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說:“喬丹太太,警方找你已找了有一個鐘頭了。他們急於找你來認人。”“很像我妹妹,”喬丹太太說:“我想就是她。”“不少人打電話來說她是伊蓮娜·柯賓。”“伊蓮娜·希樸納,”喬丹太太糾正道:“她在兩周前結婚了。”“哦!你要過去看嗎?醫生交代過的,隻要聯絡上你,就立刻帶你去認人,病人看到你後也許會很快恢複記憶。負責照顧她的護士會帶你去,醫生已交代過她。如果病人看到你會有畏縮的現象,那麼你就儘量彆讓她情緒激動,如果她認出你,恢複記憶,事情就好辦了。”“我知道!”喬丹太太說。“你會跟護士合作?”“當然,不過梅森先生要跟我一起去,”歐嘉·喬丹說。護士長遲疑著。“醫生沒交代過梅森先生,不過……”“他一定要跟我去,”歐嘉·喬丹堅定地說:“萬一她認出我來,我看到有不少記者等在外麵,梅森先生負責事情不要被渲染得走樣……他知道該怎麼做。”“好吧,我們應付這些記者已經很頭痛了,”護士長說:“當然,你明了你要做的事是跟她說話,然後我們再看反應,如何——瑪雅,這位是喬丹太太,九八一號病人的姊姊。這位是梅森先生,她的律師,麻煩你帶他們上去好嗎?看看喬丹太太出現後,她是否會恢複記憶力。”護士點點頭,轉過身來說:“這邊請。”她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沒有,漿硬的裙子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一直領他們上九樓,到九八一號房間。護士打開門。“進去吧!”她小聲道:“走到床邊,站在旁邊。看她臉上的表情。如果她表現出有任何認出你來的跡象,就叫她的名字。”“我知道,”歐嘉·喬丹說。她和梅森一起走進去。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醫院的長袍,正以茫然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臉上帶著無助的表情,頗能使人動心。歐嘉·喬丹走到床前。藍眼睛打量著房內,然後轉向進來的人,隨即不經意的轉開。那雙眼睛又突然轉回來,看了歐嘉好一會,又轉開去,然後是張大了眼睛,豎起頸子,把頭微微抬起來。“伊蓮娜,”歐嘉·喬丹輕聲說。藍眼睛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隨即眨了眨,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歐嘉!”她叫道。“歐嘉!親愛的!歐嘉!我真高興看到你。”她張開手臂。歐嘉擁抱伊蓮娜。“你這個小可憐,”她說:“可憐的小家夥。”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著。梅森站在床頭。他的目光看著護士。護士安心的微笑,對梅森點點頭,悄悄地走到角落去,以便隨時可以照顧到病人。“哦,歐嘉!我好像有幾世紀沒看過你了……不可能隻有一、兩小時吧?歐嘉,我在哪?這房間……?”金發的頭左右轉著。突然之間,她注意到派瑞·梅森。“這位是梅森律師,他是來幫你忙的。”“律師?我為何要律師幫忙?”“我們認為你最好有位律師。”“做什麼?我不需要律師,”伊蓮娜說,但她很快拋給梅森一個微笑,“如果我需要,我會要一個像你一樣的律師。”伊蓮娜說。“多謝。”“不管我在哪,也不管是怎麼一回事,我要穿衣服離開這兒。”她把被單掀開來,露出膚如凝脂的腿來,隨即意識到自己穿的是睡衣,連忙又抓住被單拉上去。