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亞玖璃與不自覺CRITICAL 星之守千秋與盜帳號(1 / 1)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錄入:暮林我第一次自己製作電玩遊戲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說來沒什麼了不起,就是玩票性質地拿家用主機的RPG初學者製作工具弄一弄,極典型的入坑方式,即使說喜歡電玩的人都曾經走上這條路也不為過。然而,要提到我當時跟彆人的一絲絲區彆……大概就是我好歹有「完成」一部作品吧。這算我的武斷印象就是了,感覺碰這種製作工具的人大多會因為厭倦就半途而廢。就算鼓起勁想製作符合自身喜好的壯闊RPG,十之八九也會在設計完最初的第一個村莊便後繼無力,然後興趣就在忙東忙西之間轉移到其他方麵,我想這種套路應該是最多的。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自己完完全全屬於這一型。像我最初一邊接受教學一邊著手構想的RPG巨作就是在剛起步時,勉強做完第一個村莊的劇情之後就精疲力儘了。原本事情應該會演變成就此歇手停工的,不過……後來,我發現了某件事。「咦?這個村莊的劇情花了太多心思製作,好像光這樣就可以收尾了耶……」正是如此。沒錯,雖然這根本不在我的預期之內,但因為精雕細琢地描繪完一段劇情,以獨立情節來看,光那樣就能成立一部故事了。既然這樣,乾脆把大而無當的故事設定全部毀棄,用這些內容做完一部「口袋短篇」吧……這個有些取巧味道的點子是我最初迎來的轉機。以結果而言,這部作品就成了我──星之守千秋的……不對,就成了〈NOBE〉的處女作。至今我仍記得在製作那些內容的過程中,創作對自己來說真是一大樂事。跟我擅自描繪出壯闊藍圖,結果RPG巨作構想到最後就被種種門檻及限製搞得叫苦連天時完全不一樣。從最初就將目標設定於不用勉強的範圍內並動工製作的過程中,我在心理和時間上都能感受到寬裕,要岔題或在小細節格外下工夫都隨我自由。結果,從頭到尾隻顧用輕鬆愉快的心態製作的那部口袋短篇一下子就完成了,讓我大有成就感。然而,話雖如此,我並不是單純因為這樣就認為:「自己往後還要繼續做遊戲!」創作這件事本身固然快樂,不過一想到實際花費的時間與勞力,它對我來說難以稱作優秀娛樂這一點同樣是事實。要談到我為什麼會像這樣,創作規模雖小,卻能以免費遊戲製作者身分活動至今……一言以蔽之,還是因為有願意玩自己作品並給予感想的人在吧。最初的契機是我懵懵懂懂地想到反正好不容易才做出來,就利用RPG製作工具附屬的線上投稿功能把這部口袋短篇傳上去好了……我並沒有對自己的作品獨具信心。儘管我自己有下過苦功,也對此滿意了,但實在不會冒出任何一絲「即使與彆人的創作比也能脫穎而出」的狂妄想法。實際上,那是以係統麵來說毫無巧思的作品,假如有堪稱特色的部分,頂多就是延續了我目前的作風,或多或少有呈現對普羅大眾而言顯得奇特的世界觀(我個人認為這樣算中規中矩)。即使如此,既然是努力完成的作品,又有具匿名性的簡單投稿功能可用……我會投稿出去,真的隻是為了求得自我滿足。所以,問題本來就不在於能不能進排行榜,這樣的作品要得到一句感想何止是奢望,連有沒有人肯玩都值得懷疑……但世上似乎就是有品味格外特殊的人。投稿後過了幾天,那款作品在某日突然多了僅僅七字的感想……「有稍微戳中笑點」這樣一句評語。這句感想客觀來看實在太微妙,至少絕非讚賞,語氣上甚至有否定的意味也說不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我……收到那短短的感想,就已經高興得想要跳起來手舞足蹈了。那簡直是從未體驗過的快感。說得自卑點,大概也是因為想獲得認同的欲求被滿足才讓我為之陶醉吧。實際上,我從以前個性就內向,朋友又少,屬於不曾受明顯霸淩,卻多少還是有被人嘲弄或暗地中傷過的那種小孩,因此我確實有在網路世界尋求寄托或找地方實現自我的傾向。然而,連這種背景或動機帶來的快感都讓我覺得無關緊要了……有種十分原始單純的心動及雀躍就是如此滿足我的內心。幸福得像童蒙時期用蠟筆隨意揮灑的畫作被父母帶著笑容接受一樣。創作的一方做得開心,接受的一方也願意笑納。這種隻會帶來幸福的交流讓我完全迷上了。我立刻製作了第二款、第三款作品,然後又得到些許回響,為此感到陶醉,但後來那款家機版製作工具的遊玩人口著實開始萎縮,隻好轉移到電腦版上進行製作。我在免費遊戲投稿網站上注冊帳號,還開設部落格用來當廣納意見及感想的窗口。回神以後,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掛上了「免費遊戲製作者」的頭銜。不過在這樣的過程中──要問到所有創作活動是否始終愉快,我必須招認答案是NO。作品慢性地陷入難產之苦自然是有。然而,更重要的是所謂創作活動這檔事,規模做得越大……時間持續得越久,我便切確感受到這樣的交流形式無法永保幸福快樂。簡而言之,會有辛辣的評語。取自自己心靈一角的創作得到佳評會讓我高興得跳起來,相對地,要是得到負評,自然就會傷心消沉。我想這種傷害會因人不同而大有差異,不過,我本身似乎還是屬於較脆弱的那一型。光是被簡單評一句「無聊」,我就會灰心到連自己都意外的地步。理由恐怕在於……我這個人一直都是「本著好意」在從事創作活動吧。如同我先前舉過的例子,那就像稚子讓母親看自己畫的圖一樣。純粹為了取悅彆人,極為無邪且個人的行為動機。因此,要是忽然冒出美術老師開始指正「你這裡火候不夠」,就算我完全明白對方有理,依然會感到非常泄氣。當然,既然我將作品發表在公開場合,「希望身邊隻有許多懂得欣賞自己的人」就不實際,是過分天真的理想,對此我有自知之明。因為這種道理……用不著彆人提醒,我本來就在現實的校園生活中理解到不想再理解了。不過正因如此,我才會在嗜好的圈子裡追求理想中……「可以隻跟同好在歡笑間度過」的頂級輕鬆時光。可是,與我投注的精力呈反比,當我用「免費遊戲製作者」的身分活動得越久,就變得越無法隻顧享受那樣的時光了。增進寫程式的技術;避免內容千篇一律;係統本身的新意;還要保有一貫的獨特性……我開始麵臨種種不同的要求。當然,那是我追求「更上層樓」得付出的代價。這我明白。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有時候……比如我本身付出莫大心力才做出的作品被人毫不留情地批評時,我就會不懂自己到底為什麼要繼續弄這些。