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西克咖啡店回想錄(1 / 1)

從正門出來的學生們身上的製服以半袖的夏服而言實在過於莊重。男生是立領的灰色襯衣。女生是深藍色的水手服。頭發鞋子書包都統一成黑色的學生們正排著隊列往巴士站走去。大門的裡麵是似乎能直接刊載在宣傳手冊上的現代風校舍。刻在門柱上的“緋天學園初中部”楷書字體如同每天都有人打磨過一樣閃耀著光輝。不愧是縣內少有的名門學校,跟氣氛悠閒的風丘高校完全不同。不對,他們都是初中生就是了。獨自穿著白色襯衣的柚乃感到有點不自在,便在街道樹的樹蔭下縮起身子。她將英語教科書舉到臉前擋住周圍的視線,等待著對方的到來。過了約定時間十分鐘對方也還沒有出現。也許在不會太顯眼的地方等待更好也說不定。時而會有正在跑步的運動部學生伴隨哨子聲在麵前經過。唯有這個和柚乃熟知的學園風景相同,讓她感覺獲得了救贖。戴著運動帽的女生集團是壘球部嗎。跟在後麵的女生們身材稍微高一點,可能是在對麵校舍上學的高中部學生吧。富有層次感的緋色運動服和黑色短褲——“啊。”有點印象。主要是在關東預選會場,乒乓球雜誌,暑假期間的舊體育館見過。是女子乒乓球部的製服。“哦呀?”其中的一人把目光投在柚乃身上,停下了腳步。長發紮在腦袋後麵,勻稱的四肢從製服上伸出,兼具美麗與帥氣的中性美少女。“忍切學姐……”柚乃把教科書塞進書包,慌張地行了個禮。“記得你是佐川那裡的……名字是……呃。”“我、我叫袴田。”“啊啊對對,是袴田同學。之前跟你比賽過呢。”她像是想起來似地點頭道。老實說光是如此就讓人有點高興。忍切蝶子。在作為強豪而廣為人知的緋天學園女子乒乓球部坐上王牌地位的二年生。以名副其實的關東最強而受讚譽的全國選區運動員。她對柚乃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存在,暑假期間在風丘舉辦練習比賽的時候,偶然有了和她交手的機會。雖然比賽以慘敗收場,不過似乎被她記住了臉。“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跟人見麵……”“見麵?唉,我以為是偵察。”她爽朗地說出恐怖的話。到對方學校偵察什麼的,又不是漫畫。還是說就她看來是經常有人來偵察嗎。“佐川好嗎?反正肯定很精神吧。”“啊,是。她很好。說是要對忍切學姐報仇而充滿乾勁。”“那就最好了。這樣才有打倒的價值。”“……我、我會幫您傳達的。”被她不遜的自信壓倒了。忍切以跟比賽時同樣的,如同評估般的目光看著柚乃。柚乃反射性地遮住左上臂。有種被她通過自己的身體,連在遠方的佐川部長都被看透的感覺。忍切蝶子把風丘的佐川奈緒視為競爭對手——這件事在縣內相當有名。客觀上的實力是忍切在上,不過由於個性相異以及擊球風格的相性差,她在心中是認為佐川奈緒是最難應付的對手。在上述的練習比賽中她會突然參加,目的也是為了與部長一戰。最後是以細微的分數差由忍切獲勝,不過這反倒造成了火上澆油的結果。“小蝶,不可以偷懶哦……”被彆人從旁邊用慢悠悠的聲音警惕道。忍切轉過頭“啊啊,小都。”回答道。走過來的人是同樣穿著緋色製服,給人予端莊嫻熟印象的少女。不過可不能被她溫和的外表欺騙。她是和忍切並列的二年生王牌·都鳥海鷗。不愧是強豪校,接連出現實力者。“會被教練殺掉哦……”“因為遇到認識的女孩子。你就先走吧。過會我會追上去的。”“又說這種打發人的話……”都鳥邊拉長尾音說著邊繼續跑了起來,往遠處離去了。可以跟麵對上級生也能釋放出威壓氣場的忍切正常對話的人也就隻有她了吧。如果不算佐川部長的話。看著對朋友揮手的忍切,柚乃發現她的左肘包著繃帶。“忍切學姐,你的手肘……”“唔?啊啊,隻是纏上繃帶而已。不是受傷。我是開發新技能。”“技能?”“魔球什麼的。”她邊笑著邊發表的這番話,感覺有點脫離現實。“哈、哈啊。”柚乃脫力地回答道。“對了,你說跟人見麵,是跟誰見麵?是男生嗎?”“不,那個……”“袴田學……姐!”說曹操,曹操到,等待的人正從校門跑了出來。“讓您久等了十分抱歉!因為要稍微去一下活動室。”