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突擊步槍的士兵在下雪的戰場上疾馳。畫麵隨著籲籲喘氣的聲音蒙上淡白色彩。我中斷跑步的操作,讓士兵用左肩貼著岩壁緩緩向前。遠方傳來激烈槍響,附近仍看不到偵敵雷達所顯示的光點。「(……走吧。)」我確認士兵的精力已經恢複,立刻又讓他拔腿奔跑。但是,下一瞬間──〈唰!〉「啊!」伴隨著整片畫麵突然變紅的傷害特效,士兵倒臥於雪上。同時,比賽因得分達標而結束,畫麵上秀出以最後製勝者為視點的影像──也就是我操縱的士兵被射殺時的重播片段。……並沒有。畫麵上隻出現我的士兵毫無警戒地衝出轉角,然後被彷佛等候已久的伏兵貼近並用短刀悄悄收拾的景象。……完完全全是我的失策。我心裡滿是害隊友們飲敗的愧疚之情。光看總和戰績,我對隊伍有足夠貢獻。即使如此,比賽最後結束於自己愚蠢的死狀仍讓我懊悔不已。「天道。」「是。」在遊戲中擔任敵隊成員之一的加瀨學長從旁催促,我們兩個便離開線上團戰模式。我的專注力頓時中斷,然後終於有了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的實際感覺。一如往常的電玩社社辦內。我與加瀨學長用兩台螢幕埋首練習FPS,旁邊則有大磯學姊和三角同學忙著用掌機玩對戰格鬥……一年級的兩名幽靈女社員照例缺席。猛一回神,為了趕快用彆款遊戲開戰的加瀨學長已經到主機前麵動手換片。我想起那原本是自己身為學妹的職責而連忙起身,學長卻隨手一舉製止我。我心裡雖然有點惶恐,但是換片這種事也用不著兩個人。閒下來的我看著加瀨學長動手,忽然間,他閒話家常般對我開口了。「天道,你的技術稍微退步了吧?」「!」直指核心的一句話嚇得我全身緊繃。而且三角同學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我在緊張,他手上的掌機傳出了角色受傷害的音效。電玩社社辦內彌漫著局蹐的氣氛。不過感受到這股氣氛的隻有我和三角同學,兩名身為電玩廢人的學長姊看似渾然不覺,大磯學姊專注於下一場對戰;加瀨學長則一邊繼續換片一邊毫不客氣地說下去:「倒不隻FPS,我看你最近好像連戰連敗。」「是、是這樣嗎?」「沒錯。印象中你猶豫或分神的情況變多了。」「呃……」「身體不舒服嗎?比如因為念書而睡眠不足……不過似乎還要過一陣子才會考試。」「好像是這樣耶。」對電玩以外的事情實在漫不經心的學長還是老樣子。不過冒出考試的話題倒是讓我感激。我決定順勢將話題稍微岔開。「提到考試,加瀨學長和大磯學姊在學年的名次似乎都意外地高,對不對?」「講成意外真是沒禮貌。」換完片子的加瀨學長一邊推眼鏡一邊回頭。在我背後噠噠噠地按著掌機的大磯學姊也淡然回答:「玩遊戲厲害的人就是頭腦好的人。」「聽起來像給自己方便的極端論點耶。」大磯學姊的極端理論讓我露出苦笑,加瀨學長卻表示同意。「至少缺乏學習能力的人,玩遊戲也會一樣弱。」「哎……是這樣嗎?」我難免認為這樣斷言有可議之處。電玩技術平平,但在考試中還是拿到好成績的人應該大有所在。比方說……「啊,雨野同學在課業上的表現怎麼樣?」我有些戰戰兢兢地試著問三角同學。「雖然我不清楚詳細的成績……」視線依然落在掌機上的他回答:「但是他本人常說自己的能力真的很平凡……哎,我想名次接近平均吧?至少應該不會排在前麵。」「是、是嗎……」我有點泄氣地低下頭,加瀨學長就哼聲告訴我:「看,跟我說的一樣吧。電玩技術平庸的人,在任何方麵都會一樣平庸──」「我覺得沒這回事!」「「…………」」我大聲打斷學長說的話,頓時使社辦內一片安靜。連大磯學姊都嚇得讓眼睛離開遊戲畫麵朝這裡看過來,我才回神急著替自己粉飾:「啊,不是的,那個,呃~~我覺得無論是電玩或課業,名次都不能代表一切……」「?不過,最好是兩邊都能拿出好成績才對吧?」偏過頭的加瀨學長擺出一副「你在說些什麼」的態度。當大磯學姊也像平常那樣把心思放回電玩時,隻有三角同學仍看似擔心地關切著我這邊。在我找不到詞答話時,加瀨學長就開始用手把操作選單,將視線放在畫麵上嘀咕:「……天道,你總不會失去上進心了吧?」「!才沒這種事!我沒有失去上進心就是了……」我忽然想起雨野同學玩遊戲的方式,想起他那種風格……現在,我玩遊戲有比他更開心嗎?我是不是迷失了什麼?最近我常有這種想法……應該說,雨野同學都會從腦海裡冒出來,讓我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來吧,接著練下一款遊戲,天道。」「咦?啊,好的。」回神以後,加瀨學長已經完全準備好了。我連忙拿起自己的手把,開始麵對與剛才那款作品換湯不換藥的FPS遊戲網路對戰……可是────那一天,我留下了幾個月前開始玩這款遊戲以來的最低戰績。