到頭來根本沒有人會接納這種東西……我卻渾然不覺地拚命忙了好幾個月,還本著好意為此汲汲營營……這樣的自己好悲慘,實在好悲慘。我是為了療愈在現實校園生活感到疲憊的心,好讓自己培養迎接明天的英氣,才從事這樣的嗜好、娛樂。可是一回神,我發現自己反而因此赤裸裸地遭受嚴格到殘忍地步的眼光品評,還被迫與他人切磋琢磨。這樣子……簡直就是本末倒置。然而,儘管心裡這麼想,我之所以還是一直一直沒有放棄用〈NOBE〉的老帳號持續發表作品──都是因為有獨獨一個人。有個一直一直都懷著與我相同的感性、距離感、溫暖,陪我一路嬉鬨至今的人。那個人會來逛我的部落格,我總是期待他那樸素、有點笨拙,可是又令人溫暖的感想。不至於過度乾預彼此卻能夠相互理解,紮紮實實地隻分享「開心」的部分,這樣的關係讓我覺得自在無比。為了跟這個人繼續用這種距離感玩在一起,我甚至覺得要承受些許辛辣的批評目光也不算什麼。……如今,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讓我覺得比家人更不需要心防,有時是可靠的寄托,有時則是可以一起使壞的損友,寶貴到無庸置疑的存在。那個人──就是〈阿山〉。*「唔~~……唔~~………………唔~~~~……」「姊姊,聽我說聽我說,不好意思在你一臉難過地趴在客廳桌上刻意討拍時打擾,可是你那樣糾結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愛。」被妹妹心春一說,我猛然抬起臉龐,就發現星之守家的客廳不知不覺間已經拉上窗簾,目前正被LED吊燈的柔和光芒照耀著。儘管心情像是讓修練成精的狐狸戲弄了,我還是茫茫然地問自己的妹妹:「呃……我今天好像從中午就跟上原同學他們一起玩升官圖……」「是啊,你們有玩。五個現充嘴臉的男男女女占據了客廳,感覺有違千秋姊的風格,害我在家裡都很難待下去,難得暑假可以衝進度的耶……」「嗯?你說衝什麼進度?」「當然是衝情色遊──……當、當然是用功讀書衝進度嘛,姊,這還用說。」「哦~~心春,你依舊是模範生耶。我跟你差遠了。」「還、還好啦。身、身為學生會長,做這種努力是理所當然啊,沒錯。」眼光飄忽地穿過我麵前,還穿著一身單薄衣物在皮革沙發上大剌剌坐下來的美少女星之守心春……她是我出色過頭的妹妹。心春似乎剛衝完澡,正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運動毛巾輕輕擦頭發,一邊將倒在玻璃杯裡的麥茶往喉嚨使勁地灌。室內響起冰塊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我朝心春視線前方的液晶電視一看,發現正在播黃金時段的綜藝節目。雖然經過的時間讓我嚇了一跳,但我還是戰戰兢兢地問看似不悅的妹妹:「呃,那個那個,上原同學他們是什麼時候回……」「我想大約傍晚四點吧。」「……咦,奇怪奇怪。我對那段時間完全沒印象耶……」這不是開玩笑,記憶真的就斷在中間,連我自己都嚇到了。霎時間,我曾懷疑這會不會就是幽浮特彆節目采訪被外星人綁架的受害者或報告神秘失蹤案例時所提及的「空白時間」而感到戰栗,不過心春接下來說的話立刻就讓我那些多餘的擔憂雲消霧散了。「對呀,姊姊,在玩下半局升官圖時……差不多有一個小時吧?感覺你好像都失了魂耶。雖然我隻能從客廳偶爾冒出來的講話聲判斷狀況就是了。」「原、原來如此……」我總算稍微釋懷了。我今天確實是在升官圖玩到一半的時候……意外得知能讓本身世界觀天翻地覆的真相。沒錯……──我的恩人〈阿山〉以及玩手遊的珍貴戰友〈小土〉,其真麵目居然是我的死對頭……雨野景太,這就是真相。……儘管我好像沒有鬨出「分寸大亂地哭叫著奔離現場」的狀況。相對地,我似乎整個人都失了魂。據說我後來完全處於「魂不守舍」一詞所形容的狀態。心春又繼續說明。「還有,等那些朋友們回家以後,姊姊你就一直趴在那邊發出莫名其妙的怪聲……所以嘍,我就看了一下漫畫,然後去衝了個澡才回來。」「嗯,奇怪,該怎麼說呢?心春小妹妹,姊姊聽完你講的,發現整件事當中有一個不容忽略的疑點耶。」「啊,是關於姊姊發出怪聲那部分嗎?具體來說,你發出的好像是妞隆~~還有咻啵咻啵之類的聲音。」「那、那確實也滿讓人介意的啦!不過心春,還有更重要的事!虧你能把那種情況下的姊姊放著不管,還隻顧自己看漫畫和洗澡!」「誰教今天這麼熱。」「親情呢!心春,你就不能多關懷一下姊姊嗎!」「姊姊……你的腦袋有沒有毛病啊?」「奇怪奇怪,怎麼搞的,真不可思議耶。我被關心還是覺得不爽!」「啊,姊姊,那大概是因為你本來就屬於有毛病的人吧。」「嗯,總之你彆把自己的姊姊叫成有毛病的人好嗎?」「我明白了,千秋姊,那我以後就叫你沒毛病的人嘍。」「咦~~奇怪了,我總覺得惡意更深了耶。」我一邊說一邊繞到沙發後麵,並且卯足了勁用雙拳夾住妹妹的頭。把妹妹修理得唉唉叫以後,我才坐到她旁邊,姊妹倆一起有眼無心地看著綜藝節目。藝人間輕鬆幽默的互動讓我微微地笑了幾次,接著當節目進廣告時,我又對妹妹開口:「…………我問你喔,心春。」「嗯~~?」心春啜飲著冰塊融化後變淡的麥茶,應聲時看都不看我這邊。我琢磨了一下用詞才啟齒。「像在漫畫裡,不是會出現女主角發現素行不良的男主角在雨中幫助小狗狗,就忍不住另眼相看還對他動心的情節嗎?我不太喜歡那樣耶,總覺得好不公平。那樣的話,從平時就規規矩矩的人不是很可憐嗎?」「?怎麼忽然聊這個?哎,雖然我可以理解你想主張的內容啦。」「當然,我也很明白那是講故事時的常套手段,所以不會特地在雞蛋裡挑骨頭就是了。不過……我想說的是,自己在本質上果然也是會吃這一套的人。」「是喔…………呃,所以呢?」「……所、所以說……」然後,我有些臉紅地將擱在腿上的拳頭緊緊握起並小聲嘀咕:「…………靠落差來讓人心動,實在太狡猾了……那、那種情緒肯定隻是暫時的,就算千錯萬錯也不可能是動真情啦,我想主張的就是這個……!」「姊,對不起喔,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心春聽得一頭霧水,我就激動得幾乎要把她推倒在沙發上,還逼她表示認同。「反、反正!我……我還是會始終如一地保持對他本人討厭到極點的態度,這樣子可不可以!我這樣子並沒有錯,對不對!」「啥!」心春依舊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眼睛還因此飄來飄去……不過她似乎是覺得隨便做個結論比較好,就突然笑吟吟地對我點起頭。「是、是啊,姊,我也覺得這樣就對了!」「就是嘛!」「是、是啊是啊!雖然我不太清楚就是了,呃,那位不知名的某某是怎麼露出美好的另一麵,才讓姊姊有機會對他另眼相看的……?」「你是問〈阿山〉嗎?」