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坦白地說,殯葬業是一個隱形成長的產業。以日本國內來說,一年的死亡人數大約是一百一十萬人,而且預計這個數字未來會以每年百分之二左右的幅度增加。因為這樣,目前投入這個產業的新公司源源不絕。”日下部以無動於衷的冷靜語氣說道。“原來如此。不少產業因為生育率低的關係逐漸衰退,隻有殯葬業卻隨著老年人口增加而興盛起來。”律師青砥純子提心吊膽地附和。“沒錯,新日本殯儀社其實有一段時間也傳出經營上麵臨危機,但這幾年持續增加營收、獲益,未來還準備上市。目前既有的股份之中,有九成都由創辦人大石滿壽男社長持有,在他過世之後預計由遠房外甥,也就是池端誠一全數繼承,唯一的問題就出在遺囑。”“你剛才說這是把現場布置成密室的原因吧?”光從“戰鬥司法代書”這個封號,就能了解他平常那股動不動就和人吵起來的氣勢,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雙眼充血的關係,看起來更是凶狠。“是的,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賦予那封‘遺書’正當性。我能想到的隻有這一點。”日下部粗魯地打著方向盤,一邊這麼回答。他開起車來橫衝直撞,坐在副駕駛座感覺像是丟了半條命。接近老古董車款的這輛日產藍鳥,也到處留下碰撞、摩擦的痕跡,而且幾乎都隻用膠布貼上,敷衍了事。“但話說回來,目前看來似乎缺乏他殺的證據……”純子再次感到後悔,不該坐在車禍時死傷率最高的副駕駛座。不知道後座的榎本徑和田代芙美子是怎麼想的。“如果真是自殺的話,實在有太多讓人納悶的地方了呀。最可疑的還是那封‘遺書’。”日下部直瞪著純子。純子真想對他大喊:“拜托你開車的時候看前麵啦!”“你知道嗎?我接到大石社長的委托,說要重新擬一份遺囑,都已經準備好了呢。”幸好日下部宛如老鷹般的視線又轉回去直視前方。“大石社長上次也是找我的事務所訂立公證遺囑,他應該很了解整個流程。我猜他這次會把自己關在彆墅裡,也是為了深思熟慮該把遺產留給誰吧?結果,在他遺體旁邊居然留下了那封自書遺囑。”“我可以提個問題嗎?”後座傳來榎本的聲音。“我是個鎖匠,對法律知識不太了解,不過我想先弄清楚,案發現場是密室的說法到底有幾分證據。那兩份遺囑差彆在哪裡?”榎本的專業號稱是防盜顧問。以往純子在這一類的案子上——遇到密室時,都會去問問他的意見,但另一方麵純子也高度懷疑,榎本真正的專業並非防盜,而是竊盜。“遺囑分為公證遺囑、從公證遺囑演變出來的密封遺囑,以及自書遺囑,一共三種。我們司法代書建議的當然還是公證遺囑。公證遺囑需要有兩位證人見證,但內容由當事人口述就行了。立好的遺囑還可以安全地保存在公證機構,不用害怕失效。”“也有公證遺囑失效的判例啦。”在律師職業病的驅使下,純子一不小心就說了不該說的話。“那是因為實際上並不是由當事人口述的狀況吧?我們事務所才不會這麼亂來!”日下部憤慨地說道。光是說說還沒關係,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氣起來就露出以前當流氓的本性,惡狠狠地瞪著純子。“這樣很危險哪,麻煩你開車時眼睛看前麵!”純子終於再也忍不住地脫口而出,日下部也乖乖聽話。“另一方麵,自書遺囑就跟字麵上的意思一樣,必須由當事人親筆立下才行。機器打字等一概不被認可,除了全文都得親筆書寫之外,沒有加注日期也不具效力,風險很高。而且就算滿足一切要素,還得委托筆跡專家來鑒定是不是當事人親筆寫下的,經常導致日後引起紛爭。”“原來是這樣啊。