身穿深藍色水手服的嬌小少女。黑發紮在左耳的旁邊從肩膀垂落到胸前,秀發上彆著音符形狀的發飾,讓她在沒有佩戴裝飾的學生們之中顯得特彆注目。纖細的手臂和白皙通透的肌膚,年幼的外貌上唯一帶有成熟感的,如同妖精般充滿魅力的眼睛。可是這位少女——裡染鏡華端莊的臉容,“咕。忍、忍切蝶子。”不知為何一發現忍切,就變得扭曲了起來。忍切也“裡染鏡華。”用全名說出她的名字。帶著非常不快的樣子。“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裡。”“這是我要說的話。你在初中部前麵乾什麼?事到如今才對自己的愚行而後悔想要從義務教育開始回爐重練嗎?”“就算有這種打算我也不會去做,要和你在相同校舍重練什麼的我寧死也不要呢。今天你不是和學生會的雜事員一起嗎?”“姫毬是雜務員。明明成績那麼好可是無論說幾次你都記不住呢。”“隻是我對你說的話不感興趣罷了。”兩人之間激放出火花,然後忍切向柚乃問道。“袴田同學,你說在等待的人是這個女人?”“是、是的。”“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這個女人。”忍切把嘴唇靠近柚乃的耳邊,“她的色情傳聞源源不絕哦。”“至少要說是黑色傳聞!”“原來你有是黑色的自覺啊。”“還不及學姐你的程度就是了呢。”這次似乎都能聽到啪嚓啪嚓的火花聲了。柚乃完全無法理解狀況,兩人同時把頭扭過對麵。看來關係相當差的樣子。忍切像是掃興似地,“那我就先告辭了。”告彆道。“袴田同學。再替我轉告一句話給佐川。下次再遇上的話我會讓你好看的。”拍了拍包著繃帶的手肘,留下挑撥的笑容,關東最強的女子乒乓球員便跑開了。以似乎真的打算追上同伴的極快速度。“真受不了那個女人。”鏡華說。“袴田學姐,請您彆把她說的話當真哦。不知為何她從去年起就把我視為眼中釘。是被奪走女王的寶座而鬨彆扭了嗎。”“鏡華妹妹是女王嗎?”“不不,怎麼會。我反而是奴隸。袴田學姐的。”她滿臉笑容這麼說道。自己是不記得有訂過這樣的契約就是了。“這件事暫且不管,真是久疏問候了呢。”“啊……不會不會我才是久疏問候……呃也沒那麼久吧。一個月沒見?”“對我來說已經是很久了。那我們趕快走吧。”話音剛落鏡華就緊貼過來,利落地挽住柚乃的手臂。不知為何腦袋裡聽到被鎖上手銬的聲音。雖然對比先前更惹人注目感到在意,總之暫且就這麼走了起來。“要去哪裡好呢?袴田學姐,您肚子餓嗎?”“不,還沒那麼餓。”先前已經在車站跟早苗吃過漢堡包了。“我也是。那麼就去喝杯茶吧。國大附近有間很推薦的喫茶店喔。”“喫茶店……”她又說出了相當古風的單詞。“話說回來,讓學姐特地從學校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天氣那麼熱您已經很累了吧?”“沒這回事呀。因為是搭巴士來的。”“這樣呀。用PASMO還是SUICA支付呢?”“因為我很少有充值所以是用零錢支付……”“那麼,難道是正在考試期間嗎?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擅自發出那樣的郵件!”鏡華慌亂地叫道。柚乃呆然地張開嘴巴。自己應該沒在回信郵件上寫過正在考試才對。“為、為什麼會知道。”“因為無意間看到書包裡的東西……”她紅著臉,目光投在挽住的柚乃手臂——肩膀上掛著的書包上。因為先前慌張地把參考書塞進去,拉鏈有些敞開能依稀看到裡麵的東西。“錢包被墊在參考書的下麵。這就表示參考書是在錢包之後才放進去的吧?這附近的市營巴士是後付式的,搭巴士用零錢付款的話在下車的時候就要用到錢包了對吧。既然如此放入參考書就是在下巴士之後了。我想學姐是在正門等待我的期間的吧。單詞本就姑且不論,拿著那麼厚的參考書站著,即使學姐再怎麼喜歡學習通常來說也不會做這種事。所以我就猜大概是在考試期間吧。如果是二學期製的學校,會在這種時期進行期末考試也能理解了。”“……”“我沒考慮過學姐的想法真的很抱歉。”鏡華看起來很難過似地低下了頭,不過要是自己不製止的話她一直都會胡思亂想。