「再說呢,那肯定是虛構的,要不然男方絕對也是虛有其表──」「才、才沒那種事!」「!」一瞬間,我冷不防地完全推倒心春,還擺出嚴厲的臉色將她壓在沙發上。心春被突然變了個人的姊姊嚇傻了。然而我一回神卻忘記了自己起初的論調,衝動地繼續告訴她:「就、就算你是我妹妹,也不準說〈阿山〉壞話!收回你剛才說的話!」「對、對不起喔。呃……那、那位〈阿山〉真是天菜呢。」「很好!」我對妹妹改口的內容感到滿意,連連點頭稱是…………………………咦?……………………啊唔。「…………唔~~…………唔~~…………」「呃,千秋姊,麻煩不要壓在人家身上然後又切回那種發出怪聲的煩惱模式好不好?」「……………………唔~~………………」結果在這天,我發出的怪聲一直到深夜都困擾著星之守全家人。*離那次玩升官圖的聚會又過了兩天,正值暑假高峰的八月初。「…………唉。」我,星之守千秋,今天也同樣關在遮光窗簾深鎖的陰暗閨房裡……一邊坐在辦公椅上抱著雙腿,一邊望著明亮發光的電腦螢幕。目前畫麵上顯示的,是我……〈NOBE〉的部落格。原本更新就不算頻繁,但以往每星期都會簡單做一次遊戲研發進度報告的部落格。可是……目前距離上次的部落格更新,已經過了十天。我覺得總該寫些什麼了,就撐起沉重的身體,啟動電腦,然後登入編輯部落格的頁麵……卻隻動手輸入頭一句「久未問候」就完全停住了。這就是現狀。有另一層因素是最近遊戲研發沒特彆的進度,所以什麼都寫不了。不過要是這樣,隻要記載「本周研發的進度不太順利」就行了。實際上,以往我也在部落格寫過幾次這種記事。然而,這次我卻連那樣都做不到……全都是因為……「…………總覺得……寫這些話……就像在寫信給景太一樣嘛…………」再次領悟的我忍不住把頭埋到自己腿上。當〈阿山〉終究隻是「遠方不知名的某人」時,我在部落格上跟他交心並不會有任何抗拒。但現在我意外得知了〈阿山〉的真實身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一如往常地跟〈阿山〉相處……我既沒有那麼淡定,也沒有那麼靈活。「…………哎唷,真是夠了!」我將椅子轉了一圈,有些粗魯地踩到地板上,然後跨著大步走出房間。我走進有異於自己房間的明亮客廳,漫無目的地打開冰箱,卻又覺得沒什麼興致就直接關上。用眼角餘光瞄向餐具櫃上擺的數位鐘,鐘麵大大顯示著下午兩點零三分,而日期──「……啊,對了對了。」察覺到某件事的我想了一會兒,決定上街順便轉換心情。既然心意已定,好事不宜遲。我對著洗臉台簡單整理頭發,換上完全不算時尚卻也不至於羞於見人的便服,將錢包跟手機塞進小巧的手提包。接著我一出自己房間,就到了走廊對麵……恐怕正默默地用功讀書而像平常一樣安靜的妹妹的房間敲門。「心春~~?」房間裡頓時「砰」地冒出了像是腿撞到書桌的聲音。靜悄悄的間隔一陣子以後,又有慢吞吞的沉重腳步聲傳來,幾步過後,門「喀嚓」地打開了。從房間探頭出來的家妹心春……大概是讀書讀累了,呼吸有點喘,一臉疲倦的樣子。從門縫往房裡看去,可以發現闔上的筆記型電腦有綠色的電源顯示燈正在閃爍……哎呀呀,連用功都要用電腦,家妹真的和我這個姊姊不同,是個菁英分子。像我隻會為了營造「自己有在用功」的感覺而一板一眼地打開筆記簿寫字就是了。「什、什麼事,姊?」心春這麼問,今天一樣有微微的黑眼圈。心春在暑假中看起來憔悴得簡直不像平時上學都會保持完美容貌的她。不過她的雙眼炯炯有神地散發著異樣光芒……儼然就是「削減睡眠時間」「熱衷於某種事情」的人。「(哎,我的妹妹這麼拚命用功,如今甚至在頗具名聲的高中擔任學生會長,做姊姊的卻……)」儘管我對這樣的狀況感到有些沮喪,但還是設法擺著笑容問心春……同時也稍微隱瞞了關於我本身的資訊。「那個那個,姊姊有事要去便利商店,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姊,你要去買Fami通對吧?」我明明隻說「有事」耶!目的一瞬間就被拆穿了。我身為姊姊,卻被優秀的妹妹看透自己隻會在Fami通或電玩軟體發售日出門……好想死。此時此刻,我想死到極點。然而,好心腸的家妹心春並沒有瞧不起這樣的姊姊……她明明都在用功讀書,反而還略顯客氣地向姊姊開口:「呃……既然這樣,我或許需要能量飲料……啊,當、當然嘍,姊姊你有餘裕再順便買吧!順便買就好了!」看似十分過意不去的心春慌慌張張地提出請求。這孩子真是的……!用功到這麼憔悴,要出門買Fami通的姊姊幫忙帶能量飲料回來,何必有罪惡感呢……!這孩子真是個天使!和我這種在平日隻會玩遊戲玩到憔悴的繭居族女生差多了!明知不合自己風格,我還是「嗯哼」地拍了胸脯,並且口齒不清地回答:「包在惡森上!」然後就一麵嗆得不斷咳嗽,一麵從走廊走向玄關。這時候,心春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對了,姊,我可以在你去買東西的期間借用一下電腦嗎?」「?可以是可以啦,為什麼?你的筆電呢?」我邊綁鞋帶邊問,心春就語帶歎息地回答:「嗯。其實我想看一下影片,可是我的筆電播動作劇烈的影片會不太順。」「了解了解。心春,話說你要看什麼影片?」「啊,我是要看自己喜歡的BALDR係列新作片頭──」「BAL……?」奇怪,心春剛才好像提到了不太像模範生會講的字眼──這麼想的我一回頭,心春就不知道為什麼慌了起來,目光莫名閃爍地重新講了一遍。「我、我想看自己喜歡的樂團新推出的宣傳影片啦!嗯!」「嗬嗬~~……樂團的宣傳影片啊……」老樣子,我妹的興趣跟我截然不同。在用功之餘看一下樂團宣傳的影片放鬆自己,感覺實在不像跟我從同一個娘胎生出來的女生會做的事情!「總、總之,姊,你慢走喔!」「啊,好……那我出門嘍。」我幾乎被妹妹趕著離開玄關了……也對啦……有這種做事拖拖拉拉的姊姊待在家裡,就很難沉浸到音樂的世界裡嘛……嗚嗚嗚。一到外頭,盛夏的陽光就毫不留情地照在我身上。我立刻歎著氣將草帽戴到自己頭上。然而,或許是混凝土反射的光太強,結果並沒有變得多涼快。受到貫穿防禦的攻擊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我一邊漫無邊際地亂想,一邊慢吞吞地走在有熱浪蒸蒸湧上的混凝土路麵。雖然說……隻是到離家最近的便利商店,但地點在還算偏僻的鄉下,用我走路的速度大約要花十五分鐘。假如騎自行車多少會快一點,可是自從被偷過一次(結果有立刻找回來)以後,我就變得沒什麼意願騎車了。這完全稱不上心靈創傷,不過一想到車子被偷時那種莫名沮喪的感覺,我會不由得認為……這並不是寧可擔負風險也要騎車出門的狀況吧。「(……我的個性依然是這樣……消極到連自己都會討厭……)」明明有製作遊戲向外界發表「請大家認同我!」