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真是見鬼了,醫生,鬼都聚到一塊來了!”夏莉恢複理智後首先聽到的就是這聲吼叫。她覺得這聲吼叫如果不是最瘋狂的聲音,也已經接近最瘋狂了。不過對夏莉來說,不管這個聲音出現在宇宙的哪個角落,她都會立即把它辨認出來,因為她覺得這個聲音裡充滿了甜蜜。夏莉含著笑意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賈蘭德的身影,他正對著夏莉斜傾的身子。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狹小封閉的空間,似乎難以容下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夏莉好好地把他的臉端詳了一番:他麵頰泛紅,眼珠圓瞪。“你醒過來了?又能和我在一起了?”賈蘭德的身子向夏莉的身子傾得更近。他把手伸了過來,想搖搖夏莉的身子或是想把她抱過去——或者……夏莉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當然,他的手卻是沒有阻礙地徑直從她身子中間穿了過去,給她留下的隻有受到電擊後才會有的麻刺感。夏莉見此不覺笑了起來,可是,賈蘭德的臉好像被氣歪了。“見鬼,夏莉,你難道聽不到我說話嗎?”夏莉開始漸漸明白自己眼下正處於一個什麼樣的驚魂處境:她躺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左臂高高地舉在空中。她的左臂之所以舉在空中,是因為——她所看到的情形是這樣的——手腕被銬在一個鐵環上,鐵環又被固定在鑲著木質護牆板的牆上。她所睡的單人床上鋪著一塊藍色粗紡毯子,透出一股又濕又黴的味道。接著,她的目光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過去,眼前讓她胃痙攣的景象是:貝莉·埃文斯的幽靈出現在她麵前。這個漂亮的金發姑娘幾乎是跪在賈蘭德的腳邊,整個身子蜷縮在兩張床之間,她好像緊閉雙眼在無聲地哭泣,晶瑩的淚珠順著麵頰撲簌簌地往下流著。在另一張床上,躺著顯然已經失去知覺的漢娜·貝克特。但是,與貝莉不同,夏莉從漢娜·貝克特胸口上下起伏的樣子斷定,她還活著。漢娜穿著一件亮閃閃的綠色超短連衣裙。綴著亮片的連衣裙的裙腳很短,高高地裹在大腿根上。她腳上蹬著一雙細高跟鞋,一條用來堵住她嘴的白色破毛巾看上去臟兮兮的,沾滿了像是大紅唇膏留下的斑斑點點的痕跡,她的眼瞼上塗著一層耀眼的藍色眼影膏。夏莉隻是被銬著一隻手,可漢娜不但腳踝和膝蓋都被看似晾衣繩的繩索死死捆著,雙手手腕也先被銬在一起,後又在手銬鏈子之間加上一副手銬,銬在一隻鐵環上,這隻鐵環和位於夏莉床上方的鐵環一樣,也釘在鑲著木質護牆板的牆上。“天哪!”籠罩在周圍的恐懼一齊向夏莉壓了過來,讓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很顯然,他們一直在苦苦追捕的凶手看到了夏莉在透過那輛小型廂式貨車的後窗往裡看,以為她看到了裡麵的漢娜,於是,他不知用什麼手段讓她失去了知覺,把她也一起擄過來了。她現在就在那輛廂式貨車裡麵。想起凶手喜歡用高壓電擊槍,夏莉猜想他可能就是用這個來把她打昏的。凶手沒有把她的嘴堵上,除了用手銬把她銬上以外,他也沒有把她像綁貝莉·埃文斯那樣綁起來,說明這一切都是在倉促之間所做的。夏莉感覺口乾舌燥,血脈僨張。“彆出聲,他就在那兒。如果聽到動靜,他肯定會急不可耐地回到你跟前來的。”賈蘭德繃得緊緊的臉上布滿了恐懼和惱怒。看到賈蘭德竟然會如此驚慌失措,夏莉意識到事情的發展一定已經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她感覺車子正在行駛的過程中,這說明他們是在去什麼地方的路上。