歐嘉很溫和地推推她的肩膀。“伊蓮娜,你得在這兒待一會。”“這是哪裡?我為何要待在這兒?”“這裡是醫院。”“醫院!”伊蓮娜驚呼道。歐嘉點點頭。“我為何會在醫院裡?為什麼,歐嘉,太荒唐了!我隻是離開家。我……等等。對啦!出了一場車禍。今天是幾號?”“星期二。”“對啦!”伊蓮娜說。“昨天是星期一,我們是星期一晚上離開的。”“道格拉斯在哪?”歐嘉問。“道格拉斯?天哪?他在哪?他在開車。怎麼回事?他受傷了嗎?歐嘉,快告訴我,他在哪?”“我們不知道,”歐嘉說:“今天是星期二,不過是十七號的星期二,不是三號的星期二。我們接到你們從亞利桑納猶馬拍來的電報,還有幾張明信片,說你們已經結婚了。”“這些明信片一定是在車禍後寄出去的,這麼說來道格一定沒事的。”“什麼車禍?”“星期一晚上。刺眼的白光從黑暗中射出來,像兩個大眼睛,要把我撕開,然後是可怕的……”她哭了起來,用雙手遮住臉。歐嘉拍拍她的肩膀。“你彆擔心,彆去想它。”“我很好,”伊蓮娜說:“我隻要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想我的頭一定撞上擋泥板了。”她拿開她的手,用手指理著金發。轉向梅森,看了他一會說:“麻煩你不是離開這兒一會便是轉過身去,因為我要穿衣服。”“你得安靜的躺一會,因為你的記憶力出了點麻煩。”梅森說。“我想我是被撞到了,”伊蓮娜說,然後笑道:“這沒什麼大了不起,不少人被撞昏過,像拳擊手經常被打倒,倒下去又跳起來像皮球一樣,是誰撞上我們的?”“我們並不知道什麼車禍,”歐嘉說。“警方一定有記錄,如果你不知道車禍,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我看到報上有你的照片。”“我的照片……”“我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梅森說。“我隻知道我和道格拉斯去猶馬結婚……然後我看到強光出現在我麵前,接下來是可怕的撞擊,然後……我就在醫院了……是你告訴我這兒是醫院的。”歐嘉說:“聽著,親愛的,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你是昨晚被警察送到這裡的,你在公園遊蕩,身上除了一件雨衣和一片薄布……什麼也沒穿。”“我!在公園,沒穿衣服!怎麼可能!”伊蓮娜喊道,突然之間大笑起來。歐嘉皺起眉來。“梅森先生,看來你要做我的指導了。我應該是在第二周被撞的。”“也許我能幫上忙,你記得過去兩周的事嗎?”“出了車禍後,我什麼也不記得了。”“車禍也許是兩周前的事。”“我隻記得我躺在這裡,我的腦子是一片空白,人們進進出出的,然後看到歐嘉,我覺得頭有點昏,突然之間,我醒來——我就在這兒了。我很好,我記得出車禍前所有的事情。”“車禍在哪發生的?”梅森問。“在往猶馬的路上。”“你不記得在哪嗎?”“不記得了,我一要去想發生的事……就開始頭昏……我覺得我在滑……”“那麼彆去想什麼,”梅森說:“隻要躺著,放鬆自己。”“多謝,我一下子覺得有點累了。”門輕輕地打開來,一個人走進來。梅森很快走到床和那人之間。“你是誰?”梅森問道。那人很訝異地看著梅森,有點生氣。“你是誰?我是病人的醫生。”梅森轉向護士,她點點頭。梅森一笑,“我是病人的律師。我叫梅森,我以為你是記者。”“有警察看著他們。”醫生轉向伊蓮娜。“你看來好點了。”“好點?我很好。”“醫生,希樸納太太已經恢複了記憶。她身體看來很好。我們很感謝你們,但我們要儘快和安靜的讓她出院。”“梅森先生,且慢!這位病人……”“你一定知道亞瑞爾醫生。”