遠處的崗哨和武裝的衛兵,使他們停止了腳步,更使一切聽者因驚愕而停止了呼吸。2那是冬天,太陽已在西方低沉,在本國的強盜和罪犯中間的一條狹窄的過道上。(那裡有千百個人坐著,顏色憔悴的殺人犯、邪惡的偽造證件者,都集合在監獄的星期日教堂裡,周圍是眾多時刻不放鬆地監視著他們的全副武裝的看守們,)一個婦人安詳地走著,兩手各抱著一個幼小的純潔的孩子,她把這兩個孩子放在講台上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開始用樂器奏了一個低沉而悠揚的前奏,接著便用壓倒一切的聲音,唱出一首古雅的讚歌。一個被禁閉著帶著枷鎖的囚人,扭著自己的雙手,呼叫著,救命呀!啊,救命!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胸前滴著血,她得不到赦免,她得不著安息的慰藉。她不斷地走來走去,啊,痛心的歲月!啊,悲苦的晨夕!沒有友朋的手,沒有親愛的顏麵,沒有恩情照顧,沒有慈悲的語言。那犯罪的不是我,我是受了無情的肉體的拖累,雖然我長久勇敢地掙紮,但我終究勝不過它。親愛的囚人,請忍耐一會,遲早一定得到神的恩惠;神聖的赦免——死一定會來臨,把你釋放,帶你回到你自己的家園。那時你不再是囚犯,不再感到羞恥,也再不悲傷,離開了人世——你得到了神的解放!2歌者停止了歌唱,她的明澈安詳的兩眼的一瞥,掃過了所有那些仰望著的麵孔,掃過由囚犯的顏麵,千差萬彆的、狡獪的、獷悍的、傷痕累累的、美麗的顏麵所組成的新奇的海,然後她站起來,沿著他們中間的狹窄的過道走回去,在沉默的空氣中,她的衣衫邃窣地響著,觸到他們,她抱著她的孩子在黑暗中消失了。這時囚犯和武裝的看守都寂然無聲,(囚犯忘記了自己在監獄裡,看守忘記了他們的子彈上膛的手槍,)一種沉默而寂靜的神奇的瞬間來到了,隨著深沉的哽咽和被感動的惡人的低頭與歎息,隨著青年人的急促的呼吸,對家庭的回憶被喚起;母親的催眠的歌聲、姊妹的看顧、快樂的兒時——長久密閉著的精神重新蘇醒了;那真是神奇的一瞬間,——以後在淒涼的夜裡,對於那裡的許多許多人,多年以後,甚至在臨死的時刻,這悲沉的調子、這聲音、這言辭,還會再現,重見到那高大安詳的婦人行走過狹窄的過道。重聽到那悲哀的旋律,那歌手在獄中唱出的歌聲,啊,這景象可憐、可恥、更可歎!啊,多可怕的思想——一個已定罪的囚犯!現在為我歌唱丁香花季節的喜悅吧,(它正在懷念中歸來,)為了大自然的緣故,舌頭和嘴唇喲,請給我選擇初夏的禮物,為我收集那些可愛的音符,(如兒童收集卵石或成串的貝殼,)將它們放進四月五月,將池塘裡呱呱叫的雨蛙,輕快的微風,蜜蜂,蝴蝶,歌聲單調的麻雀,藍知更鳥和疾飛的紫燕,也彆忘了那扇著金色翅膀的啄木鳥,那寧靜燦爛的霞彩,鐐繞的煙靄和水霧,養育魚類的湖海的波光,頭上蔚藍的天色,那容光煥發的一切,奔流的小河,那楓械林,那清新的二月天和釀糖的日子,那跳躍著的、眼睛發亮的褐胸知更鳥,它在日出時清脆悅耳地鳴囀,日落時又歌唱,或在蘋果園的樹木中飛動,給他的愛侶築巢,三月裡融化的雪,楊柳剛抽出的嫩綠的柔條,因為春季到了!夏天來了!它孕育著什麼,產生什麼呢?你,解放了的靈魂喲,——我不明白還在急切地追求什麼;來吧,讓我們不再在這裡逗留,讓我們站起身來往前走!啊,但願一個人能夠像鳥一樣飛翔!