*「呼……」夏日的陽光讓人不敢領教,但我仍漫步於假日的鬨區。說成散步雖然好聽,其實也就是在逃避現實。「(我玩遊戲的技術……真的變弱了……)」不隻昨天的社團活動,連回家後自己麵對網路對戰的結果也慘澹無比。不隻在FPS方麵,格鬥、賽車、動作、益智、戰略模擬……每種遊戲的戰績都一樣下滑了。……這已經不能說是狀況暫時不佳了。加瀨學長提醒得沒錯。我對電玩……不,我在和人較量這件事情上退步了。我驀地在櫥窗前停步,然後望著映在玻璃上的自己。金發碧眼,格外引人注目的容貌。實際上目前走在四周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會把視線拋向我。被注目並不要緊,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在意,我早就習慣了。問題是……「(我的臉……看起來無精打采呢。)」臉上失去精神絕非暑氣造成的影響才對。我一麵歎氣一麵又開始漫無目的地散步。「(狀況不好的原因……明顯就是他,對吧……)」我再次發出接連不斷的深深歎息。這樣看來,已經不能不承認了。我深深受了雨野同學的影響。嚴格來說,他的遊戲風格……把享受樂趣擺第一優先的想法在不知不覺間鑽進了我的心,結果我原本嚴以律己的遊戲風格因此瓦解了,要說是求勝心被衝淡了也可以。令人不解的是,其實我跟雨野同學的交集並不算多。明明接觸的次數用手指數得出來,我卻重視他的話到這種地步……顯然不對勁。「(說到不對勁……一想起他,體溫好像就會上升這一點也怪怪的……難不成是我對他拒絕加入電玩社的事還氣在心裡?)」自己的器量居然這麼小……雖然我也覺得好像不是這樣就是了。總而言之,看來是因為雨野同學,我的電玩技術似乎生鏽了。「(受不了……他真是個讓我傷腦筋的人。)」回想起來,我總是被他耍得團團轉。邀他入社被拒絕時是如此,在電玩同好會成立之際發生的紛紛擾擾也是如此,更不用說……我目前這種慘狀。「(真希望他能負責任!)」我大大地擺動手臂,快步走在街上……………………!「(我、我說的責任並不是指那方麵喔!反正不是那樣就對了!)」忽然發現內心有所失言的我連忙辯解,不曉得這些話是在對誰說的。不曉得歸不曉得,我的臉卻燙得不得了……唉唷,真是夠了!我低著頭匆匆走過大街,好似要將心裡的疙瘩當場拋下──「哎呀。」「對、對不起。」──走到半路,我就在轉角跟人撞上了。和昨天玩FPS一樣,最近的我在行動上真的欠缺風采。這些全都是他害──「咦,天道同學?」耳熟的聲音讓我回神並抬起臉。結果,出現在眼前的是……「!雨……雨、雨野同學!」「是、是的。呃……那個,你、你好……」態度依然有些畏畏縮縮又懦弱的嬌小青年……雨野景太就站在那裡,目光還稍微從我身上移到了旁邊。不過這次我鬼鬼祟祟的程度也沒有輸給他。因為突然碰麵而心慌的我同樣無法像平時那樣從容地應對,到最後……「…………」「…………」兩個人就變得彼此麵對麵卻不敢讓視線交會還忸忸怩怩……活像青澀的小學生情侶。我輕咳一聲清了清嗓並轉換心情,設法擺出平時的「外交微笑」,緩緩重新開口應對:「哎呀,雨野同學,好巧。出來買東西嗎?」用手梳理頭發的我將另一隻手臂輕輕繞過胸口底下摟住身體,呈現出端莊的站姿,流暢的應對有如模特兒。好,非常完美。這才叫天道花憐。我在內心對自己擺出喝采的姿勢。相對的,提到雨野同學……他依舊目光閃爍。哎,他就算冷靜下來,本性還是一樣吧。「我、我是在……呃……那個……流、流浪?」「什、什麼?」當我因為意外的答案而目瞪口呆時,雨野同學搔了搔臉,彷佛打從心裡感到不好意思地告訴我:「……早上我在家玩遊戲,就被媽媽罵了。然後家裡就變得好像容不下我,所以我隻好出來走動……」「……喔,這、這樣啊……」多無奈的理由!我想都沒想到會遇見同樣在散步卻比自己更潦倒的高中二年級學生。而且,為什麼這個人會老實說出這麼淒慘的出門理由呢──正當我為此傻眼時,雨野同學就露出「說溜嘴了」的表情。看來他自己也有警覺。雨野同學臉漸漸紅起來,還逐漸變得消沉。「……嗬嗬!」「?天道同學?」雨野同學依舊不變的本色讓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回想起來,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舉動鬼鬼祟祟,感覺都沒有餘裕……非常具有人味。和早就學會扮演「完美的自己」的我或者周遭人們大不相同。可是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打從心裡信任他。