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劉哥,從現在開始,我就不是江宇公司的人了,所以明天你就不要來接我了。你放心,新來的老板不會亂來的,你安心開車就行了。”下車前,曾宇又跟司機交代了一番。司機劉哥目瞪口呆,但曾宇沒多解釋,直接走了。“曾宇,這裡。”看見曾宇的時候,阿南站了起來。王錚先於曾宇認識的阿南,並且介紹曾宇認識了阿南,後來阿南和曾宇成為了好友,跟王錚依舊是普通朋友。緣分這個東西,很奇妙。在曾宇的眼裡,阿南是個很有追求的人,也是個能聊得來的朋友。“你辭職後,我也沒去過野草酒吧了。”曾宇不緊不慢地落座。“嗯,王錚剛才打電話跟我說,有一個不錯的房子,約我明天一起去看看。投資的事情,我這裡有個前提條件。”阿南的神色有幾分為難。曾宇笑了笑,主動接過話:“我隻管投錢,彆的一概不管。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這樣就算是股東之一了,去了你的酒吧,你會接待我的吧?你放心,我會按規矩付費的。”阿南笑了笑,儘管早有預料,但他還是會有點擔心——曾宇懂行,所以兩人能聊到一起,但是合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補充道:“曾宇,你彆誤會,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曾宇擺擺手:“一家酒吧能有多大?你一個人說了算就夠了,兩人一起出主意,那就是添亂。這個道理我懂,你不用不好意思。”“好吧,這是我的銀行賬戶,這是我擬好的合約。”阿南打開包,取出一份合約放在桌子上,盯著曾宇,觀察他的反應。曾宇看都沒看,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個舉動令阿南愣了:“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曾宇笑了:“一共才多少錢?我看都不夠你那些年滿世界去了解威士忌文化的路費吧?再說了,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阿南聽了露出一絲苦笑:“你這麼說,讓我壓力很大。這次投資的金額雖然不多,但加起來也有三百萬,按照合約你要出大頭,也就是兩百萬,占四成的股份。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慎重一點,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有啊,我那些年滿世界地轉悠,不是帶夠了錢滿世界去旅遊,而是走到一個地方就停下來打工學習。真正花掉的錢沒多少,頂多就是一些路費和生活費。簡單地說就是背包族,你懂嗎?”“我聽說過,但不了解。怎麼了?”曾宇笑著反問了一句。阿南沒回答這個問題,站起來收好合約:“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很疑惑,你這樣不理性的人,做生意怎麼沒破產?”曾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靠它,我很少看走眼。”阿南點點頭:“我奉勸一句,人性不是一成不變的,當誘惑足夠大的時候,人會變的。”曾宇擺擺手:“那就好,兩百萬我覺得還不足以讓你的人性扭曲。”“你買單,我先走了,記得給我的銀行賬戶打錢啊。”阿南丟下一句話,很乾脆地走了。阿南走了,他有他的方向和目標,曾宇卻隻能茫然地坐在原地不動,看著麵前的咖啡一點點地變冷,卻沒有喝一口的心情。“你好,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加冰。”曾宇抬手叫住了走過去的服務員。服務員駐足微笑:“稍等。”不多時,服務員端著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回來,放在了桌子上,“請慢用。”曾宇端起來喝了一口,皺眉低聲嘀咕道:“沒有焦香味,這不是蘇格蘭威士忌,是愛爾蘭威士忌。”但服務員已經走遠了,並沒有聽到曾宇的嘀咕。一杯酒喝完,曾宇摸出手機,一看時間還早,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衝動,他叫來服務員,匆匆結賬離開了這裡。一個小時後,曾宇出現在了高鐵站。他背了一個簡單的雙肩旅行包,衣服也換成了文化衫和短褲。在高鐵上坐下時,曾宇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是王錚:“喂,來老王燒烤喝酒。”“我在高鐵上了,打算回家去看看父母。你一個人喝吧。”曾宇笑著回答。王錚驚呆了:“又放我鴿子?不行,這次肯定不行。”掛了電話,王錚回頭對葉惜顏道:“葉子,我想回老家一趟。”葉惜顏看了看天色,下午六點了,離太陽下山還早。她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笑著說:“好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王錚搖了搖頭:“不用了,曾宇這家夥不對勁,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怎麼了。”