啊,能夠逃走,像乘著快艇出航!同你,靈魂喲!越過一切,進入一切,像一隻船滑過海洋;收集這些提示和預兆,這藍天,青草,早晨的露水,這丁香花的芬芳,這披著暗綠色心形葉片的灌木林,這木本紫羅蘭,這名叫“天真”的嬌小的淡淡花卉,這種種的標本,它們不隻是為自己,而且為它們的周圍,為了裝飾我心愛的叢林——為了與百鳥一起吟哦,唱一支深情的歌,為這在回憶中歸來的丁香花季節的歡樂。 北美洲有一種糖槭,其樹乾上流出的液汁可以製糖。(G.P.1870 年安葬。)我們怎樣唱你呢,你這墳墓裡的人喲?給你懸掛什麼樣的匾額和概述呢,百萬富翁?你的履曆我們不了解,隻知道你在交易中、在經紀人常到之處度過你的一生,既不見你的英雄事跡,也不見戰鬥,或者光榮。2靜靜地,我的靈魂,低垂著眼皮,在沉思,在等待,從所有的標本——英雄們的墓碑,轉過身來。而通過內心一連串的反映,一些閃光的畫麵,預示式的渺無形跡的景象,精神的投影,無聲地,如幻象一般升起,(好比在晚上北方曙光女神在降臨。)在一個畫麵中,城市街坊裡出現了一個工人的家庭,他結束了一天的勞動,地毯掃過了,爐子生得旺旺的,一切潔淨而歡快,點起了汽燈。一個畫麵中是一次神聖的分娩,那個愉快的沒有痛苦的母親生了個上好的嬰兒。一個畫麵中人們在吃豐美的早餐,慈祥的父母由心滿意足的兒子們陪伴。一個畫麵中,青年人三三兩兩地,成百的人彙合著,在大街小巷和馬路上行走,到一所高屋頂的學校去。一個畫麵中有美妙的三重唱,祖母,心愛的女兒,心愛的女兒的女兒,坐在那裡邊聊邊縫補衣裳。一個畫麵中有套豪華的住宅,在豐富的圖書、報刊、牆上的繪畫和精美的小件雕塑當中,坐著一群友好的熟練工人,老年和青年機械工, G. P.即喬治·皮波迪,他曾為發展科學和黑人教育以及改善倫敦貧民的生活條件捐獻大量金錢,他死於倫敦,1870 年2 月歸葬美國麻薩諸塞州。大家在和談論。一切一切勞動生活的情景,城市和鄉村的、女人的、男人的、孩子們的形象,他們的需要得到供應,沐浴在陽光裡喜氣洋洋,婚姻、街道、工廠、農場、居室、公寓房間,勞動與辛苦,浴室、健身房、操場、圖書館、學院,領去受教育的學生,男的或女的,受照顧的病人,穿上了鞋的赤腳娃,獲得父愛和母愛的孤兒,吃飽了的饑民,有了住處的流浪者;(意圖完美而神聖,活動和細節也許都合乎人情。)3你,這座墳裡的人喲,由於你才有了這樣的景象,你無所限製的慷慨捐獻者,與大地的賦與一樣豐盈,與大地一樣廣博。你的名字就是大地,連同山嶽、田野與江河。不隻是由你們的流水,你們的江河喲,你,康涅狄格河,你的兩岸。你,老泰晤士河以及你全部豐饒的生命,你,衝刷著華盛頓踩過之地的波托馬克河,你帕塔普斯柯河,你赫德森河,你無儘的密西西比河——不隻是你們,還有我的思想,對他的憶念,也在向遼闊的海洋前進。(麵對一幅畫像)從這個俯著的、草草刻製的麵具後麵,從這些光的明暗,這整個的戲劇後麵,從這個在我身上為了我、在你身上為了你、在每人身上為了每人的麵幕後麵,(悲劇,愁苦,笑聲,眼淚——天哪!這帷幕遮掩著的熱情而豐富的表演!)從上帝的最寧靜、最純潔的天空中的這片釉彩後麵,從撒旦的沸騰深淵上的這層薄膜後麵,從這幅心臟地理圖、這個無邊的小小大陸、這個無聲的海洋後麵;從這個地球的旋轉中,從這個比太陽或月亮,比木星、金星、火星更奧妙的天體的旋轉中,從宇宙的這個凝縮體的旋轉中(而且這兒不隻有宇宙,這裡還有觀念,全都包藏在這神秘的一撮裡;)這雙雕鑿的眼睛,閃耀著對走向未來歲月的你,穿過斜斜旋轉著的空間,從這些眼睛發射出,對你,無論你是誰——投出一瞥。