我輕輕笑了一陣子讓雨野同學麵紅耳赤,接著我說聲「抱歉」然後立刻提出彆的意見。「既然這樣,雨野同學,我們要不要一起散步?我也沒有規劃要做什麼喔。」「咦?啊,好的,我很樂意…………咦,等等……咦咦!」雨野同學先反射性答應了以後,才理解話裡的意思而大驚失色。慌得手忙腳亂的他支支吾吾地回話:「呃,咦?這種事……讓我這種人在假日陪天道同學,呃,太、太不敢當了!」「什麼叫不敢當嘛。」沒想到我居然會有從同年級同學口中聽到這種詞的一天。「那個,呃,好的……………………嗯!我想這樣還是不好!」雨野同學經過思索以後,冒出這樣的結論。真受不了這個人……因為他每次都會駁回我提的主意,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故意的。但唯有這次,我也不會讓步。畢竟某方麵來說,都是雨野同學害我陷入苦惱的。要他陪我一下應該也不為過。「為什麼?你是不是討厭我呢?」我往上瞟著他,稍微使壞地發問。雨野同學頓時滿臉通紅,還用全力否認:「哪有可能啊!」「咦?」雖然問題是我自己問的,不過我沒想到會被他氣勢十足地否認,因此在傻眼的同時……我總覺得自己的臉頰也羞得燙了起來。雨野同學連忙修飾:「啊,不是的,因為你和我一起走在街上並不好,會像之前那樣,讓奇奇怪怪的八卦加速傳開喔。」雨野同學大概是指之前我邀他參加電玩社那時候吧。因為我很少主動接觸男生,事情確實在當時傳了一陣子。不過,那對我來說是小事情。雖然我全部拒絕了,但常有機會被男生告白的我到現在根本不會害怕那些緋聞性質的八卦。所以說,就算今天被彆人撞見我和雨野同學走在一起,還傳出我們在交往的八卦,我也不會覺得………………「天道同學?怎、怎麼了嗎?你的臉好像很紅耶……」「不,沒、沒什麼。沒事的,嗯。」「?是喔?」雨野同學擔心似的盯著我。我承受不住他的視線,就一邊摸著微微發熱的臉頰一邊將目光轉開。「(我、我到底是怎麼了嘛?事到如今哪需要在意八卦……)」我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動搖。在我像這樣想東想西的時候,不知道雨野同學誤解了什麼,他一臉過意不去地對我低頭陪罪。「呃,因為這樣,我今天就先失陪──」「等一下!」「什、什麼事?」我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他神情緊張地望著我,我也對自己的舉動感到驚訝,但我仍設法克製內心的動搖,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這是散步!」「呃?」「我、我也隻是提議一起散步,根本沒有任何類似約……約、約會的想法!所以你大大方方地接受就行了!」「呃……………………不對啦,我還是覺得問題不在那裡──」「反正我們走就是了!」我直接拽著雨野同學的袖子快步走了起來。於是他好像對這樣的狀況覺得很不好意思,便如此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啦!」還逼我放開袖子。為了避免雨野同學逃走,我一邊盯著他一邊走在他旁邊。儘管我這樣的舉動讓雨野同學顯露出動搖,他還是不甘不願地陪我走了一陣子。然後,伴隨著一陣大大的歎息,他認命似的對我咕噥:「……好啦,呃…………天道同學,我、我們要去哪裡呢?」「這才對嘛。」如此答話的我露出微笑。同時,他也對我回以笨拙的笑容。*「我就知道~~」一抵達我常光顧的電玩店,雨野同學就有些傻眼地嘀咕。我稍微擺出氣鼓鼓的臉問:「哎呀,你有何不滿呢?」「啊~~沒有,並不是這樣……」「我事前就說過這不是約會,而是散步對吧?」「呃,正因為是散步,第一站就到電玩店感覺有點……啊,這是我之前有興趣的遊戲!讓我來瞧瞧……」「你不是已經比我還樂在其中了嗎……」我一邊苦笑一邊跟著在店裡逛起來。明明是為了電玩的事在煩惱,我卻選了電玩店當散步的行程,說來確實挺怪的。不過對我而言,要轉換心情,頭一個會想到的還是電玩。唯獨這點我也無可奈何。雖然並沒有特彆要買的新作,我仍興致濃厚地望著貨架。「(……對了,起初我向雨野同學搭話也是在這裡呢。)」我從貨架縫隙望著雨野同學的背影,並且想起那時候的事情。電玩社成員之間講好要各自找前途有望的電玩咖入社的那個時候。坦白講,以三角同學為首,我心裡早已曉得有幾個電玩技術比雨野同學好的人選了……「(話說在那之前,我就看過好幾次他帶著笑容從這間電玩店出來的樣子呢。)」因為我總是避開其他學生的目光偷偷來這裡,他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我就是了。是我單方麵認得他而已。