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獻辭”“獻給”“德布拉·埃爾斯沃思”“諾埃爾·哈裡森”“RJ·墨菲”“鳴謝”“感謝所有為本書提出想法和建議的老師、指導者、家和詩人。本書的成功屬於他們,瑕疵由我負責。”“本純屬虛構,人物與事件皆由作者杜撰;若有雷同,純屬巧合。”她開始脫衣服!就在律師事務所的老式辦公桌前,就當著年輕男律師的麵!扣領的白色拉夫·勞倫(美國經典時裝品牌。)襯衫,一條旋紋領帶,卡其布長褲和淺底休閒鞋;紅色發夾箍住童花頭的發卷,露出整張臉龐。她就是三十二歲的艾米琳·蘭塞姆,傑米的母親,如假包換的碧眼金發女郎。和大多數酒吧女招待一樣,她身材高挑,皮膚光潔,嘴唇飽滿。她靠誠實工作養活自己的兒子,並以此為傲。昨晚之前,她身上乾乾淨淨,無一處刺青,可是現在她一身狼藉。艾米琳鬆開領帶,把它像絞索一樣從脖子上取下來,然後從上到下解開襯衫紐扣。裡麵的文胸牌子無疑是維多利亞的秘密(美國最大的連鎖女性成衣零售品牌,主營內衣和泳裝等。),標誌性的冰紅色罩體,前方搭扣處一隻綠色蝴蝶分外醒目。蝴蝶將文胸扣合起來,蝶翅向左,蝶身向右。艾米琳哢嗒一聲將蝴蝶扣打開,乳房終獲自由一般蜂擁而出,像兩隻勻稱的梨,指著律師薩帝厄斯·莫菲。艾米琳打了個哆嗦,目光移向彆處。薩帝厄斯·墨菲瞪大雙眼,“天啦——誰乾的?我去拿相機!”薩帝厄斯·墨菲二十五歲,未婚,是奧爾比特扶輪俱樂部和麋鹿俱樂部會員,剛出道十八個月的律師,身高足以勝任籃球場上的組織後衛。讀書時,他在亞利桑那大學野貓隊就是打的這個位置,並帶領球隊進入了全國大學生聯賽16強。薩帝厄斯留著蓋碗頭,深棕色的發絲自然服帖,圓框金絲眼鏡讓他看上去活像一隻友善的貓頭鷹——前女友就是這樣描述他的。他們在選擇定居城市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他想留在中西部(美國中西部通常指美國地理上中北部的州,包括本故事發生所在地伊利諾伊州。),而女友希望去洛杉磯開創自己的視覺藝術生涯。一對戀人就此分手。薩帝厄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米琳的乳房被圓珠筆刺上了“V-I-C-T-O-R”(Victor:人名“維克多”的英文。)這個詞,左右各三個字母,每個字母有兩英寸高。圓珠筆刺破了皮膚,刻痕深陷紅腫,傷口周圍血跡斑斑。薩帝厄斯很震驚,“誰乾的?”“維克多·哈羅。在我昏迷時刺的。”“你確定是維克多?”“當時和我一起喝酒的就是他。在他的移動辦公室。”“那輛紫色巴士。”“沒錯。”薩帝厄斯很清楚那輛側麵印著“哈羅父子”的巴士。如果維克多·哈羅真是傷害艾米琳·蘭塞姆的人,那他可得賠上一巴士的錢。這個消息將驚動全郡(美國的“郡”小於州而大於市,相當於中國大陸的地級市。),而自己也會因為此案名聲大震。想到這裡,一陣悸動撞擊著他的胸膛。“維克多為什麼要這麼做?”薩帝厄斯回過神來,問道。“我想,因為他自以為能逃脫懲罰。有些男人就是這樣。”薩帝厄斯皺起眉,很難相信維克多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彆人胸前。畢竟,作為第一基督教會的執事、奧爾比特扶輪俱樂部的主席、越戰的銀星勳章獲得者,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女人施暴?薩帝厄斯的眉頭鎖得更緊,這太難想象了。“我想不出哪個男人會這麼做。”“那是因為你不了解男人。相信我。維克多·哈羅就是那樣的男人,尤其是喝醉酒後。”“稍等。”薩帝厄斯去打開辦公室的門,“請進來一下”,他對克莉絲汀說,“帶上律所的相機。”