的欲求,卻極端排斥在日常生活起風波。這就是我,星之守千秋的為人。總之,要麵對預料外的事、沒做好心理準備的事,這我實在吃不消。還不僅限惹麻煩之類的負麵事物,連快樂的事、高興的事都一樣。比方說,即使有熟人邀我出去玩,我都會反射性地先拒絕一次。不管有什麼因素,我就是討厭原先的安排亂掉。不過,仔細想了一會兒以後,我的念頭又會變成:「啊,其實出去玩也沒什麼不好……」然而事已至此,我也沒有勇氣表明「還是去吧」,結果就變成往往約不動的人了。因為這樣,我獨處的時間特彆多……用來填行程空缺的不是玩遊戲就是做遊戲……一回神,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蓋起了如此巨大的高牆並受困其中。無論從外界或從內部,都不知道該怎麼跨越的一道牆。我內心的牆高聳到連自己都不敢領教……明明個性與我類似,卻傻呼嚕地勇敢跨過牆來找我的人,隻有雨野──「(!不算,剛才想的那些不算!)」走在大熱天底下,腦袋儘會漫無邊際地亂想。我重新將草帽緊緊戴牢,然後一邊琢磨著免費遊戲的新作構想一邊走路。結果,一直到抵達便利商店為止……我難得地連一個奇特的點子都沒有想出來。「歡迎光臨~~」在店員懶散的招呼聲還有足以讓汗濕皮膚畏寒的冷氣迎接下,我走進便利商店。我沒走幾步就直接拐向右,然後稍微打起精神,一溜煙往雜誌區趕去。我會有這種舉動是因為這家店的Fami通進貨數似乎不多,就算在發售日來買也會有找不到的時候。天氣這麼熱,還要到更遠的便利商店找貨,那就又累又煩人了。因此我專心地觀察雜誌區,便在柏青哥雜誌那一角發現了獨獨被隨便混在其中的Fami通。我卯勁伸出手。但就在這個瞬間……「啊。」疑似有人同時向Fami通出手,我跟對方的手就完全疊在一起了。我白白的手被某人(幾乎和我一樣白)的手蓋住。事出突然,全身僵住的我手停在原位,脖子則慢慢轉向對方,將目光移過去。「…………咦,千秋……?」「景……景太……你怎麼會在這裡……?」──一臉緊張地看過來的死對頭,雨野景太,就在我眼前。「……………………」我們倆……都是社交及應變能力極端低落的人,彼此都不曉得該怎麼辦,隻能像時光靜止一樣默默對望。結果,現場出現了一對男女將手伸向相同書籍,在表麵上可說是頗有戀愛喜劇風味的景象……實際上演的卻是禦宅男女將手疊在Fami通上麵互相牽製,可以說相當寒酸的一幕。*「我之前就一直覺得可疑了,你果然有跟蹤狂的氣質……」在迅速買完東西離開便利商店回星之守家的路上,手裡用塑膠袋提著雜誌與能量飲料的我正張口大啖雙響炮蘇打冰。「呃,我說過了,不是啦!你這自我意識過剩的海帶女!啊,不過謝謝你請的冰棒。」儘管景太像平時一樣對這樣的我口出惡言,卻仍然不忘表示感謝,嘴裡同時還啃著我剛才分給他的半支蘇打冰。我氣悶地連頭都沒有轉向他就回話。「請你不要誤會了。我隻是想吃這款冰棒,可是整支雙響炮感覺太多,今天這麼熱也沒辦法撐到我回家,才隻好分給你……」「嗯,對啊,我懂我懂。雖然仔細想就知道分量跟其他冰棒一樣,不過我大概是習慣跟兄弟平分的關係,獨吞整支雙響炮蘇打冰會覺得亂內疚的耶。」「就是嘛就是嘛!………………呃,咳咳咳,你煩死了,跟蹤狂。」「呃,我、我說過不是那樣……」豆芽菜矮冬瓜……更正,豆芽菜矮冬瓜跟蹤狂垂頭喪氣地走在我旁邊。他是穿鬆垮垮的牛仔褲配馬球衫,模樣很隨興,實在不像準備到女生房間的男生會有的打扮……受不了。「(不對,我、我並沒有希望他好好打扮過再來!)」那樣反而也會令人介意。從這種角度來想,他這樣穿應該是最妥當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肚子裡就是有股無名火。畢竟他要是去天道同學家,肯定會更用心…………不,算了,想這些也無濟於事。反正他是天敵,無論做什麼都會讓我不爽。就這樣。景太手裡拿著冰棒,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事要對我說明。「真的啦,隻是時機不巧而已,其實我自己也很明白這種狀況亂惡心的,所以沒什麼話好回嘴。不過你想嘛,就跟我剛才簡略說明過的一樣,這是有理由的。」「……你是說,上次來我家的時候有東西忘了,對嗎?」「對,就、就是那樣。」我狠狠一瞪,在大熱天穿短袖的景太就發冷似的搓起上臂,還稍微彆開目光回話:「呃,我懂啦。既然要到同年級女生家裡拿忘記的東西,我也覺得沒有先聯絡一聲未免太奇怪了。可是,請讓我講一句辯解的話就好。」「怎麼樣?視情況而定,小心我真的報警──」「我問你喔,千秋,你手機有開機嗎?」「────咦?」聽他一說,我才回神從口袋裡慢慢掏出手機,然後試著長按電源鈕……沒反應。電量完全見底了。景太看到這樣的景象,就無奈地發出歎息。「我也想先跟你聯絡啊,而且從前天就開始了。起初我是傳簡訊,可是隔了一天也沒有收到回應,後來就改撥手機,但還是完全打不通。我想總不會出這種狀況吧,結果真的如我所料……話說千秋,虧你在這年頭還可以放著手機沒充電度過整整兩天耶。或許是因為你沒朋友啦,不過你都不玩手遊的嗎?」「咦?那個那個,呃,不是的,該怎麼說呢……」「?」景太看我突然變得吞吞吐吐,就不解地歪頭。我則盯著電量完全見底的手機黑螢幕,上頭映著自己明顯驚慌的臉孔。「(糟糕……!發現在部落格有交流的〈阿山〉還有手遊戰友〈小土〉兩人的本尊都是景太以後,我心裡頭一直動搖,就打算先跟手遊保持距離,結果避得太過頭,連手機都疏遠了……!)」我自己對狀況已經有了理解。可是,總不能直接對景太說明這些理由。總之,我抬起頭……然後隨隨便便先對景太找了藉口。「那個那個,像、像我這種姿色的女生,在暑假有太多男生要約了,忙得連手機都沒空摸。又去海邊,又去山上,又去遊樂園,有夠忙的呢。呼~~」「呃,你編的藉口未免太扯了吧。」「景太,不、不然你對我又了解些什麼!」「身體。」「啥──」慌得臉紅的我差點讓冰棒離手,景太則眼神冷冰冰地指了過來。「你那膚質不像夏天拚命到處玩的人吧,膚色那麼不健康……」「為、為什麼你敢說得那麼篤定!」「………………大概是因為我也以同樣的膚質自豪吧………………」沒多少朋友的豆芽菜男遠眺著積雲。「總覺得…………對不起喔。」再怎麼勢不兩立,對此我還是乖乖謝罪了。我們倆就這樣垂頭喪氣地一邊啃冰棒,一邊默默走了幾十秒。我重新帶領話題。「先不管我用手機的事情了!實際上,我在家裡對你忘的東西根本沒印象耶。」「嗯?喔,那個啊。我本來也覺得要是忘了那個東西,你在家似乎也會發現就是了……不過稍微一想,說不定未必是那樣。」「?意思是你忘的東西非常小嗎?雨野景太等身大立牌之類的。」「你嘴皮子很溜耶,一有機會就損我。錯了啦,我掉的不是小東西。」「體積不小,但我會看漏的東西……是什麼?