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正在收拾廣播站的信件,劉大誌鬼鬼祟祟地走進來。“我有重大消息!”“我忙著呢。”“真的是重大消息。”劉大誌一把拿下微笑手裡的信,直視著她,語速極快地說:“昨天晚上,我媽在家裡打毛衣,她毛線團裡繞著一封信。我看見是我小姨寫給一個叫誌軍的警察的情書。然後我媽連夜打電話叫小姨過來。小姨來後把信拿走了。走之前,我聽她們說,這個誌軍後來娶的人姓程。”微笑顯然沒聽懂:“說這麼多,叮當還是生你氣,找我也沒用。”劉大誌神秘地說:“陳桐的爸爸是警察,叫誌軍,他媽媽姓程,是我媽的初中同學。”微笑停下來,扭過頭問:“你什麼意思?”劉大誌猛點頭。微笑不確定地問:“那……是?”劉大誌繼續猛點頭。“也就是說?”微笑已經明白了,顯得很緊張,忙說,“你千萬彆跟其他人說這個,尤其是叮當。”叮當推開了廣播室的門。三個人麵麵相覷。“什麼事情尤其是彆跟我說?”叮當皺著眉頭問。劉大誌看著微笑,微笑很尷尬,他又看著叮當。“呀,沒事,都過去好多年了,對現在也沒什麼影響。叮當,你知道你媽以前和誰談過戀愛嗎?”微笑攔都攔不住。郝紅梅摸了一個八條:“哎呀,早知道就把八條留著了……”下家開心地說:“跟一個。”郝紅梅悔不當初。叮當猛地推開門,黑著臉問:“媽,飯呢?”郝紅梅抬頭看了一眼:“還早呢,這麼早吃什麼吃!”叮當大喊:“你怎麼就知道打麻將?!”郝紅梅也黑著臉說:“怎麼跟大人說話呢!”牌友們都很尷尬:“要不,我們改天……”“等等等等,我七小對等著自摸呢!”“我要你打!”叮當把桌子掀翻了。牌友們不知道該怎麼辦。郝紅梅臉上掛不住了,抄起旁邊的掃帚就朝叮當打過去:“我打死你個臭丫頭,敢跟老娘掀桌子!”微笑正很小心地把劉德華的海報從牆上揭下來。保姆張姨:“笑笑,你電話。”微笑繼續認真地弄著海報:“等會兒。”“是叮當,聽聲音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你快去吧。”“好,張姨,你先幫我舉著,彆弄壞了!”海報揭了一半,上麵一半正垂下來。電話那頭傳來叮當的哭泣聲。微笑對著電話說:“彆哭,彆哭,出什麼事了?”電話裡沒有聲音。“你真是急死我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街上空無一人,昏黃的路燈將微笑的背影拉得好長。叮當坐在花園旁邊的長椅上,微笑站在她旁邊。“我媽根本就不喜歡我。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兒——彆人家的媽媽都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隻有我媽嫌我礙眼。”“你胡說什麼呢?你媽對你挺好的,而且在你身邊,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叮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微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有多慘嗎?每天都沒飯吃。她隻會打麻將。我媽也不給我買新衣服。我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原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爸。我和我爸的存在都是個錯誤,難怪她對這個家一直那麼冷漠,每天隻知道買買買!”“是因為今天大誌說的話嗎?他就是八卦,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會為這個事跟你媽不高興吧?”微笑趕緊勸著。“多少年前的事也是事實!”“也許就是個誤會呢。你彆想那麼多。”“我知道是真的……”沒說幾句,叮當就哭了起來。“彆難過了。”微笑摟住叮當,“好了,好了,你再哭明天眼睛就腫了,不好看了。”“啊?現在腫了嗎?”“你看你,哭得像隻貓。”微笑也笑了。第二天一早,劉大誌拎著書包一邊走一邊甩,他還不知道自己給叮當造成了多大的麻煩。王大千的車開過,微笑從車裡探出頭來:“大誌!”劉大誌下意識地挺了挺胸:“乾嗎?”話音未落,微笑已從車上下來。“爸,我跟大誌一起走,你走吧!”劉大誌擠出一個笑:“王叔叔拜拜!”王大千做了個向領導致敬的手勢,掉頭走了。劉大誌看著微笑問:“你乾嗎這麼嚴肅?”“你……知不知道昨晚叮當跟她媽媽吵架了?”“為了那件事?”劉大誌緊張起來,“完了,我死定了。”“但叮當沒說是你。”“她沒說我,她媽也知道是我說的呀!”“她沒提那件事,就是吵架了。”微笑補了一句。