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弗裡思緒紛飛,紅色的科西嘉汽車緩慢地穿過校園,朝主校門駛去。快接近出口時,警車飛馳而過,車燈閃爍,警笛呼嘯,傑弗裡被迫停在一邊讓路。他知道警車是在駛向哪裡。槍聲已經迅速地驚動了安全辦公室,或者他親愛的兄弟提前報過警。無論是什麼原因,他都要趕快離開,丟掉他開的這輛紅色禍車。警車來到門口,徑直朝圖書館後麵的草坪開去。所有車輛同時到達。車前燈照出一個朝他們踉蹌行來的人影。所有警察跳下車,上好武器。一名警察用揚聲器喊道:“站在那裡!不許再前進一步!”突然,那人倒在地上。離他最近的汽車裡的警察跑過去。那人昏倒了。警察從他外套裡掏出一個肩帶手槍套,裡麵有一把左輪手槍。此外還有一個臨時警徽和身份證。“嘿!他是個警察!中尉,醫生,邁克爾·馬蒂諾。”醫生的頭部在流血,似乎有人用鈍物擊打了他的頭部。“馬蒂諾醫生,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還活著嗎?”“嗯,我想至少他倒下之前是活著的。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醫生悠悠醒轉。“我這是在哪兒?”“馬蒂諾醫生,我們接到電話說這兒發生了槍擊,然後在這裡遇到你。你頭部受了很重的傷。你還好嗎?”“讓我想到了我為什麼要戒酒。”“先生,你怎麼了?”“嗯,今天早些時候我到這裡跟一個年輕的法學生談話,不是正式調查,隻是幫人個忙,噢!”醫生抱怨道,“管他的!”“對不起,中尉,先來消消毒。”醫生用敵視的目光看了一眼手拿棉布的警官,繼續說。“我是說,我在這裡進行一個法醫學方麵的講座……”“停一下,馬蒂諾警官。”警察拿起製服上的接收器。“在哪裡?好的,我們已經在路上了。馬蒂諾中尉,對不起,打斷一下,這個學生的名字叫邁克·埃文斯對嗎?”“嗯,是的,他是叫這個名字,怎麼了?你怎麼知道……?”“一個學生被發現死在圖書館拐角處的學生宿舍後麵。他的學生證上顯示名字是邁克·埃文斯。現在,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前警察朋友,華萊士·範丁斯,你知道吧,他的女人被發現死在他公寓裡的那個人?”“噢,我不記得這件事。”“你當然不記得!這件事發生時你還沒當警察呢!那麼川伯這個名字呢?你們有印象嗎?”“當然!”所有警察異口同聲回答。“嗯,我們發現被川伯殺死的那個女人有個兒子叫傑弗裡·費爾,範丁斯想了解一些費爾的情況好破解這個案子。我打算和埃文斯一起去見他。我剛走出那邊的灌木叢想和費爾說話,就有一個穿黑風衣的人朝我頭上打了一記。這就是我昏迷前最後的記憶了。”“您的正式警徽和身份證呢,中尉?”“我不知道。今早我弄丟了,現在還沒找到。不管怎麼說,你們為何不讓我過去,我們一起去見見那個不幸的男孩?”傑弗裡漫無邊際地開著車。他知道警察會跟蹤這輛紅色的科西嘉,他得儘快擺脫這輛車。但他還得儘快再弄一輛車。他開著車,感受到一種奇怪的寧靜感,將這些不幸都壓下去了。那些昨天他還覺得很重要的事情,此時都毫無意義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傑弗裡盯著正前方。他瞥了一眼後視鏡,確信鏡子裡不是自己的形像。這個警察是誰?傑弗裡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孽,要遭受這樣的懲罰?“原罪嗎?”還是被代理人控告了?傑弗裡把手伸進黑色風衣的口袋。左邊口袋裡有一遝折疊好的紙張。他打開車頂燈,把那些紙展開,這是從一份從18年前的報紙上截下來的剪報。