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阿爾郡,有古堡、鐘樓、教堂、遠山、藍天、白雲,還有一望無際的大麥田。曾宇戴著一頂草帽,穿著牛仔服,騎著自行車,向路邊地裡乾活的農夫招手。這裡是吉爾馬諾克小鎮,這裡有最好的威士忌酒,最熱情的球迷和奔放的少女。曾宇來到這個小鎮有一個月了,他和鎮子上的人差不多都混熟了。收獲節來臨之際,小鎮沸騰了,盛裝的人群載歌載舞,慶祝節日。曾宇來到蘇格蘭也已經十個月了,他騎著一輛自行車,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威士忌產區,品味這裡的獨特風情和美酒。唯一令他感到痛苦的就是吃飯,英倫三島的廚子似乎就沒有廚藝可言。手機響起,曾宇低頭看了一眼,拒絕了視頻通話的請求,回了一句:稍等,我現在用的是流量。微信裡很快回了一條消息:你居然還在乎這點流量費?曾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來到小鎮的一個居所門口,連上無線網絡,這才開始了視頻通話。“在哪?啥事情?”曾宇懶洋洋地開口了。這段時間太過悠閒了,他整個人都沒什麼激情。或者說,歐洲人的生活態度,讓曾宇這個曾經的工作狂都變得閒散了。“你在哪?我要結婚了,你趕緊回國來參加我的婚禮。”詹小廬的聲音很得意。“是哪個瞎了眼的女人看上了你?”曾宇很不客氣地問。電話裡傳來了範葭的聲音:“我就是那個瞎了眼的女人。”曾宇驚訝地道:“好吧,什麼時候?我來得及就回去,來不及就寄一張明信片。”“渾蛋,你必須回來,不然沒得朋友做。”詹小廬裝作生氣的樣子。曾宇嗬嗬一笑:“知道了,看心情吧。”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曾宇和詹小廬,隻是一頓酒喝下來,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當然,兩人隻是在網絡上交流。詹小廬對範葭一見傾心,從法國追回國內,終於把她追到了手。為了追範葭,詹小廬把美國的工作都辭掉了,到了國內一所醫科大學任教。曾宇掛了電話,想了想,把自行車收起來,拎進了小旅館。曾宇剛住進這家旅館的時候,生了一場病,發燒好幾天不退,旅館的老板傑克與老板娘對他十分照顧。老板娘衝曾宇微笑:“嗨,曾,今天有什麼收獲嗎?”“艾瑪,我要離開蘇格蘭了,這輛自行車留給你做紀念吧。”“是嗎?”老板娘過來,抱了抱曾宇。曾宇覺得這段時間的自己就像斷線的風箏,漫無目的地在蘇格蘭的上空飄舞。現在,他這個風箏也該落地了。落地自然就是要回家。手機響了一下,短信顯示曾宇的銀行賬戶上又多了一筆錢。江宇公司一直在堅持做一件事情,就是給曾宇分紅。出國這麼久,很多朋友都沒聯係了,曾宇很想他們。飛機安全著陸,曾宇站了起來,這一路沒有什麼豔遇,飛機很平靜地起飛、降落。曾宇離開的時間不算長,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下了飛機後,曾宇叫了一輛出租車把自己送回家。高架橋上堵車了,曾宇無奈地四處張望,出租車司機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交通。這一切,都是曾宇所熟悉的,就像離開很久的朋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回來了,真好啊!“唉,前麵有婚車車隊,這下夠堵的了。”出租車司機停止了抱怨,大概是因為有人比他更倒黴。曾宇微微一笑,沒有接話。這個司機很有趣,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語。“看我的!”車流動了一下,出租車像一條魚一樣在車河裡遊動。曾宇在後座微微皺眉。出租車成功往前行駛了一段,超越了婚車車隊,曾宇扭頭看的時候,看到了婚車後排的座位上有一個熟悉的人。顧媚生也看見了曾宇,她沒想到兩人會在這種場合下再次相遇。曾宇衝她微微一笑,舉起了手機。顧媚生也回了一個微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曾宇發來了一個紅包和一句祝福。等她再抬頭時,曾宇的車已經過去了。曾宇回到家中。開門的時候,曾宇看了一眼隔壁,他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他上前準備敲門,想了想還是作罷。他自嘲地笑了笑,她應該不在吧,她有什麼理由留下來呢?打開門,地板上一塵不染,桌麵上也很乾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雇了一個鐘點工阿姨,每周去他家工作三天,想來保潔阿姨還是很守信用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回到家裡,曾宇內心才真正平靜下來。江楠在哪呢?她在驅車回家的路上,接到了詹小廬的電話。江楠在車流中緩緩前行。她看了看時間,今天是周末,下午沒事,回家也是閒著,她看了一眼前方,突然露出微笑,調轉方向去了地下車庫。