……我認得在買新出的遊戲時,會比任何人都幸福似的捧著商品走出來的他。「(看到雨野同學那副模樣……我當然會連電玩技術都沒有確認,就忍不住邀他參加電玩社啊。)」結果遭到他拒絕,我自己也滿傻的就是了。當我回想這些時,雨野同學似乎是看完遊戲包裝背麵的說明,有些慌張地在尋找我的身影,然後就匆匆趕來了。「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就自己看得入迷了……」「不會,沒關係喔。反正是在散步,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啊。」「哎,兩個人一起看電玩商品確實也沒用就是了……」「對吧?」我無視於似乎想問「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帶我來電玩店啊」的他,自己也開始在店裡物色商品。於是,當我們各自逛了自己喜歡的軟體約五分鐘以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找了找雨野同學。他人在二手遊戲架前麵。而且,他手上拿的包裝是……「……《金色小把戲》……」雨野同學以前也看過,那似乎是由金發美少女擔任第一女主角的戀愛模擬遊戲。我一從背後嘀咕遊戲名稱,他就嚇得慌慌張張地把那擺回架上。「你、你誤會了,不是的!我、我看到價錢變便宜,才不小心拿起來!」「沒關係啊,雨野同學……你是男生嘛。」「請不要擺出那種像媽媽發現兒子有A書的反應!我不會買啦!」「……是喔,你不買啊………………」「那你為什麼又一副不滿的樣子!」戲弄過雨野同學以後,我另開話題。「那麼雨野同學,接著我們要不要去一下電玩中心?」「嗯?可以是可以……這樣真的都在逛電玩耶。」「?你喜歡電玩吧?」「是啊,當然了。」「我也喜歡電玩喔。」「我想也是。」「那我們兩個既然要散步,自然就會到電玩店和電玩中心,不是嗎?」「…………嗯~~?散……步?」雨野同學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樣子。嗯,老實說,我倒也不是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奇怪。雖然如此,電玩中心不管怎樣就是要去才可以。因為這樣,我便帶著感覺不情願的雨野同學一路前往電玩中心。在路上,雨野同學一麵在意旁人視線一麵問我:「天道同學,你也常玩街機嗎?」「咦?這個嘛……和家用電玩的比率大約7:3吧。我猜大磯學姊和三角同學會更傾向街機一點,反倒是隻玩FPS的加瀨學長似乎完全不會進電玩中心。」「啊~~原來如此。」「你呢?」雨野同學對反問的我苦笑。「我都沒有在碰。倒不如說,我本來對街機甚至有點不適應……」我大概了解他的心情。喜歡家用電玩的人和喜歡跑電玩中心的人差很多。尤其像雨野同學這樣朋友本來就少又容易替他人著想而讓自己悶著的類型,應該不太適合玩街機遊戲。不過我好奇的是……「不過,那是過去式吧?你剛才說本來甚至有點不適應……」「嗯,那是因為我最近有機會和彆人一起玩,就覺得有很多街機也相當好玩。」「咦?」他這句回答讓我的心跳聲怦然響起……雨野同學……會跟彆人來電玩中心?對了,之前我看過他和上原同學在一起的場麵……所以,是指上原同學吧?就是嘛。嗯。就是他。肯定是這樣沒錯………「……那、那個,雨野同學?我隻是問來當參考而已,呃,和你一起玩的人是──」「啊,到了嘍,天道同學。挑這間店可以嗎?」「嗯,對耶!好啊!就挑這間店,沒問題!」雨野同學忽然把頭轉過來,心生動搖的我連忙應聲,並且率先踏進店裡……完全錯失問他問題的機會了。「(不,對方絕對是上原同學。沒錯………………絕不可能是星之守同學或那個突然冒出女友嫌疑的亞玖璃同學……對吧?)」我越是思考,腦海裡越是會閃過雨野同學和女生兩個人有說有笑地玩抓娃娃機之類的模樣……雖然從平時的舉止來看,他顯然不是那種類型的男生,但提到我對他又了解多少──「天道同學?呃,你怎麼了嗎?」雨野同學突然擔心似的搭話,我不假思索地就回應了。「沒事,雨野同學居然會跟女生兩個人來電玩中心,真是不檢點,我對你幻滅了。」「你自己邀我來的還這樣說喔!」「啊。」一回神,雨野同學已經消沉地垂頭喪氣說:「沒想到選項裡的陷阱會藏得這麼深……!」看來他好像以為我說的和女生兩個人來電玩中心,就是指現在的情況……倒不如說,從前言後語來判斷,會這樣想是當然的嘛,嗯。我一瞬間曾想要解開誤會而差點開口,卻又想到把我實際的思路說明白的話也會出問題,結果……「啊,你看,似乎剛好有進許多新機台耶!」我選擇了徹底帶過話題,對雨野同學而言根本是含冤未雪的解決方式。