“鏡華妹妹果然和哥哥很相似呢。”聽到柚乃小聲這麼說,鏡華像是小孩似地鼓起臉頰。“這完全不值得高興。”店鋪的招牌上寫著“純咖啡阿卡西克”。是以民家的一樓改裝而成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個人經營的喫茶店。雖然大概是想要呈現出紅磚的西洋風樣式,但因為規模太小讓人怎麼都會聯想到玩具屋。嵌著菱形玻璃的門扉上掛著“營業中”的木牌。進入店內後,迎接柚乃的是門鈴聲以及小提琴演奏曲還有咖啡的香氣。內部裝潢被統一成焦茶色的沉穩色調,客人就隻有坐在四人桌上的一位老人而已。柚乃和鏡華在窗邊的二人圓桌上相對而坐。大概是聽到鈴聲了吧,看似是店員的青年從店內深處走了出來。他似乎和鏡華是老相識,“歡迎光臨。”如此親切地打了聲招呼。打開隨冷飲一起送過來的菜單之後,發現果然都是以咖啡為主。一杯的價格就幾乎相當於一個吉士漢堡包。真是好貴。“我要冷泡咖啡,袴田學姐要什麼呢?”“呃,那我也要這個。”“那我要冰摩卡咖啡好了。”“唉,為什麼要換呢?”“突然想改變主意了。麻煩給我們冷咖,冰摩卡各一杯。”“明白了。”對於改變點單毫不在意,青年低頭行了個禮回到店內深處。他穿過櫃台的樣子,對唱針作細微調整的動作都相當熟練。“感覺很不錯的店呢。”“能獲得您的歡心嗎?”“嗯。氣氛安靜,唱片也很有情調。”而且店員也很帥氣。“啊,難道說,這個阿卡西克的店名,是取自於阿卡西克密碼嗎?”“不,好像是取自於‘紅色優雅’的樣子。”“……”原來是冷笑話啊。雖然怎麼都好了不過真是個古怪的店名。“鏡華妹妹經常來這裡嗎?”“是的,放學後經常會來。兼作休息大多都是一個人來的。”“緋天好像很嚴格的樣子,穿製服來咖啡店沒關係嗎?”“隻要不暴露就行了。”鏡華愉快地微笑著。她的個性果然和裡染很相近。不對有些微妙的不同,哥哥相對於咖啡店似乎漫畫咖啡店對他更合適。“袴田學姐才是不要緊嗎?丟下考試過來這裡。”“呃,嗯。已經快要考完了,而且一直複習的話會透不過氣來呢。”為如何回答而困擾於是照搬了部長說過的話。鏡華像是從中發現言外之意似地眼睛閃耀起來,不斷地點著頭。柚乃則像是想掩飾自己的心虛一樣不停小口地喝水。“讓兩位久等了。”伴隨著清爽的冰塊撞擊聲,先前的青年把玻璃杯送了上來。與店名相同的紅色圍裙,與店名相同的優雅笑容。透光的冰咖啡玻璃杯。讓人有種在庭園裡享受管家所泡的茶的感覺。目送回到店內深處的青年之後,柚乃含上吸管。“啊,好好喝。”“對吧?”“嗯。有吉士漢堡的價值。”“吉士漢堡?”“不不,隻是自言自語。”“這樣呀。對了我突然想要喝冷泡咖啡了。可以讓我喝一口嗎?”“唉?那剛才為何要改變主意呢?”“女人心就是秋季的天空。”“那是氣候異常啊……那,你就喝一口吧。”“非常感謝。作為回禮請也喝我的摩卡咖啡。”“謝謝……啊,這個也很好喝。怎樣好呢?要不我們交換吧?”“不,我改變想法了。果然摩卡咖啡是最棒的。”“鏡華妹妹的女人心究竟是怎樣的……”“畢竟是秋季的天空。”“那是天地異變啊……”邊聽著不知名字的古典音樂曲邊進行著奇妙的對話,品嘗著咖啡的味道。明明隻是來咖啡店而已鏡華就已經高興得不了。她把嘴巴含上吸管似乎很滿足地笑著,時而朝這邊望一眼又樂嗬嗬地笑起來。被陽光照射的音符發飾,洋溢在瞳孔內的光輝非常美麗。她在學校裡也很受歡迎吧,總覺得會是這樣的。“剛才聽你說去活動室露麵,鏡華妹妹是什麼部呢?”“合唱部。話說如此不過並不是唱歌,而是擔任伴奏就是了。”“還會彈鋼琴呀。”“因為學習過。”像是要演示一樣,鏡華讓纖細的手指在桌邊彈跳起來。“不過其實比起彈曲作詞反而……啊,對了對了。想著要讓袴田學姐對我有更深的了解,於是把這個帶過來了。”鏡華打開自己的書包,從裡麵取出一張CD恭敬地放在桌子上。封麵上是一個穿著夾克,綠色雙馬尾頭發的少女拿著手槍站在廢墟前的圖畫。封麵的右端赫然地印著“發炮苯乙烯”這個樂隊名。“……這是鏡華妹妹喜歡的樂隊嗎?”“正確來說是我加入的樂隊。”“唉!?”差點把咖啡都打翻了。“隻是在網絡上進行不起眼的活動而已……跟在網上認識的人聯名作曲,用歌聲合成軟件製成歌曲配上動畫上傳網絡。