2一個多思的、經曆過和平與戰爭歲月的旅行者,經曆了長途趲趕的青年與開始衰老的中年的旅行者,(好比一部第一卷已經看過給撂在一邊,而這是第二卷,歌唱、冒險、沉思都即將結束,)如今在這裡逗留一會,我轉過身來對著你,像在大路上或碰巧在一扇微開的門或一個敞開的窗戶邊,停下來,傾身向前,脫下帽子,我特彆向你致意,吸引和抓住你的靈魂,使它至少一時不可分地和我的在一起,然後繼續旅行,繼續往前去。1發聲的技巧,適度,集中,確定,以及說話的神聖才能,你聲音洪亮、吐字清晰,是由於長期試驗?由於艱苦練習?還是天然生成?你是否在這些廣闊的領域裡廣泛地運動?從而獲致了說話的才能?因為隻有經過許多年,經曆了貞潔、友誼、生殖、謹慎和裸露之後,經曆了在陸地步行和在江河遊泳之後,經過放開了的嗓子,經曆了引人入勝的時代、氣質、種族,經曆了知識、自由和罪行之後,經曆了完全的信念,經曆了澄清、提高並且排除障礙之後,經曆了這些及其他種種,這才有可能使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掌握說話的神聖機能;於是,對那個男人或那個女人,一切都迅速趕去——誰也不拒絕,大家都傾聽,軍隊、船隻、古董、圖書館、繪畫、機器、城市、憎恨、絕望、和睦、痛苦、偷竊、謀殺、誌氣,密密地站成一排排,它們按照需要恭順地邁著步子從那個男人或那個女人的嘴裡走出來。2啊,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使得我一聽到聲音就顫抖?無論誰隻要以適應的嗓音對我說話,我準會跟著他或她走,好比潮水跟隨月亮,悄悄地,以輕快的步伐,在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一切都聽候適當的嗓音;那熟練而完美的器官在哪裡?那發達的靈魂在哪裡呢?因為我看見每個從那裡來的詞都有更深更美的新的含意,條件不夠是不可能的。我看見大腦和嘴唇關閉著,鼓膜和太陽穴沒有敲響,直到那個能人來把它敲響,打開,直到那個能人把一切言詞中那永遠睡著在等待的東西引出來。親愛的兄弟喲,我的精神和你的精神在一起,許多宣揚著你的名字的人不理解你,但不要在意,我並不宣揚你的名字,我卻理解你,我以極大的歡欣提出你的名字,哦,夥伴喲,我向你致敬,向那些和你一起的人致敬,以前的,以後的,和未來的,我們大家一起勞動,交相傳遞同一的責任和傳統,我們少數人是一致的,無時代之彆,無地域之分,我們包含了一切大陸、一切階層,容許了一切神學的存在,我們是人類的博愛者、理解者、共鳴者,在各種論爭與主張中我們沉默地行走,我們不排斥任何論爭者,也不摒棄任何主張,我們聽到了咆哮和喧囂,我們被各方麵的異見、嫉妒、責難所攻擊,他們專橫地逼近我們,包圍我們,我的夥伴喲!但我們仍無礙地自由行遍全世界,我們上上下下地旅行著,直到我們在各個不同的時代上印上我們的不滅的足跡,直到我們浸透了時代,若乾年月後,各種族的男女也像我們一樣,彼此成為兄弟和愛人。