「是喔……這樣啊……」「(啊,情緒明顯變低落了!對、對不起,雨野同學。)」儘管我在心裡謝罪好幾次,但真心話就是不能說出來。總之為了儘快讓雨野同學忘掉這些事,我有些強硬地拉了他的袖子。有彆於之前看到他和上原同學在一起的那間電玩中心,這間有三層樓。我看都不看一樓以抓娃娃機或大頭貼機台為主的家庭取向遊樂設施,一路朝二樓的電玩機台樓層走。於是,被我拉著袖子的雨野同學露出苦笑。「天道同學自始至終都維持本色呢。」「?」「啊,沒有,我隻是覺得你和立刻會對抓娃娃機的獎品感興趣的亞玖璃同學屬於兩個極端的類型。」「嗯,我對那種遊戲確實沒有半點興──」話說到這裡,我察覺到奇怪的部分了。「(……剛才雨野同學是不是不經意地透露出他滿熟悉那個叫亞玖璃的女生是什麼樣的個性?)」汗水從我的額頭冒出來……難道說,他和她之間果然有些什麼嗎?「(不過……我也聽身邊的人提過,她和上原同學正在交往耶。不過……星之守同學的證詞也有可信度……)」當我繞來繞去都在思考這些時,不知不覺就略過電玩機台的樓層,來到位於三樓的硬幣遊戲機樓層了。回神的我轉頭看向雨野同學,他也露出狐疑的表情。「……呃,天道同學?你會玩這種……賭代幣的遊戲嗎?」「咦?啊……」他好像一直以為我是要到電玩遊戲區……其實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我拉雨野同學來電玩中心,目的就是要和他用遊戲對戰。「(我原本期待……隻要再跟雨野同學一起玩遊戲……或許就能掌握到脫離這段低潮期的某種契機……)」來到硬幣遊戲機的樓層能做什麼呢?這裡既沒有格鬥遊戲,連益智遊戲都沒有。我歎了口氣,用咳嗽來排解害臊的情緒,打算帶雨野同學掉頭回到樓下──「嗯,或許以打發時間或轉換心情來說,玩硬幣遊戲正合適!真不愧是天道同學。我根本想不出這種點子。」「……什麼?」雨野同學像是理解了什麼,忽然自顧自地眼睛亮了起來。接著他就不顧停下動作的我,開始往硬幣遊戲機的樓層裡走。我連忙追到雨野同學背後……結果他站在兌幣機前麵,笑吟吟地指著旁邊貼的告示並回頭說:「天道同學,你看。上麵寫說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代幣三倍日耶。好幸運喔!」「是、是啊,說得也對,確實很劃算。」「就是嘛。難得碰到這種機會,換個五百圓來玩好了。」「嗯,也對──呃,不對,你等一下──」我還來不及阻止,雨野同學就把口袋裡似乎正好有的五百圓硬幣「匡啷」一聲投進兌幣機。代幣嘩啦嘩啦地掉進擺在出幣口的杯子裡。「啊~~……」「?怎麼了嗎,天道同學?總覺得你這樣看起來像是在RPG裡遇到夥伴擅自施放魔法浪費MP時的臉耶。」「為什麼你那敏銳的觀察力不能早點發揮啊!」「唔咦?我、我做錯了什麼嗎!」雨野同學畏懼地用雙手捧著裝了代幣而喀啦作響的杯子。我深深發出歎息,然後一麵從包包裡拿出錢包一麵走到兌幣機前,也跟著換了五百圓的代幣。我拿著杯子,沒好氣地瞪向怕個不停的雨野同學。接著……我在下一刻奮然用食指指了他。「來比賽吧,雨野同學!」「?咦?」雨野同學傻愣愣地偏過頭。我則態度毅然地繼續說:「雖然這並不合我的本意……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了。這次就用硬幣遊戲瀟灑地決勝負吧,雨野同學!」「是、是喔……呃,既然不合你的本意,不玩這個也沒關係……」「雨野同學!」「我、我在!」「你挑的遊戲不錯。要是比這個……用可以說幾乎全靠運氣的硬幣遊戲來比賽,我和你就能認真比得互不相讓了!」「先不管我的電玩技術好像微妙地受到了批評……你是說,要認真比嗎?」「沒錯!這是……賭上我是否能在人生中東山再起的大賭局!」「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玩硬幣遊戲這麼帶勁!」「雨野同學!我絕對要贏你!然後,我要取回我失去的東西!」「……呃,還是說,要不要我輸給你好了?」雨野同學戰戰兢兢地這樣提議,使我忍不住氣憤地回他:「彆、彆開玩笑了!居然想要在認真比賽時放水……你這樣好歹還算是電玩咖嗎!要知恥!」麵對激動的我,雨野同學「咦~~」地用一臉困惑的表情回應:「因為我就算輸了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可是你好像賭上了自己的人生……」「那……那是誇飾!請你不要聽進去!我什麼也沒賭!沒錯,什麼都沒賭!……咻、咻呼咻嚕咻~~」「你吹那種讓人聽了超不安的口哨要做什麼!我反而覺得好恐怖!」「~~~~!你真會計較耶!這、這樣會被女生討厭喔!」「總覺得我今天的好感度是不是下降得亂沒道理啊?」「反正!