這個是通販用的迷你專輯。”還想著怎麼有種既視感,夾克衫少女就是以聲音合成軟件創造的歌手嗎。“作曲和動畫是分擔負責的,而我是負責作詞。”“作詞嗎?好厲害。”“不不,沒那麼了不起啦。”鏡華害羞了起來。“這個‘發炮苯乙烯’是樂隊的名稱,袴田學姐認識嗎?”“抱歉,我隻知道VOCALOID很有名……很有人氣嗎?”“在部分人群裡。”真是微妙的說法。“袴田學姐平時會聽怎樣的歌曲呢?”“唔,是什麼呢。最喜歡的是SUPERCAR。”“意、意外地古雅!那麼學姐也許會喜歡我們的曲子。請您收下!”柚乃以半推半就的形式收下了迷你專輯。看了看內麵,上麵排列著鏡華作詞的曲子。“一次性回路”“混合果汁和可口可樂”“隻有你不用來參加葬禮”“為被喊混賬的大海著想的歌”“神之歌手惡魔聽眾”“投擲哈利路亞”“……”“怎樣?”“真是,不,很搖滾呢。”“很搖滾對吧?”把亂七八糟這句話吞回了嘴裡。“順帶一說‘放學時刻是活地獄’這首曲子正在製作中。”“活、活地獄……”“是戀愛的少女之歌。”鏡華不知為何羞紅了臉。“在學校裡基本上是保密的。要是暴露的話大概比起來咖啡店的後果更嚴重呢。”“裡染同學和香織學姐是知道的吧?”“當然。因為畫夾克衫少女插圖的人就是哥哥大人。”“唉是嗎,是哥哥大人啊……唉?”發出了比剛才更加驚訝的聲音。“哥哥大人?裡染同學?”“是的。也經常拜托他畫用在動畫上的繪圖。應該說是讓他畫。像是線畫和簡筆畫之類的,因為哥哥大人懶得很每次交涉都要費很大的功夫。”“……”完全沒想過他還有這樣的特技。那麼說來,先前鏡華拜訪裡染房間的時候,“新曲快要出來了,完成後又要有勞你了。”記得她是說過這樣的話。“裡染同學他,從很早以前就擅長做這種事嗎?”“是呀。還在緋天的時候他和香織姐一起搞過非正式的活動。”“緋天?裡染同學和香織學姐在緋天上過學嗎?”“嗯,曾經是初中部的學生。後來他們沒有升上高中部,而是報考了風丘高校。”並沒在意驚訝的柚乃,鏡華輕鬆地回答道。雖然知道裡染和香織在初中時也在一起,不過沒想到竟然會是緋天。不對,考慮到他妹妹就在那裡讀書這樣反而應該是正常的才對。“您沒聽哥哥大人說過嗎?”“呃,嗯。”柚乃再次把視線落在CD封麵上。站在廢墟前的少女。雖然是幅沒有多餘線條的鮮明畫像,但卻是以最小限度的筆法精細地描繪出來的,與其說是漫畫更像是繪畫。色彩是淡淡的水彩畫風,手槍和崩壞的大樓之間的對比呈現出奇妙的品味。看起來像是用電腦描繪的,是在那個房間裡用繪圖軟件製作的吧。回過神來之時,發現嘴巴已經驚訝得僵住了。自己果然對裡染一無所知。柚乃把CD裝進書包裡,在椅子上挺直了背。她重新麵對正優雅地喝著摩卡咖啡的鏡華。“鏡華妹妹。”“是。”“你哥哥,為何會被斷絕關係呢?”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如此問道。鏡華並沒表現出特彆警戒的樣子,啊啊這件事嗎,以非常輕鬆的語氣說著點了點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得到的是意想不到的回答。“在我上初一的時候……也就是哥哥大人上初三的時候,好像是二月份吧。那天哥哥到了晚上也沒回來,父親大人也很晚才回家。父親大人似乎是半夜才回來的,回來後突然就說要跟哥哥大人斷絕關係。那個時候我已經睡了,所以這些情況隻是我在第二天早上所作的推測而已。”裡染天馬沒有歸家,父親回家後就提出斷絕關係的事?看來不是在家庭內,而是在家庭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大人似乎為此跟父親大人吵了一架,甚至都大打出手了,雖然父親大人無論如何都不肯改變主意,不過時隔幾天回到家的哥哥大人也堅決表示要脫離家庭,於是父親大人才終於讓步,同意等到哥哥大人成為高中生後就讓他出去獨自生活。不過哥哥大人畢竟是那種性格,他不願意繼續受父母照顧,還沒找到住處就突然離家出走了。於是我就去找香織姐詢問了他的去向。”“就是學校的活動室?”“這很像那個廢柴人類會有的想法呢。