你們,在法庭受審的重犯,你們,單人牢房裡的犯人,被判刑和戴上鐐銬的暗殺者,我又是什麼人呢,卻沒有受審,沒有坐牢?我也像任何人那樣殘忍而凶惡,可是我手腕上沒有鐵銬,腳踝上沒有鐵鐐?你們,在大路上拉客或在房間裡賣淫的妓女,我是什麼人,竟能說你們比我更卑汙?該受譴責啊!我承認——我暴露!(愛慕者喲,不要讚賞我——不要向我致敬——你們隻叫我畏縮,我看見你們所看不見的——你們不清楚的我清楚。)在這個胸腔裡,我躺著,汙黑而閉塞,在這張表麵安詳的臉孔底下,放蕩的潮水奔流不息,情欲和罪孽對我很合意,我滿懷熱愛地與違法者同行,我感到自己是他們中的人——我自己就屬於那些犯人和娼妓,所以我今後不會否定他們,——我怎能否定我自己呢?創作的法則創作的法則,高明的藝術家和領袖人物,新一代的教師和上等的美國文化人,尊貴的學者和未來的音樂家,都必須遵循。所有的人都必然與世界的整體、與世界的嚴密真理聯係著,不會有什麼過分明顯的主題——一切作品都將體現這一神聖的迂回法則。你以為創作是什麼呢?你以為還有什麼能滿足靈魂,除了自由行走和不承認有人勝過自己?你想我會用百十種方法提示你什麼,要不是告訴你男人和女人都不亞於上帝?告訴你沒有任何上帝是比你自己更神聖的?告訴你這就是那些最古老和最新近的神話的最終意義?告訴你,你或任何人都必須憑這樣的法則去走近創作的領地?鎮靜些——在我麵前放自在些——我是惠特曼,像大自然那樣自由而強壯,隻要太陽不排斥你,我也不排斥你,隻要海洋不拒絕為你發光,樹葉不拒絕為你沙沙作響,我的言詞也不拒絕為你發光和為你沙沙作響。我的姑娘喲,我同你訂一個條約,我責成你作好值得與我相會的準備,我還責成你在我到來之前要耐心而完美。直到再見時我以意味深長的一瞥向你致敬,因為你沒有把我忘記。我在長久地尋找目的,為我自己也為這些詩尋找一條通向過去曆史的線索——如今我才找到了,它不在圖書館那些書上的寓言中,(對它們我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它也不在傳說或所有彆的東西裡,它就在現今——它就是今天這個世界,它寓身於民主中——(這自古以來的目的和憧憬,)它是今天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今天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它是在語言、社會風習、文學和藝術之中,它存在於那些人工的東西,船舶、機器、政治、信條、現代進步和國際間的交相訪問,一切都為了現代——一切都為了今天的普通人。想起那些獲得了高位、禮儀、財富、學位等等的人物;(據我看,那些人物所已經獲得的一切都從他們消失了,除非它在他們身上和靈魂上產生了效果,)因此我時常覺得他們既枯瘦又渾身赤裸,我時常覺得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在嘲弄其餘的人,也嘲弄他或她自己,而每個人的生活的精髓,即幸福,都長滿了蛆蟲,一片腐臭,我總覺得那些男人和女人不知不覺地錯過了生活的真的現實而走向了假的現實,我總覺得他們是靠了世俗的什麼供應才活著,彆無所有,我總覺得他們悲哀,匆促,昏睡在暮色蒼茫中夢遊。怎麼,有人重視奇跡嗎?