我們用代幣來比賽,雨野同學!我想想……比三十分鐘好了!三十分鐘後再來這裡集合,到時候手上代幣剩得多的一方就贏了!聽明白了嗎!」「是、是喔,我明白了……」「那麼,三十分鐘後見!……比賽開始!」我在宣布硬幣遊戲比賽開始的同時,就用競走的速度走了起來。視線轉個不停的我正在尋找投資目標。「(玩法最傳統的當屬推幣機吧。看準推板規律地向前推的時機投幣,設法讓機台裡早就堆積如山的代幣掉到出幣口,既經典又單純,在視覺上也富樂趣的遊戲。硬幣遊戲的王者。不過……)」我檢視客層大多屬親子或年長者的圓形機台周圍,並且板起麵孔。「(如我所料,位子在人氣的加持之下幾乎都坐滿了啊。這樣一來,還空著的位子當然就……)」我迅速檢視液晶顯示畫麵……好位子果然都被坐滿了。最近這種遊戲增添了賓果或升官圖要素,不過數值在位子上會逐漸累積。換句話說,順利搶到彆人已經把數值疊高的位子就能占便宜,可是照這種人氣來看,條件好的位子馬上就坐滿了。「(雖然這是具備許多活動要素的有趣遊戲,卻不適合今天要在短時間之內大量贏得代幣的主旨……)」即刻做出判斷的我將推幣機舍棄了。順帶一提,從比賽開始到現在,實質上過了十秒鐘左右。我穩健地製定戰略,雨野同學那邊又如何呢?這麼想的我放眼觀察,於是發現……「嘿咻。」「(什麼──)」他選了我首先舍棄的推幣機……還坐到累積數值最低的位子,都沒有多檢視就在「因為有空位」的形式下入座了。我一瞬間變得啞口無言,卻又立刻開始分析對方舉動的意義。「(那是策略嗎?難道有我看漏的累積數值?不……應該沒這回事。可、可是他也有讓人無法掉以輕心的部分,說不定……)」「……嗯嗯…………哦~~…………啊,原來規則是這樣……」「(根本就是外行人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差點忍不住跌倒。雨野同學……他肯定是因為看起來好玩才在那裡坐下來的……哎,很像他的作風就是了。「(總覺得沒勁了……不過,我不會大意!我要儘我的全力!然後跟雨野同學那種散漫天真的態度分道揚鑣!)」我用力握拳,尋求能在短時間內穩賺代幣的機台,又開始在硬幣遊戲機的樓層徘徊。於是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後,兌幣機前。在那裡的是──「…………」「…………」手上杯子裡的代幣塞到滿出來的女生,還有時間限製還沒到就把杯裡代幣輸光而意氣消沉的嬌小青年身影。數都不想數的戰果擺在眼前,我捫心自問:「(…………然後呢?)」內心湧上的既不是對勝利的亢奮,也不是對雨野同學的失望。虛無。出現的隻是一如所料且合情合理的結果。雨野同學跟往常一樣視「玩得開心」為優先而落得慘敗的下場;我視「贏得代幣」為優先,結果大勝。沒有半點樂趣。「啊哈哈……假如像你說的一樣,比硬幣遊戲就能讓戰果拉近一點就好了……都是我不中用。」「…………」我看著垂頭喪氣的雨野同學,進一步思考。他確實也有充分的獲勝可能性。不過……就算他贏了,而我輸了,我覺得這種微妙的感想並不會改變……一無所獲。「(真不知道……我的感受力有多麼半吊子?視獲勝為優先卻對勝利感覺不到亢奮。話雖如此,卻又不能像雨野同學一樣全然隻顧玩得開心……我到底……希望怎麼樣……?)」這並非誇張的形容,我的心情正逐漸落到穀底。或許這樣又會被雨野同學吐槽……可是對我來說,現況就是這麼令人難受。畢竟這代表……我變得不知道要怎麼享受遊戲了。代表原本一直都在自己心中的支柱正麵臨瓦解。最後我甚至感到有些暈眩,就不小心從杯子裡掉了一枚代幣。於是,雨野同學比發呆的我先蹲下將代幣撿了起來。雖然他想將代幣放回我的杯子裡,可是不管放哪裡似乎都會垮掉的情況讓他猶豫了。我看到雨野同學這樣,便無力地笑著用應付了事的心情告訴他:「沒關係,那枚代幣送你,就當成你幫忙撿的謝禮。」「咦?可以嗎?好耶,謝謝你嘍!」雨野同學誇張地低頭行禮。我一麵覺得他的為人還是這麼純真,一麵環顧四周想找保管機將剩下的代幣存進去。忽然間,我發現雨野同學不見了。「雨野同學?」我一邊呼喚一邊在店裡找他。於是,我發現他不知為何又回到了原本玩遊戲的地方……也就是推幣機的座位,眼神專注地正在拿捏投幣的時機。我在兩人座椅的另一頭坐下,並且一麵撥頭發一麵望著他的臉問:「雨野同學?」結果,他一瞬間露出因為和我離得近而緊張的模樣,然後害臊似的搔了搔頭。「呃,沒有啦,因為好不容易拿到一枚代幣,我想用這來賭個輸贏……」「輸贏?輸贏是指?」「咦?當然就是和你比賽代幣數量的輸贏啊……」「啥?」「咦?」當我對他意外的回答感到吃驚時,他也用吃驚來回覆我的反應。我將肩膀貼近他問:「呃……雨野同學,原來你還打算贏過我嗎?」「嗯?