你認為既然都特地做好準備,要立公證遺囑了,根本不必刻意又立一份不保險的自書遺囑,對吧?”“就是這樣。”日下部滿意地用力點點頭。“大石社長因為生病的關係,手已經抖得很厲害了。在這種狀態下,根本沒理由勉強自己立下必須全文親筆書寫的自書遺囑吧?”“不過,如果情況是這樣呢?大石社長到彆墅之後疼痛才突然惡化,讓他下定決心自殺。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遺產跟公司接班人,可是身體實在痛到讓他再也無法忍受,也沒氣力下山訂立公證遺囑了,所以決定用儘最後一口氣,親筆寫下遺書。”聽到純子的反駁,日下部揚起一側嘴角笑著回答:“不可能啦。從那份遺囑的內容看來,壓根就沒有另外再寫的必要。”“什麼意思?”“留下來的那封自書遺囑內容,其實跟大石社長之前立下的公證遺囑幾乎沒有差彆。兩份遺囑都隻交代要把所有財產贈與池端誠一……大石社長之前很欣賞池端專務的能力,他曾說過為了讓公司繼續下去,手上持有的股份最好儘量不要分散。”純子沉默不語。若是這樣,大石社長的行為的確有太多令人不解之處。反過來說,如果那份自書遺囑是偽造的,就說得通了。捏造這份新遺囑的人,並不確定原先那份遺囑的內容,反正就算內容完全重複,也不影響繼承的效力。“大石社長原本打算重新擬一份內容完全不同的全新遺囑嗎?”“事實上,我曾私底下聽到大石社長有這種想法。他這陣子好像對池端專務的人品開始存有重大質疑。倒沒有明確的證據啦,隻是社長甚至懷疑池端專務盜領公司的資金。所以,社長想重新擬一份遺囑,不再把所有財產全數贈予池端專務,而改成將股份分散留給幾位重要乾部跟員工……”“……留下的那份遺囑,是社長的筆跡嗎?”“就是這一點很微妙呀。乍看之下確實像大石社長的筆記,不過,隻要是長年待在社長身邊的人,應該有辦法模仿吧?況且,我剛才也說過,社長因為生病,手抖的很厲害。目前已經送去鑒定筆記,但我想就算質疑,也很難百分之百判定是偽造的吧。”日下部明明正在開車,卻轉過頭直盯著榎本的雙眼。純子差點忍不住尖叫。“我猜,正因為這樣,凶手才要把現場布置成密室。在密室裡同時發現自殺的遺體和遺書——這麼一來,就能有力地推斷遺書是由本人寫下的了。”日下部轉回頭向前,發出野獸般的聲音低喃:“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徹底被那個混蛋利用了!那家夥刻意讓我發現大石社長的遺體和遺書——我被設計當證人啦。我真是太大意了……算啦,總之這筆帳我一定要討回來。”日下部除了司法代書原本的業務——製作登記或信托等文件之外,還經常涉足隻有律師才能處理的一些高爭議性的法律案件及交涉談判,惡名昭彰。這種行為明顯違反了律師法。不過跟他接觸過的律師卻從來沒人檢舉過他,可能是因為日下部的行為都發自於單純的正義感吧。看他挺身和作惡的地下錢莊、高利貸吸血鬼周旋,救助那些負債累累的可憐人,那副摸樣也引起純子大大的共鳴。“但是,老實說我已經束手無策了。我完全看不出來那小子用了什麼手法,所以才找青砥律師商量。無論如何都要揭發那小子的罪行,提出刑事訴訟。”本人跟案件沒有直接利害關係,而是以司法代書顧問的個人身份來委托律師,這倒是相當罕見的案例。話說回來,揪出真凶的話就能伸張正義,加上委托人確實會支付費用的話,純子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不過,為什麼會找上我呢?你應該認識不少律師吧?”純子跟日下部沒什麼特殊交情,甚至有一陣子再某個案件中還因為對方當事人日下部誇張的違法行為,讓兩人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要說經手過多起密室案件的刑事律師,除了青砥律師之外我還想不到其他人。”