也就是說,他們這個時候已經不在托尼和他們團隊其他人的附近,托尼他們誰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車上有一台收音機開著,但聽到的不是音樂,而是電流聲和嘈雜的人聲。儘管不知道嘈雜的人聲在說什麼,夏莉的目光還是本能地移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透過看上去像是迷你廚房的操作台——因為那裡有水在啪嗒啪嗒地往水槽裡麵滴——和櫥櫃之間狹窄的空間,嘈雜的聲音把夏莉的目光一路往前引到廂式貨車的前端。一隻掌上型警用無線電掃描器立在駕駛室的儀表板上,裡麵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夏莉這才意識到她所聽到的嘈雜聲就是從那個東西裡麵傳出來的。她突然想起賈蘭德曾經預言過,凶手擁有一台警用無線電掃描器。夏莉看到了駕駛員所坐的灰色鬥式座椅,看到駕駛員頭部的背後,看到他頭背後似烤麵包顏色的焦黃短發。除此以外,她還看到了駕駛員的右腿,他穿的是黑褲子和黑色輕便運動鞋,看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擺著一件黑色外套。這個人看上去年紀很輕,就像夏莉推斷的那樣,他是一個“步道殺手”的模仿者。想到他是一個模仿者,夏莉莫名其妙地輕鬆了許多。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會感到輕鬆,因為即使麵前的這個人不是“步道殺手”,而是他的模仿者,他也不可能因此而減少了威脅性。即使他不是把赫莉和她一家殺害的那個人,他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凶手,是一個從砍殺年輕女孩和她們家庭成員中獵取快意的凶手。夏莉的腦海裡浮現出貝莉的屍體,她的血流凝固了。“他要下手殺漢娜了。”貝莉淚眼婆娑地說。她依然跪在地上,為了能對著賈蘭德的臉說話,她隻好把頭微微向後仰著。她身上原來的傷口全然不見了,夏莉記得第一次在喬基嶺見到她身上的傷口時,那模樣簡直讓人不忍卒看。就是剛才,那些傷口還在她腦海裡閃現過。貝莉現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到教堂禮拜時才穿的淡藍色夏裝禮服。夏莉心想,這件衣服是不是她下葬時,她的家族其他成員給她穿上的。“他會把漢娜和夏莉他們兩個都殺了的。他是個邪惡無比的家夥,害得我好慘啊。”賈蘭德氣得七竅生煙,牙齒咬得格格地響。“我不能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賈蘭德對夏莉說。他的語氣讓人聽起來非常鎮靜沉著。夏莉知道,他是要讓她放心,但她從賈蘭德的眼裡看到的真實狀況卻是:儘管他依然還像他活著的時候那樣地高大魁梧,那樣地令人生畏,但他現在已經死去,再也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了。因此,他做不了什麼。“聽著,我要出去看一下,能不能把你那個聯邦特工的男友找過來。我會儘快回來的,你就在這兒彆動。”話一說完,他就消失了。“他會折磨漢娜的。”貝莉現在又對著夏莉說。她那雙藍色的大眼睛依然淚如雨下,聲音聽起來顫抖不已。“就像他傷害我一樣。”夏莉心裡一陣泛動,惡心的感覺又上來了,這樣的感覺隻要有幽靈在身旁時都會出現。她渴望給貝莉安慰,但賈蘭德的警告依然在耳邊回想,她因此沒有去接貝莉的話茬。夏莉心中對自己現在身處的真正危險漸漸有了個數,這個瘋子並不一定要從她身上得到他要從漢娜身上得到的東西。這是因為她還沒有成為凶手幻覺中的人物,她隻是碰巧被攪進來的。