克莉絲汀應了一聲,幾分鐘後,拿著相機走到薩帝厄斯身邊。她一邊解開相機套,一邊抬頭望去。“天啊!”她驚呼,“姑娘,這是怎麼回事?”“維克多·哈羅乾的。好看嗎?”艾米琳左右搖晃乳房。薩帝厄斯的欲望不可抑製地被喚起。“克莉絲汀,我去隔壁房間拿杯咖啡,你給艾米琳的胸部拍些照片。站在桌子這邊拍幾張正麵的,然後拍些側麵和傷口特寫。我回來前大家各就各位,我們再談一談,好吧?”“好。”克莉絲汀回道。薩帝厄斯剛經過克莉絲汀的辦公室兼候客室,電話響了。他迅速折回來拎起話筒,“我是薩帝厄斯·墨菲,有什麼能為您效勞?”“薩德(薩德為本書主人公薩帝厄斯·墨菲的簡稱。),她去找你了嗎?”電話那邊是昆丁·歐文,希卡姆郡的地方檢察官,薩帝厄斯最要好的哥們。“我實在不知道拿她怎麼辦,隻好讓她去找你了。不過,咪咪真漂亮,哈?”昆丁就喜歡這樣的豔情案件。“她來了。得謝謝你。克莉絲汀正在給她拍照。”“你也在一旁觀賞吧?”“不,我在克莉絲汀的辦公室,接你的電話。”“哎呀,哥們兒,你應該親自給她拍照。”“不,我需要一條證據鏈。我想讓克莉絲汀出庭作證,我將在庭上詢問她對這些照片的感受,然後建立一條證據鏈。”“你想上法庭?”“我在考慮。你有什麼建議?”“起訴維克多·哈羅吧。他有的是錢。”“你會對他提起公訴嗎?”“以什麼罪名?他會說是艾米琳同意的,否則他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個鬼地方?我是說,如果當時艾米琳反抗的話,維克多是不可能把名字刻上去的。”“艾米琳說她醉倒了。”“她也是這麼對我說的。我和艾米琳一起去過很多聚會,她酒量很好,我不認為她會輕易醉倒。我反倒覺得是維克多醉倒了,艾米琳自己把字刻上去,好訛維克多一筆。”“媽的虧你想得出。”“又怎樣?”“十點一刻左右我會到銀頂喝咖啡,到時我們好好聊聊。她們這會兒就在辦公室,我不想讓她們聽見。姑蛋兒白!”薩帝厄斯掛掉電話,偷瞄著裡麵的情況。從後麵看去,艾米琳·蘭塞姆如同一隻準備起飛的蝙蝠。她雙臂展開,襯衣敞著,隻聽見相機快門哢嚓哢嚓和膠卷滾動的聲音。薩帝厄斯倒了杯咖啡,慢慢地數到200,然後故意弄出些聲響,回到辦公室。此時,克莉絲汀和艾米琳已經並肩坐在兩張客椅上了。“拍完了?”克莉絲汀點點頭,“應該都拍到了,正麵、側麵、從上往下。”艾米琳從薩帝厄斯辦公桌上的紙盒中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抹了抹雙眼,“早上我去見了艾哈邁德醫生。他用酒精擦拭過,但刻痕太深,酒精起不了作用。”“他有彆的建議嗎?”“沒有。他接了個電話,有位孕婦要分娩,他得趕過去。護士給我打了一劑破傷風疫苗。醫生留了一張止痛藥處方,我還沒去藥店取。”薩帝厄斯喝下一大口咖啡,“你來的時候克莉絲汀給你咖啡什麼的了嗎?”“我告訴她我心裡很亂,什麼都不想喝。看我的手,抖得厲害!”“看得出來。無論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不知所措。但肯定有人能處理,也許皮膚科醫生就可以,可能隻需要皮膚修複或祛疤手術。”“艾哈邁德醫生說刻得太深,手術不管用。我問過了。”艾米琳的眼中再次溢滿淚水,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胸口,文胸和襯衫已經重新將她的乳房遮了個嚴嚴實實。年輕律師知道,艾米琳·蘭賽姆是個善良的女人。她工作勤奮,是稱職的單身母親。但此時,她輕輕地擦著眼淚,一臉痛苦迷茫:遇上了這麼個大麻煩,卻不知從何處著手解決!“來,艾米琳,告訴我們,周六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昨晚銀頂飯店有才藝演出。我在酒吧那邊上班,從下午兩點一直到晚上十點。”