至於我,我卻除了奇跡之外什麼也不知道,無論我是在曼哈頓大街上走動,或者將我的視線越過那屋頂投向天空,或者赤腳在海灘的邊緣蹚水,或者在林中的樹下逡巡,或者白天同一個我所愛的人閒談,或者晚上同一個我所愛的人共枕而眠,或者與其餘的人同桌用飯,或者在車上瞧著坐在對麵的陌生人,或者夏日午前觀看蜂房周圍忙碌的蜜蜂,或者看牲畜在田野吃草,或者是鳥類或奇妙的蟲子在空中飛繞,或者是蔚為奇觀的日落,或照耀在靜夜晴天的星星,或者是春天的新月那優美精致而纖巧的弧形;這些及其他,所有一切,對我都是奇跡,都與全部關聯,可每一個又清楚地各在其位。白天黑夜的每個小時對我都是一個奇跡,每一立方英寸的空間都是一個奇跡,每一平方碼地麵都散布著與此同樣的東西,每一英尺之內都聚集著同樣的東西,大海對於我是個連續不絕的奇跡,遊泳的魚類——岩石——波濤的運動——載著人的船,還有什麼更奇的奇跡呢?在城裡川流不息的人群整天移動著的地方,我停下來加入一群看熱鬨的孩子;我和他們呆在——旁。在靠近石板道的大街邊緣,一個磨刀匠在操作砂輪磨一把大的刀子,他弓著背,運用腳和膝頭,以整齊的節奏將磨石迅速旋轉,以靈活而堅定的手抓著刀子,認真地把它按近石麵,於是,像一股充沛的金黃的噴泉,火花從砂輪上四出飛濺。這情景以及它所有的一切,多麼吸引著,感動著我,那個惟悴的、下巴尖削的老人,衣衫襤樓,寬大的皮帶緊壓著肩窩,我自己也噴射著,流動者,像個幽靈古怪地飄著,此刻在這裡給吸住了,逮著了,那群孩子,(像廣闊環境中一個被忽視的小點,)那些全神貫注的靜默的孩子,那鬨市的響亮、驕傲而騷動的底邊,那飛轉著的磨石的低沉而嘶啞的嗚嗚聲,那輕輕壓住的刀片,那火花,像一陣陣金黃的驟雨,從砂輪上散發、降落,四出飛濺。需要改革嗎?那得通過你嗎?所需要的改革愈大,你為了完成它而必須具備的人格也愈大。你喲!你沒看見嗎,如果有清潔而可愛的眼睛、血液、麵容,那多麼管用?你沒看到那會多好,如果有這樣一個身體與靈魂,你走進人群時便帶來一種欲望和權威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對你的人格印象根深?有吸引力的人啊!渾身上下的磁性啊!去吧,親愛的朋友,必要時拋棄其他的一切,從今天起使自己習慣於勇敢,真實,自尊,明確,振奮,不要休息,直到你本身人格的自我立定腳跟,獲得公認。從女人的圍欄中放出,男人無所拘束地產生,並將經常無所拘束地產生,從世界上最優秀的女人那裡才會放出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從最友好的女人那裡才會放出最友好的男人,從一個女人的最好的身體放出來,一個身體最好的男人才能形成,從女人的無法模仿的詩篇中放出,才能產生男人的詩篇,(我的詩也無非來自那裡;)從那個我所愛的強壯而傲慢的女人放出,那個我所愛的強壯而傲慢的男人才能現形,從我所愛的肌肉豐滿的女人那有力的擁抱中放出,才能從那裡得到男人的有力擁抱,從女人大腦的回紋中放出,便產生男人大腦的全部回紋,相當恭順,從女人的公正中放出,便放出了所有的公正,從女人的同情中放出,便有一切的同情;一個男人是地球上和永恒中的一個偉大之物,但男人的每一點偉大都來自女人之中,男人首先是在女人身上形成的,然後他才能在自己身上形成。我究竟是什麼呢,要不是一個樂於聽到我的名字的孩子?