夏莉知道,要是凶手知道她熟悉他這類凶手行事方式的話,他現在一定會暴跳如雷,毫不猶豫地把她給殺了。求求你,上帝啊,讓我想出一個辦法脫離現在的處境吧。想著儘量不要弄出什麼動靜來,夏莉僅僅把身子挪了挪,讓自己能夠拽到釘在床上方的鐵環。事實上,鐵環被牢固地安裝在車身的內壁板上,要把它拽下來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生怕鐵鏈子碰撞會發出響聲,夏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銬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銬鏈子,發現鏈環一個套著一個地把她鎖在了車身內壁板上了。沒辦法把鐵鏈子弄開。夏莉感覺呼吸有點太快了,不得不強迫自己慢下來。保持鎮靜。“他要我叫他特裡熊。”貝莉流著淚說。“他對我說,隻要我聽話,他就會放我回家。”特裡·金斯頓。夏莉記起一個嫌疑人的名字。廂式貨車的車速慢了下來,然後左拐,強力的陽光透過前擋風玻璃照射到車子裡麵。後麵的車窗裡麵貼了遮陽膜,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夏莉覺得,如果貝莉還活著,她是不可能從車子外麵看到車子裡麵的貝莉。但是,死人有他們獨特的方式讓人知道他們的存在,貝莉是有心要幫助漢娜的。我要是救不了她的話,我就有可能跟她一起去赴死了。一陣冷汗沿著她的發際線被激活了。儘管夏莉做了努力,她還是感覺重新獲得自由的希望非常渺茫。和漢娜一樣,和貝莉以及其他姑娘一樣,和赫莉一樣——她已經陷入了困境,感覺自己非常無助。求求你,上帝啊,幫幫我們吧,求你了。“可是,他沒有信守諾言把我放掉,他把我給殺了。”貝莉的聲音裡出現了顫抖。“他把我給砍了,我尖叫啊尖叫,然後……”貝莉哭得身子縮成了一團。夏莉真的為貝莉傷心。她的五臟六腑開始翻江倒海,讓她驚恐萬分。廂式貨車開始準備停車了,隻聽刹車“吱嘎”一聲,車子抖動了一下後停了下來。夏莉感到呼吸困難,又一陣恐懼向她襲來。這就是我們要來的地方了。“他反複跟我說,說我能回家的。他答應過我,可是——”貝莉抬起頭,啜泣讓她的話聽起來斷斷續續的。突然,她瞪大了眼睛。“他拿刀過來了!”貝莉的語氣突然大變,充滿了驚駭。夏莉馬上就明白貝莉為什麼會做出如此劇烈的反應了。匆忙把車子停下之後,駕駛車子的人立即像皮球一樣從駕駛室裡滾了下來,急急地朝車身走了過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車頭和車身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短,三大步就把他送到了夏莉的床邊。夏莉的眼睛一落在他手上抓的那把寒光閃閃、讓人膽戰心驚的獵刀上,就驚恐得幾乎要窒息了。再抬頭一看來人的臉,她的心隨即開始亂撞亂突,像要從胸腔裡找出條道衝出來。這樣的表情,她曾經在她所有作為研究對象的男人眼裡看到過:麵前的這個人完全符合連環殺手所具有的標記。他嗜血如命,隨時準備動刀殺人。“你應該遠遠地離開我的車子。”他的語氣,加上他的眼神,雖是漫不經心,卻給人一種凶殘暴戾的感覺。夏莉看到他的右眼腫凸在外麵,更重要的是,他的前門牙斷了。就在夏莉看到這些的時候,貝莉尖叫著站起身來。她就站在這個人的鼻子底下,但這個人既看不到貝莉的人,也聽不到貝莉在說什麼,隻有夏莉才能看到貝莉、聽到貝莉說話。貝莉的尖叫聲把夏莉嚇了一跳,可對他卻毫無作用。“你說的我都做了,我真的都做了!你跟我說過,你會放我走的。”貝莉對著殺害她的凶手哭喊著。可是,這個人完全聽不到她說的話,隻是把抓在手上的獵刀握得更緊了。一聲尖叫湧到夏莉的喉嚨口。夏莉一旦把尖叫聲從嘴唇邊上釋放出來,這個人肯定會朝她猛撲過來,她因此就會即時即地斃命。想到這兒,夏莉忍受了片刻的煎熬,把那聲尖叫咽了回去。