醫生點點頭。“我馬上打電話給他,由他來負責希樸納太太。”“警方……”“希樸納太太沒犯法,所以他們不會說什麼。麻煩你們把帳單寄給希樸納太太。”“記者呢?”醫生嚴肅道。梅森想了一會,“告訴他們病人的身分已查出來,她已經出院了,沒什麼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會很感激你的合作。”醫生皺眉看著伊蓮娜,然後聳聳肩說:“好吧!如果你們要這麼辦。”他轉身打開門說:“護士,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護士跟他出去,把門關上。“歐嘉,我喜歡梅森先生,”伊蓮娜歎息道。歐嘉不管她妹妹。“梅森先生,你知道該怎麼做?”“我已想好了,”梅森冷冷地說:“麻煩你把電話遞給我……多謝。”他打電話給克勞迪·亞瑞爾,他的顧客之一,說明情況。他強調伊蓮娜要保持安靜,不見任何訪客。“沒問題,”亞瑞爾醫生說:“我會關照醫院,並安排病人到一家私立的療養院,叫救護車送去。我建議送到鬆堂療養院,你有彆的意見嗎?”“鬆堂很好,”梅森說。“好吧,我會派一個我信任的特彆護士來。半小時後我會趕到,在這段時間我會安排救護車,警方沒提出控訴?”“還沒有,我想也不會有,如果有的話,我會把她保釋出來,所以你進行你的計劃吧,重要的是不讓她接見任何訪客。”“我知道,”亞瑞爾醫生說:“這點你可以放心。”梅森謝過他後把電話掛上。十分鐘後,門上有輕輕的敲門聲。“誰呀?”梅森問。“我是特彆護士,亞瑞爾醫生要我過來照顧病人。”梅森打開門。護士進來後很快把門關上,她對梅森微笑,又對伊蓮娜微笑。“你覺得如何?”她問。“好多了,”伊蓮娜小心道,“除了我想不出發生的事之外。”“那麼彆去想,”護士說。伊蓮娜無助地看著梅森說:“我很想幫你忙,梅森先生。”“沒關係,也許等下會想出來。”梅森說。“我記得我們要去結婚,”她說:“我們開車去猶馬……還有道格拉斯的母親。他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跟她說話。她聲音很甜……”“你在哪打電話的?”“在一個加油站,我們停下來要加油。”“他媽住哪?”“鹽湖城,天哪!我不知道地址。然後我們開車,有強光射向我……”她又把手掩住臉,透過指縫說:“梅森先生,我一想這些事,我的頭就發昏,我得撐住頭,你不介意吧?”護士看著梅森,用手指壓在嘴唇上。梅森說:“不用去想這些事。”“我不能不想,但我一要想,我的頭便開始發昏。”“醫生很快會來,”梅森說:“他會給你打針,讓你安靜下來,然後送你去療養院休息一會。”梅森轉向歐嘉,“喬丹太太,我們現在最好走吧。”“我想也是,”護士說:“醫生交代我若她變得不安就給她打鎮靜劑。”“我不要鎮靜劑,”伊蓮娜說:“我要離開這兒,我要穿衣服,去找道格拉斯。”梅森微笑道:“你最好等亞瑞爾醫生來了後再說,他會安排一切,讓你出院……”“但你說我還要去療養院。我不要去療養院,我要回家休息,我……”她又把床單拉開來,伸出一雙修長光滑的腿來。護士很快拉上被單說:“你一定要保持安靜,再過幾分鐘,亞瑞爾醫生就會來了。”“我不要亞瑞爾醫生,我要道格拉斯。”伊蓮娜像要哭的樣子。護士拿起她的提包,裡麵散發出酒精的味道。伊蓮娜說:“哦!痛!”“一下子就好了,”護士說:“這是醫生的命令。”護士抽出針筒來,轉向梅森和歐嘉,朝門口點點頭。“她沒事了,”護士說:“亞瑞爾醫生要我跟去療養院照顯她,我知道不見訪客,你們不必擔心。”梅森挽著歐嘉的手臂,“我們走吧!”他說。到了走廊後,歐嘉轉向梅森說:“表演得很好吧?”