難道是隻有你能用魔眼辨識的封印於自身體內的惡魔邪佞魔力殘渣嗎?」「居然自己亂編中二設定推給我,你那是什麼找碴的新花招?」「實際上,我是覺得你差不多可以先預支用一些簡單的小魔法了嘛。」「預支?」「不是常有人說嗎?如果到三十歲依舊是處男──」話說到這裡,景太就突然輕輕地出掌搧在我頭上。坦白講既不痛又不癢,力道控製得絕佳,可是被打的事實讓我感覺很不爽。因此,我也出掌搧在他那弱不禁風的胳臂上。於是雨野景太顯然不高興了。他開始耍小聰明用理論武裝自己。「……我是為了迅速阻止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講下流話才輕輕出手吐槽,對此我不明白有什麼道理要被你反擊耶。」景太一邊狡辯一邊又輕柔地敲了我的頭……真令人不爽。「是啊,口頭吐槽也就算了,我沒必要承受你用的暴力。」說歸說,我也出掌拍景太的手臂。他的臉頰抽動了一下。「從暴力的角度來說,我隻是摸到頭發,相較之下,你直接碰觸皮膚還比較暴力耶。」「不過不過,頭發是女生的命啊。」「你這明明是乾燥海帶耶。」「旁邊那位矮冬瓜,你犯忌嘍,這算性騷擾。真討厭耶,唉,討厭死了。動不動對女性惡言相向的矮冬瓜豆芽菜繭居臭宅男就是這樣……」「那你對自己的惡言也要有自覺啦!話說你對我的反擊是不是都有稍微灌水!要抱怨那種1.2倍奉還好不方便,你拿捏得很精耶!」「哎呀呀,你這個男生依舊在各方麵都小裡小氣呢……當、當當當然嘍,我看你下麵肯定也一樣小。」「太低級不堪了吧!連你自己罵完都有點不敢領教!」「啊,我想講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低級不堪的語感跟按期出刊有點像。」「還真的無關緊要得讓人傻眼!現在有必要提那個嗎!」「所以說,我們剛才講到哪裡了?我記得你有放話表示:想知道我下麵有什麼本事,你就親眼看清楚!還準備對我做出性犯罪的舉動對吧?」「哇噢,這顆海帶頭終於開始含血噴人了。」「………………啊,對不起,我有點鬨過頭了,剛才那句不算。」「嗯,我也覺得自己反應太誇張,抱歉。是我吐槽過度激動。」「…………那麼景太,麻煩你立刻停止攻擊!」「不不不,那是我要說的台詞!」儘管我們倆這麼鬥嘴,手還是不停朝彼此搧來搧去……要是造成誤解就傷腦筋了,但我平時並不是如此輕易就會跟男性有肢體接觸的那種人,我終究是因為麵對景太才敢用這種方式應對。當然景太應該也是一樣的。假如口出惡言的人是天道同學,景太才不會有這種反應。從這層意義來說,我跟景太對彼此是獨一無二的………………「?喔?怎、怎麼了嗎,千秋?你不必……還手了嗎?」景太剛才明明還開口要求「彆還手」,我突然停住,他卻變得格外不安。我甩頭背對景太,吞吞吐吐地回答:「那個那個……為、為了攻擊而摸你,快要讓我惡心得無法承受了,我隻是決定就此打住。」「居、居然把彆人說得像會用毒反擊的雜兵魔物還什麼的……!女生講出惡心到連碰都不想碰的宣言,對繭居落單宅男來說傷害有多重,你曉得嗎……!……………唔。」景太消沉地垂下頭。……其實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卻意外地靠鬥嘴贏過他。真稀奇……這要怎麼辦啊?我們倆默默地吃著冰棒走了一陣子。白天的住宅區幾乎沒有人影,此外今天偏偏沒有任何蟬鳴聲,因此沉默凝重得讓人大感頭痛。就在這時候,先吃完冰的景太閒閒地揮著冰棒棍,像是要一掃負麵氣息地開口了。「對、對了對了,感覺我們不小心就岔題了,所以嘍,轉回來講我忘在你家的東西。」「是、是啊,我們原本在談那個。結果你忘了什麼?其實我真的沒有頭緒……」就算那東西再怎麼不起眼,自己家裡多了原本沒有的東西,應該不會渾然無所覺吧。當我這麼思索,景太就說出意想不到的答案了。「我忘的是裝了IC乘車卡的票卡夾啦。」「?票卡夾?假如有那種東西,我應該會發現耶……」家裡冒出不屬於任何人的票卡夾,立刻警覺是應該的。景太卻表示「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並莫名尷尬地告訴我:「我猜啦,那個東西在你家大概不會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呃,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這樣嘍……千秋,雖然我非常不情願,可是除了一小部分以外,我跟你不是在許多方麵的感性都互相共通嗎?所以說……」「……哦~~我懂我懂……」這時我忽然領會了景太不言中的意思,就張口吃掉最後一口冰棒,然後身子稍微往前傾跟他確認。「……你那個票卡夾的款式該不會是深藍色,還可以對折──」接著我敘述了「自己的」票卡夾外觀。景太聽完全部內容就麵帶苦笑地對我點頭。我傻眼地扶著額頭嘀咕:「…………連傷痕和臟汙的特徵都一模一樣,搞什麼嘛……」「真的耶。雖然說我大致也料到了,聽完還是受不了。那你覺得呢?我的票卡夾會不會掉在你家?」被他一問,我試著稍微思索。「……這麼說來,前陣子我確實有在客廳找到票卡夾然後收起來的印象。當時好像是出現在餐具櫃上麵。不過仔細想想,放暑假以後我完全沒有搭過公車,所以自己真正在用的票卡夾要是沒有一直放在包包裡,事情或許就怪了……」「是喔。哎,東西也有可能掉在其他地方啦,不過先來你這邊找大概沒錯。話雖如此,突然找上門這一點真的是我理虧。」景太低頭對我賠罪……平時我們互稱對方為「天敵」,在這種時候仍不忘禮數實在很有小人物的味道……我自己也是。心裡總覺得肉麻的我忍不住就講了類似挑釁的話。「可、可是可是,像你這樣的落單繭居族,在暑假中似乎也用不到票卡夾啊,不必急著回收也行吧?」我說這話有一點使壞嗆人的意思,沒想到景太卻不像平常那樣上鉤,而是有些害羞似的搔頭。「嗯,對啦,是這樣沒錯。不過……我覺得今年暑假會跟往年不太一樣,所以想趁早拿回來。」「和往年不一樣是什麼意────啊。」於是我想到景太目前算「有女友階級」,就不禁閉嘴了。景太似乎也完全不習慣提這回事,害羞得什麼也說不出,有種不可思議的沉默流過我們兩個之間。我偷瞄景太的臉,然後重新思索。「(……話又說回來了……即使從現狀來看,總覺得事情跟我先前的認知有些落差耶……關於景太與天道同學的交往關係。)」我原本一直以為天道同學是出於同情……為了讓景太逃離那個叫亞玖璃的惡女,才勉為其難地接下「演女友」的任務。可是……上次所有人聚集到我們家玩升官圖時,我又有種好像不隻是這樣的感覺,這亦屬事實。「(畢竟亞玖璃同學當時也在,景太他們可能隻是「刻意裝要好」……不過以假裝而言,又親密得滿自然的……)」至少就我所知,雨野景太才不是演技好到那樣的人。