“大姐,話說一半會嚇死人的。”劉大誌拍著胸脯,一陣後怕。“我問你,你表妹生日,你送什麼給她?”“小武說要買磁帶呀。”劉大誌想了想。“你呢?”“那你送什麼?”劉大誌很神秘地問。“我不告訴你。”微笑也很神秘地答。“那我也不說。”“……我準備把劉德華的海報送給她。”劉大誌很吃驚:“不會吧,那個劉德華的香港原版海報?那不是你的命根子嗎?”微笑一腳踢過來,劉大誌趕忙躲開。“我去你們廣播站,唱首歌給她,怎麼樣?”劉大誌終於鬆口道。本來已經“認命”的郝回歸在經曆了運動會之後,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了。他看到了文科班的團結,全校的人也都看到了文科班的團結。他看到了全班同學心裡燃起的那團火,那是自己剛來的時候沒有的。如果自己真的離開,那他們是不是會失望,好不容易建立的存在感又會消失?更準確地說,郝回歸告訴自己,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文科班需要自己,而自己也需要他們。想明白這一點後,他決定去找何世福。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選擇走一步看一步,可現在他必須自己去爭取。即使失敗了,他也不遺憾。就像多年前他一直對微笑說不出口的告白,就像這些年來一直鼓不起勇氣的自己。他走進何世福辦公室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緊張,有的是破釜沉舟的自信。“何主任,我想明白了。當文科班代班班主任的這段日子,我明白了沒有差的學科,隻有差的環境。陳桐來了文科班後,成績並沒有下降,不僅還是第一,而且每次考試都是630分以上。微笑也一直很好,連劉大誌都有明顯的進步。本來,我也覺得走一步看一步,等到最後的測評,再等學校的決定。但這次運動會讓我看到了希望——文科班之所以一直被瞧不起,是因為大家沒有成就感,所以也就沒有存在感。我希望我可以和大家繼續在一起,讓他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何主任,我知道這段時期給你惹了很多麻煩,但是我覺得我能,而且一定能做好這個文科班的班主任。”郝回歸一字一句地說完,他以為何世福會罵他不守規矩或自視過高,但何世福沉默了許久,既不認同,也沒有否認。“何主任……”郝回歸試圖打破僵局。“郝老師,”何世福開口了,“我替你代班的那一周給我的震撼挺大的。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周大家對我的敵意非常大。劉大誌也好,陳小武、陳桐也好,他們決定參加運動會,也讓我挺驚訝。尤其是後來,你們全班跟著他們跑起來,那時我在想,什麼樣的老師是稱職的老師?可能隻有一個標準吧,就是能讓這個集體煥發出希望。現在的文科班和你接手時確實不太一樣了。你說得沒錯,最後的測評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能留下來的自然能留下來,要淘汰的也肯定會被淘汰。當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你還記得我怎麼說的嗎?”郝回歸當然記得。“郝老師,我是真的希望有一個人能讓文科班的孩子們找到自己的價值,而這一切也需要一位真正願意去發現他們的老師才行。”何世福說得情真意切,“彆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知道你是年輕人,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無論如何要記住,你是老師,要為人師表。”郝回歸知道何主任說的是什麼,他也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種人,考慮得更多,才能走得更遠。“所以……”郝回歸看著何世福。“你先回吧,我去跟校辦說。”郝回歸很激動,也很詫異。激動是因為這些年,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參加工作後,他一直都按規矩辦事,所有事情都是按照領導的意思做。而此刻,自己居然敢在領導麵前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感受,一點兒都不心虛,因為他知道他所說的都是為了做一件真正有意義的事。郝回歸很高興自己居然有了改變。詫異的是他一直覺得何主任是教育製度的反麵,是迂腐的代表,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站在自己的立場思考問題。