他念著它,一遍又一遍地;我站在一旁聽——從來不覺得煩膩。你的名字對於你也是如此;難道你覺得你的名字的聲音中什麼也沒有,隻不過兩三個發音而已?它包羅萬象,是大自然,它是地球的廣闊,地球的粗曠和性的特征,地球的偉大博愛,還有平衡,它沒有從這些窗戶的眼睛向外張望而什麼也不尋找,或者它的腦子無緣無故地以預兆吸引了聽眾,它包含信仰的人和不信仰的人,它是最莊嚴的仁愛者,它適當地保持他或她的唯實論、唯靈論和美學或智慧三位一體的比例,它在考慮了身體之後發現那所有的器官和部分都是好的,它,根據地球以及他或她的身體的原理,通過精細的類推而了解所有彆的原理,一個城市、一首詩以及這些州的重大政治活動的原理;它不僅相信我們的擁有太陽月亮的地球,還相信彆的擁有它們的太陽月亮的星球,它,在建造他自己或她自己的不隻為了一天也為了永久的房子時,看到了各個民族、紀元、世代、日期,過去,未來,像空間一樣居住在那兒,不可分離地在一起。彆人可以讚美他們所喜愛的;但是我,來自奔流的密蘇裡兩岸,可不讚美藝術或其他任何事物中的東西,直到它好好吸收了這條河流的氣氛,還有西邊的草原香味,然後再把它全部發揮。誰學習我這完整的功課呢?老板、雇工、學徒、牧師和無神論者,愚笨的和聰明的思想家,父母和兒女,商人、辦事員、門房和顧客,編輯、作家、藝術家、學生——請走近我,開始吧,這不是課業——這隻是打開校門,讓你去上很好的一課,從那一課到另一課,一課又一課地連著。偉大的法則不容爭辯地奏效、流行,我也屬於同一個類型,因為我是它們的朋友,我以彼此平等的態度愛它們,我並不肅立致敬。我躺著出神,聽某些事物的美麗故事和某些事物的道理,它們那麼美,我不禁慫恿自己去聽。我不能將聽到的東西告訴彆人——我不能對自己講它——它精妙絕倫。那不是小事,這個渾圓而美妙的地球永遠永遠如此精確地在它的軌道上運行,沒有一點顛簸或一秒的失誤,我不認為它是六天之內造好的,也不是一萬年之內,或百億年之內,也不是一件一件地設計建成的,像一個建築師設計和建造一所房屋。我不認為七十年就是一個男人或女人的一生,也不認為七千萬年是一個男人或女人的一生,也不認為歲月終歸能夠量儘我的或任何彆人的生命。那不可思議嗎,如果我將會不朽?像每個人都是不朽的;我知道那不可思議,但是我的眼光同樣不可思議,我曾怎樣孕育在母親的子宮中也同樣不可思議,而且從一個渾渾噩噩地兩度寒暑的嬰兒過渡到口齒清晰和行走——這全是同樣不可思議的。而此刻我的靈魂擁抱你,我們相互影響卻從沒見麵,還可能永遠也不會相見,這也全然不可思議。又如我能夠想起一些這樣的思想,這本是同樣不可思議的,再如我能夠提醒你,而你想起它們並相信它們是真的,這也一樣地不可思議。同樣不可思議的是月亮環繞著地球並和地球一起向前轉動,同樣不可思議的是它們還與太陽和彆的星球保持著平衡。一切都服從它們,當它們坐在那裡,內心安泰,靈魂深處渾然一體,各種傳統和外界的權威都不處於審判的地位,它們是外界權威和一切傳統的審判者,它們的作用隻是確證那些確證自己和檢驗自己的東西;儘管這樣,它們自己永遠有權去確證遠遠近近的一切,一個也不放棄。在我的西北海岸,在深夜中,一群漁夫站著瞭望,在他們麵前的湖上,彆的漁夫們在叉著鮭魚,一隻朦朧暗影的小船橫越過漆黑的湖水,船頭立著一支熊熊的火炬。