純子內心有些尷尬,因為並非所有謎團都是她自己解開的,但表麵上還是連大氣也不吭一聲。“……總之,在看到案發現場之前都很難說啦。”一切都靠後座的榎本,看看那雙小偷的眼睛能不能看穿凶手的伎倆。日產藍鳥在彆墅前停了下來,四周沒有其他車輛。“可以麻煩打開玄關大門嗎?”日下部對田代芙美子這麼說。“好的……不過,這麼做好嗎?”田代芙美子不安地反問。“田代小姐,等到池端當上社長,你也會被開除喔。得快點趁現在揪出他做的好事。”等一下!純子心中響起警鈴。“日下部先生,你確實已經取得進入彆墅的許可了嗎?”“當然。”日下部回答時沒正視純子。“真的嗎?既然都來到了這裡,我實在不想說這種話,但如果這是非法入侵,我們可不要當共犯。”純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說道。“不用擔心。這棟彆墅是新日本殯儀社持有的建築物,田代小姐身為總務課長,隨時都有進入公司設施的權限。再說,先前發生那種事,這棟建築物也要處理掉,今天她是來檢查一下屋內狀況的。隻要有田代小姐的許可,我們就能進入這棟建築物。”純子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田代小姐,就麻煩你了。”“好的。”田代芙美子答應了一聲,從皮包裡拿出鑰匙打開玄關大門,厚重的木製大門上隻有小小的金屬門把,除了鑰匙孔之外並沒有信箱口等縫隙。“這把鑰匙平時收在公司嗎?”榎本問她。“對。平常放在總務課的保險箱裡。”“既然這樣,池端專務發現社長遺體時,為什麼沒帶著鑰匙來呢?”“呃……大概是他認為社長平安無事,會來開門吧?”“沒這回事。”日下部不以為然地咂了下嘴。“那家夥知道社長已經死了。就像榎本先生說的,他是不想用鑰匙打開玄關大門啦。就連我們破窗闖入這件事,也是那家夥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吧?”“嗯,有可能。”榎本表示讚同。“不過,為什麼會希望我們從窗戶進入屋裡呢?”“為了保持現場完整吧。凶手希望儘量保持原封不動的密室狀況,讓警方看到。”“你是說保持玄關大門上鎖的狀態嗎?”“有可能是這樣。或者是大石社長遺體所在那件房的房門。假設當初你們從玄關正門進入彆墅,用力推開房門就會推動遺體和玻璃桌,說不定會因此改變相對位置。”“原來如此。”日下部語氣中帶著佩服。“等等,那把鑰匙可以讓我看看嗎?”榎本從田代芙美子那兒接過鑰匙,和鑰匙孔進行比對。接著進入玄關,從內側檢查。“了解什麼了嗎?”日下部懷抱期待詢問道。“這是國產彈子鎖裡防盜性能最高的種類。如果以不當手法開鎖,就會啟動鎖死狀態,使鎖芯動不了。所以不論是撬,或是最近流行的撞擊開鎖手法,都沒辦法輕易打開。”榎本的表情似乎暗示如果是他的話還是有辦法。“這裡用的鎖還不錯哪,有什麼特彆原因嗎?”純子問道。“沒什麼特彆的啦,隻不過這棟彆墅前年曾經重新裝潢過。畢竟屋齡已經五十年,到處都損壞得很嚴重,應該是那時候連玄關門鎖一起換新了吧。”田代芙美子這麼解釋著。“這種鎖的另一個賣點,就是不通過正規廠商很難製作備用鑰匙。田代小姐,鑰匙一共有幾把呢?”“隻有兩把。一把由社長帶著,另外一把就是這一把。”“除了大石社長之外,比方說像池端專務,可以從保險箱拿走這把鑰匙嗎?”“不行。”田代芙美子肯定地搖搖頭。“總務課保險箱的鑰匙是由我保管。平常保險箱也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我想任何人都沒辦法隨便拿到鑰匙,之後再偷偷放回去。