想起那本“與時間對話”的日記,郝回歸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他習慣了這裡,喜歡上了這裡,喜歡這群17歲的少年,喜歡跟他們待在一起的感覺。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那個世界。這樣令人投入的日子過了一段之後,他忽然想起那本《時代周刊》的封麵。怎麼突然忘記了這件事?!到底是什麼人給的周校工?精神病醫院裡,周校工坐在郝回歸對麵一言不發。在這種地方,一切似乎都變得非常緩慢。郝回歸環顧四周,這裡根本不像治病的地方,相反,本來好好的人進來之後倒像是病人了。周校工盯著郝回歸,像是思考,也像是在觀察。郝回歸也不著急,慢慢打開帶來的零食。周校工坐不住了,正準備伸手上來拿。“周校工,有人跟我說我會發財,讓我去……”郝回歸欲言又止。周校工腦袋微微一偏,神秘地笑了笑。“讓你去乾嗎?你是不是問我應不應該買股票?房子?”周校工環顧四周,醫生和護士都沒有留意這邊。“我應該買嗎?”郝回歸盯著他說。“你想知道答案嗎?”周校工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郝回歸很急切地說:“當然當然!”周校工站起來,雙手放在背後說:“天機不可泄露啊。”“那你說我應不應該相信他呢?”周校工扭過頭,認真地盯著郝回歸,就像看穿了他的靈魂。突然,周校工抓住郝回歸的肩膀:“不!不能相信!絕對不要相信!不然!你就會變得和我一樣!”郝回歸被抓得生疼,卻又不想驚動醫生。周校工貌似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然後又去掐他的脖子,反複說著這幾句話。郝回歸大叫。醫生和護士趕緊衝過來把他們分開。周校工依然不停地掙紮,嘴裡還念叨:“千萬不要相信,千萬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千萬不要相信。”護士給周校工打了針鎮靜劑,他軟軟地躺在沙發上。醫生看了郝回歸一眼。“你是?”“我是他的同事,剛分配到學校不久。學校派我來看看他有什麼需要,沒想到周校工情況這麼糟糕。”“平時都不錯,但不能給他看電視和報紙,也不能聽到任何與‘未來’相關的詞,否則就會像剛才那樣。”“這是什麼原因?”“你是老師,我就不跟你瞎扯了。老周總覺得自己知道未來,但又阻止不了未來,整天活在恐懼之中。很多人並不是精神病,而是想不通,所以就胡言亂語,自己嚇自己,然後就崩潰了。”見郝回歸若有所思,醫生又問:“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嗎?”郝回歸搖搖頭。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劉大誌時,他說自己是來自未來的劉大誌,劉大誌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樣子。如果劉大誌相信自己真的是來自於未來的他,他會有什麼反應呢?不能理解?覺得未來黑暗,沒有期待?還是會像周校工這樣,徹底瘋掉?郝回歸不寒而栗,為自己第一次見到劉大誌的失言感到後怕,幸好劉大誌把這當成了一個玩笑,不然自己可能就害死劉大誌了。“醫生,你知道周校工家裡還有什麼親戚嗎?”“好像沒有。他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醫生一邊填查房情況一邊回答,“對了,那天送他來的司機好像提到他有個遠房親戚,表哥什麼的,去年還是前年找過他,後來就再也沒聽說過這個人了。”郝回歸的腦子快速地轉著。課間,生活委員拿來一遝信,叮當很快地看到寄給自己的那一封。這個筆友用的信封都是一樣的,而且每封信都在封口處用紅色的筆畫了一顆小桃心。換作往常,叮當一定特彆開心。信拆開,裡麵掉出一張卡片。叮當撿起來,沒看幾眼,就生氣地把卡片撕得粉碎,然後把頭埋在桌子上。微笑擔心地問:“怎麼了?筆友來信說什麼了?”叮當抬起頭,眼睛紅紅的:“誰知道他搞什麼鬼,說不會再給我寫信了。”微笑一愣:“為什麼?”叮當很難過:“不知道,還祝我生日快樂。”微笑想了想:“我就說了是個熟人。”叮當的臉一下拉得很長:“怎麼所有不好的事都發生在我身上啊?我真是倒大黴了!”跳高的“劉德華”正好走過窗邊,朝這邊看了一眼。叮當立刻假裝若無其事,輕聲對微笑說:“看,‘劉德華’。你覺得他是在看我嗎?”微笑安慰叮當:“當然了。”叮當疑惑地問:“你肯定?”“我肯定。”微笑想都沒想。叮當突然很生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微笑愣住了:“沒有呀!”