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明宮。“嚇壞了吧?”蕭孤舟看著虛弱的薛明珠那微白的小臉,滿心滿眼都是心疼。謝太後用玉弦算計他,尚且能忍。可是,謝太後算計到了薛明珠的身上,有意讓薛明珠一屍兩命,算是重重的捅了蕭孤舟一刀,痛入骨髓。會失去薛明珠和她腹中孩子的後怕,讓蕭孤舟鳳眸濕潤,緊緊地摟著薛明珠,似是生怕他一鬆手,薛明珠和孩子就會不見了,留給他的便是永遠的黑暗和陰冷。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哪怕是在孤身流放的路上,他也從未有此惶恐的感覺。薛明珠感受著蕭孤舟仍然微微發燙的皮膚,知道他身上的藥性尚未徹底清除,便因為擔心他,而急匆匆的趕來,看著蕭孤舟越發冷峻的眉眼,薛明珠也輕輕回抱了他,“很難過吧?”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算計。甚至自己的親生母親,想要害死自己的妻兒。薛明珠心疼蕭孤舟。雖為帝王,卻終究是有所缺憾。蕭孤舟身體一僵,薛明珠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藏的悲傷和落寞。從蕭孤舟認祖歸宗以來,謝太後就在一次次的挑戰蕭孤舟的底線,蕭孤舟憐憫生母前半生的悲苦不易,一次次的規勸疏導,卻隻換回了謝太後一次又一次的變本加厲,直至今天,居然喪心命狂的傷害他的妻子和孩子。被親人傷害的痛是最深又最說不出口的疼痛。薛明珠隻能拚命地往蕭孤舟的懷裡擠,拉著他的大手去摸她鼓起滾圓的肚子,讓他感受肚皮下孩子的真實,來溫暖他的心。七個月大的寶寶,可能是因為今天被母親嚇到了,感覺到了父親的手後,重重的踢了一腳,“咚!”的一下,嚇了薛明珠和蕭孤舟一大跳。寶寶自從四個月會動以來,偶爾也會在薛明珠的肚子裡動上一動,可是,像今天這般力氣這麼大的,可是從來都沒有過。薛明珠和蕭孤舟夫妻倆都十分驚奇地看著薛明珠的肚子,盼著寶寶再動一下。可惜,寶寶今天一天,又是受驚又是勞累,似是疲倦了,再也不肯動,薛明珠的肚子又安靜下來。雖然沒有盼到寶寶再動一下,但是,薛明珠和蕭孤舟兩人也都已經知足了。尤其是蕭孤舟。寶寶的這一腳,將他心底那絲寂寥都一腳踢飛了。他雖然父母緣淺,可是,現在有嬌妻愛子在旁,身為一位帝王,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情了,他不該貪心,奢求的更多。“我打算為太後在宮中蓋座佛堂,將太後幽禁於清寧宮,終身不得出……”,蕭孤舟鳳眸中的光芒冰冷刺骨。他不能讓謝太後再有傷害他妻兒的機會。薛明珠握住蕭孤舟的手,看著他,建議道:“還是將太後送往淩源行宮,安養天年吧……”謝太後故意傳假消息回來,其用心之毒,已讓薛明珠不寒而栗。若是沒有孩子,薛明珠自然是不懼謝太後的花招兒的。可是,有了孩子……這個孩子就是薛明珠的鎧甲,也是她的軟肋。雖然,寶寶還沒有出世,但是,肚子裡的這個寶寶已經是薛明珠的命了。她突然能了解,為什麼謝明蕊那樣柔弱的女子會為了腹中孩兒那樣拚命……若是,換了是她,她也會的。所以,薛明珠是無論如何這一次都不會放過謝太後的。隻是,讓謝太後幽禁於清寧宮,薛明珠還是更建議謝太後去行宮。不是她憐憫謝太後,她才不會憐憫一個想要她腹中孩兒性命的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之所以提議謝太後去行宮安養天年,完全是為了蕭孤舟。蕭孤舟若是真的幽禁太後於清寧宮,哪怕是因為謝太後施毒計在先,可是,天下的那些文人酸儒們也會讓蕭孤舟背上個不孝的罪名。隻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母可不慈,子卻不能不孝!這會引起朝政動蕩,讓蕭孤舟煩心。她也不能讓人說蕭孤舟刻薄寡恩,囚母忤逆,不能讓他身上背負汙名……她舍不得。另一點兒就是,不管怎麼說,謝太後對蕭孤舟也有一場生育之恩……念著這份恩情……隻要送她出宮就好。隻盼著謝太後不在宮中了,她們可以各安兩地,歲月靜好。……尚方司中,玉弦蜷縮在爛草之中,迷迷糊糊中,似是有人打開了牢門。玉弦心中一喜。是不是太後派人來接她了?是不是皇上要納她為妃了?玉弦連滾帶爬的爬向了門口,卻並沒有看見太後的人,隻看見肅帝蕭孤舟身邊的大太監陳三寧帶著一個小太監緩步走了進來,小太監的手上捧著的托盤上還放著一杯酒。心不安的亂跳,玉弦驚恐地往後退了幾步。