這把鑰匙沒有其他員工用過,除了社長之外應該從來沒有人借出過。”這麼說來,這棟彆墅本身果然成了牢不可破的密室啊。看向榎本,他正拿出放大鏡,檢查玄關大門內側的鎖頭。他似乎對旋鈕特彆在意。“有什麼發現嗎?”聽純子一問,榎本露出微笑。“有啊。你看看這裡。”他指著圓形喇叭鎖上那根扁平的旋鈕。“這是……”純子眯起眼睛看,卻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你仔細看看旋鈕表麵,有沒有看見很細微的刮傷?”“呃,是這個嗎?”純子用榎本遞過來的放大鏡看看,覺得有些無趣。聽他一說才發現的確有宛如細線的兩三道刮痕。“要在經過鍍鋅處理的表麵上留下這種損傷,很不容易。除非是非常尖銳並堅硬的物質才有辦法,像是鋼之類的。”“也就是說,那幾道細微刮痕是動手腳時留下的囉?”日下部接過純子手中的放大鏡,仔細觀察旋鈕並發問。“嗯。即使沒有鑰匙,如果能直接轉動旋鈕的話,也可以鎖上玄關大門。”“是用轉動旋鈕的工具之類嗎?”純子在和榎本相處的過程中,對小偷的手法也越來越解。所謂轉動旋鈕的工具,就是一種帶有活動關節的棒狀工具,可以從外側的小洞穴或縫隙之間伸入,轉動內側的旋鈕來開鎖。“……可是,這裡的玄關好像完全沒有和外側相通的洞呀。”門上沒有信箱,甚至連能穿過細線的縫隙也看不到。“要找開口的話,那邊就有呀。”榎本指著後方,從玄關直走到走廊儘頭處,有―扇采光窗。“不好意思。”榎本脫了鞋徑自往屋裡走,到了走廊儘頭開始檢查窗戶。純子、日下部和田代芙美子也緊跟在後。“這是以前在公營住宅經常看得到的、用來換氣用的雙扇推拉窗。因為加裝了彈簧窗擋,所以也能從外頭關閉。如果凶手先把這扇小窗子打開,然後從外麵以工具轉動旋鈕,應該可以鎖上玄關大門,之後再把窗戶關上。”“可是,從這裡到玄關不會離得太遠嗎?”日下部的表情有些納悶,純子也有同感。從走廊儘頭的小窗子到玄關大門有七八米之遙。“這樣的距離還是有辦法的。嗯……比方說,池端專務平常會去釣魚嗎?”聽到榎本這麼問,日下部跟田代芙美子同時露出吃驚的表情。“哦,沒錯!那個人很迷釣魚啊。”日下部說了上次他到專務辦公室時,聽到池端專務跟雙葉銀行的分行副總經理田中,兩人不務正業地大談釣魚經。“既然這樣,就省事多了。本流竿上可以加裝小節的繼竿,連接起來有些長度甚至可達八九米,從這邊的小窗子伸進去,輕而易舉就能夠到玄關大門附近。”榎本再次回到玄關,其他三人也依序跟在他身後。“大概是這樣操作吧。先在旋鈕上鉤上釣魚鉤,然後繞幾圈釣魚線。接下來到外頭去,把玄關大門關上後,繞到走廊儘頭那扇小窗子的外側,用卷線器把釣線卷起來。釣線一拉緊,就能帶上旋鈕,這下子玄關大門就鎖上了。確認成功之後,將釣竿前端的釣線往反方向轉動,讓釣線從旋鈕上鬆開就行了。這一連串操作並不困難,而且萬一失敗還可以再打開玄關大門,重複多做幾次直到成功就行了。”聽著榎本說明的同時,日下部的表情湧現怒意。“那家夥……居然乾出這種好事!”田代芙美子似乎隻感到驚訝、異常,說不出話來。“那麼,大門內側旋鈕的刮傷,就是釣魚鉤造成的囉?”純子問榎本。“釣魚鉤前端或彎鉤的部分,的確可能造成這樣的刮痕。不過,現在還不能確定。”如果這真是一起密室凶殺案的話,很快就突破了第一道關卡,純子覺得這是個好預兆,日下部似乎也有相同感覺,鬥誌十足地領著其他三個人。“接下來看一下案發現場的房間吧?就在這裡。”日下部一邊說著,指著走廊左側的一扇門,扭動門把打開。門框上還拉著表示禁止進入的黃色膠帶,但日下部隨手就將其撕掉。地板上也還留有標示遺體位置的白色膠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四五十厘米,長度一米左右的玻璃桌。