(1876—71)啊,法蘭西之星喲,你的希望、力量和榮譽的光輝,像一艘長期率領著艦隊的驕傲的船,今天卻淪為被大風追逐的難艇,一個無桅的軀體,在它那擁擠、瘋狂和快要淹斃的人群裡,沒有舵也沒有舵師。被襲擊的陰沉的星喲,不是法蘭西獨有的星辰,也是我的靈魂及其最珍貴的希望的象征,捍衛自由的鬥爭與無畏的義憤的象征,對遙遠理想的向往的、仁人誌士對兄弟情誼的夢想的象征,暴君和僧侶的恐怖的象征啊!釘死在十字架上——被叛徒出賣了的星,喘息著,在一個死亡的國度、英雄的國度的上空,在那奇怪的、熱情的、嘲諷的、輕薄的國度的上空喘息著的星啊!可悲呀!但是我不想因你的錯誤、虛榮和罪過而責備你,你那無比的悲傷和痛苦已將它們全部抵銷,剩下的是神聖的你。由於你雖然犯下了許多過錯,但始終抱著崇高的目的,由於你任憑多大的代價也決不真正出賣你自己由於你從麻醉的昏睡中的確哭泣著醒來了,由於你,女巨人喲,在你的姐妹們中唯一粉碎了那些侮辱你的仇敵,由於你不能也不肯戴上那慣常用的鎖鏈,你才在這十字架上,臉色一片青灰,手腳被牢牢釘死,——長矛啊,紮進了你的腰裡。星喲,法蘭西之船喲,長期被擊退和打敗了的船喲!堅持吧,受挫的星!船啊,繼續航行!要像萬物之船的大地本身一樣堅信,它是暴戾的火和洶湧的混沌的產物,從那憤怒的痙攣和毒液裡產生,最終在完整的力和美中出現,在太陽下沿著軌道前進, 此詩發表於1871 年6 月,即巴黎公社失敗後不到三個月的時候。苦難的日子結束了,雲霧驅散了,劇痛已消失,而那長期追求的解放,瞧,當它再生的時候,高懸在歐羅巴世界的上頭,(它從那裡遙遙相對,歡樂地回答著、反映著我們的“哥倫比亞”號,)法蘭西喲,你的星,又是美麗輝煌的星,在神聖的和平中更加清輝皎皎,定將不朽地照耀。在一個遙遠的北方縣裡,在平靜的牧區,住著我的農民朋友,一位著名的馴牛者,我歌唱的主題,人們把三歲到四歲左右的公牛交給他治理,他會接受世界上最野性的牡犢來訓練和馴養,他會不帶鞭子無畏地走進那小公牛激動地跑來跑去的圍場,那公牛瞪著怒眼,暴躁地揚起頭高高地摔著,可是你瞧!它的怒火很快平息了——這個馴養者很快就把它馴服了;你瞧!附近那些農場上大大小小一百來頭的牡牛,他是馴服它們的能手,它們都認識他,都對他親熱;你瞧!有些是那麼漂亮,那麼威嚴的模樣,有些是淺黃色,有些雜色,有些帶斑紋,有一頭脊背上有白條,有些長著寬闊的犄角(多麼壯觀)——你瞧啊!那閃亮的皮毛,瞧,那兩隻額上有星星的——瞧,那滾圓的身子,還有寬闊的背脊,它們站立得堂堂正正——多麼漂亮而機敏的眼睛喲!它們那樣地望著自己的馴養者——盼望他靠近它們——它們那樣回過頭來看著他離去!多麼熱切的表情啊!多麼依依不舍的彆意;這時我驚奇,在它們看來他究竟是什麼,(書本、政治、詩歌,沒有了意義——其他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我承認,我隻嫉妒這位沉默而不識字的朋友的魅力,他在他生活的農場上為百十頭牡牛所熱愛,在平靜的牧區,在北方遙遠的縣裡。(為1874 年新澤西州坎登一所公立學校的落成而作)一個老年人的關於學校的想法,一個老年人采集著年青的記憶和花朵,而那是年青本身所做不到的。隻有現在我才認識你們,哦,美麗的、曙光燦爛的天空——哦,草上的朝露!