我姑且還是向母親大大報告了這件事,母親大人也是個性格奇特的人,她瞞著父親大人每月讓我把生活費轉交給哥哥大人……嗯,然後就到現在了。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些而已。”鏡華輕輕聳了聳肩,又喝了一口摩卡咖啡。看起來不像是有隱瞞什麼真相。那麼說來,她想起了某件事。在那個車站的月台上,香織曾經就鏡華的事情說過這樣的話。——因為我隻知道那孩子的表麵。“鏡華妹妹沒想過要去調查原因嗎?”柚乃再次問道。鏡華把嘴唇離開吸管,似乎很不滿地眯起了眼。“學姐好像很在意哥哥大人的事情呢。”“……”柚乃以攪拌著杯裡的冰塊來擺脫這個追問。采用這樣的問法似乎有點不太妥當。兩人在桌子的兩邊麵對麵沉默了下來。在背後流淌的演奏曲中開始攙雜上撲簌撲簌的聲音。大概是相當老舊的唱片吧,唱針似乎又偏移了。不久後鏡華像是忍受不住似地垂下肩膀。“我當然有調查過,不過父親大人和哥哥大人都絕口不提。按我的推測,也許他們是在升學的問題上意見對立。正好那時也是考試時期,父親大人似乎想讓哥哥一直待在緋天。不過畢竟是那個性格彆扭的哥哥大大嘛,也許隻是反抗期的症狀,或者是因為那位感情要好的朋友……啊,不,我不肯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了。”剛想說些什麼的鏡華突然閉上了嘴。她的手指按著桌麵,嘴巴咬住吸管。“裡染同學的朋友怎麼了嗎?”“不,隻是在同一時期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傳聞。不過我對哥哥大人的交友關係並不清楚……”“傳聞?”像是為說出的話而後悔一樣,鏡華低下了目光。柚乃沒有從她身上移開視線,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冰冷的感覺從放在玻璃杯上的手指上爬升上來。唱片的雜音變得更大。撲簌,撲簌,撲簌,撲簌。“……那位朋友,自殺未遂。”像是呼吸停下了一樣,古典樂曲的音色斷絕了。剛過六點不久的時候,從房門外麵傳來轉動鑰匙的聲音。提著超市購物袋回到根城的裡染發現房間裡開著燈而被嚇到,他的目光在已經住慣的‘無法開啟的房間’內掃視,看到在矮桌上攤開參考書和筆記本的柚乃後,表現出接近預期的反應——也就是說做出皺起眉頭的動作。“你在乾嘛。”“考試複習。英語的。”“……順利嗎?”“不太順利。因為房間裡有分散集中力的東西。”裡染天馬好像想要對此說些什麼的樣子,他把超市購物袋放在矮桌上,在柚乃的對麵坐了下來。然後他歎了口氣。好像非常疲勞的樣子。“你一直都在圖書館嗎?”“在圖書館並沒有呆那麼長的時間,把圖書委員長送回家,順帶去買點東西真是累壞了。”“城峰學姐?送她回家?”“以防萬一。因為桑島法男有可能會跟蹤她。”“……意外地紳士呢。”“意外是多餘的。”裡染的表情變得更不快了,“話說你難道一直都在這裡嗎?”“嗯,差不多吧。”柚乃像是要避開他的目光一樣開始解答英語習題。稍前才剛見過你的妹妹,她決定先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在那之後。鏡華的那句話為昔日的話題打上了休止符。柚乃也無法追問下去。店員換上了新的爵士樂唱片,兩人也像是乘此機會改變了話題,之後在殘留於玻璃杯裡的冰塊融化為止都聊著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離開咖啡店分彆之際,被鏡華“下次請讓我穿風丘的製服。”提出這樣的請求。即使柚乃說可能尺寸不合她也說沒關係。果然是個有點奇怪的孩子。在歸途的巴士上搖晃著身體的期間,柚乃不斷地回想從鏡華口中聽過的話。特彆是最後那句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其從頭腦中抹去,每次回想胸口就會感受到一陣刺痛。自殺未遂。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話,和斷絕關係的事是否有關呢。