至於玻璃桌的另一頭,則有一組大沙發。密閉許久的房間感覺相當悶熱,距離案發已經一個星期了,房間裡卻似乎還彌漫著屍臭。純子率先衝到窗戶旁,迅速將四扇窗戶中的三扇打開。另外一扇則是當時日下部等人闖進來時破壞的窗子,現在整片玻璃已經移除,隻用膠布貼了一塊透明塑料布。從外頭吹進一陣涼風,眾人也稍事喘息。“日下部先生,你當時看到遺體是什麼姿勢?”純子這麼問後,日下部毫不猶豫就坐在標示位置的白色膠帶上,背靠著房門,重現當天屍體的姿勢。感覺是個很不舒服的姿勢。“大概就像這樣吧。我還記得當時心想,為什麼會擺出這麼彆扭的姿勢。”日下部緊緊環抱雙膝,把腳尖伸到玻璃桌下方。“玻璃桌就被那邊的沙發抵著,沒辦法輕易移動。還有,現在已經拆掉了,不過我當時還看到這扇門上拉了一大塊告彆式上用的白布,旁邊吊著卷軸。還有告彆式上使用的供花花籃。啊,那個該不會就是白幕布吧?”日下部手指的方向有一把大梯子靠在牆邊,旁邊地板上有一個半透明的大型垃圾袋,裡麵好像有疊起來的白幕布和卷軸。如果警方判斷可能是凶案,照理說幕布也會被當作證據沒收才對,看來是光憑當天現場狀況就判定是自殺了。話說回來,就算是禮儀公司的社長為了自殺還特地拉起白幕布,也實在不太正常。“這塊白布當時是怎麼拉的呢?”榎本提起垃圾袋問道。“上麵靠近牆壁天花板的地方是用大圖釘和雙麵膠帶固定。然後兩側好像也都從上到下用圖釘釘牢。”靠近牆壁仔細觀察,會發現壁紙上有一排類似圖釘留下來的小洞。彼此相隔約十厘米,縱向排列。“好像釘了很多圖釘哪。”純子驚訝地說。“是啊,總共有一百多顆左右吧。”“一百顆?會不會太多啦?”“告彆式會場上麼會用白色頭的專用圖釘來固定,不過一般也不會用到這麼多。”這次是由田代芙美子回答。爬上梯子,前後釘上一百顆圖釘,應該是一項相當耗體力的工作。實在不像是個死期將近的老人家會做的事。“還有,白幕布隻有一個地方是用雙麵膠帶貼在門上的。”順著日下部指的地方望去,在房門正中央還留有膠帶撕掉的痕跡。看起來並沒有貼滿整片門板,隻朝橫向貼了大約二十厘米。榎本從垃圾袋裡拿出帶有光澤的白幕布,攤開,上麵好像沾了屍臭味,隻見他皺起臉。根據田代芙美子的說明,告彆式會場上在室內拉起的白色絲綢幕布,尺寸為長八尺(約兩百四十厘米),寬十二尺(約三百六十厘米)。“這裡的天花板高度應該超過兩百五十厘米吧。”榎本看著天花板說道。“是啊。所以當時白幕布的下擺和地板有段距離,大概二十厘米吧。”“白幕布拉得很緊嗎?”純子發問。“沒有,左右兩側感覺稍微鬆垮……”“卷軸吊在哪裡呢?”“就在白幕布旁邊的牆上。”印象中告彆式上卷軸通常會掛在正麵。“花呢?”“就放在社長的兩側。”“這怎麼看都像是仿效告彆式的布置啊,是大石社長安排的嗎?”“很難講啊。”日下部的表情帶著困惑。“隻不過,我實在無法想象大石社長會做出這麼不尋常的事。從這件事來看也不像自殺。”“遺體的穿著怎麼樣?”榎本突然換了一個問題。“絲質睡衣,外頭罩著絲質睡袍。似乎是社長平常休息時的服裝。”“睡袍上的衣帶呢?”“綁得很整齊。”“腳上有穿什麼嗎?”日下部想了一會兒:“我想是脫掉拖鞋,露出赤腳。”“腳尖就像你剛才示範的,伸進玻璃桌下方,對吧?”“對,沒錯。”榎本雙手交叉在胸前。“玻璃桌的狀態也和發現遺體時一模一樣嗎?”玻璃桌有上下兩層,距離地板幾厘米高的下層塞滿了殯葬業的專業刊物。“位置在這邊。然後,桌麵上有針筒、安瓿,還有鋼筆和裝有遺書的信封。”“這樣啊……”榎本頻頻側頭思索,一會兒之後,他不再追究房門,轉身檢查起窗戶。他把純子剛才打開的窗戶一扇扇關起來,檢查月牙鎖和安全裝置的狀況。“日下部先生打破玻璃窗的時候,窗子是什麼狀態?”“每一扇窗的月牙鎖都鎖上了,打不開。”