我的杯子直到剛才都空空的,所以也沒有什麼本錢可以最後一搏……不過現在從你那邊拿了一枚代幣,那我就會試著反敗為勝啊。畢竟離講好的時間限製還有一點時間。」雨野同學用一副「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的態度回應我,然後又擺出準備投幣的架勢,我就忍不住對他叫了出來。「咦,等、等一下,雨野同學。」「怎、怎樣?你想拖延時間嗎?請不要來打擾啦,天道同學!」不看我這裡的雨野同學顯得有些焦躁地正在算投幣時機。不過我還是繼續發問:「為、為什麼你會想贏呢?」「因為是在比賽啊!」「可是,你又不是那一型的人……」「咦?你說的那一型是指哪一型啊?」雨野同學閉著一隻眼睛慎重地瞄準硬幣的落點並隨口回應。有預感某個前提將會大翻盤的我吞了口水,仍設法拋出切入核心的疑問。「輸贏對你來說不是無所謂嗎……?」對於我這句疑問──儘管雨野同學仍把神經集中在手指上,不過正因如此,他說的應當是毫無虛假的真心話……他表露了對我來說簡直像震撼彈的真實想法。「比賽當然要贏才好玩啊!」「(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讓我陷入低潮期的最大要因就是「雨野景太麵對遊戲的思維」。雨野同學一邊說出像是要將那些思維全打破的發言,一邊將代幣「匡啷」一聲投下。結果──「…………」「…………」代幣並沒有為局麵帶來任何影響,徒勞無功地埋沒於機台裡的成堆代幣中了。未免窩囊過頭的收場。下一瞬間,雨野同學抱著頭往後一仰。「唉,受不了!真不甘心!」「你覺得……不甘心?」「啥?當然不甘心啊!我的最後一搏輸掉了耶!」「話、話是沒錯……不過,你不是隻要享受到過程就能滿足嗎……?」「什麼?」雨野同學不解似的偏頭……聽不懂意思的人是我耶。這時候,我們感覺到背後有親子想玩推幣機的動靜,就連忙讓出位子。我順便將自己的代幣存進保管機,接著我們便離開了電玩中心。走在街上的我們兩個有一陣子都不著邊際地在閒聊,於是當今天最像「散步」途中的風景出現……當我們來到公園裡的林蔭道時,我決定把事情問清楚。「雨野同學,你是討厭電玩社拘泥於輸贏的作風……才拒絕入社的對不對?」「為、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呃……簡單說的話……是這樣沒錯啦……」雨野同學大概以為我在發脾氣,才臉色尷尬地低著頭回話。我則聲明「談這個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喔」,然後繼續問:「可是,你剛才輸掉比賽似乎並不甘心,還堅持想用最後一枚代幣贏過我,不是嗎?」「對啊。」「……這樣不會奇怪嗎?」「……會奇怪嗎?」雨野同學一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的樣子。有些不耐的我又問:「畢竟你玩遊戲最重視的是樂趣吧?」「對呀,是這樣沒錯。」「所以說,那就代表輸贏無所謂嘍?」「不不不不不,怎麼可能無所謂?我會想贏啊。」雨野同學意外地吐槽。我越聽越糊塗了。「……你的主張沒有連貫性。」「唔!假如要跟你比,我確實算信念薄弱的類型就是了…………不過,我剛才講的話應該並沒有多奇怪喔。」「為什麼?這不是很奇怪嗎?享受遊戲的樂趣,和拘泥於輸贏──」我的話說到這裡,雨野同學就像理所當然般表示:「幾乎是一樣的吧?」「────」他那矛盾的主張再度出現,令我啞口無言。可是雨野同學好像沒有把這當成什麼重要的對話,反而還四處張望有沒有音吹的學生看見我們走在一起,應聲對他而言似乎是順便的。「因為要是真的打從心裡覺得輸贏無所謂……玩遊戲不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嗎?」「!」沒錯,那正是現在的我。對於贏的執著變薄弱的我,但是光享受過程也無法滿足,夾在中間的我。忽然仰望天空的雨野同學對我做了簡單的比喻。「你想嘛,就算不是對戰型遊戲也一樣啊。假如玩RPG輸給首領而遊戲結束,感想隻是哦~~就沒了……那要不是已經輸到習慣成自然的遊戲,就是平衡度崩潰或後續劇情讓人完全不在乎的爛遊戲吧,你說對不對?」「那個……哎,或許是吧……可、可是!」我沒辦法全盤接受,就問他:「你以前不是說過嗎!你和弟弟玩遊戲時可以嘻嘻哈哈地笑得像傻瓜一樣!你們之所以能像那樣,其實就是因為輸贏都無所謂的關係吧?我有說錯嗎?」「錯了耶。」「咦?」「應該說正好相反。」「相、相反?」雨野同學聽了我訝異的聲音就點頭回答:「我們總是會為了輸贏而大吵大鬨喔。比如我下一盤一定要贏、剛才用那招太賤不算、把昨天的戰績算進去就是我贏之類的。