薩帝厄斯點頭默默記下她的話,“你周日晚上十點下班?”“是。十點之後布朗克·格羅斯基會來換班。因為布魯斯想讓一個壯漢來對付酒後鬨事的,我隻有5英尺7英寸(1英尺約為0.3048米,1英寸約為2.54厘米。艾米琳身高約1.7米。),120磅(1磅約為0.454公斤。艾米琳體重約54公斤。),唬不住那些人。”“明白了。”薩帝厄斯取出一個黃色便簽簿,做了第一條記錄。“艾米琳,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入行不久,你可能希望找一個在這類案件上更有經驗的人來幫你。比如這條街上的傑裡米;或者他的合夥人埃爾文,雖然這人隻喜歡地產方麵的案子。傑裡米當過地方檢察官,應該對你目前這類案件輕車熟路,而我還隻是個菜鳥。”“我也考慮過。但這些人要麼跟維克多·哈羅是一夥,要麼想和維克多成為一夥。我敢打賭,所有律師做夢都想要他這樣的客戶。他的高速公路工程不時有工人受傷,他也經常拖欠下麵人的工錢,比如他曾經拖欠過我父親的錢,或是因為新的生意需要草擬法律文件。你願意和我談,我已經很吃驚了。你一定也想有他這樣的客戶。”“我確實想。可他絕不會來找我。我太嫩了。”維克多·哈羅是整個鎮上最有錢、也因此最受尊敬的人,他怎麼能對這個可憐的姑娘做這種事情?薩帝厄斯心中的憤懣在增長。“那好,我們來回憶一下,你昨天幾點去上的班?”“下午一點三刻。那時布魯斯正把收銀台裡的錢取出來,要趕在銀行存款箱關閉之前存進去。”“你昨天穿的什麼衣服?”“平日一貫的穿著:黑色迷你裙,白色村姑衫。我把頭發吹乾,用發夾固定起來,又抹了很厚的唇膏,因為漂亮的微笑能帶來更多小費。”“你最後怎麼去了維克多·哈羅的辦公室?”艾米琳轉過身去,麵朝窗戶,“維克多當時正掏錢請所有人喝酒。他經常這樣。他手下的一些人也在場,不停地在起哄,維克多把他們都灌醉了。這是給他乾活的好處之一,有酒喝。”“沒錯。”“九點左右,我從洗手間出來,看見他正在旁邊過道裡砸一台自動售煙機。一邊砸,一邊罵罵咧咧。我說我去讓布魯斯把售煙機打開。他回答說好。然後他說,艾米琳,今晚我要你幫個忙。我問他什麼忙。他說他剛得知自己拿下了州裡的一個招標項目,就要,又一次地,賺上一大筆了。”“他試圖給你留下好印象,是想打你的壞主意嗎?”“維克多就是這樣的人。不管對方是誰,他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也許他在打什麼壞主意,也許沒有。”“但下班後,你還是跟他走了?”“那之後他一邊不停地給大家買酒,一邊語意堅決地邀我去他辦公室喝一杯香檳。他說妻子貝蒂當天不在鎮上,他找不到人分享這個好消息。老實說,他看上去非常孤獨。”“所以你自願去了。”“就當我蠢吧,可以說我是自願的。維克多給女人小費時出手很大方,誰會和錢過不去呢?我們還想讓他常來光顧呢。”“這麼說,你的確是自願去的。但你還是應該稍微考慮一下家裡吧?”“沒錯,我給保姆打電話說我晚點回去,她也知會了她家人要在我家多待半個小時。她才十五歲,而且已經到了宵禁時間,但她父母沒有反對。我告訴維克多,我可以跟他去他的巴士,但是隻待半個小時,隻喝一杯,然後我就得回家。”“他同意了?”“他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他特有的燦爛笑容。我覺得是自己讓他那麼開心的。”“你就開著自己的車跟他走啦?”艾米琳轉過身來,直視著薩帝厄斯,“不錯,因為我本來打算隻待到十點半,然後自己開車回家。我發誓。”“我相信你。到了他的巴士後你們做了什麼?”“我們走進巴士。他開了一些燈,讓我坐到沙發上,倒了杯香檳遞給我,我們舉杯為他慶祝。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好像是巴士的後門。