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話(1 / 1)

雪人 尤·奈斯博 3423 字 1天前

“有個緝毒組警探認得他,”麥努斯說,“我把費列森的照片拿給他看,他就說他在船運街和托布街的十字路口看到過費列森幾次。”“那個十字路口有什麼?”哈根問,他堅持要參加周一早晨在哈利辦公室舉行的會議。麥努斯看著他,麵露遲疑之色,想看看隊長哈根是否在開玩笑。“那裡有毒販、妓女、嫖客,”麥努斯說,“我們把這些人逐出布拉達廣場以後,那個十字路口就變成了新的熱門聚集場所。”“隻有那裡嗎?”哈根問,努了努下巴,“有人跟我說這些非法勾當日益蔓延了。”“那裡像是個中心,”麥努斯說,“當然在其他地方也看得見他們的蹤影,比如證券交易所、挪威銀行、奧斯陸現代美術館、老羅根音樂廳、差傳會咖啡館……”哈利大聲打了個哈欠,麥努斯立刻住口。“抱歉,”哈利道歉,“這個周末很累。請繼續。”“那個警探不記得看到過費列森買毒品,隻記得費列森是萊昂旅館的常客。”這時卡翠娜走進門來,穿著有點邋遢,臉色蒼白,眼睛眯成一條細縫,但仍以活潑的卑爾根問候方式跟大家打招呼,然後在辦公室裡找尋空位。侯勒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她揮了揮手,自己另找彆的椅子。“船運街的萊昂旅館?”哈根問道,“那是販賣毒品的地方嗎?”“很有可能,”麥努斯說,“可是我見過很多黑人妓女走進那裡,所以那裡可能是所謂的按摩店。”“完全不是那樣,”卡翠娜說,背對大家,將外套掛上衣帽架,“按摩店是室內市場的一部分,現在是越南人的天下,越南人隻在郊區的低端住宅區開業,用的是亞裔女人,和非洲人的露天市場保持距離。”“我好像在萊昂旅館外麵看過廉價客房的廣告,”哈利說,“一晚四百克朗。”“沒錯,”卡翠娜說,“台麵上他們的房間是以天計費,實際上是以小時計,賺的是黑錢。客人通常都不會要收據,而錢賺得最多的旅館老板卻像是漂白過一樣,表麵上是正派經營。”“見解真是精辟,”麥努斯對哈根笑了笑,“沒想到卑爾根性犯罪小組竟然對奧斯陸妓院了如指掌。”“這種事到哪裡都差不多,”卡翠娜說,“要不要賭賭看我說得對不對?”“旅館老板是巴基斯坦人,”麥努斯說,“我賭兩百克朗。”“賭了。”“好吧,”哈利說,拍了拍手,“那我們還坐在這裡乾嗎?”萊昂旅館的老板名叫布勒·韓森,來自挪威東部的索勒地區,身上的灰白膚色宛如地上的泥雪——泥雪是被所謂“房客”的鞋底帶進來的,留在櫃台前磨損了的拚花地板上。櫃台上方有個標誌用黑色文字寫著“接待貴台”,這裡的房客和韓森對更正錯字都不感興趣,因此韓森盤下萊昂旅館這四年來,這個寫錯字的標誌一直留在那裡,無人提出疑義。韓森原本在瑞典四處旅行,販賣《聖經》,並在史維鬆海灣嘗試做起二手色情片的邊境貿易生意,因此他說話的調調如同舞曲樂手和傳教士的混種。他就是在史維鬆海灣遇見娜塔莎的,娜塔莎是俄裔豔舞女郎,兩人費了好大工夫才逃離她俄裔經紀人的魔掌。娜塔莎取了個新名字,現在跟韓森一起住在奧斯陸。韓森從三個塞爾維亞人手中盤下萊昂旅館,那三個塞爾維亞人因為諸多原因而無法繼續居留於挪威。韓森延續他們的經營模式——因為沒有改變的理由,他繼續做旅館生意,提供休息的服務——這裡的客人住房時間多半很短。旅館通常收現,客人對客房質量和維護狀態也不太要求。這是樁好生意,他不想失去,因此他不喜歡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那兩個人,尤其不喜歡他們的證件。高大的平頭男子在櫃台上放了一張照片,“見過這個男人嗎?”韓森搖搖頭,不禁鬆了口氣,原來他們要找的人不是他。