標題是:“一警察被發現過度用藥,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正文描述了在華萊士·範丁斯的公寓裡發現了他女伴的屍體和理查德·川伯的血跡,之後他被送進了國家醫院的精神病室。開始幾天警方懷疑範丁斯是謀殺案的嫌犯,直到法醫檢查和現場痕跡顯示一個叫理查德·川伯的人才是凶手。傑弗裡猛地一拳砸向方向盤的中心,然後把手伸進另一隻口袋,取出裡麵的一個警徽和一張身份證,讀道:“中尉,邁克·馬蒂諾博士。”“這個警察是誰?他在這件事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傑弗裡把車開向路邊,駛進一家夜間咖啡館的停車場,開始這篇18年前的文章。“謀殺發生在坎貝爾街814號公寓3號樓。”傑弗裡意識到這一定是他親生父親住的地方,他現在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甜蜜的家庭。”一名警員走向正在詢問醫生的上尉,“剛剛接到電話調度,帕利塞德斯公園發現兩名死者。”“死者是誰?”“他們的名字是邁克爾·費爾和瑪麗蓮·費爾。”“是他的父母!”醫生喊道。“誰的父母?”“費爾!今晚我打算找他談話的那個孩子!他們死了多久了?”“沒多久,大約兩個小時。”“長官!”一名警察喊道,“我們還找到了一件疑似凶器。”他把一隻32發手槍放進塑料袋裡,負責的警察收到後,取出槍嗅了嗅。“剛開過火。把它封起來,放進犯罪現場物品袋裡。”“長官,你有一通緊急來電。”警官走向他的車:“我是基貝爾警官。帕利塞德斯公園第三大街和中心街拐角處,費爾家?兩名死者?好的,我知道了,給我一點時間,馬上趕到。”馬蒂諾手裡拿著冰袋敷他腫脹的額頭,走向基貝爾。“看你的臉色,某處一定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是啊,今晚罪惡之城火力全開了。”二傑弗裡把那輛紅色科西嘉停在離坎貝爾大街不遠的一片黑暗的地方。他下了車,向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地方走去。他的目光緊盯著麵前的市法院大樓,沒有注意到左邊有人在進行交易,也沒有注意身後一群暴徒在騷擾一個女人以及各種紛紛擾擾的聲音。這個社會太過冷漠無情,法律對小人物們鐵麵無私,而忽略了那些巨大的令人無望的暴力行為。那些暴力在這充滿恨的溫室一般的社會中滋長。傑弗裡隻是黑暗中的一個影子,他堅定地向前走,看到了大樓的正麵和入口。沿著人行道,他毫無阻礙地走向最終的目的地。傑弗裡確信他能夠認出這片地區,但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地方,是他那個患精神病的孿生兄弟把他丟在這裡。這是他對這個地方的最早印象。然而,這個地方對他又似乎很熟悉常見。風吹動他的風衣,擦過汽車引擎蓋,警報響了起來。有幾個人透過窗子探出頭來,又縮回去了。他不害怕!沒有退縮!十字路口,燈光閃爍成“不要行走”。他沒在意,繼續走。車裡的夜間乘客摁響喇叭,司機也咒罵個不停,傑弗裡意識這是什麼地方了,是“普瓦斯基和坎貝爾。”仿佛他是在用彆人的眼睛看這個世界。傑弗裡進入大樓的走廊。這裡一片漆黑,有股黴味。他熟悉這味道,知道前方是什麼。他想起來了。他的頭腦告訴他去往哪裡。傑弗裡靜靜地走上樓,一些過去的圖像在他的腦子裡閃現。傑弗裡看到他的生母走出裡奇的公寓,被站在走廊外麵的醫生嚇了一跳。“華爾會消失一段時間?我讓他去查一起案件了,會占用他一些時間。”“那麼,過來吧。”蘇珊對醫生說。“噢,你在想什麼,我來聽一個瘋警察的胡言亂語嗎?你到底做了什麼?”“噢,我隻是讓一個生病的鄰居提起精神來。”“你來給裡奇鼓勁兒?我不知道華爾是怎麼忍受你的。我不能容忍任何方式的不忠,尤其是當這不忠還會置我於危險之中的時候。”