她同時急急忙忙地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團,因為她不能容忍自己就這樣無助地被一根短得要命的鐵鏈拴著躺在那兒。她的心怦怦狂跳,讓她覺得好像隨時都會爆炸。“住手,特裡熊。”夏莉竭力讓自己聽起來既威嚴又鎮靜。她直麵來人,圓瞪雙眼,絲毫不給他膽怯的印象。“我們應該談談,你為什麼不兌現對貝莉的承諾?”他僵住了,獵刀懸在半空中。“為什麼這樣喊我?”“‘特裡熊’?貝莉告訴我的,你很喜歡彆人這麼稱呼你。”夏莉不得不設法控製好呼吸。事實上,恐懼帶來的寒悸爬滿了她的皮膚,讓她戰栗不已。她在床的另外一頭角落裡把自己縮成一團,儘量離他遠一點。但是,夏莉無論做出什麼努力,她也不可能離開他多遠。隻要麵前的這個人提刀往前一刺,她的命就沒了。她沒有任何退路:她能夠感受到抵在背後的車廂壁板,該死的鐵鏈把她像個囚犯似的拴在那兒。“貝莉說你答應過她,說會放她走的,但你沒有做到。你說話不算數。她要討個說法,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你怎麼可能和貝莉說話呢?”他的聲音非常尖利。在他凶殘目光的背後閃動著什麼——疑惑?驚惶?他看上去與他們所收集到的嫌疑犯體型體貌描寫基本一致:身材較高、體態瘦長、臉型長而窄、麵貌不錯,年齡大約二十五六歲。卡明斯基說過,特裡·金斯頓除了為護衛艦保安公司打工以外,他還是一個二手車銷售員,有時還兼送比薩餅外賣。夏莉現在把他認出來了:在托尼第一次吻她的那個夜晚,這個人曾經去過他們所租住的海景房送過比薩餅,她看到他送完外賣後離開的。要是那個時候我就把他認出來就好了。“貝莉現在就在這兒,和我們在一起。”夏莉說。“我有通靈的才能,你知道嗎?貝莉現在就站在你麵前。她要問個明白,你為什麼說話不算數,沒有把她給放了。”“跟他說,我痛恨他。”貝莉說。“他要我對他說我愛他,事實上,我從頭至尾都痛恨他。”“她跟我說謊了。”特裡·金斯頓嘴唇的左下角開始不停地扭動著。“她說她愛我的,可事實並非如此。”“醫生,不停地纏住他說話,就用這個方法來拖延時間,他們正在到處找你呢。”賈蘭德這時已經回到了夏莉的身邊,他兩腳著地,像石佛穩穩當當地立在兩張床之間,一副既凶悍又憂心的樣子。他站得離夏莉很近,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夏莉伸手就能碰到他。“他們會找到你這兒來的,就這樣跟他消磨時間。”“你怎麼會知道她不愛你呢?”夏莉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注意力稍有分散,後果就會非常嚴重。她必須把金斯頓拖住,於是,她把目光從賈蘭德和貝莉的身上閃開,轉而去緊盯著金斯頓的臉。金斯頓回應道:“我沒有想要殺她,我給了她機會……我待她很好,給了她很多東西,我總是想方設法讓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她總是跟我說她愛我,我當時就昏了頭,相信了她。後來我問她要不要回家,她說她要回家。我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居然還要離開我回家!那個時候,我知道這個婊子說謊了;她喜歡其他人,她不愛我,於是,我就把她給殺了。”金斯頓的臉扭作了一團,眼睛裡射出的目光更加讓人感覺陰森可怖,夏莉不禁一抖,但馬上又強令自己振作起來,她隻希望金斯頓沒有注意到她瞬間沒有控製好自己而戰栗的樣子。“你把我的命奪走了。”貝莉對著金斯頓尖喊尖叫著。“是的,我一直對你說的是謊話,你每次靠近我的時候都讓我惡心。你應該為你所做的一切在地獄裡被燒死。”“你把貝莉殺了讓她傷透了心。”夏莉語氣平穩地說。透過眼角,她看到漢娜的眼睛睜開了,被恐懼覆蓋著的眼珠緊盯在特裡·金斯頓的獵刀上。“你真是個賤人。”金斯頓咆哮道。