她本以為隻是單純的父子爭執,不過也許隱藏在背後的事情更加複雜。結果,得到的情報隻是表麵的。柚乃仍未能知道裡麵的真相。她不知道裡染到底凝望著怎樣的景色。也不知道香織避而不談的初中時代的過去。可是——柚乃停下手上的鉛筆,窺視裡染的樣子。他正百無聊賴地吃著裝在木質器皿上的仙貝。“圖書館的搜查怎樣了?有什麼新發現嗎?”黑色的瞳孔尖銳地盯著這邊,“不是考試這邊更重要嗎?”“……因為對豬血的用途覺得在意,你能告訴我的話就最好了。”“……血液還在實驗中。不到明天無法得到完整的結果。其他已經明白的,頂多是城峰恭助為何要進入圖書館而已。”裡染天馬邊咬著煎餅點心邊說出調查結果。有紗在昨晚目擊到的人影,與圖書管理員的對話,久我山隱瞞的秘密,以及和警部的遭遇。並且最後“完全一頭霧水了。”自暴自棄地丟下這句話。雖然柚乃也完全搞不清楚,不過她覺得警部那番將死前留言和上橋光聯係起來的推理挺有意思。“上橋小姐不是犯人嗎?”“以我來想她是清白的,不過她也確實很可疑。為了把書放回書庫而特意上早班,就算工作認真正常來說也不會做這種事。她應該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如果上橋是犯人的話,應該不會忘記擦拭指紋,藏起不利的證物之類的。即使真是這樣也有無法讓人接受的地方。上橋來圖書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和早班的上班時間相同。這樣的話就太危險了,實際上遇到那須之後上橋就無法自由行動了。為何她不更早一點來呢?不可能是睡過頭吧犯人怎麼可能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該不會她的目標是那須先生吧。”“唉?”沉浸在思考中的偵探因柚乃無心的一句話而發出愣然的聲音。“不,就是,上橋小姐和那須先生是同期而且年齡也相同對吧。他們也都是單身。所以,上橋小姐就配合那須先生的上班時間出現。這樣的話答案不是很簡單嗎?上橋小姐是想要有和那須先生獨處的時間,所以她才特意上早班吧。”“……”“會戴裝飾眼鏡也是這個原因。也許就是為了配合那須先生的喜好,讓他能多留意自己才戴上去的吧。”“……”裡染天馬像是耗儘力氣似地身體慢慢傾斜,倒在了散落在地的漫畫書上。“偏、偏離到幾乎讓人暈倒嗎?”“正相反。”矮桌對麵傳來裡染的聲音。“昨天警部說的弱點也許是真的啊。”“弱點?”“沒事,可以了。我已經累了。從明天起就由你來解謎好了。去給你的刑警哥哥出主意吧。還有再去養一隻三毛貓。”不知為何連寵物的種類都被決定了。柚乃安靜地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繞到矮桌的對麵。她把手撐在腰上,俯視躺臥著的裡染後腦。“裡染同學比起我更能看清事物的本質呀。”“我才看不到啊。”“彆再自卑了請你拿出乾勁來。犯人是誰呢?”“……久我山卓。”“久我山先生?意思是說,死前留言的指示是正確的嗎?”“這裡就是問題。雖然至今為止都沒去在意,繞了一圈後發現其實是很重要的。無法掌握事件和留言的關聯係。要是掌握不了就無法得知真正的犯人。果然我什麼都看不到……”躺在地上把身體翻過這邊的裡染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腦袋在轉過來的途中定住,目不轉睛地仰視著柚乃。想著到底怎麼了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呀!”用儘全力朝他毫無防備的腹部踢了過去。裡染天馬發出“咕啊。”的奇怪叫聲背部撞在矮桌上導致木質器皿掉落直擊了頭部,如同被釣上來的魚兒那樣發出苦悶的叫聲。柚乃在這期間按住自己的裙子。“看不到那種地方也沒關係吧,那種地方。”“不,是你剛才站的位置不好吧……”“就說你彆看得那麼仔細啦!”撤回前言,果然他沒有丁點兒的紳士。“所以說你彆踢我啊……”裡染天馬伴隨著呻吟聲撐起身體。他邊摸著腹部和腦袋邊以警戒天敵似的目光朝柚乃腳邊瞄了一眼,然後他突然睜大眼睛。