“哦,說實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說到你,蘇珊,就是我的事了。說到這兒,我有些話要對你說。”蘇珊和醫生一起進了公寓。醫生拿著一個黑色小包。傑弗裡聽到範丁斯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思緒被打斷。眼前的圖像消失了。他走下樓梯,像一個獵人踩在葉子上那樣小心,以免讓他的獵物覺察到迫在眉睫的危險。“你瘋了,費爾——不管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費爾想。然而,他做了他想做的事。這是一個十字路口,無論他選擇哪條路,都通往黑暗和絕望。他來到樓梯底部,走進公寓大樓。這座公寓改變了他的命運,並導致兩個給了他新生活的人因此而死。而那種新生活,是隻在童話故事裡才會有的。他深吸一口氣,痛苦地呼了出來。“該死!每個人都認為我殺了我的父母和我最好的朋友。打開門進去又有什麼危害呢?”他抓住了門把手。令人難以置信?99lib.的是,範丁斯的門沒有上鎖。他拉著門緊貼自己的身體,以免門栓發出聲音。他轉過身,走進這個沒有歸路的世界。客廳寂靜,一片漆黑。小夜燈照著走廊通向臥室的路。光線照出這麵記憶之牆上的一兩幅畫。其中一張讓傑弗裡見到了兩個深深入侵他生命的神秘人物。那是一張邁克·馬蒂諾博士和華萊士·範丁斯在謀殺現場的照片,照片中,他們充滿男子氣概地擁抱著。他想起了那些獵人和漁民展示獵物的紀念照片。傑弗裡把耳朵貼在臥室門上,聽到收音機靜電輕微的噪音。門微微敞開著。他推開它,門吱吱地滑開。在收音機靜電的嘟嘟聲中,他能聽到床上的鼾聲。“他在這屋裡呢,我是笨還是怎麼的?”他看向左邊,壁櫥的門下透出燈光。他走過去打開門,光線照進房間。他看到房間裡一個人的輪廓,那人曾是個保護者。範丁斯側躺在床上,仍然穿著他的牛仔褲和一件法蘭絨襯衫。地上散放著巴卡第酒瓶子和幾個空藥瓶。“這家夥有藥癮!”傑弗裡想。傑弗裡回到壁櫥。他必須找到一些可以還他清白,甚至控告範丁斯或馬蒂諾的證據。他知道這兩個人中有一個一定是有罪的。壁櫥裡全是同一顏色的牛仔褲和法蘭絨襯衫,都乾乾淨淨地掛著。“這家夥還是個怪人。”傑弗裡看到壁櫥角落裡有一個黑盒子。他彎下腰察看它是否能打開。這時警方電台響了。他聽到帕利塞德斯公園的兩起死亡報道。“這簡直是瘋了!”他把手伸到身後,輕輕關上了門。他聽到範丁斯昏睡中發出的窸窣聲。範丁斯大概是在找那擾亂他的惱人的聲音來源,把幾件東西撞掉在地上了。最後,傑弗裡聽到範丁斯起床的聲音。範丁斯必須向當局揭露真相。然而,他知道當局可能永遠不會相信他。醫生是一個大受歡迎的警察。他曾經參與過多次突襲,解決過這個城市裡許多最棘手的案件。而範丁斯則曾被指控殺死自己的情人,直到在他公寓裡發現川伯的血和指紋才洗清嫌疑。他必須拿到證據。他收聽警方廣播時聽到他們在全力報道帕利塞德斯公園第三大街302號兩人死亡案件。醫生是一個城市警察,但是縣裡總是會向他學習專業技能。所以此刻他肯定在趕往那裡的路上。範丁斯也要趕過去。他會讓出租車把他送到離現場不近不遠的地方。傑弗裡知道,如果範丁斯進壁櫥來,一切就都完了。他聽到範丁斯低聲唱歌的聲音,有點耳熟,然後他就想起來是哪首歌了。都結束了,美麗的朋友,都結束了,我唯一的朋友,我們精心的計劃都結束了,所有存在的事物都結束了,結束了,沒有安全感或驚喜,都結束了,我再也看不見你的眼睛了(大門樂隊的歌曲《結束》(TheEnd)的歌詞。)。範丁斯停止唱歌,傑弗裡聽到他朝壁櫥門走來的腳步聲。“我看起來一定像坨屎一樣。”範丁斯自言自語。他聞了聞腋窩:“聞起來也像屎。”腳步更近了,透過壁櫥門下的空間,傑弗裡看到範丁斯雙腳的影子。他儘可能地往後靠,預備迎接攻擊。