維克多走到窗旁向外看,然後說了句‘我馬上回來。’就出去了。我聽見他們在說話,但是聲音很低。又聽見一聲很氣憤的叫喊。隨後,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人緊跟著維克多進來了。維克多說:‘這是強尼·布拉達尼。’我站起來,伸出一隻手。那個男人拉著我的手,竟然親吻了一下。當時我非常尷尬。這不是奧爾比特人的習慣。”“這個強尼,你知道多少?”“他從芝加哥來和維克多談生意,隻待了十分鐘,也許十五分鐘。維克多讓他自己倒香檳。布拉達尼問我要不要再喝點,我說‘不必了。’但他執意給我倒,幾乎是把杯子從我手上搶過去的。他一直在微笑,非常圓通,油腔滑調,是個典型的芝加哥人。”“明白了。他跟你喝酒了嗎?”“喝了。我們還一起為維克多的新生意乾了杯。”薩帝厄斯停下手中的筆記,抬起頭。他已經記滿了整整兩頁。“後來呢?把你能想起來的全部告訴我。”“後來?我醒過來。外麵很黑,乳房感覺像著了火。”“然後你做了什麼?”“我打開沙發上麵的燈。我的襯衣被扯了下來,文胸胡亂地纏在脖子上。我看到自己胸部,尖叫起來。”“你尖叫的時候維克多有沒有出現?”“沒有,我再也沒有見過維克多。我隻知道他把我一個人丟那兒了。”“那你怎麼認定是維克多乾的?為什麼不是那個油腔滑調的強尼呢?”“誰會把彆人的名字刻在一個女人的乳房上?完全不合情理,不是嗎?”“這我倒沒有經曆過,但的確不合情理。所以我們幾乎能肯定就是維克多乾的。”“我離開時,隻看見維克多的大車和我自己的車。強尼·布拉達尼也不見了。更何況,我心裡特彆害怕,也沒工夫多想。我隻想著離開那個鬼地方,回家看看傑米怎麼樣了。”“是該看看傑米。”“我全副心思都在傑米那,根本沒心情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隻惦記著被我丟在家的孩子。我看了表,剛過淩晨四點。一到華盛頓街,我就直奔家去。”“你在巴士裡待了應該有六個半小時吧?”“差不多。”“然後呢?”“我到了家,看見保姆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母親也在——上帝保佑她。我衝進傑米的房間。他抱著泰迪熊玩具,睡得很香。我感覺糟透了,也無法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保姆的媽媽以為我整夜在外麵廝混,對我大發雷霆。我哭了,想要解釋,但她不願再聽。她推著女兒走出去,把門摔上,喊著:‘不會再有下次了!’”“那一定更傷你的心。”艾米琳點點頭,淚流滿麵,“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稱職的母親。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你做了什麼?”“我從廚房抽屜找出幾支煙,沙龍牌的。我平常不抽煙,但顧不了那麼多了。我靠著洗碗池點了一支。邊抽邊流淚。怕把傑米吵醒,我不敢哭出聲來。”“你有沒有給誰打電話?”“我能給誰打電話?”“警察?”“沒有。”“為什麼不報警?”“滅了煙後,我的第一個念頭是去洗澡,看能不能洗掉墨水。我還想檢查自己有沒有被強奸。”“結果呢?”“應該沒有。即使有,他也用了避孕套。但是墨水洗不掉。”“你怎麼洗的?”“你可能不信,我在牙刷上刷了些肥皂,然後去刷胸口的字。”“有用嗎?”“完全沒用,反而更疼了。有些傷口很深,開始流血。”“稍等一下。克莉絲汀,”薩帝厄斯對依然坐在艾米琳身邊的克莉絲汀說,“麻煩給我們倒杯咖啡。艾米琳肯定也想喝點了。”“艾米琳?”“不加糖。”艾米琳回答說。她的一隻手按在胸口不放。“好。也就是說你可能沒有被強奸。