叮當突然嚴肅起來:“他明明是在看你,你乾嗎騙我?”微笑一時語塞,她不知道叮當為什麼突然生氣:“我……”“你就是覺得我特彆傻,特彆好騙!”氣氛突然變得尷尬。放學後,叮當收拾好書包,步子匆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微笑在後麵快步追著喊:“叮當,彆走那麼快呀,等等我……”叮當並沒有停下來。微笑拉住叮當:“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叮當不管不顧地說:“我不要。”微笑笑著說:“你都不知道我要給你什麼,乾嗎說不要。”所有的氣都堵在叮當胸口:“你的東西我都不要。”“你怎麼了?”“我沒事呀,我好得很。”微笑從未見過叮當這副模樣:“乾嗎呀?”叮當眼睛有點兒紅:“我不要你管。”“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你告訴我,把話說明白呀。誰欺負你了?我幫你出氣……”叮當打斷了微笑的話:“微笑,我最討厭你這樣!”“我怎麼了?”“人人都喜歡你,老師也喜歡你,你想要什麼你爸就給你什麼。你做出一副對我好的樣子,實際上是在炫耀,你知道嗎?”“你彆這樣,我的就是你的,我們可以分享呀。”微笑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了。“你以為你是對我好嗎?‘劉德華’分明就是在看你,你乾嗎說他是在看我?我最討厭你這樣!自以為很體貼,很會照顧人,自以為什麼事都為彆人著想,實際上都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自己能心裡好受些。”叮當說完之後,臉漲得通紅。微笑去拉叮當的手:“叮當,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叮當一把將微笑的手甩掉:“誰跟你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我什麼都比你差,你會跟我做朋友嗎?”“我……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叮當雙手抱在胸前:“微笑,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虛偽。你以為你假裝得很好嗎?我連喜歡劉德華的資格都沒有,你家裡那張海報,我連摸都不能摸。”“你!”叮當滿不在乎地說:“你不是喜歡聽實話嗎?我就告訴你實話,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劉德華,我說我喜歡他就是看你喜歡。我也是裝的,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能裝嗎?”“好!”微笑不再忍讓,從書包裡拿出精心卷好的海報,“不喜歡是吧,那就不要了!”微笑把海報打開,唰唰唰,撕得粉碎,頭也不回地走了。看著滿地碎片,看著微笑離去的背影,叮當蹲下大哭。夕陽西下,天色漸晚。青春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郝回歸宿舍內,王衛國、Miss Yang等幾個老師正在打牌。“郝老師,聽說其他實習老師都托了很多關係,最後測評可能隻是一個幌子,你一定要上心啊。”“嗯,好,我很認真地在準備最後的留崗測評了。”“不過郝老師,最近文科班好像變樣了,如果五中不留你,那就真的太說不過去了。不過聽說現在有個私立高中正在招聘老師,去那兒也行。”“郝老師為什麼要去私立高中,他一定能留下來的。”Miss Yang反駁王衛國。“王老師也是在肯定我。”能從彆人的嘴裡得到認同,郝回歸很開心。錄音機正在放《餓狼傳說》,郝回歸一邊摸牌一邊跟著唱。“洶湧的愛撲著我儘力亂吻亂纏,偏偏知道愛令我無明天……”Miss Yang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歌?挺好聽的。”郝回歸得意地說:“《餓狼傳說》,張學友的。”Miss Yang一臉崇拜地說:“沒想到你還會粵語。”郝回歸想都沒想:“前兩天剛買的磁帶,就練了一會兒。”Miss Yang更崇拜了:“郝老師,以你的語言天賦,跟我學英語吧。我保證你一個月後就能與外國人交流、溝通無障礙。”郝回歸連忙解釋道:“我讀高中的時候就喜歡粵語歌,以前我學粵語歌的時候特彆認真,表妹想來我家吃飯我都沒理她,現在她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Miss Yang笑嘻嘻地說:“你表妹還真記仇。”