他手指緊扣刀把,但看樣子還沒打算就此跳起來給她一刀。“不是,我不是。”夏莉緊張得汗如雨下。她血脈僨張,心如擂鼓,被他嚇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是,她不敢露出一點膽怯,更不敢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貝莉,他有沒有給你一件像漢娜現在穿的這件衣服?什麼顏色?”“藍的。”貝莉說著又開始流淚了,她無比仇恨地看著金斯頓。“不是他所說的漂亮,是醜極了,我討厭那件衣服。”“你給貝莉的衣服是藍色的。”夏莉說。金斯頓慌張地把車廂裡看了一遍,最後又回到了夏莉身上,露出了醜陋的表情。他的呼吸越來越重,扣住刀把的手握得更緊了。他看上去就要準備向夏莉撲過來,把夏莉嚇得喉嚨似被堵住了。“你怎麼知道的?”他厲聲地質問夏莉。“我告訴過你了,貝莉現在和我們一起,就在你的麵前。她告訴我的。”“你胡說!”“這裡還有兩個姑娘呢,卡洛琳·克拉克和丹妮爾·布雷耶。她們兩個也是被他殺掉的。”賈蘭德嘶啞著聲音說。他此時無法用身體的力量來幫助夏莉,但他的情緒緊隨著現場的緊張氣氛變化著。夏莉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發出的陣陣恐慌。“卡洛琳說他給了她一件紅色長裙。”“卡洛琳說你給她的是一件紅色長裙。”夏莉把賈蘭德的話重複了一遍。當然,她無法看到另外兩個姑娘——她們死去的時間太長了。謝天謝地,好在賈蘭德能夠看到!假如她能讓金斯頓慌亂……“卡洛琳也在這兒?”金斯頓看來有點慌了。他不禁後退了一步,逼人的目光又把車廂掃了一圈。“是她的幽靈在這兒。”夏莉知道大多數人聽到“幽靈”一詞都會有毛骨悚然的聯想。如果她能這樣把他唬住,或許他會……什麼?拔腿逃跑?她的心跳得太厲害了,讓她感到生疼。夏莉知道這是漢娜和她保住性命的唯一希望:不停地和他說話!“卡洛琳、丹妮爾,還有貝莉,她們都在這兒。”“你胡說八道。”“丹妮爾說,她的衣服是黃顏色的,背後有個很大的蝴蝶結。”賈蘭德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夏莉偷眼看到他手臂和肩頭上鼓鼓的肌肉,她感受到他此時內心的狂亂。“她說她把手碰破了皮,這個該死的流氓雜種還幫她貼了塊邦迪創可貼。”“丹妮爾說你給了她一件黃顏色的衣服,背後還有一個很大的蝴蝶結。她的手給碰破了皮,你給她貼的是邦迪創可貼。”夏莉說。“怎麼樣啊?”金斯頓站在那裡,聽著聽著,突然感到呼吸難以為繼,有那麼一會兒,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握著刀。貝莉現在站到了金斯頓跟前。夏莉隻看到她的後背,她的身子像柱子似的豎立在他麵前,一頭長長的金發,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瀑布一樣掛在背後。“你殺害了我母親和我弟弟。你要驗證一下我是不是在這兒,是嗎?你把特雷佛的遊戲機搶走了,在自己家裡玩。”貝莉說出的每個字裡都透出怒火。“就在你動手殺我之前,你還和什麼人吵了一架。後來,你就過來問我是不是要回家,當我真的說我要回家時,你要我閉上眼睛祈禱——”貝莉說不下去了。等到她再次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已經止不住地在顫抖了。“——你一刀就砍在了我的喉嚨上。”“貝莉說,你搶了她弟弟的遊戲機。她說你現在在家玩的就是她弟弟的遊戲機。”夏莉把貝莉的話轉述給了金斯頓。“她說你在和什麼人吵了一架之後,你要她閉上眼睛,結果你就把她的喉嚨砍斷了。”金斯頓的頭好像挨了夏莉一擊,猛地向後一仰。“你是在跟我耍花招,是不是?這是個套兒。”他抓狂地朝四周望望。“你在耍我,根本就沒有幽靈。”