“你確定?”平頭男子說,將手肘放在櫃台上,傾身向前。韓森又看了看那張照片,心想剛才應該仔細看一下他們的證件才對,因為眼前這家夥看起來比較像是在街上廝混的毒蟲而不像警察,而且他後麵那個女人也不像警察。的確,她有種冷酷的神態,一種妓女的神態,但她其他部分是淑女,全身上下都是。假如她去找一個不壓榨她的皮條客來幫她拉生意,賺的錢少說會是目前薪水的五倍。“我們知道你這裡開的是妓院。”男警察說。“我經營的是正派旅館,每一種證照都有,你要看嗎?”韓森指了指接待區後方的小辦公室。男警察搖搖頭:“你把房間租給妓女和嫖客使用,這樣做是違法的。”“你聽好,”韓森說,吞了口口水——這段對話已朝他所害怕的方向發展,“隻要房客付我錢,他們要在房間裡乾什麼我管不著。”“可是我管得著,”男警察壓低嗓音說,“你再仔細看清楚點。”韓森又看了一次。照片一定是多年前拍的,因為照片中的人看起來十分年輕,而且無憂無慮,看不出一絲絕望或苦惱。“我查過,賣淫在挪威不犯法。”韓森說。“對,”男警察說,“但是開妓院違法。”韓森努力做出憤慨的表情。“你知道,根據規定,警察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來檢查旅館有沒有遵守旅館業法規的規定,”男警察說,“比如說檢查每個房間的逃生口,以免發生火災。”“還有旅館是否提交外國房客登記表。”男警察繼續補充道。“旅館還要準備傳真機,讓警方詢問房客的相關問題。”“還有增值營業稅的賬目。”韓森有些站立不穩。接著男警察揮出了擊倒性的一拳。“我們正在考慮派詐騙緝查處的人來查你的賬,尋找特定房客,我們的臥底警員最近幾個禮拜都看到這個特定房客在這裡進出。”韓森覺得反胃。娜塔莎。房貸。他一想到自己又得在冰寒漆黑的冬夜,踏在不熟悉的樓梯上,腋下夾著《聖經》,就覺得恐慌即將來襲。“也可能我們不會這樣做,”男警察說,“這隻不過是優先級的問題,以及如何運用警方有限資源的問題。你說是不是,布萊特?”女警察點了點頭。“他每兩個星期會來一次,”韓森說,“每次都開同一個房間,然後待一整個晚上。”“一整個晚上?”“他有好幾個訪客。”“黑人還是白人?”女警察問。“黑人,隻有黑人。”“幾個?”“我不知道,每次都不太一樣,可能八個,也可能十二個。”“同時嗎?”女警察驚訝地說。“不是,來的人會有變動,有些是兩個人一起來的,她們在街上通常都是兩個人一起搭檔。”“天啊。”男警察說。“他用什麼名字住房?”“我不記得了。”“可是房客簿裡查得到對不對?賬目裡也查得到?”韓森身穿亮麵西裝外套,裡頭的襯衫背部已被汗水濕透,“那些來找他的女人都叫他懷特醫生。”“醫生?”“跟我沒有關係哦,他……”韓森心下躊躇,他既不想讓自己說得太多,同時又想表現出願意合作的樣子,況且這個客人的生意看來已彆想再做了。“他都會提一個醫生用的大包,總是要求……多給他浴巾。”“哦,”女警察說,“聽起來有點詭異。你清理房間的時候有沒有看見血跡?”韓森默然不答。“如果你真的會清理房間的話。”男警察加以更正,“怎麼樣?”韓森歎了口氣:“不是很多,不會比……”他頓了頓。“比平常多?”女警察以諷刺的口氣問道。“我不認為他傷害了她們。”韓森遲疑地說,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怎麼說?”男警察厲聲問道。韓森聳聳99lib?肩:“不然她們就不會再來了。”“來的隻有女人?”韓森點點頭。但那男警察一定察覺到了什麼,也許是他緊繃的頸部肌肉,也許是他充血的眼角膜出現些微抖動。“有沒有男人來?”警察問。韓森搖搖頭。“年輕男孩?”女警察問,她顯然跟那警察一樣嗅到了什麼。韓森又搖搖頭,但搖頭之前他的腦中必須做出選擇,因此出現極細微的延遲。