下個瞬間,他的身體又滾回地板上。臉上帶著僵硬的表情貼伏在地,像是想要潛入柚乃的雙腳之間似地滑行過來。“嗚哇啊啊啊啊!”這次柚乃連出腳都顧不上就往後倒退。她被堆疊起來的DVD之山絆倒摔了下來,再次驚慌地按住裙子。裡染對此毫不在意馬上站起了身,他緊皺起眉頭,不停地眨著眼睛。瞳孔裡充滿可怕的鬼氣。“真、真、真的打算要看兩次嗎!”“兩次……沒錯是兩次。次數很重要。”“啊、啊、你承認了吧?是確信犯吧?做好覺悟了吧?”“我真是個傻瓜。為何會犯這種錯誤。”“現在才反省已經太遲了!轉過身去這次輪到屁股——”“不過如果是(清)白的話。”“彆連顏色都要研究啊啊!”“我不是說這個,是關於事件!”對叫嚷著的柚乃回吼之後,裡染又沉默下來。跟不上事情發展的柚乃“唉?”地發出困惑的聲音。事件?所謂的事件是圖書館殺人事件嗎?他是發現到什麼新線索了嗎?可是剛才的狀況又是怎樣?難道看了女孩子的內褲推理能力就會提升?這是什麼設定啊。不過如果是真的話,以後每次發生事件自己和香織就……啊啊不好,想象到了些非常討厭的事情了。不去理會搖著頭驅散邪念的柚乃,裡染緩緩地抬起頭。看來瞳孔裡已經恢複了理性。他像是清醒過來似地環視房間,把散落在地的點心收拾起來。“明、明白到什麼了嗎。”“正相反。”他說出和剛才同樣的話。“什麼都不明白了。”“……是撞到腦袋的緣故吧。”“是因為察覺到非常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大概很接近答案。”臉上浮現出虛弱的笑容,裡染把木質器皿放回矮桌上。然後他不是在剛才坐過的地方,而是在柚乃攤開的學習工具前坐下,拿起參考書翻閱起來。柚乃“唉?”地又發出困惑的聲音。“那個,那裡是我坐的地方。”“明天是英語考試吧。作為回禮稍為指導你一下。”“回禮?不是道歉嗎?”“隨便哪個都好了。”裡染天馬拔掉熒光筆的筆帽,開始在參考書的各處畫上黃線。他以教師般的熟練手法,不斷地塗畫出考試的範圍。柚乃愣然地望著他這個樣子,然後又把視線轉向木質器皿和剛才自己弄倒的DVD。如同之前看到鏡華的迷你專輯上的夾克衫少女那時一樣,不知為何不禁苦笑起來。他果然是個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麼的人。映入他眼中的景色,對自己來說還遙不可及。隻不過,現在已經不再感到焦躁了。在乒乓球活動室發出回信郵件的時刻,自己就已經堅定了決心。即便直接詢問裡染和香織,也隻會讓他們為難而已。關於那件事自己就暫且先獨自調查好了。直到自己能站在可以看到相同景色的地方之前,就稍為等待一下吧。即使那是複雜難行的道路,隻要筆直前進就應該能夠接近終點。“……那麼,就拜托你多多指教了。”柚乃輕輕地低下頭,在裡染的旁邊坐了下來。“沒有出現呢。”“嗯。”“目擊情報是真的嗎?”“是真的。說是大概昨天的這個時間,好像看到桑島法男站在家門前麵。”“說是好像,那就不是確實囉。”“嗯,這麼說也沒錯。”“……看來會白費功夫呢。”梅頭咲子背靠在助手席上,邊發出嗦嗦的聲音把袋裝的豆漿喝光。儀表盤上的數字時鐘行走速度緩慢到讓人懷疑是不是故障了。距離換班時間還早。透過擋風玻璃能看到住宅街的大路。在那之中建有城峰有紗的住家。而且前方還停靠著一台偽裝成普通車輛的警車,白戶和刑事課的同僚正在那裡監視九九藏書著。跟梅頭搭檔的人是縣警袴田。搜查員以四人的陣容,以包夾著大路的陣勢等待嫌疑人的登場。可是從任務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桑島法男依然沒有出現,也沒收到正監視著他的公寓的搜查員發來表示家主已經歸來的聯絡。袴田放在儀表盤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似乎是收到郵件。袴田確認了發件人,“是裡染君發來的。”說道。梅頭敏銳地作出反應。“唉,顧問君?他說什麼?說什麼?”“我、我會讀出來的,彆把視線離開大路……呃,‘請再調查一次久我山卓。重新確認不在場證明,可以的話也向他的夫人和女兒詢問情況。那就拜托了囉。