根據日下部的證詞,發現遺體之後,現場保持完整,到場的警察檢查過,除了被打破的窗戶之外,其他窗子的月牙鎖也都鎖上了。“……看來,這個案子比想象中棘手。”檢查完幾扇窗戶之後,榎本麵帶凝重的表情說道。“果然從窗戶出去之後,不可能從外頭鎖上月牙鎖嗎?”榎本聽了純子的疑問之後搖搖頭。“如果單是鎖上月牙鎖,某些狀況下還是有辦法啦。”“咦?是什麼樣的手法?”“推理的話,會用磁鐵或其他工具,但實際狀況裡有一些小偷會用的特彆技術。比方說,窗框不密合的話,隻要搖晃的手法得當,就能靠震動打開月牙鎖。相反,也可以用這種方式上鎖。”“這幾扇窗能用這種手法嗎?”“這裡的窗戶都做得很好,完全沒有關閉不密合的問題。光是這樣就夠要命了,更慘的是每一扇窗戶的月牙鎖都有安全裝置。隻要扭動月牙鎖上的鎖扣,鎖頭就動不了。而且,不可能從外頭隔著窗戶扭動鎖扣。因為這個房間裡完全看不到通往室外的開口。”純子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像獲得天啟。“我知道了!”純子頓時一陣興奮,激動不已。密室之謎破解了!竟然會有這麼天才的靈光乍現,真佩服自己。“看來你好像有些想法,就姑且說來聽聽吧。”榎本沒禮貌到了極點,臉上也沒有任何期待的表情。“既然不能從大門進出,其他窗戶也都鎖死的話,凶手隻能從日下部先生闖入的這扇窗戶脫逃吧?”“不對啊,這不可能。”日下部提出異議,“我剛才講過,一開始這扇窗的月牙鎖也上了安全裝置,一動也不動。”“是啊,所以說窗戶是被鎖上的。凶手越過玻璃窗鎖上的。”“越過玻璃窗?怎麼可能?”日下部露出一臉困惑。“榎本先生剛才說這個房間沒有開口處,但事實上是有的。隻是在打破窗戶時遭到了破壞。”榎本搔搔頭。“呃……你是說類似在玻璃上鑽一個小洞嗎?”“沒錯!如果隻是要鎖上月牙鎖的安全裝置,有一個很小的洞就夠了吧?頂多是通過一根細線的大小。”“這樣講是沒錯啦。”“在又硬又脆的玻璃上鑽洞,算是心理上的盲點吧?不過,如果用錐子或是金屬專用的鑽頭,有耐心一點還是有可能在不弄破玻璃的情況下鑽洞。然後,這個小洞再借由之後玻璃被打破而頓時消失……對了!如果是這樣,表示一開始就已決定要打破哪一扇窗,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隻有這邊的窗簾是拉開的了。”“嗯。這個想法是挺有意思的啦……”日下部的表情似乎無法接受。“但在我打破窗戶之前,曾經透過玻璃窺探室內。如果窗子上有個小洞,當時應該就發現了吧??”“是嗎?你當時所有的注意力應該都集中在室內,尤其是遺體上吧?就算沒發現玻璃窗表麵隱隱約約的小洞也很正常。”“不是啊……我想真的沒有啦。”日下部搖著頭。“打破窗戶的一刹那,有一股很濃的臭味撲鼻而來。那是因為密閉的房間裡充滿了屍臭味。如果窗子上真的有個小洞,臭氣應該多多少少會往外散啊。”“凶手當然會在事後把小洞塞住,可能是用透明黏著劑之類的吧。”純子立刻提出反駁。“……不過,我還是不認為當時玻璃上有什麼小洞啦。隻是現在說得再多也不會有結論。”日下部看來還是難以認同。“呃,我找到這個……”田代芙美子從房間角落抱來一個紙箱。純子看了一眼就無話可說。“看來警方把破掉的玻璃碎片完整回收,而且還重新粘好了。”榎本說道。“嗯,沒錯。這就是我們闖進來時破壞的玻璃窗。”日下部直盯著紙箱肯定地說。紙箱上有一塊將碎片整齊拚湊好粘起來,重新複原的玻璃。很清楚,既然沒有丟失的碎片,也沒有變得粉碎的部分,證明玻璃上並沒有被鑽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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