門把手開始轉動。門閂哢噠響著,一點一點打開,最後打開了幾英寸。門又開得大了一點,突然門鈴響了!範丁斯放開壁櫥門,跑向對講機。“你好!”“嘿,華萊士,是我,醫生。你聽說謀殺事件了嗎?你兒子費爾玩了個殺人遊戲。我想你會感興趣的。”“當然了,醫生!”“我等著你,動作快點兒。”“啊,誰在乎呢?”範丁斯想,“這又不是約會,除非是命中注定。”他噴了一些廉價香水,用手指理了理頭發,出門去見醫生。傑弗裡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他感到既危險又興奮。是時候去尋找他想要的東西了。傑弗裡打開壁櫥的門,讓光線照進臥室,照進他的過去。這個房間,是一個心碎的男人充滿疼痛和不幸的花園。範丁斯痛苦、悲傷、憤怒、孤獨和內疚的種子就在這間豐饒肥沃的荊棘之地裡生長。牆上沒有掛圖片,沒有任何便利設施,隻有一些能讓他迅速忘卻的工具、酒精和烈藥,還有一張睡覺的床。傑弗裡想起壁櫥裡的那隻黑盒子,他回去拿出來,打開盒子。近距離觀察,傑弗裡發現黑盒子有一個墊鎖,他彎腰單膝跪下,抓起盒子兩邊,慢慢把盒子打開。盒子裡有許多照片,關於範丁斯過去當警察時的,還有一些曆史性的新聞照片,最重要的是,裡麵有許多他美麗的母親的照片。“哇,媽媽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傑弗裡盯了照片有一分鐘之久,然後把它們放到一邊。在他看來,母親有點太過年輕了。然後他取出一件黑色的東西,看起來像一雙黑色泥靴和一副黑墨鏡。傑弗裡彎腰把它們拿出來。靴子上滿是泥巴,隻有在多雨的夜裡才能沾上這麼多泥。就像今天這樣的夜晚!盒子一邊有一個大抽屜。傑弗裡打開,裡麵有一份官方文件,還有四張範丁斯和他女友的照片,兩人在沙灘上,都麵帶微笑。然後還有其他人。有兩張是蘇珊·查康和川伯的照片,還有一把上了膛的槍。傑弗裡回想起童年的記憶,但立刻拋開了。他想起了父母,他想把華萊士的心挖出來!傑弗裡看到風衣上附著一張便條。“嘿,警察先生,我想你會喜歡這些東西的。我已充分利用過它們了。再見,傑弗裡。”這個極力證明他是殺手的人真是他的兄弟?傑弗裡感到恐慌,開始懷疑自己的神誌!淚水湧起,他不知道這是抑鬱和困惑的眼淚還是出於純粹的憤怒和惱恨。也許都有。照片、靴子和便條都指向他是一個精神變態的殺手,為自己備受侮辱的生命報仇。這不是傑弗裡乾的,他知道他一直在何方。他不關心他的老父親和母親。他唯一承認的父母、他真正的父母現在已經死了!他把這些東西放進一個箱子裡。他確定他所謂的兄弟不是唯一想要摧毀他的人。他離開壁櫥,把圖片、靴子、槍和便條扔到範丁斯床上。他脫下黑色風衣,連同醫生的警徽一起扔在床上。他轉過身,拿起厚厚的文件,讀出上麵的名字:傑弗裡·費爾。他把文件夾在腋下,走出了房間。“她是一塊被共享的肉。川伯、馬蒂諾和範丁斯都有殺死她的動機。”他想。傑弗裡讀著文件,弄清了整件事。他本不想要知道更多,但現在他什麼都知道了。他來到門廳,取下一張範丁斯年輕時的照片。他在鏡子前停下,深深凝視自己。他摸了摸臉龐和下巴的線條,瞥了一眼範丁斯年輕時身穿製服的照片,大吃一驚,伸出手試圖感覺照片上的臉部線條,然後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真的,所有這些都很有意義。”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文件,打開它起有關他自己的那一部分關鍵信息來。“噢,我的上帝!”傑弗裡喊道,“範丁斯先生,是時候談一談了。”他回到範丁斯的房間,坐在他床上等待命運的安排。
第十四章 危機四伏(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