“你要乾什麼?!”,玉弦不安的質問道。“送姑娘上路!”,陳三寧看著花容月貌的玉弦,淡淡道玉弦瞬間明白了陳三寧話中的意思,她臉色蒼白地看著小太監拖盤上的白瓷酒杯,就像在看什麼怪獸一般,連連後退。不!她還那麼年輕!她不應該就這麼死了……“為什麼要賜死我?我隻是喜歡皇上……難道,這樣也有錯嗎?!”,玉弦悲憤地哭問道。陳三寧看著玉弦,“你喜歡皇上是沒有錯……有那麼多小姐宮人喜歡皇上,可是,被皇上賜死的有幾個?!”一個都沒有!唯有你!“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皇上下藥……”,陳三寧沉聲道。玉弦若是不死,日後人人都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效仿玉弦對皇上下藥,那皇上哪還有安全可言?!從玉弦對皇上下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不是生,就是死!富貴險中求……可是……她賭輸了!“不!不要!”,玉弦看著那盞毒酒,不斷的往後退著。她不想死!“太後呢?”“太後一定會救我的!”“是太後指使我這麼做的……是太後……”玉弦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激動不已地說道。陳三寧已不願在與她多說,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改不了這最後的結果,“送玉弦姑娘上路吧……”,這酒無色無味亦不疼,死後之人的容貌就像喝醉了一般。也喚美人醉!陳三寧選擇這樣的毒酒,也算是對一代美人兒最後的憐憫。至於……太後那邊,自然是由皇帝親自處理的。“好好的葬了吧……”,陳三寧說完這一句後,便抬腳離開了尚方司。“是。”尚方司的人應道。……清寧宮中,大小宮人都已經被屏退了出去,屋中隻留下謝太後與肅帝蕭孤舟母子二人對峙。肅帝蕭孤舟一臉冷漠。謝太後則臉色鐵青。“你要逐哀家出宮?!”,謝太後肝膽俱裂,死活都不肯相信皇上竟然要攆她出宮,“哀家不在清寧宮頤養天年,卻要住到淩源行宮中去,你要如何對文武百官交待?要如何對天下人交待?!”“哀家不走!”“哀家是太後!”“哀家一定要留在皇宮之中!”離了皇宮,她還是全天下地位權勢最高的女人嗎?!“就算是在清寧宮中幽禁至死,你也要留在宮中嗎?!”,蕭孤舟抬頭,冷冷地看著謝太後。謝太後身子微震,細長的鳳眸怒目而視,“逆子!你竟然想囚禁你的生身母親?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她前半生已經幽禁與冷宮,若是,後半生要幽禁與清寧宮,那與死了有什麼分彆?!“是誰想這樣惡毒的主意?!”謝太後氣急敗壞道:“是薛明珠!”“是薛明珠,對不對?!”“哀家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若不是她算計了哀家的蕊兒,這個皇後的位置也輪不到她來坐!”接下來便是不斷的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惡毒的咒罵,那幅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兒雍容華貴的太後模樣,比之鄉村潑婦都要不如,神色猙獰,竟有些神經質的樣子。肅帝蕭孤舟已經心死如灰。無論謝太後如何咒他、罵他,他的心都已經不起半點漣漪。可是,他無法忍受謝太後對薛明珠無端的辱罵和猜忌,隻是,謝太後此時的樣子已經有些不太正常,蕭孤舟冷冷地扔下一句,“要麼去行宮頤養天年,要麼在清寧宮中幽禁至死,你自己選一個吧……”說完後,便大步離開。在蕭孤舟的身後是謝太後聲嘶力竭的叫罵聲。在蕭孤舟離開後,便有侍衛守住了謝太後的清寧宮。對外的解釋是謝太後患了癔症,需要靜養,並派了秦太醫做為謝太後的專屬禦醫,醫治謝太後。在秦太醫幾針下去之後,謝太後終於緩解了狂噪。又過了幾天,清寧宮傳來消息,謝太後最終選擇了去淩源行宮休養。肅帝準了。宮中發生的事情,肅帝治內極嚴,朝臣們隻是隱隱約約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具體是什麼,他們又不得而知。太後行宮休養,百官俱讚肅帝仁孝,沒有掀起半點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