“不管是不是表演,我們得順著她說的話,看看我們該做什麼。”“她會給你她要我們知道的消息。她出了車禍,她不知道道格拉斯在哪。我們得幫她找到,我們也要查出,他們在哪結婚的,還有道格拉斯在鹽湖城的母親,梅森先生,我看你得儘快行動。”“儘快行動花費很大,”梅森說:“你要付雇偵探的錢?”“我們付所有合理的費用,但麻煩你快點進行。”“好吧!”梅森說:“告訴我有關希樸納的事。”“所知有限。”“你在哪認識他的?”“上次去歐洲時,在我們從歐洲回來的路上,他在船上。”“你有他的照片嗎?”“我想有幾張,是一些快照……”“沒關係,儘快把照片送到我辦公室來。現在麻煩你形容一下他。”“他很高——大約六尺。深色頭發,鼻子很挺,臉上經常掛著微笑,個性富有吸引力。”“有多大年紀?”“廿七、八歲。”“他在船上一定表現得很闊氣,”梅森說。“可以這麼說。你知道這年頭旅行是怎麼回事,男人要工作賺錢。女人旅行。因此好看的男人有如鳳毛麟角,大多數出門旅行的男人都是退休的。”“你話中帶刺。”梅森說。“我經常旅行。爸做珠寶批發生意,我們常去歐洲……”“且慢,”梅森說:“你結婚了,你父親帶你和你丈夫去……?”“隻要比爾願意去,爸都會帶他去,但他寧可待在家,到鄉村俱樂部去盤桓,他喜歡打網球和高爾夫球,還有馬。他不喜歡到歐洲去。”“你留下他,跟你父親去?”“是呀!爸需要我們做他的秘書,安排約會之類的事。”“伊蓮娜也跟去?”“過去十年間,她每次都去。”“她在哪遇見道格拉斯·希樸納的?”“船上。”“希樸納是做什麼的?”“好像是個有閒階級,他是我見過最令人摸不清的人。他從不談他自己或他的背景。我想這是爸不喜歡他的原因。”梅森說:“但他似乎很吸引人……”“他有點奇怪。他的個性……他溫文儒雅的跟你在玩撲克牌,突然之間,你會發現他在看你,好像要捕捉你一樣。伊蓮娜很為他著迷。我們以為這隻是船上的邂逅,天知道,她遇過這種事有多少次了。”“但結果是認真的?”“很難說是怎麼回事。沒人能確定他們是否認真的,直到他們去猶馬。”“這次旅行是多久前的事?”“大約三個月前。”“伊蓮娜和道格拉斯是在船上一見鐘情的?”“是的,不過他跟每個人都說話,他很能跟彆人打成一片。”“你們下船後,他還跟伊蓮娜來往?”“有一陣子沒有,大約有一個月吧。突然之間,他來約會伊蓮娜,她跟他出去,沒人注意他們,直到她表現得很認真的樣子。”“你父親說什麼?”“爸爸不喜歡他,他直覺的不喜歡他,他不容易被騙。”“但希樸納說動伊蓮娜跟他去猶馬結婚?”“不錯,我們不知道他們結了沒有,隻知道她兩周前離家,那天是二號,星期一晚上。我們接到從猶馬拍來的電報,是三號早上收到的,說她和道格拉斯已經結婚了,要我們原諒她,她愛他,他們很快樂。我們還收到兩張明信片,其中一張從猶馬寄來的,一張從拉斯維加斯,此後便沒音訊了。”“看來他們從猶馬到拉斯維加斯去了。”“從明信片上看來是這樣的。”“郵戳是哪裡的?”“猶馬和拉斯維加斯的。”“明信片還在嗎?”“抱歉,我們沒保留,隻保留了電報。”“好吧,”梅森說:“把道格拉斯所有的照片和電報送到我辦公室來,或者其他你認為有助於了解真相的東西,我會去找偵探進行。”“這位醫生絕對信得過嗎?”她問。“沒問題。”“他會保密?”梅森點點頭,“報紙會得到部分消息。我們不知道第一個護士聽到多少事,他們會找她。”“那當然,這是伊蓮娜的計劃。不過你一旦要問她時,她會怕你,她怕你把真相挖出來,她故意說她頭昏,又把被單掀開來,好讓你看到她的美腿。”“你認為她是故意的?”梅森問道。她打量他道:“天哪!梅森先生,彆太天真了。”
第二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