郝回歸不敢多說:“她那人就那樣。”王衛國訕訕地說:“你就聽他吹吧,這首歌我也會唱!”說罷,跟著錄音機,扭著身子大聲唱:“愛會像頭餓狼,嘴巴似極甜……”Miss Yang直皺眉頭。家裡沒人,沒有開燈,飯鍋和冰箱空空如也。叮當坐在沙發上,十分餓。她拿起電話打給劉大誌,剛一接通,便急切地問:“哥,你家吃飯了嗎?”“啊……”電話那頭,劉大誌頓了一下,“早……早就吃完了啊!”叮當放下電話,一臉落寞。突然,電話又響。她趕快拿起電話筒,滿心期待:“哥,我就知道……”“叮當呀!”是爸爸的聲音。“爸爸在外麵出差,惦記我的女兒,我的寶貝好不好呀?”“我挺好的!”叮當故作堅強地說。“爸爸在廣交會看到好多巧克力,給你買了點兒!可彆吃胖呀!”“爸,你什麼時候回來?”“這兩天回不去,好好聽媽媽的話,回去給你一個驚喜!”叮當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好了,爸爸晚上有應酬,忙去了,再給你打電話……”電話裡發出“嘟嘟”的聲音。叮當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來:“連你也忘記了我的生日……”叮當從家裡出來,四下無人,走了很遠,發現一個小攤,走過去問:“有吃的嗎?”店主抬起頭說:“打烊了。姑娘……這麼晚還沒吃飯呀?!”叮當落寞地“哦”了一聲,走了出來。店主熄了燈,一片黑暗。不知走了多遠,又遇見一家夜宵攤。外麵幾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吸著煙,喝著酒,大聲聊天。叮當在旁邊站了很久,不敢進去,但又餓得不行,忸怩地找了張桌子坐下。老板扔過來一本菜單,叼著牙簽問:“喝什麼酒?”叮當弱弱地說:“我不要酒……有麵條嗎?”老板對著後廚喊:“一碗清湯麵!”叮當環顧四周,旁邊幾個男人正摟著女人灌酒,長相猥瑣。一碗麵“哐當”一聲扔在叮當麵前,麵湯灑在她衣服上。看著老板那張五大三粗的臉,叮當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老板,來一碗清湯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叮當抬起頭,發現郝回歸坐在桌子對麵。郝回歸打開一包紙巾,拿出一張攤開了遞給叮當。叮當看著郝回歸,委屈地擦了擦眼淚。吃完麵,兩個人在秋千架下散步。“郝老師,謝謝你今天陪我吃麵。”郝回歸看著前方說:“叮當,其實,老師知道你雖然每天笑嗬嗬的,但是你內心很敏感。”“我也想自己好一點兒,像微笑一樣,但是我什麼都不如她。”“你就是你,不用跟任何人比。”“郝老師,我……”叮當不知該如何說。郝回歸扭頭看著叮當:“我知道家裡大人的事讓你很苦惱,你覺得你媽媽不喜歡你,你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一個錯誤。其實,每個人都會有這麼想的時候。”叮當尷尬地說:“大誌跟你說的嗎?”郝回歸安慰她:“大誌其實也很自卑、很苦惱,他不也總是被他媽罵得很慘嗎?他父母的關係也讓他困擾。我跟他說,每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使命。”“使命?可是我什麼也不會,也沒什麼特長,更沒有什麼理想。”“叮當,你記住,其實每個人的使命都很簡單,關鍵是你要問問自己的心,能做到嗎?你知道嗎,父母就是父母,不管他們是在一起,還是離婚,他們都愛著自己的孩子。”“你說我爸媽會離婚嗎?我不會每天都沒飯吃吧?”郝回歸搖搖頭:“你父母不會離婚,他們會幸福地在一起。而你,有一天,也會看到他們相愛的證據。”“什麼相愛的證據?”郝回歸笑了笑:“你就是這個證據啊。但是如果你信心不夠的話,還會有彆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叮當點點頭。郝回歸:“其實,這些都是大誌跟我說的。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他其實很後悔那天把那封信的事說出來,但他這個人就是大嘴巴,管不住自己。”叮當已經輕鬆很多了:“郝老師,其實我一直知道陳誌軍和我媽在一起過,隻是沒想到我媽會主動給他寫信。”“啊?”郝回歸有點兒驚訝。叮當不好意思地說:“對呀。我總覺得奇怪,按說,陳桐的媽媽跟我大姨是同學,為什麼我們兩家人在這麼小的縣城從來不走動呢?我媽什麼人都抓來給我補習,但是她從來不提陳桐。我就知道有鬼。”“想不到你還挺機靈的。”郝回歸恍然大悟道。“那當然了。”“那你現在是不是沒事了?”“我沒事呀,我本來就沒事。”