身為完人的天道同學姑且不提。「(這個套路……該不會是他們在扮演情侶的過程中,就真的拉近了內心的距離?)」我想都沒想過這種老掉牙的戀愛喜劇橋段會在現實中出現。然而雖說是演技,隻要雙方相處的時間因為約會之類而增加,就算真的變要好也不奇怪。……是的,沒有錯。沒什麼好奇怪…………………………「(奇、奇怪,怎麼回事?這套理論有什麼破綻嗎?我越是想像景太跟天道同學之間的交流,胸口就會不明所以地湧上疙瘩感,這究竟是……?)」當我困在思路的迷宮時,景太似乎是打算改善氣氛,就有些苦笑地開口了。「唉,話雖如此,目、目前我也沒有做什麼約會的具體安排啦。」「是喔,這、這樣啊……景太,自、自我意識過剩的你好惡心耶。」「你、你很囉唆耶,千秋。」單從字麵上看,這些鬥嘴的內容跟平常沒什麼不同……卻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我和景太就這樣一邊吵一邊走在白天人煙稀少的住宅區。……我無心地拿出手機,然後望著漆黑的螢幕歎了氣。結果,景太從旁邊一副覺得奇怪的樣子看我這樣做,就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啊,對了對了!之前東拉西扯的都沒什麼空可以問。千秋,你是不是有跟我玩同一款手遊?」我怵然心驚。景太突然切入重點的這句話讓我渾身緊繃。「你、你在說什麼啊?」我在心驚肉跳之下仍裝成平靜的樣子反問。於是景太就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啟動某款手遊。「呃~~遊戲名稱有點難記,直接開給你看好了……啊,就是這個。」景太順手把標題畫麵秀給我看。結果上麵顯示的……正是將〈NOBE〉和〈小土〉……將我和景太的命運牽在一起的那款手遊。儘管我內心強烈動搖,還是立刻把臉背對景太……等我回神以後──「沒、沒有耶,我沒玩這款遊戲!沒錯,我絲毫沒碰過!」──我就不小心對他矢口否認了。景太納悶似的蹙眉頭。「咦,是喔?唔~~……可是我隱約記得,上次所有人一起玩的時候,你好像跟我在同一時間接到活動通知……」「應、應該是我玩的其他遊戲碰巧和你撞在一起了,不會錯啦。」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謊,甚至連這對彼此來說是好事或者壞事都毫無頭緒。但至少以目前來說,我隻確定自己完全沒做好相認的心理準備……「唔~~是喔,真遺憾。」景太沒有死纏爛打多追究什麼,就把手機螢幕關掉了……………………「(奇、奇怪,怎麼回事?剛才我心裡好像覺得深感遺憾……)」……不、不對,那是錯的!肯、肯定是我有「想跟彆人聊遊戲」的欲求才會這樣!絕、絕對不是因為我希望讓景太發現他跟我有命運性牽絆,我才沒有那種娘娘腔的念頭,沒錯,絕不可能有那種事!「怎、怎麼了嗎,千秋?你忽然緊握拳頭要做什麼!」「沒事,沒什麼!我隻是在驅逐內心那個軟弱的自己!」「突然在這種悠閒的日常景象中發憤圖強?為什麼啊?」景太似乎被我搞糊塗了,還嚇得兩眼發直……活該。隻有我在糾結太不公平了…………「(不過不過,既然如此……把所有事情講清楚,對我是不是比較好呢?)」我重新檢討這麼做的可行性。以往我都會順著情勢,不由自主就瞞住事情……但是實際上,我應該沒什麼理由要拚命隱瞞這項事實。有熟人玩過自己的作品固然會讓我因為不好意思而產生一絲絲抗拒……不過事到如今,這也不算什麼了。有機會跟景太……跟自己的理解者大大方方地聊創作、手遊或〈NOBE〉的作品,好處反而大得多才對。可是我……我卻怎麼也無法跨出這一步。「(為什麼呢……?)」當我一邊掙紮一邊走路時,跟自己家的距離仍逐漸在拉近,頂多再兩分鐘就會到。接著……我會把景太忘記的公車票卡夾還他,然後互道再見。到暑假結束為止,至少我們絕對沒機會再單獨見麵了吧。畢竟,目前我跟景太的關係就這樣而已。同屬電玩同好會的我們會跟其他人一起團聚,碰麵的話也會像這樣開開心心地拌嘴……可是,也就如此罷了。不是情侶或密友這點自然不用說,根本連算不算朋友都值得懷疑。天敵;死對頭;勢如水火。用這些方式來形容最貼切的關係。不過…………對於這樣的現況……我……我……「……我也希望有所改變啊。」「!」景太突然臉朝前麵就開始講話了。以為被看穿心思的我嚇了一跳,沒辦法回話,他就害羞似的搔了搔臉繼續說:「改變軟弱的自己……千秋,你剛才不就提到自己軟弱還什麼的嗎?」「原、原來是這個意思……」我發現景太講的與自己無關,忍不住鬆了口氣。他則是看似害羞……又有些為難地繼續說:「像公車票卡夾就是。如你所說,其實那並不是立刻需要用到的東西。何況我剛才也提過,目前沒什麼具體安排。所以嘍,實際上我根本沒必要魯莽地忽然跑到女生家拜訪。但即使如此,我今天還是像這樣鼓起不合自己作風的勇氣,主動采取了行動……」景太說完就回頭看向我,他的臉跟以前有一些些不同,雖然感覺依舊靠不住,卻又散發出某種氣概。我忍不住心跳加速……於是,他對我露出苦笑。「因為我想儘量和天道同學……多接近一點。」「……和……天道同學……」我心裡頓時感到刺痛。景太似乎把我這種表情解讀為「聽人曬恩愛很不爽」,就慌慌張張地繼續說:「啊,不是啦,你想錯了!呃……好、好像也沒錯耶。那個……公車票卡夾不在手邊,對我這種人來說真的是區區小事。畢竟我難保不會把這當成在暑假中都不約天道同學出去玩的藉口,或者藉故推托彆人的邀約……我今天刻意來拿票卡夾,也可以說是為了替自己斬斷那些荒謬的退路……哈哈,說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矬到不行。」「…………才……」才沒有那種事──我連忙克製差點如此脫口而出的自己……因為無論怎麼想,那都不是「天敵」會說的話…………可是……可是……「(能夠承認自己的軟弱,而且還試著克服求進步……真正軟弱的人根本做不出這種行為喔……)」我對眼前的男生由衷懷有如此的敬意……可是照我目前跟他的關係,要說出這些想法,總覺得難上加難。景太無奈地歎氣並垂下肩膀。「千秋,以前我好像也有鼓起相同的勇氣去找你耶。」「啊,你是說最初來找我講話的那個時候嗎?當時你確實也是鬼鬼祟祟的。」「你、你很煩耶。向同年級裡完全沒有交流的異性開口要求請跟我當朋友,這樣做的門檻有多高,和我屬於同類的你應該懂吧?」「……的確,我光想像就會抖個不停。」「對吧?雖然說那也是為了顧到對上原同學的道義,真虧我可以辦到……」「是啊是啊,景太,現在回想起來簡直不像你會有的舉動。」「真的耶。哎,幸好對方是你……」「咦?」我不禁放慢腳步,景太卻不以為意地繼續說:「看到你一臉開心地在眼前玩遊戲玩得那麼投入,就讓我忘記了跟異性講話的退縮心理。