你洗了個澡。”“後來我上了床,但睡不著。七點左右,我給母親打電話讓她過來。我把傑米丟給她,自己去看了醫生。又去找奧爾迪曼警長談了談,他建議我谘詢檢察官昆丁·歐文。然後我開車回到家,把傑米送到學校。再開車去了法院,把車停在昆丁的車位旁。我坐在門口,一直等到昆丁出現。”克莉絲汀拿著兩杯咖啡回來,把一杯放在艾米琳麵前的桌上,另一杯遞給薩帝厄斯,帶著歉意說:“我得去外麵接電話,免得錯過重要的來電。”“謝謝。”薩帝厄斯回應。“接下來要怎麼做?”艾米琳吞了一大口咖啡,開口問道,“你能幫我嗎?”“應該可以。我得先跟昆丁和奧爾迪曼警長談談,看他們是否打算提起公訴。然後我再給你電話,計劃下一步。行嗎?”“還需要再拍些照片嗎?”“我想不用了,”薩帝厄斯說,“克莉絲汀在部隊學過攝影,她一向做得很好。”“我想給昆西的皮膚科醫生打個電話,問問他們能不能除掉這些痕跡。”“可能得看是什麼墨水。我隻是猜測,雖然我討厭猜測。”“我也沒法繼續穿村姑衫上班了。起碼得有一段時間不能穿。”“看得見裡麵的字?”“是的,看得見,我試過了。薩帝厄斯,我能問個問題嗎?”“當然。”“你會為我起訴維克多·哈羅嗎?”“會,隻要證據確鑿。目前看來是很有希望的。但我要先跟其他人談談,還得查閱一些法律條款。”艾米琳將咖啡杯放回托盤,“好吧。是不是今天就到這兒?”“從現在起,你要牢記,絕不與任何人談起這件事,哪怕是你母親。和你討論過本案的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出庭證人。”“我什麼也不會說。”他們握了握手,四目交彙,有同舟共濟的感覺。薩帝厄斯將艾米琳送到門口,和她道彆。然後,他回到辦公室,看了看表,十點一刻,是時候去銀頂和昆丁碰頭了,有許多事情需要商量。當天早上,薩帝厄斯五點四十五起床。這是他每天的習慣,隻有周日例外。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身著短褲騎上健身自行車,像電鑽一樣瘋狂地蹬了半個小時,直到蓬頭散發、汗流浹背。從健身自行車上下來後,薩帝厄斯走到工作室,打開小冰箱,取出整整一加侖還沒開啟的橙汁,扭開瓶蓋,一口氣喝下半瓶,又吃掉一條能量棒,該產品的包裝上宣稱保證增強肌肉力量。六點二十五分,他走進浴室,將粉色的防水收音機調到天狼星電台,一邊洗漱剔牙、一邊收聽廣播。洗完澡,薩帝厄斯神清氣爽地穿上一件灰色條紋襯衣,踏進鞋麵帶裝飾孔的皮鞋。他檢查了公文包裡的文件,一切正常,昨晚花的功夫都在。他放心地走到正門外的小走廊上。奧爾比特郡廣場是所有律師織網編線、開展業務的地方,薩帝厄斯的住所與那裡隻隔著四個街區。他的陽台朝南,正對著麥迪遜大街。此時,太陽還躲在左邊廣場的建築後麵,但越過屋頂和樹梢已漸顯橙色的光芒。隨著太陽升起,昨晚暴風雨帶來的雲層迅速消散,天空呈現出大塊大塊的蔚藍。空氣乾淨清澈,鴿子咕咕咕叫個不停。兩個孩子踩著滑板呼嘯而過,向鎮上最適合玩滑板的法院附近衝去。薩帝厄斯在紅磚築成的走廊上佇立片刻,用奧克利太陽鏡(由籃球明星喬丹參與創辦的眼鏡品牌。)遮住雙眼,深吸了一口伊利諾伊州早晨清新的空氣。七點整,他來到廣場西南角。再經過幾家商店,右轉便是銀頂飯店的酒吧。銀頂飯店是布魯斯·布隆格生意的一部分。薩帝厄斯邊喝咖啡,邊聽周圍的人聊起新近的傳聞。在座大多是奧爾比特郡的農戶。他們和薩帝厄斯一樣,每天進城喝咖啡,一起閒話長短。這群人中,常常還有一位律師,八十九歲的D·B·萊納格。塞茜·西摩爾為薩帝厄斯端來咖啡、杯子和托盤。她有說有笑地為客人點單下單、送上飲料茶點。在她的打理下,咖啡館的氣氛始終熱鬨愉快。當塞茜給薩帝厄斯倒好咖啡,一個名叫喬納斯·邁林的農夫開口說話了。“我聽說,昨晚在維克多·哈羅的巴士裡發生了一件趣事。”