“我結婚你來不來?”詹小廬的笑聲爽朗。江楠的眉頭微微一皺:“彆鬨,就你那三天兩頭換女友的樣子,誰肯嫁給你?”詹小廬連連叫屈:“我已經改了,自打從美國回來,我就和過去的一切徹底斷了。你不要亂說話,要是我媳婦聽到了,準讓我跪搓衣板。”江楠聽了忍不住微微一笑,隨即心中一陣酸楚。彆人的婚禮現場對她而言,不是什麼好去處:“是嗎?那我恭喜你了,回頭給你發個紅包,現場就不去了。”詹小廬意外地沒有哀求,而是稍稍停頓,語氣神秘地道:“真的不來?彆後悔啊!”江楠聽出了弦外之音,坐直了身子:“怎麼?”“你猜。”詹小廬笑道,“我媳婦來了,掛了。”江楠嘟囔了一聲:“搞什麼名堂?”心卻已經有點亂了。江楠想,詹小廬的話裡明顯含有彆的意思在裡麵,難道說,曾宇回來了?要不,去找他?還是算了,萬一他心裡的疙瘩還沒消除呢?曾宇準備出門吃飯,哪怕就去酒吧,見見諸位故人也不錯。他拿出手機叫了一輛車。車子經過一個紅燈時,曾宇的視線被影城的招牌吸引了。這個地方對於曾宇來說太熟悉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覺得那兒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在勾著自己。曾宇沒能忍住,開口道:“師傅,在前麵停車吧,我臨時想起來,還有點事情。”師傅過了紅燈,靠邊停車。曾宇下了車,往裡走,坐電梯到了電影院。這裡的一切變化不大,還是老布局,隻有電影海報是新的。曾宇的心頭湧起物是人非的感覺,當年江楠在美國治療的時候,曾宇來過這裡幾次,每次的感覺都是一樣的。用手機購票的時候,曾宇猶豫了一下,這個點隻有一場很冷門的恐怖片在上映。曾宇不喜歡看恐怖片,甚至害怕看恐怖片,但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買了票。把電影票拿在手裡的時候,曾宇一臉苦笑。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自己注定要在這個時候看一場恐怖片。那麼,看就看吧。曾宇先去了一趟洗手間,心裡暗暗地想,千萬彆把自己嚇尿了,出了洋相就不好了。他走進洗手間,身後走過了一個人,直覺驅使他回頭看了一眼,但是隻看見了一個影子。哪有這麼巧的事?曾宇繼續苦笑。走進放映廳時,電影已經開場了,光線暗淡。緊張的音樂讓曾宇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環視了一周放映廳,意外地發現隻有一個觀眾正坐在中間的位子上。這會兒,那人似乎正在低頭找東西。“膽小鬼!”曾宇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個不屑的聲音,但他四處看了看,沒有彆人了。“該死的,掉哪了?”江楠用手機照亮了地麵。剛才她的耳機掉地上了。她從包裡翻出麵膜來,想著自己今天似乎又包場了。不對,前麵多了一個人。江楠的心突然揪了起來,一股熟悉的氣息如潮水一般湧來。江楠微微顫抖著,想站起來看清楚。但是那人背對著自己,很難看清楚。她猶豫了一會兒,正要邁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了出來。曾宇是個專注的人,很快就沉浸在電影的劇情裡了。影片裡,第一個讓人害怕的節點來臨了。曾宇縮在椅子裡,身子微微發抖。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了,他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得跳了起來。電話來自江楠,他猶豫了一會兒,正準備按下接聽的時候,鈴聲斷了,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就在曾宇決定打回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膽小鬼!”“啪”,他的手機落在了地上,但是他不敢回頭,生怕是幻覺。過了一會兒,他飛快地撿起手機,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放映廳。見他溜了,江楠氣樂了,慢悠悠地跟了出來。隻見曾宇正背對著放映廳,自言自語道:“幻覺,一定是幻覺,就是幻覺!嗯,旅行太辛苦了,為了倒時差,都出現幻覺了。”突然,曾宇身後傳來一陣笑聲,他的身子劇烈地一震,隨即變得僵硬。他不敢回頭,生怕又產生了幻覺。但是很快,身後又傳來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膽小鬼!”這一次的聲音是帶著鼻音的哭腔。曾宇猛地回頭,看著前方,一張帶著淚的笑臉近在咫尺。曾宇猶如在夢中,喃喃自語:“幻覺,一定是幻覺。”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接著,一個柔軟炙熱的身軀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