哎,鬨得可凶了,凶到讓人覺得醜陋的爭執大概就是像這樣,甚至會直接演變成輕微的兄弟鬩牆~~」「…………」「所以我喜歡和弟弟玩遊戲,就是因為彼此總會因為輸贏而有喜有憂喔。」我的心情像遭到當頭棒喝,彷佛現在才重新學到電玩該有的享受方式。而且……我拚命想尋回的失物,對他來說好似撿一枚代幣那樣,輕輕鬆鬆就能找到並且交還給我。忍不住發抖的我低著頭,卻還是繼續問:「……什麼嘛。那你為什麼……就不來電玩社……」「那單純是因為我沒有毅力而已。雖然玩遊戲當然會想贏,可是要說到有沒有骨氣為了獲勝就一直辛苦地不斷練習,好像就不是那樣了。」「…………」「我想我之前也說過,電玩對我和我弟弟來說就是娛樂。」「對耶……是這樣沒錯。」雨野同學對我投以溫暖的微笑。我一邊感受到自己心裡又慢慢建立起看待電玩的方式,一邊繼續發問:「欸,雨野同學。那麼由你看來……會不會覺得我……我們電玩社在區區遊戲的輸贏上處心積慮很滑稽呢?」「?你在說什麼啊?這樣不像你耶。」雨野同學如此笑了出來,接著──像是要將我的煩惱全趕跑,難得從全身盈現自信的他一口咬定:「為輸贏歡喜懊悔,不就是電玩最大的醍醐味嗎!」「……這樣啊。」「所以說,對於玩遊戲能用輸掉的懊悔來刺激自己努力上進,又徹底拘泥於輸贏的那些人,我打從心裡崇拜都來不及了,才不會認為他們滑稽呢!」「…………」我發現自己有點想哭,連忙低下頭。雨野同學卻似乎完全沒察覺,還有點害羞地搔起自己的頭。「哎,我本人既沒有信念又沒有毅力,比起苦乾實乾地練技術,我更容易一下子就改玩其他遊戲來逃避就是了……」「嗬嗬!」「對、對不起……」我忍不住笑出來,想法依舊消極的雨野同學就過意不去地退縮了。平常在這種時候,我會立刻幫忙打圓場,不過……「真的耶~~你老是違背我的期待。」「唔、唔唔……總覺得我今天真的好沒用,對不起……」看到他消沉地垂下肩膀,我微微吐舌。「(其實我說的是正麵意義的超出期待就是了。)」不過呢,要我老實講出這些話,總覺得會有點不甘心……也有點難為情。我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頭轉向他。「那今天的散步就到此解散!」「咦!啊,好的,我明白了……不、不過還真突然耶。」雨野同學露出了明顯不安的臉色……明顯得可以看出他在擔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失禮的舉動。我先帶著笑容搖頭否定了他的擔憂,同時又轉身背對他。「沒辦法啊。」接著,我灑脫地用舉起手代替道彆──「誰教我現在想玩遊戲想得不得了呢!」──同時,與散步前大不相同的我踏出原本「天道花憐」充滿自信活力的腳步,朝著有電玩等著自己回去的家裡出發。……………………然而──日後周末之後的星期一放學後,在電玩社社辦。「天道,你……」「…………」加瀨學長在FPS對戰完以後將遊戲手把擱到桌上,一臉嚴肅地對我開口。三角同學和大磯學姊也難得停下玩遊戲的手,望著我們倆的狀況。翹首等待審判時刻的我被加瀨學長────看似打從心底感到傻眼地臭罵了。「你怎麼變得更弱了!」「唔唔!」他那無情過頭的語氣讓我忍不住將上半身霍地靠到桌上。加瀨學長已經氣到超越傻眼的地步,像在麵對未知的恐懼那樣咽了口水才又繼續說:「不,正常玩遊戲時,你可以說恢複過去的水準了。對勝利的渴求,還有從落敗中學習的能力都有恢複。那部分我可以欣然認同。」「唔~~……」「不過正因如此,我才搞不懂。你為什麼……」「…………」「你為什麼每次狀況正好時就會像發病一樣臉紅,淪落到連新手看你玩遊戲都會嚇一跳的低水準!」「啊唔。」加瀨學長指正得切中要害,什麼也無法回嘴的我隻能垂下頭。「(嗚嗚,不應該是這樣的……)」和雨野同學散步以後,我的確重新理解到電玩的醍醐味並且取回熱情和信念,玩遊戲的風格也恢複了才對。到此為止都很理想。理想歸理想……「(為什麼……為什麼我變成在玩得開心時就一定會想起雨野同學的臉呢!太奇怪了吧!難道我的頭腦故障了嗎!)」這就是我目前狀況差得嚇人的原因。「嗚嗚……」咕噥的我淚眼汪汪地瞪著戰績刷新最低紀錄的畫麵。我慢慢地回想這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狀況。於是──我導出了一個結論,並且用全力在內心吶喊出來。「(果然一切的一切都是雨野同學害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道花憐似乎還要再等一陣子才能迎接真正取回本領的那一天。
第二卷 天道花憐與冷不防的HAPPY END 天道花憐與低潮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