其實我當時好高興,感覺像找到了心靈夥伴一樣。」「…………」「哎,結果我立刻就發現那是誤解──咦?千秋,你怎麼了?」景太覺得奇怪地回頭看向完全落後的我。我回神抬起臉龐以後,就急著……搬出平時那些惡毒的話。「哼,我、我可是備感困擾耶。景太,你有沒有想過女生熱衷於玩遊戲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被惡心男生猛盯著是什麼感覺?」「唔!居然全盤否定我這小小的英勇事跡……太虐心了吧!我真的被虐到了啦!對不起,千秋小姐!感覺實在是我不好!」「反正以結果來說,我跟上原同學也因此認識了,要原諒你倒不是不行。」我一邊笑一邊看著景太捧著胸口嘀咕……驀然間,我可以篤定自己的想法。「(……或許……我還是……想要改變……)」我微微在胸前握緊拳頭……照這樣來看,我不得不承認了。我還想跟雨野景太像這樣兩個人一起聊更多更多的話題。目前,我還無法思考這種心思到最後會通往哪裡。我想,這樣的心思並不能輕易歸類成「戀」或者「愛」還是友誼那些的。然而,可以確定的是我有希望向前的意誌。雖然我根本不明白那是對是錯……但是正因為不明白,我也隻能順從本身的心意而已。「(既然如此……我們碰巧有時間單獨相處,我得趁這個寶貴的機會采取行動……)」采取行動……沒錯……目前我所擁有的手牌中,隻有一張牌能讓彼此的關係產生劇烈轉變。沒錯……在我們走到家以前,我要趁機告訴景太〈NOBE〉和〈MONO〉的真實身分……!「…………好!」終於重新下定決心的我抬起臉龐。我不會再迷惘了!景太跟我屬於同類,連渺小的他都秀出了這麼大的男子氣概!隻要我努力,同樣能在到家以前把話說清楚……!「哎呀。我們聊東聊西的就到了耶,星之守家。」「咦?」景太忽然一說,我才警覺過來。於是我重新定睛看去,就發現眼前正是寫著「星之守」的門牌。…………我默默將玄關前的小小門板「嘰~~」地推開,然後無力地微笑,並催景太進去。「………………來……請進~~…………」「我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聽見這麼不歡迎客人的請進!」從出生至今,我也是第一次對抵達家門感到這麼失落。*「打、打擾了。」雨野景太一麵客客氣氣地如此低聲問候,一麵脫鞋。先進到家裡的我轉頭告訴他:「現在我爸媽不在,你不用那麼緊張啦。」於是,景太不知為何頓時停下原本正要踏到走廊上的腳。我以為有什麼狀況,探頭一瞧,他就表情嚴肅地研討起什麼了。「……雖然說對方是海藻類,男人上門拜訪獨自在家的女生,算不算是對天道同學不忠呢……?」「什、什麼不忠啊……唉,你放心吧,還有我妹窩在房間裡。」「啊,這樣喔。呼,幸好。那我打擾了。」捂了捂胸口的景太踏到走廊,並且擺好自己的鞋子以後跟著我走進客廳…………「(……仔細一想,他走進有兩個年輕女生的家裡,罪過好像比隻有我在的情況更重耶……不過講這些也嫌麻煩,還是彆提了。)」要是害我胡思亂想緊張兮兮的還得了。我把裝雜誌和飲料的超商購物袋擺到桌上,景太就在進客廳之後東看西看到處張望……動作鬼鬼祟祟的。「那個那個……景太,你可以拿椅子坐喔。」「呃,可是,我在進屋前也說過,你真的不用費心。我拿了公車票卡夾就立刻回家。」景太一邊這麼說一邊找票卡夾……唔。「(要、要是你早早回家,我可就傷腦筋了!至少要爭取讓我聊天揭露真麵目的時間才行!)」我不動聲色地從旁邊餐具櫃拿起疑似歸景太所有的票卡夾,然後一邊反手拿著一邊向他提議:「景、景太,喝杯麥茶再走也可以吧?」「咦?………………………………抹布是放在哪裡…………?」「我不會用擰抹布加料的方式整你啦!到底看我多不順眼!」我們的相處關係未免太令人絕望了!以前我都沒有放在心上,到了希望彼此親近的現在卻覺得簡直棘手到不行。景太苦笑著賠罪。「抱、抱歉,我總覺得不知道該怎樣才好……」「請你保持平時的本色。」「嘿~~海帶海帶。」「對對對,你平常就是這種調調──下次再這樣我就揍你。」「對不起。」景太說完便挺直背脊乖乖入座。他遠遠望向陽台外麵……然後就不知怎地一臉尷尬似的突然把視線轉開。納悶的我也看向外頭,就發現……「啊。」星之守家洗過的衣物晾在外麵。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我跟妹妹的內衣褲……「請、請不要亂看,變態!」「抱、抱歉!呃,那我還是趕快拿完票卡夾就回──」「還是準你看好了!請儘情欣賞!」「你的想法是怎麼轉彎的啊!不、不對,我不會看啦,我不看。」景太一邊說一邊匆匆地移動到對麵座位……也就是背對陽台的方向。接著,我跟他就靜靜地用目光纏鬥了幾秒鐘。「…………哦,景太,所、所以你根本連一秒鐘都不想看見我的內衣褲,是這樣嗎?」「我說啊,你吃錯什麼藥了?你今天個性完全走樣了耶。」「要、要你管。」「其實我寧願看到你在外麵曬昆布。」「我才沒有義務把海藻當特色!要說的話,你最近鋒頭不是也被《蟻○》搶走了嗎!」「我又沒有把自己個子的袖珍程度當賣點!」我們就這樣互瞪片刻,到最後便氣呼呼地轉頭不看彼此。……………………「(…………咦,奇怪!我不是想跟景太好好相處的嗎!)」我們怎麼會像這樣水火不容啊?明明要吵架就跟呼吸一樣自然,但想拉近關係的門檻會不會太高了?我從餐具櫃拿出玻璃杯,然後朝冰箱伸出手。但是……「(不行,照這樣下去,景太的行程會變成大口乾掉麥茶就回家……可是,我也沒有將自己的想法整理出任何頭緒……既、既然如此,先跟他拖時間……!)」如此思索的我驚呼:「啊~~對喔!」並且朝景太回過頭。「我、我可不可以先回自己房間幫手機充電?呃,說不定有收到什麼重要的簡訊!」「咦?啊,好啊,沒關係……呃,這樣的話,我真的不用喝麥茶還什麼的,拿回票卡夾就……」「那請你在這邊等一下喔!我去去就回來,很快!」「咦?欸,千秋──」我不管疑惑的景太,還偷偷帶著他的票卡夾匆促離開客廳。在通往玄關的走廊上,我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房裡依舊是整片陰沉的景象。發光的電腦螢幕照亮了因為遮光窗簾而顯得十分陰暗的房間。我瞬間平靜下來……同時,我也感覺到情緒變得極端低落。「(我真的……想將自己這樣的本質……揭露出來嗎?)」我喪氣地走到電腦桌前麵,將手機接上充電線,並且茫然望著正在運作螢幕保護程式的畫麵。能用這種房間來象徵的陰鬱內在,正常來想根本就不是我會想主動現給彆人看的那一麵。不過既然對方是〈阿山〉……是〈小土〉的話……「…………既然對方是景太…………」喃喃自語的聲音逐漸消融在昏黑當中。…………我按下充電中的手機電源並等待開機,然後,我隨手啟動了那款手遊來看。