邁林說著抬起已經發白的眉毛,略微停頓,但並沒有人接話。“我告訴你們,這事與一個年輕女人有關。那個女人我們都認識。”“維克多·哈羅在他的巴士裡過狂歡夜吧。”薩帝厄斯接話道。“純屬捕風捉影。”D·B·萊納格插話說,這位退休老律師有一副典型德國人的大嗓門,“維克多·哈羅是我的客戶,他為人正直。我搞不懂你們在亂猜些什麼,哪有什麼狂歡夜。告訴你們,那輛巴士是他的辦公室,我去過,連一瓶啤酒或威士忌都沒見過。”“那說明老維克多看不起你,所以才不把酒拿出來給你喝。”喬納斯·邁林笑道。一對白眉氣勢洶洶,仿佛隨時準備應對D·B·的反擊。但D·B·隻是輕蔑地哼了一聲,叉起一塊炒雞蛋送進嘴裡。“喬納斯,你到底聽說了什麼?”薩帝厄斯問,“昨晚那輛巴士裡發生了什麼趣事?”喬納斯·邁林語帶譏諷,“今天一大早,一個憂心忡忡的年輕女人找到了奧爾迪曼警長。我們的好警長又讓她去谘詢地方檢察官。好像是她被維克多·哈羅侵犯了。事先說好啊,這隻是八卦。我是從一個匿名警察那裡聽說的。”“這個警察不會正好就是你的女婿邁克·赫米斯吧?”D·B·萊納格從桌子那頭攻擊道,“所謂的匿名消息源就是你的家庭成員吧?”喬納斯·邁林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嘴角扯起一絲笑,“無可奉告。”“你呢,薩帝厄斯?”弗蘭西斯·多爾曼的發問讓大夥兒把目光轉向了薩帝厄斯,“昨晚的事你聽說了嗎?”薩帝厄斯呡了一小口咖啡,搖頭說:“昨晚我在家看了兩部電影,十一點就睡著了。我什麼也沒聽說。”“哈羅是你的客戶嗎?”多爾曼繼續問。薩帝厄斯笑了,“就算他是我的客戶,我也不能承認。律師不能透露誰是自己的客戶。”多爾曼看看在座的人,又切了一塊香腸,用叉子送進嘴裡,同時依然對薩帝厄斯窮追猛打,“我聽說,至少到現在為止,整個鎮上,隻有你沒做過他的律師。維克多·哈羅喜歡給每個律師都找點活乾,讓你們沒空去起訴他。這就叫利益衝突什麼的。”多爾曼自鳴得意地笑著,像在顯示自己知之甚多。薩帝厄斯清楚,維克多·哈羅的錢全靠與斯普林菲爾德(斯普林菲爾德:又譯作春田市,是美國伊利諾伊州的首府,同時也是桑加蒙郡的郡治。)的政客們的特殊關係得來。那些政客幫他以虛報低價來獲得高速公路的項目,尤其是那條永遠修不完的、連接斯普林菲爾德和芝加哥的高速公路。和伊利諾伊州很多勞民傷財的高速公路一樣,這條路已經修了四十年。至少有八個承包人從這個香餑餑裡賺得盆滿缽滿,足夠他們頤養天年。後來,維克多成為這條路的承建商。作為回報,他得給芝加哥的黑白兩道支付回扣。這樣一來,皆大歡喜,除了來往於斯普林菲爾德和芝加哥的老百姓,每次他們經過那長達二十英裡的在建路段時,都不得不耗費更多時間。這條經年久修的四車道就像潰爛的水痘一樣,不斷被挖開,鬆土和水泥一車一車被拉走,隨後又重新鋪上看起來並無二致的鬆土和水泥。“維克多選律師的用意也許的確如你所說,”薩帝厄斯終於開口說道,“但我知道的當真不多,抱歉。”塞茜端著咖啡壺和一碟點心來回走動,“有人需要嗎?”薩帝厄斯用手蓋住自己的杯子,“不用了,塞茜。我得乾活去了。”“誰不知道這個鎮上的律師,一天的收入比我們農民一個月掙的還多!”喬納斯·邁林對剛起身的薩帝厄斯喊道。“那是因為我工作努力,喬納斯。”薩帝厄斯拍拍喬納斯的肩,“不像你,我可沒有大把時間在咱們小鎮上到處泡咖啡館。再見,先生們。”大夥兒點頭跟他道彆。七點五十分,他買完單走出銀頂。儘管奧爾比特依然睡眼惺忪,東邊的天空已殷紅似火。昨夜的雨已經停了,此時空氣格外清新宜人。如往常一樣,薩帝厄斯看準車流中一個空當,躥過華盛頓街,跳上了廣場東邊門羅街的人行道。他急匆匆徑直走向律所,好像有什麼重要工作在等著他。然而,他心裡很清楚,這天早上並沒有預約客戶,頂多隻是一些周六晚上醉酒駕車的案子,要麼就是夫妻周末吵架、今天要鬨離婚的事情。