“醫生,你的朋友赫莉來了。她說她被殺的時候,這個小狗東西在旁邊偷看過。她說他當時還是個小孩子,他偷看過她被殺的過程。”夏莉的目光突然轉向賈蘭德。“什麼?”“天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夏莉知道賈蘭德在為她的安危擔憂,讓他禁不住地冒出焦躁的語氣。“赫莉說他當時是躲在衣櫥裡偷看到的。”“見鬼,你在和什麼人說話?”金斯頓的眼旁青筋暴凸,聲音也比剛才更大、更尖利,獵刀在他手上咄咄逼人地晃動著。夏莉努力把目光避開獵刀去盯在金斯頓的臉上。“彆再跟我胡說什麼鬼魂幽靈的屁話。”金斯頓對著夏莉吼道。“我在和幽靈說話,她叫赫莉。她很久以前就遇害了。15年前。她說你看到過她被殺的情景,她說你當時是躲在衣櫥裡看到的。”金斯頓驚得嘴都合不上了。他麵色蒼白,肩頭明顯地在顫抖著。他又一次掃了一眼四周,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誰告訴你的?”“當時的凶手是他父親。”賈蘭德又給夏莉遞話。“赫莉告訴我的,她說是你父親殺死她的。”“什麼狗日的東西?”金斯頓舔了舔嘴唇,驚惶地朝賈蘭德所站的方向投下目光。夏莉猜想,金斯頓一定知道自己說給他聽的話是從那兒得來的。接著,他裹挾著憤怒和驚恐的目光又回到了夏莉身上。“你彆跟我玩這種花樣,我可不吃這一套,你個臭婊子。”他咆哮道。夏莉看到他眼睛裡閃爍出凶光,他真的準備向她撲過來了。“見鬼。”賈蘭德大聲一吼。看到金斯頓似乎已經運足力氣拿出架勢,夏莉的心直吊到喉嚨口來了。貝莉也尖叫起來。“不!”哐啷一聲,有人把廂式貨車的車門踢開了,似乎弱不禁風的金屬門一下子被撞得吊在了鉸鏈上。“什麼鬼東西?”金斯頓手裡緊握著獵刀號叫著。說時遲那時快,一聲槍響,幾乎震破夏莉的耳膜,金斯頓的後腦勺被掀翻了,鮮血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四處飛濺,嚇得夏莉尖叫起來。金斯頓的身體像一棵被伐倒的樹一樣倒下了,夏莉感覺濺到自己身上的血還帶著溫度。“沒有人受傷吧?”哈尼問道。夏莉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哪一天看到哈尼會這樣的興高采烈。此時此刻看到哈尼,她真的感到欣喜若狂。“我的主啊。”賈蘭德一聲吼叫之後,一屁股蹲在了夏莉身旁的地上,夏莉感覺他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醫生,你有沒有想過,和連環殺手攪在一起不是一個什麼聰明的舉動,是不是?”“沒——沒有人受傷。”夏莉丟開賈蘭德,想回答哈尼的問話,卻發現自己的牙齒直打戰,感覺花了好大氣力才擠出這麼一句話。麵前的凶手現在終於死了;一旁的漢娜身體僵直,眼睛死死地閉著。夏莉知道,漢娜現在一定是魂不附體的感覺,因為她自己也處於這樣的狀態。確實,夏莉現在是心驚膽戰,顫抖不已,恨不得要躲到賈蘭德的懷抱裡去,除非,哦,等等,這不可能。她突然意識到一切都結束了——她和漢娜現在都安全了,隻是她的手還被那根該死的鐵鏈拴著。想到這裡,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哈尼的身子把工作台和櫥櫃之間的小小通道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那兒一手抓住手槍,冷冷地看看夏莉,又看看漢娜。隨後,他把槍收回到肩背槍套裡,跨過金斯頓的屍體,彎腰把他的獵刀撿了起來。“早就該把你這個小婊子給結果了。”哈尼說完,舉刀就朝夏莉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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