又及·令妹今天要晚歸。’……要晚歸……晚歸……”袴田像個壞掉的機器人一樣不停把頭砸在方向盤上。果然是個靠不住的男人。梅頭用豆漿的空袋戳了戳他的背,讓他恢複過來之後,“顧問君認為久我山就是犯人嗎?”“看來是這樣。畢竟告訴被害人密碼的也是久我山。”“那,果然死前留言的指示是正確的囉。”“看來確實是這樣……不過死前留言根本沒意義,裡染君本人可是這麼說過的啊。”這番推理梅頭也聽說過。被害人既然能留下信息,身邊應該被手電筒的燈光照射到才對。而且,既然手電筒不在現場,那就應該是被犯人帶走了。若是如此,犯人理應不可能沒發現留言才對。本以為邏輯清晰,但其中也有陷阱。“果然是久我山不認識久我山萊特這個角色吧?所以才沒發覺那個信息指的是自己。又或是因為太過驚慌而顧不上去理會之類的。”“不過這個也不是確定的吧?”袴田像是要回敬梅頭先前說的話那樣說道。“雖然無法理解裡染君的頭腦中想些什麼,不過有件事我可以明確地說出來。讓我們來思考死者的留言也不過全都是假設罷了。而且光是假設的話可就無法——”“無法確定犯人,是嗎。”梅頭把手撐在助手席的車門上。究竟要怎樣將死前留言這種東西轉變成線索呢。無論是刑警的經驗,科學的搜查,邏輯的思考都辦不到。真是的被卷入麻煩的事件裡了。“要是能抓到桑島的話事情就會明朗了吧……”就在夾雜著歎息將注意力轉回外麵的時候。有個男人出現在大路的對麵。是個深深地戴著帽子遮住眼睛,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邊時而仰望有紗的住家邊邁著慎重的步伐走了過來。上身穿著皺褶的灰色襯衣,下身是淺駝色的褲子,鞋子是茶色的皮鞋。當男人在街燈的正下方經過之時,能清楚看到臉頰上的火傷痕跡。沒必要以無線電聯絡。白戶和同僚從大路對麵的車輛上下來,像要阻斷退路似地跟在男人身後。袴田和梅頭也相互點頭,從車子上下來。大概男人是發現被擋住了去路,他馬上調轉腳步。然而發現從身後迫近的白戶他們,他便站在原地不動了。在夜晚的住宅街中央,四名刑警正逐步接近嫌疑人。這一切都如啞劇般寂靜無聲。“你是桑島法男對吧。”白戶往前接近一步,打破了這個均衡。“我們是警察。關於圖書館的事件有事情想要向你請教,可以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嗎。”即使看不出對方的視線所投之處,粗重的呼吸聲還是清晰可聞。他的頭不停地從梅頭他們到白戶他們,從白戶他們到梅頭他們來回轉動。並且腳上的皮鞋也在一點一點地尋找著退路。白戶再往前走上一步。男人的肩膀僵住,往後退去,“……!”伴隨著振奮鬥誌的鼻息,男人朝著梅頭突進。對此梅頭相當冷靜。她正準備抓住男人的手臂壓製對方。不過。“滾開!”本以為是個書蟲的前圖書管理員的身體比想象中更要強韌。來勢凶猛地攔截的梅頭反倒被男人撞飛。雙腿被絆倒。她邊想著“不好了。”邊朝柏油路麵倒下。視野的角落出現男人和袴田的身影。男人麵紅耳赤地準備毆打袴田。不行,要被對方逃掉了——袴田靈巧地避開了男人的手臂。他擊打男人的胸膛,壓下男人的頭,把手臂繞到男人的脖子後。接著他如擒抱般扭轉身體,把男人的身體翻倒起來。當梅頭站起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被按在地麵上了。“梅頭小姐,你沒事嗎?”“唉、嗯……謝謝。”梅頭以比平時更拘謹的聲音道謝道。袴田連汗都沒流的樣子,“這是妨礙執行公務吧。”對白戶這麼說道。看來他還是有些靠得住的。就給他加十五分好了,梅頭心想。她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害羞一樣,把目光移到在柏油路麵上呻吟的男人身上。男人的帽子脫落,腦袋坦露了出來。被抓住的男人——桑島法男的光頭上以蹩腳的方式纏著綁帶和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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