“小孩,”男警察說,壓低額頭仿佛準備進攻,“他帶小孩來過嗎?”“沒有!”韓森大吼,全身冷汗直冒,“這我不允許!我有我的底線。隻有兩次……他們也沒進來,我把他們都趕回街上去了!”“非裔小孩?”男警察問。“對。”“男生還是女生?”“都有。”“他們是一起來的嗎?”女警察問。“不是,是跟女人來的,我想應該是他們的媽媽。可是就像我剛剛說的,我不準他們到他的房間去。”“你說他一星期來兩次,有固定時間嗎?”“星期一和星期四,八點到午夜這段時間來,他一向準時。”“今天晚上也是嗎?”男警察問,看了女警察一眼,“好,謝謝你的合作。”韓森從肺臟裡深深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己雙腿酸痛,原來剛剛他一直踮著腳。“樂意之至。”他說。兩名警察朝大門走去。韓森知道自己應該閉嘴不再多說,但如果他沒得到保證,晚上肯定無法入睡。“那個……”他對正在離去的兩名警察說,“……我們講好了對不對?”男警察轉過身來,揚起一道眉毛,麵露驚訝之色:“講好什麼?”韓森吞口口水:“就是那些……檢查?”男警察揉揉下巴:“你是在暗示說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韓森的眼睛眨了兩下,接著就聽見自己發出緊張的尖銳笑聲,高聲說:“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哈——哈!這裡的一切都沒有問題。”“很好,那他們來的時候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檢查工作不是我負責的。”兩名警察離去,隻留下韓森張大了口。他想提出抗議,想說些話,隻是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哈利剛走進辦公室就聽見電話響起。是蘿凱打來的,說要把跟他借的DVD拿來還給他。“《愛情磁場》?”哈利複述,十分驚訝。“你拿去看了?”“你說它在你的‘評價過低的現代電影’名單上。”“對,可是你一直都不喜歡那些電影。”“才不是呢。”“你就不喜歡《星河戰隊》。”“因為那是一部強調男子氣概的爛片。”“那叫諷刺作品。”“諷刺什麼?”“美國社會固有的法西斯主義,當單純的哈迪男孩遇見年輕的希特勒。”“少來了,哈利,在遙遠的星球上跟巨型昆蟲戰鬥?”“那是恐懼外來者。”“反正我喜歡你那部七十年代電影,那個在講竊聽……”“《對話》(《對話》(The versation),又譯為《竊聽大陰謀》。),”哈利說,“那是科波拉導過的最棒的電影。”“就是那部,我同意它被評價過低。”“不是被評價過低,”哈利歎了口氣,“而是被遺忘,它曾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獎。”“我今天晚上要跟朋友吃飯,可以順便開車過去還你DVD。午夜的時候你還醒著嗎?”“有可能,為什麼不去的時候拿來?”“時間有點趕,不過也可以。”她的回答來得很快,但還不至於快到讓哈利聽不見。“嗯,”他說,“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吸入的是黴菌,很難呼吸。”“這樣好了,我把DVD丟進樓下信箱,這樣你就不用起來了,好嗎?”“好。”兩人掛上電話。哈利看見自己的手在發抖,他認為這是缺乏尼古丁的征兆,便往電梯走去。卡翠娜走出辦公室,仿佛知道外頭的沉重腳步聲來自哈利,“我跟艾斯本·列思維克談過了,今天晚上的任務他會派一個人來支持。”“太好了。”“有好消息嗎?”“好消息?”“你在微笑。”