「……啊,漏拿登入的獎品了……」以前我絕對不會棄遊戲而不顧。就算要拒絕朋友邀約,我也不會忘記遊戲裡要跑的行程。明明那樣才是我的本色。如今……雨野景太卻在各方麵逐漸奪走了我的時間,還有我的心。我順手點出手遊的選單,打開這陣子和〈小土〉互傳的訊息。「加油」、「謝謝」、「得救了」、「不客氣」、「好耶」、「好耶!」。內容如此簡潔……實在簡潔到了極點,隻有區區幾個字的交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嗬嗬。」望著手機螢幕的我嘴邊盈現笑意,而胸口……更是點起了一絲絲的溫暖。「(……嗯……這件事……先不要說出來好了。)」一回神,我自然而然就這樣打定主意。「(……因為我珍惜他們,無論是〈阿山〉或〈小土〉……雖然覺得不甘心,但雨野景太也包括在內,對我來說,他們真的都相當寶貴。正因如此,往後還是將他們一個個分開來各彆珍惜吧……至少我不能為了大幅拉近關係,就冒出把這當賭注的歪念頭……沒錯。)」我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消極成性而退縮。因為……我自己做了決定……在此當下,我不會勉強自己……這是屬於我自己的步調……「(……嗯。等將來有一天……我可以自然地笑著對他揭露身分……到時再說出來吧。所以目前這樣就夠了……為了迎接那一天,我隻要用自己的方式,用合乎彼此個性的速度……慢慢跟景太……跟雨野景太親近就行了──)」如此決意的我又疼惜地望向手機畫麵,就在此時──「啊,千秋?剛才突然下起陣雨了,把洗完的衣服先收進來或許比較好……」「!」突然被人從背後搭話,我嚇得回頭。結果在打開的房門外麵有景太畏畏縮縮地探頭看進來的身影──「啊?呃,那個,我我我……我明白了!」──為了遮住畫麵,我連忙將手機翻過來蓋在眼前的電腦桌上。可是我的動作似乎不小心震動到滑鼠,這次又換成螢幕保護程式停止運作。結果,電腦螢幕上正好顯示出寫到一半的〈NOBE〉部落格編輯畫麵……「?」「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剛決定不講就發生這種事!我急著胡亂揮動手臂好將電腦螢幕遮住不讓他看到。可是……「啊。」這次,我又失手將剛才蓋住的手機甩出去了。於是飛出去的手機順勢讓充電線鬆脫,還靈巧地利用機殼側邊一路沿著柔軟的地毯朝景太那邊滾過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邊詛咒神明一邊打算追手機,卻不小心絆到腳,當場癱在地上。「沒、沒事吧,千秋?」有熟人在眼前露出這種慘狀,景太他……自然就撿起了滾到自己腳下的手機,還湊過來想扶我起身。「呃,那個,唔,手……手手手機,還有電腦,不可以……」我張口結舌地隻顧著提醒景太不要看手機和電腦。但……「咦?喔,你叫我幫忙確認手機和電腦有沒有出問題嗎?等我一下喔。」那正好成了臨門一腳。「啊,不、不對,不是那樣……!」我還沒抗議完,完全出於善意的他就幫我確認手機和電腦畫麵了。於是……「……咦……?」景太似乎察覺了什麼,呆愣愣地杵著不動。「……〈NOBE〉……還有〈MONO〉……?咦,這些是……」……完了。「…………!」會有這麼離譜的事?這種像戀愛喜劇……不對,這種即使在戀愛喜劇中都不容易瞧見的白癡奇跡發生在現實中合理嗎?我忍不住滿臉通紅地低下頭……我明白往下看著我的景太希望得到說明…………「(沒辦法了…………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樣……!)」隻能跟景太坦承了……沒錯。也許這反而是個好機會。我動不動就會害怕跟他人交流,這肯定是神明從背後幫忙推了一把。現在的狀況應該不容我慢慢跟景太深交了。畢竟原本就有些為時已晚的味道,就算我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也要先催油門讓關係到下一個階段。神明應該就是如此指示的。…………好吧,我懂了。即使我這副德性……好歹也是個女人。那就趁現在展現女人的氣概、風骨跟膽識吧!我立刻起身……然後從景太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眼中蘊含決心,麵對麵地凝望他。「……景太!」「是、是的!有、有什麼事嗎……?」景太被我的氣勢嚇得乖乖站直。在陰暗房間中認真對望的男女。外頭有雨聲,不過那些洗過的衣服已經不重要了……跟景太的票卡夾一樣。我才不想把那當成逃離現場的藉口。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我把手機畫麵和電腦畫麵都清清楚楚地秀給景太看,並且告訴他:「其實我本來不打算說的……但既然被你發現了,那也沒辦法。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說明白吧。」「唔、唔嗯……」「景太,我想你應該也早就察覺了……如你所見,〈NOBE〉和〈MONO〉的真麵目是……」「嗯……」來到這一步,景太也擺出男子漢做好覺悟的麵孔。不服輸的我同樣眼睛炯炯有神地──「…………嗯?呼啊……睡好飽……」──霎時間,在視野邊緣,有人從位於房間陰暗角落的床上掀開棉被慢吞吞地起來了。當我跟景太都吃驚地看著對方時,那個人……即使穿著家居服又處於疲倦狀態,卻依然保有某種不同於我的可愛魅力的家妹──星之守心春便一麵「嗯~~!」地伸懶腰,一麵看都不看我們這邊就嘀咕:「呼啊~~……姊,你回來嘍~~抱歉抱歉,我本來想看影片,可是玩情色遊──讀書讀太累,就借了你的床睡一下──」心春說到這裡才總算注意到有自己和姊姊以外的人……景太在現場,頓時倒抽一口氣。「你……怎麼會……」結果,雖然我不清楚當中有什麼原因,但心春麵對景太……露出了似乎並不是完全沒見過麵的極微妙反應。一瞬間──我的腦袋開始飛快運作。接著,等我回神以後……我已經迅速轉向景太,並朝著大為心慌的他斬釘截鐵地把話說了個清楚。「沒錯,我妹妹──星之守心春,她正是〈NOBE〉兼〈MONO〉!」「──什麼?」在陰鬱的房間裡,男與女的疑惑聲音完全重疊了。此外……「……哈……啊哈哈哈……唉……」……還有個連自己講完話都被自己嚇著,隻能發出乾笑的稀世女醜角。──於是乎,今年暑假的某一天,在遭逢陣雨的星之守家。很不幸地,又有一樁新的誤會就此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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