叮當看著天上的月亮。“那剛才是誰邊吃麵邊哭呀?”“可能……是某人吧。”“希望某人明天能有一個快樂的生日。”“郝老師,你怎麼知道明天是我生日?”叮當很驚喜地說。“不是說是某人了嗎?”叮當咯咯直笑。郝回歸看著叮當上樓才放心回去。這麼多年,郝回歸還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和自己的表妹聊天。這個表妹看起來很嬌氣,但其實,隻要給她一點點關愛,她就會十分感動。這樣的人,都善良。叮當推開房門。“你去哪裡了?”郝紅梅著急地說。叮當小聲又害怕地說:“我,出去吃麵了……”郝紅梅一臉遺憾地說:“你吃過了啊,我剛做好。媽媽剛出去給你買了生日蛋糕,要是你餓了就現在吃,要不明天也行。”“啊?”“吃不吃?”“吃!”叮當突然笑了起來。生日蛋糕上插著蠟燭。叮當閉上眼睛,滿臉的幸福,滿臉的笑容。吃完蛋糕,叮當趴在臥室的書桌上,在一本厚厚的少女日記裡,寫下一句話:“今天,我覺得我有種戀愛的感覺,我愛郝老師。”然後把日記抱在懷裡,開心地笑了起來。以前上學的路上,叮當特彆期待偶遇陳桐,今天她卻想早早到教室。微笑走進來時,叮當特彆不好意思,但她鼓起勇氣朝微笑的方向看,希望她能朝自己的方向看看。整個上午,包括下課,微笑要麼徑直走出教室,要麼一直在課桌上埋頭寫東西。叮當很失落,趁著最後一節課,她寫了張滿是歉意的紙條。下課鈴聲剛響,叮當收拾書包準備跟微笑一起去廣播站,這時郝回歸站在教室門口說:“叮當,你來辦公室一下。”叮當心跳得很厲害,她覺得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她一路上臉紅心跳地跟著郝回歸到辦公室。郝回歸很關心叮當的心情。叮當很開心地說:“我沒事了。郝老師,你怎麼這麼關心我?”雖然郝回歸心裡並非這麼想,可嘴上卻和藹可親地說:“班主任就應該關懷每一位同學,你們也應該對所有的老師報以信任。”“郝老師,我很信任你。”“你也應該信任劉大誌。你看昨天他心裡一直有你。”郝回歸開始切入正題。“哦……”好像劉大誌也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不在意自己。“你們兄妹倆一定要互相理解,到時如果家長有什麼不同意你的事情,你需要他的支持。他未來有什麼煩惱,你也應該多聽他說說,幫他分擔,畢竟你們是兄妹啊。”郝回歸苦口婆心地說。“我挺站在他的立場的啊。”郝回歸心想:“放屁。每一次我跟你說我想辭職,你就勸我大學老師這個工作特彆好,根本不聽我的苦衷。明知道我隻是個講師,還老跟彆人介紹說我是教授。”“還有,女孩子啊,不要太虛榮。是什麼就是什麼,不要誇張。”郝回歸說了這麼一句。“什麼?”叮當沒明白郝老師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句。“算了,沒事。反正你對劉大誌態度好點兒。”郝回歸擺擺手,“你不是打算去找微笑嗎?趕緊去吧。”叮當直奔廣播室,心裡納悶,郝老師今天怎麼了,拚命讓自己對劉大誌好一些,現在她最想做的是要對微笑好一些。她想象了很多種與微笑和解的方式,最後還是決定主動道歉。廣播室的門開著,叮當猶豫了一下,正要鼓起勇氣走進去,就聽見微笑和劉大誌在裡麵說起自己。“昨晚叮當給我打電話,說家裡沒人做飯要來我家吃飯,我機智地把她拒絕了。”“你坐在我的講稿上了。”微笑不想聽。“你說我總不能讓她看見我在練歌吧,不然下午我在廣播裡唱給她聽就沒有驚喜了啊。”“你擋住我下午的播音稿了。”微笑冷漠地說。“唉,你是不是那個來了?”“滾。”“你不是也說我在廣播裡給叮當唱歌很好嗎?你怎麼又這樣了?”劉大誌很困惑。“你愛唱就唱,跟我沒關係。”“怎麼就沒關係了呢?你和叮當不是好朋友嗎?是你鼓勵我這麼做的啊。”“從今往後,叮當跟我王微笑沒有任何關係,再無瓜葛。”“你們到底怎麼了?”劉大誌受到了驚嚇,微笑從來不會這樣。“你妹妹說,她一直看我不順眼,喜歡劉德華也是裝的。我之所以跟她做朋友,是因為我覺得她什麼都不如我,我瞧不起她。聽明白了?”說完,微笑又恢複了平靜,“不過,已經過去了,現在沒事了。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喀,那那……”劉大誌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那……那我的張學友,還唱不唱啊?”叮當把紙條攥在手裡,轉身下樓。接下來兩天,微笑和叮當沒有任何交集。劉大誌去找微笑。“你有發現叮當想和你和好嗎?”“那她主動來道歉就好了。我看她和其他同學玩得挺開心的,也不少我一個。”劉大誌去找叮當。“你是不是和微笑吵架了?”“嗯。”“那是誰的問題?”“誰的問題不重要,反正現在她有她的朋友,我也有我的。