“有嗎?應該是開心吧。”“開心什麼?”他拍拍口袋:“要去抽煙。”艾莉坐在餐桌旁,桌上擺了杯茶,她看著窗外的院子,聆聽洗碗機發出撫慰人心的隆隆聲響。料理台上放著一部黑色電話,話筒在她手中發熱,因為她將話筒握得非常之緊。對方說打錯了。特裡夫享用了奶汁烤魚,他說那是他最喜歡吃的菜。很多事物他都說是他最喜歡的。他是個好孩子。外頭的草地是褐色的,毫無生氣;地上看不見下過雪的痕跡。而且天知道,也許整件事隻是一場夢。她漫不經心地翻看雜誌。她趁特裡夫剛回來的這段時間請了幾天假,想在家裡享受一些天倫之樂,跟他兩個人好好聊一聊,但現在特裡夫卻跟安利亞一起坐在客廳裡。她特地撥出這段時間,結果特裡夫卻跑去跟安利亞聊天,反正也沒關係,他們比較有話聊,畢竟兩人如此相像。再說她常常隻是心裡想聊天,實際上未必,因為對話總是得在某個地方停止,在那道巨大且無法跨越的牆壁前停止。當然了,她同意讓這孩子以安利亞父親的名字來命名,至少讓他取個安利亞家族那邊的名字。她在生產前差點把秘密給說了出來,差點說出那座空蕩的停車場、那片漆黑、雪地裡的黑色腳印、抵住她脖子的刀、她臉頰旁沒有臉孔的呼吸聲。回家路上,他的精液流入她的內褲,她向上帝祈禱,希望精液繼續流出,直到流光為止,但她的願望並未獲得應許。後來她常想,如果安利亞不是牧師,如果安利亞對墮胎的看法不是那麼堅持,如果她不是那麼懦弱,如果特裡夫沒有出生,那麼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但當時那道無可撼動的靜默之牆已然築起。特裡夫和安利亞那麼相像,如同在黑暗中亮起一絲光明,甚至點燃一絲希望。因此她去了一家沒人認識她的診所,給了他們兩根頭發,頭發是從他們的枕頭上拿來的。她在書上讀到說隻要兩根頭發就可以查出一種名叫DNA的密碼、一種基因指紋。診所把頭發送到國立醫院的法醫學研究所,那裡采用一種新方法來鑒定親子關係。兩個月後,所有的懷疑都消失了。那不是夢:停車場、黑色腳印、喘息聲、疼痛,全都不是夢。她又看著電話。當然打錯了。她在電話那頭聽見的呼吸聲顯露出不知所措的反應,因為對方聽見了意想不到的聲音,不知是否該掛上電話。僅此而已。哈利走到玄關,拿起對講電話。“哈囉?”他大喊,蓋過客廳音響播放的英國樂團法蘭茲·費迪南的歌聲。沒有響應,隻聽見蘇菲街傳來汽車疾馳而過的聲音。“哈囉?”“嗨!我是蘿凱,你睡了嗎?”他一聽就知道她喝了酒,喝的雖然不多,但足以讓她的聲音高了半音,美麗深沉的笑聲在話語間蕩漾。“還沒,”他說,“晚上玩得開心嗎?”“很開心。”“現在才十一點。”“她們想早點回家,明天還要工作。”“嗯。”哈利想象她的模樣:挑逗的神情、眼中的光芒。“我把DVD拿來了,”她說,“你得開門,我才能丟進你的信箱。”“好。”他伸出手指準備按下開門按鈕,讓她進門,手指卻停在半空中。他知道現下這個片刻,機會之窗開啟,他們有兩秒時間可以把https://握機會,這時他們都有台階下。他喜歡有台階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因為要再重新來過一次實在太複雜也太痛苦。既然如此,他的胸膛為何劇烈起伏,仿佛裡頭有兩顆心在跳動?他為什麼不立刻按下按鈕,這樣她就可以進來然後離去,也離開他的腦海?按吧,他心想,將指尖放在按鈕的硬質塑料上。“不然,”她說,“我也可以拿上去。”哈利開口前就知道自己發出的聲音一定很怪。“不用了,”他說,“我的信箱是沒名字的那個,晚安。”“晚安。”他按下開門按鈕,走回客廳,調高音響的音量,讓法蘭茲·費迪南的歌聲將他腦子裡的思緒轟出去,讓他忘記神經係統產生的愚蠢焦躁感。他隻是吸收音樂,吸收吉他的狂亂攻擊。吉他手彈得憤怒且脆弱,演奏得不是很好。