左手邊就是法院。據基石上的文字記錄,這棟宏偉的建築建於1890年。那個年代,美國各地都在大興土木建造這種龐然大物。薩帝厄斯穿過廣場北側的街道,信步向左走到第三道門前,插入鑰匙。律所就在“西部汽車”郵購商店的樓上。早上八點,他準時坐在寬大的橡木辦公桌後麵,啜了一小口咖啡,看了看當天的日程表,歎了口氣。他承認,自己的工作看來既無前途也沒收益。然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先於大多數人坐到了辦公室裡,並且準備好要在此地獨占鼇頭。他自忖,隻要耐心等待,遲早會有大案送上門來。到那時,他將大顯身手。律師助理克莉絲汀·蘇絲曼曾在美國陸軍接受專業訓練。基礎培訓之後,她在巴格達“黑色行動”拘留中心服役兩年。根據命令,她終生不得談論在巴格達的工作及見聞。這樣也好,她反正也無意於談及此事。在與當地中央情報局官員密切合作了兩年之後,她獲準選擇一所陸軍學校學習。她進了律師專職助理學校,在拘留所、監獄、牢房以及執行強製關押的其他機構裡,見識過了一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律師助理培訓持續了近一年,之後她被派到德國,協助軍法署一些忙碌的律師工作。克莉絲汀身高5英尺5英寸(克莉絲汀身高約1.65米。),中等身形。但“中等”一詞在她身上,僅體現於此。她麵容秀美,在大學四年級,也就是入伍前的那個夏天,她獲得了“希卡姆郡小姐”的稱號。與此同時,她又鍛煉出了一副職業橄欖球中衛的身材:肩膀和胳膊強壯寬闊,腿部肌肉緊致發達。她體重135磅(克莉絲汀體重約61公斤。),臥推重量卻能達到275磅。她和丈夫桑尼一起,在東奧爾比特體育俱樂部裡進行過刻苦的鍛煉。為薩帝厄斯工作,克莉絲汀覺得很愉悅,但同時又因為薩帝厄斯對法律實務所知甚少深感困難,她不得不經常打電話給其他律所的朋友,詢問各種問題的處理方法,和關係到律所運轉的細枝末節。早上八點半,克莉絲汀開始一天的工作。五分鐘之前,她三步並著兩步跨上樓梯,衝進辦公室。她向薩帝厄斯問了聲早安,確定他有咖啡在手,然後檢查語音信箱,瀏覽當天的工作日程。這天,她穿著繡花的灰色長裙和帶有金色紐扣的深藍色上裝,這套衣服每周至少要穿來律所一次;指甲修剪得很短,也沒有塗指甲油,反正在體育俱樂部鍛煉時它們會被刮花。看完當天的工作日程,克莉絲汀用內部通信係統呼叫薩帝厄斯,“這周六晚上又給你找了個辣妹子!”薩帝厄斯苦笑,“不必了,這事不用你費心。我的意中人正在讀英語文學博士,你肯定還不認識她。”所謂的內部通信係統,即倆人坐在各自的辦公桌後麵,隔著一條短短的走廊,呼來叫去。“這個姑娘可不一樣。她叫萊拉,和我一起參加過基礎培訓課。她要來看我。”“既然和你一起上過課,年齡肯定很大了。我說過,不跟老女人約會。”“薩德,萊拉和我一樣,隻比你大五歲。你怎麼能汙蔑我們是老女人呢!”“我沒有汙蔑,也沒有惡意。我隻是比較謹慎。”“我們得給你找個老婆。”“怎麼又說起這個了?”“有了老婆,你才能真正開心起來,就像桑尼那樣。”薩帝厄斯知道最好避談她的老公。“昆丁·歐文剛剛從地方檢察院打來電話,他說讓一個姑娘來和你談談。”“大概又是個鬨離婚的;希望這次她帶了一千五百美元傭金。”“我附議!”克莉絲汀在辦公室忙碌時,薩帝厄斯把自己臉書主頁上的婚姻狀況更新成“單身;求偶”。十分鐘後,艾米琳·蘭賽姆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解開襯衣紐扣,薩帝厄斯一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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