並且我看到這些,這些閃耀的眼睛,這些奧秘的寶庫,這些年青的生命,像一隊船隻,不朽的船隻,正在建造和裝備,很快就要向無邊無際的大海出航,行駛在靈魂的航程上。僅僅是一些男孩和女孩嗎?僅僅是令人厭倦的拚讀、書寫和算術課嗎?僅僅是一個公立學校嗎?哎,更多,多得沒有止境,(像喬治·福克斯那樣大聲警告道,“這堆磚頭和灰漿,這些死的地板、門窗、欄杆,就是你們所說的教堂嗎?嗨,這根本不是教堂——教堂是活著的,是永遠活著的靈魂。”)而你,美利堅,你是否要為你的今天認真地核算?是否要估計你未來的或好或壞的麵貌?那麼,請麵向這些少女、少男,以及教師和學校。喬治·福克斯(1624—91),基督教新教公誼會創始人。清早漫步著,走出黑夜和朦朧的思索,而你在我的思索裡,向往著你,和睦的聯邦喲!你神聖的歌唱著的鳥!你,我的蜷伏在災難時世中的國家,負荷著詭計、憂傷和一切卑劣與叛逆的你,我看到了這個普通的奇跡———隻畫眉,我望著它喂它的雛嬰,這隻歌唱的畫眉鳥,它那愉快的曲調和入迷的信心,可靠地支持和鼓舞著我的靈魂。那時我沉思,我感覺,如果可厭的毒蟲和蛇蠍可以變為甜美神聖的歌曲,如果歹徒能轉變得這樣馴良而可貴,那麼我的國家喲,我可以信任你,你的命運和歲月;誰說這些就不會成為適合於你的教訓呢?你的未來的歌可能從這些之中歡樂而振奮地升起,最終飛遍整個的世界。(“我所聽過的最好的第十七步兵團樂隊”)在柔和的晚風中索繞著一切,岩石、樹林、堡壘、大炮、逡巡的哨兵、無邊的荒野,在悅耳的流泉聲中,在長笛和短號的音調中,迷人的、沉思的、洶湧澎湃的、矯揉造作的,(可是即使在這裡也驚人地適合那些從未聽說過的含意,無比地微妙,罕見地和諧,好像生在這裡,長在這裡。而不適於城市中有壁畫的寓所,不適於歌劇院的聽眾,聲音、回響、飄蕩的旋律,似乎在這裡真正安適,《夢遊女》的天真的愛,帶著《諾爾瑪》的痛苦的三重奏,以及你《殉難者》③的感人的台唱曲;)閃爍在澄黃的斜陽落照中,音樂,在達科他演出的意大利音樂。而大自然,這個乖僻地區的主宰,潛行於隱蔽的陰鬱幽深的蠻荒之地,它承認無論相隔多遠的友好關係,(像某種古老的根子或土壤承認它最後孳生的花與果實,)諦聽著,十分歡喜。②意大利作曲家貝裡尼(1801—35)所作歌劇。③意大利作曲家唐尼采蒂(1779—1848)所作歌劇。·691.以你所有的天賦,美國,安心地站著,勤快地照料著,眺望著世界,勢力、財富、廣土眾民,都賦予了你——這些以及類似的東西都賦予了你,那麼,要是你還缺乏一種天賦,怎麼辦呢?(人類永遠解決不了的終極問題,)如適合你的那種完美的女人的天賦——要是你缺乏這種天賦中的天賦?這種崇高的女性,適合於你的美麗、健康和完整?缺乏適合於你的母親們?在一間小小的房子裡,我保存著懸掛的圖片,這不是一個固定的房間,它是圓的,它隻有幾英寸寬;可是你瞧,它容得下世界全部的景象,全部的記憶!這裡有生活的畫麵,有死亡的布置;這裡,你認識這個嗎?這是導遊人自己,他伸出指頭指著豐富的圖片集。創造物的一個更新的花園,沒有了原始的荒僻,稠密、歡快、時新,成百萬的人口,農場和城市,用交錯的鐵路緊密地聯結著,將多個合為一體,得到全世界的幫助——自由的和法律的以及節儉的社會,曆史積累至今的頂峰和豐饒的福地,為了證明過去的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