這樣蠻好的。”走廊上,劉大誌遇見郝回歸:“郝老師,我發現微笑和叮當吵架了。我該怎麼讓她們和好啊?”“沒事,她們會和好的。”郝回歸一點兒都不擔心。“啊?但她們好幾天互相不搭理了,從來不會這樣的。”劉大誌很著急。“沒事,讓她倆去。叮當會消氣先道歉的。”“不能吧,她那個臭脾氣。”劉大誌完全不能理解郝老師為什麼這麼說。郝回歸想起婚後的叮當和陳小武吵架,電話裡聽說叮當一生氣把結婚證都給撕了。郝回歸急得團團轉,打了車連夜趕到湘南,到了叮當家推開門,人家小兩口正開心著呢。從此郝回歸知道了,這個叮當就是一個超級沒有原則的人。一看郝老師懶得理小孩的事,劉大誌又去找陳桐和陳小武。“女人和女人吵架真可怕。本來兩個人沒什麼事,一旦發現對方有了新朋友,事情就大了。幸好男的不這樣。”劉大誌感慨地說。“要不我們分頭約她倆,然後五個人一起見麵。這樣的話,她們也不好意思當場離開吧?大誌,你去約微笑,陳桐約叮當。”陳小武出主意。“難道不應該是陳桐約微笑,我去約叮當嗎?”劉大誌疑惑地問。“叮當喜歡陳桐,你讓陳桐去約,她……肯定會出來。”“誰告訴你的?”陳桐和劉大誌麵麵相覷。“沒有誰告訴我,我觀察到的。”陳小武一副洞若觀火的樣子。“咦?是不是你喜歡叮當?”劉大誌一眼就把他看穿了。“你自己喜歡微笑就不要亂猜彆人!”陳小武口不擇言道。劉大誌就像被點了穴,立刻勾住陳桐的脖子:“我現在喜歡的是陳桐。”陳桐趕緊推開劉大誌。“陳桐,你怎麼跟個大姑娘一樣也臉紅。”劉大誌調侃道。“陳桐,叮當交給你了,一定要約出來。”陳小武認真地說。“哦。”陳桐也不知道為啥自己就答應了。大家計劃周六下午一起上山郊遊。陳桐負責約叮當,劉大誌負責約微笑。為了給陳小武湊出半天休息時間,周六上午,陳桐和劉大誌一起去菜市場給陳小武幫忙。整個豆芽攤都被清洗乾淨,青灰色的水泥反著光,豆芽放在上麵格外新鮮。“陳小武每天到菜市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刷子把地麵刷乾淨。”劉大誌說。“陳小武刷的?”陳桐驚訝地問。他第一次近距離走進菜市場。“你們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倆去弄早飯。”陳小武朝菜市場另一頭的早餐鋪跑去,一路上跟各個攤主打招呼,見有些攤子忙不過來,還停下來幫人收拾。“陳叔叔,這是我們的同學陳桐。”劉大誌跟陳小武的爸爸介紹。“這不是你們學校的第一名嗎?陳局長的兒子。你來我們這種地方怎麼好意思。”陳小武的爸爸很著急,害怕怠慢了陳桐。陳桐心裡也很尷尬,飛快地給豆芽裝袋。中午十一點,菜市場的人多了起來,有人經過豆芽攤停下來,跟陳桐打起了招呼。陳桐也大方地說這是同學家的豆芽攤,周六過來幫忙。有了他倆的幫助,一切進展順利,沒到下午,小武家當天的豆芽就全賣完了。三個人叼著冰棍,朝約好的地點走去。“你怎麼約叮當的?”大誌問陳桐。“我就問她周六下午兩點有沒有時間。”“她激動嗎?”“還行。”“你不會跟她說我們大家一起吧?”劉大誌特彆緊張。“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就說自己單獨約的她。”這是陳桐第一次主動約女生。“陳桐太棒了!這下叮當爬著都會來!”劉大誌對著陳小武說。陳小武雖然不喜歡這個形容,倒也很開心。“那你是怎麼約微笑的?”陳桐問劉大誌。“我就說我們仨約她一起聊聊天。”“她會來嗎?”“她應該會來吧。她特意問了叮當會不會來,我說沒有約她。”三個男孩站在公交車站,等著微笑和叮當。時間一點點臨近,兩個女孩一直沒有出現。兩點了,沒有出現。兩點半,路上依然隻有三個人。“她倆不會在路上遇見了吧?”陳小武猜測道。“我們的運氣會有那麼差?不可能。叮當在梳妝打扮呢。微笑也不應該遲到啊。”劉大誌有些納悶。一個小時後。“怎麼辦?撤?”陳桐問。“我一點兒都不想回去。”陳小武好不容易有一個下午可以逃避豆芽,他不想回去繼續。“彆啊,來都來了。沒有她倆我們難道死了不成,走!我帶你們進山玩!”劉大誌重振士氣。白雲山是劉大誌小時候的樂園。劉建國是醫生,以前常常騎著單車帶劉大誌進山采藥。哪裡有瀑布,哪裡有山洞,哪裡是小徑,劉大誌都一清二楚。山路越來越窄,陽光透過密林打在地上,就像到了一個新世界。劉大誌一邊走一邊跟陳桐介紹:“看到了嗎?這個花是大麗菊,這個是八棱麻。那邊的幾個是景天三七和虎耳草。前麵不遠處還有紅葉石楠、山茶和艾草。這山裡有上百種植物,你看那個,是車前草,葉子用來治蚊子叮咬特彆有效。”“你怎麼都知道?”這裡的很多植物陳桐聽都沒聽過。“我爸是醫生,小時候常帶我來。”說起爸爸,劉大誌開始還特彆驕傲,可轉念一想,現在爸媽三天兩頭地吵,心裡很不是滋味。“快,跟我來,有一個地方特彆好,是我的秘密基地!”說著,劉大誌向前一躥,消失在山路的拐角。