蘇格蘭人真是的。但一連串狂熱的彈奏聲裡混入了另一種聲音。哈利將音量調小,側耳傾聽。正當他打算再調高音量時,那聲音又響了起來,猶如砂紙刮擦木頭的聲音,或鞋子在地上拖曳的聲音。他走到玄關,看見大門上的波紋玻璃外有人影晃動。他把門打開。“我按了門鈴。”蘿凱說,以抱歉的神情看著他。“哦?”她搖了搖手中的DVD盒:“信箱塞不進去。”他打算說些什麼,也想說些什麼,卻已伸出手臂抓住她,將她摟進懷中,緊緊抱住。他聽見她倒吸一口氣,看見她張開嘴唇,舌頭迎向他,紅通通地似乎在逗弄他。基本上也沒什麼要說的。她依偎在他懷裡,覺得柔軟、溫暖。“我的天哪。”她輕聲說。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薄薄一層汗水既隔開兩人,又將兩人粘在一起。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樣。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樣,隻是少了緊張、笨拙和沒問出口的問題。一切也都和最後一次一樣,隻是少了悲傷,也少了她事後的啜泣。你的確可以離開那個能跟你共享美好魚水之歡的人,但卡翠娜說得對,你總是會再回到那人身邊。然而哈利也知道這次的情況不太一樣。對蘿凱來說,這是她最後一次造訪舊情人,也是極為重要的一次,她是來跟他們所謂的生命中的濃情烈愛道彆的,然後她就要邁入新紀元。至於她是不是準備投入另一段不那麼濃烈的愛情呢?也許吧,但肯定是一段較為持久的愛情。她撫摸他的腹部,發出滿足的嚶聲。他依然感覺得到她身體產生的緊張。他可以讓她好過或難過。他選擇了後者。“良心不安?”“我不想談這個。”她說。他也不想談這個。他隻想靜靜躺著,聆聽她的呼吸聲,感覺她的手撫摸他的腹部。但他知道她得怎麼做,而他不希望拖延時間。“他在等你,蘿凱。”“沒有,”她說,“他跟技術人員正在準備明天早上解剖部上課要用的大體,我跟他說觸碰過大體之後不要來碰我,所以今天晚上他會回家。”“那我呢?”哈利在黑暗中微笑,心想原來這是她一手策劃的,她老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發生,“你怎麼知道我沒碰大體?”“你有嗎?”“沒有,”哈利說,心裡想著床頭桌抽屜裡的那包煙,“我們沒有大體。”兩人陷入靜默。她的手在他腹部的圈圈越畫越大。“我有個感覺,我被滲透了。”他突然說。“什麼意思?”“我也不太知道,我隻是覺得有人一直在監視我,現在就有人在監視我,我是某人計劃的一部分,你懂嗎?”“不懂。”她聳聳肩,朝他挨緊了些。“跟我在辦的這件案子有關,好像我整個人被卷入……”“噓,”她咬了咬他的耳朵,“你總是會被卷入,哈利,這就是你的問題。放輕鬆。”淩晨三點,她起身下床。他看著窗外街燈的亮光照在她的背上,看著她弓起的背和脊骨的影子。他突然想起卡翠娜說過希薇亞背上刺有埃塞俄比亞國旗的刺青;他必須記得在簡報時提出這點。蘿凱說得對:他永遠不會停止思索案情,他總是被卷入。他送她到玄關。她很快地吻了吻他的唇,匆匆走下樓梯。沒什麼話好說。正要關門時,他發現門外有濕腳印。他跟著腳印來到樓梯間的陰暗處。這些腳印一定是蘿凱先前上樓時留下的。他想起貝豪斯海豹,想起母海豹在繁殖期跟公海豹交配之後,絕對不會在下個繁殖期回到同一隻公海豹身邊,因為這樣不利於優生繁殖。貝豪斯海豹一定是聰明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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