陳桐和陳小武對山路沒那麼熟悉,跟在後麵,腳步慢了許多。轉彎之後,眼前是峭壁,底下是一池深潭。劉大誌卻不見了。“大誌,你在哪兒?”“劉大誌!”兩個人大喊起來。“啊啊啊!救命!救我!”劉大誌的聲音從峭壁下傳來。兩個人探頭一看,劉大誌掉進了水潭裡,正拚命掙紮。陳桐的頭一下就炸了。“大誌,你撐一會兒。我隻會狗刨,現在爬下來。”陳桐趕緊找路下去。而陳小武衣服都沒脫,一個飛身紮進潭裡。他從潭裡浮出來朝劉大誌遊過去,可是一睜開眼,劉大誌不見了。“大誌!大誌!你人呢?你彆嚇我啊!陳桐,大誌去哪兒了?”陳小武的聲音在發顫。“我也沒看到,你等等!”陳桐也已經爬到峭壁底下了。陳小武紮進水裡,出來,又紮進水裡,又出來,急得不行。一抬頭,劉大誌和陳桐正站在峭壁上看著自己。陳小武開心得不行,正準備歡呼,突然明白,媽的,被騙了!劉大誌眼淚都笑出來了。“小武,你彆上來,等著!”說完劉大誌在空中轉了個跟鬥,又跳了下去。兩個人在潭裡打起了水仗。“陳桐,你也下來。彆害怕,不深。”劉大誌在水裡揮手。陳桐自然沒見過野外的這般景象。他一向是好學生,從未做過出格的事。可這時,他的心裡突然有一個念頭蠢蠢欲動。他也想感受一下,不講輸贏、不論名次、完全無拘無束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脫掉外套,捏著鼻子,“撲通”一聲,陳桐跳了下去。落水的那一刻,好冷、好爽,但也好開心,就好像世界被打開了一樣。從水裡出來,三個人都冷得不行。三個人坐著公交車回市區,經過電影院時,看見整麵牆都是《天若有情》的海報,好多觀眾正從電影院出來。“你看!”陳小武用手一指。“什麼?”陳桐、劉大誌扭頭,幾輛車開過,什麼都沒有瞧見。“微笑和叮當剛剛一起從電影院出來!”陳小武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吧?”“下車下車,回去找她們。”三個人在最近的一站下車,往回跑。遠遠地,叮當和微笑慢慢走過來,手牽著手。“到底怎麼回事?”劉大誌滿腦子問號。“你不是不喜歡劉德華嗎?”微笑假裝責怪叮當。“那是氣話,其實我……”叮當欲言又止。“其實你怎麼了?”微笑問。“沒什麼啦,不提了。”叮當擺擺手。“可惜了那張劉德華的原版海報……”微笑略帶惋惜地說,“不過呢,能讓我們變得更好也值得了,隻能犧牲一下劉先生了。”“剛剛看電影時,你怎麼會主動給我紙巾?”叮當眼睛紅紅的。“你哭得太難看了。我怕你的衣服被你弄臟。”微笑也是眼紅紅地笑著說,“其實,看到你在前麵坐著,好幾次我想給你遞紙巾,都放棄了。要不是看你最後哭得太慘了……”“你真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對不起。”叮當很不好意思地說。叮當和微笑笑了起來,一抬頭,看見劉大誌三個人。街口,五個人就這麼站著,互相笑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叮當回到家,客廳裡堆著大包小包。爸爸回來了。叮當的爸爸從裡屋走出來,很神秘地對叮當說:“對不起,爸爸特彆忙,忘記你生日了,但是你看,我給你弄到了什麼。”說著,爸爸從信封裡抽出一張照片。“啊!劉德華!簽名照!這是真的嗎?”叮當興奮地在客廳大叫,緊緊抱住爸爸。擁有一張親筆簽名照絕對是她做夢都會笑醒的事。她想了一下,立刻拿著照片和信封往外跑。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叮當從來沒有跑得那麼快,一邊笑,一邊跑,手指小心又緊緊地捏著信封。拐彎,一百米,敲門。“微笑!微笑!你開門!”叮當興奮地敲著門。“怎麼了?”微笑打開門,看著眼前氣喘籲籲又笑得很開心的叮當。“這個給你,是我爸爸從香港帶回來的。我走了!”叮當說完轉身跑了。微笑打開信封,眼淚瞬間就出來了。除了看電影,微笑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緒,可她拿著這張劉德華的簽名照,眼眶立刻紅了,眼淚在眼眶打轉。她今天真是哭了太多次。吵架不可怕,吵得厲害也不可怕,隻要大家心裡還有彼此,所有的爭吵都能讓大家互相看到一個更真實的對方。微笑跑到街角的照片衝洗店,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過了一道塑封,貼在客廳的牆上。叮當躺在床上,開心地看著自己對麵的牆,那張被微笑撕碎又被她用透明膠一點點粘起來的劉德華在牆上正對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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