“你去吧。”葉惜顏點點頭。王錚開車走了,葉惜顏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車消失,然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二嬸,是我。”電話這邊的袁蕾正在吃晚飯,她從餐桌邊起身,走到窗前笑著道:“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是你,我還以為是王錚打過來的。”“都一樣嘛。曾宇到底怎麼了?”相比於大大咧咧的王錚,葉惜顏是個細心的人,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認識曾宇這麼多年,難得見他失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江楠回來了,曾宇接受不了。唉,這對冤家,真是孽緣。”袁蕾說著,心裡發酸,過去的幾年裡,這兩人天各一方,一個在大洋彼岸獨自承受病魔的折磨,一個假裝忘記了一切,用瘋狂的工作消耗精力。葉惜顏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掛了電話。過去這幾年曾宇是怎麼過來的,作為朋友她再清楚不過了。曾宇的臉上雖然總是帶著微笑,但他的眼睛裡總藏著一絲淡淡的憂鬱。不過,這是他跟江楠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其他人還是彆摻和了。曾宇走出高鐵站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上了一輛出租車,車子開動後,他將背包放一邊,拿出手機安靜地看起了。這座城市的變化很大,幾乎一年一個樣子,長期在外的曾宇,如今已經不太認識這個城市了。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付錢下車後,曾宇伸了個懶腰。這個小區裡的一切,他還是很熟悉的。但是上次回來過年的時候,就聽母親付玉念叨著這個小區要拆遷了。讓曾宇意外的是,父母對於拆遷是一種期盼的態度,原因很簡單:隨著城市的發展,這個小區的配套設施已經落後了,無法滿足住戶的生活需求了。曾宇的父母住在五樓。他走在狹窄的樓道裡,發現每一個轉彎處都堆放著各種雜物——這是老小區的特點之一,逼仄的空間讓人有一種難以轉身的壓迫感。聽到敲門聲的付玉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老曾,去開門啊,坐在那裡像個沒事的大爺一樣。”捧著平板電腦的曾占豪摘下耳機道:“剛剛沒聽到,這就去。誰啊?這個時候來敲門。”門開了,看見站在門口的曾宇,曾占豪愣住了,隨即便露出微笑:“沒出事吧?這麼晚都要趕回來。”曾宇笑了笑:“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累了,打算給自己放一段時間的假。下個禮拜我要去一趟法國,以前一直很想去,就是沒時間。”付玉從廚房裡出來,看見正在換拖鞋的曾宇,也愣住了,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吃了沒?”曾宇笑著搖頭:“沒呢,高鐵上的飯太難吃了。”付玉笑道:“我這就給你做。”曾宇上前緊緊地抱住了付玉:“媽,我想你了,所以我回來了。”付玉的眼淚怎麼都收不住,她使勁揉了幾下眼睛,笑著道:“今天怎麼了?嘴這麼甜。你去洗個澡,洗完就有飯吃了。”曾宇洗完澡出來,桌子上已經擺了兩個菜,付玉笑著問他:“要不要喝酒?”曾宇看了看桌子上的鹵菜,猜測應該是父親下樓去買的。他搖了搖頭:“不喝了,吃飯就行了。”“曾宇啊,小江還沒回國啊?”曾占豪坐在一邊問。曾宇聽了心一陣抽疼,臉上卻很鎮定:“還沒呢,碩士讀完了,還要讀博士。大概是她家裡人的意思吧。”付玉皺著眉頭:“唉,你都快三十歲了,小江也不年輕了,還是彆讀什麼博士了,趕緊回來把婚結了,年齡太大生孩子受罪啊。”“回頭我跟她商量一下吧,她在國外,功課多,每天還要去打工,時間很緊的。”曾宇敷衍了一句。曾占豪在一邊突然問:“曾宇,小江不會在那邊另外找了個人吧?”曾宇的筷子停頓了一下,立刻笑著道:“沒有的事情,你們彆多想了。”晚飯後,曾宇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看著變化不大的房間,靠在床上點了一支煙,默默地看著窗外。他本以為自己一個人冷靜下來以後心態會好一些,甚至可能在心裡原諒江楠,但他發現隻要一想到江楠對自己的背叛就難以釋懷。這幾年的江楠是什麼樣子,曾宇以前想過很多,但是現在他不敢去想了。可是真的不去想的時候,江楠的形象又會頑強地在他腦海裡浮現——她每次都是一頭披肩長發,嘴角有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似乎在過去四年的時間裡,曾宇所有的堅持是徒勞。“對不起,我無法原諒你,也不想聽你的解釋。”曾宇搖了搖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陽光燦爛了。曾宇推門出來,付玉在客廳裡擇菜,看見他便笑著道:“最近連續高溫,早起出去買個菜都弄得一身的汗。”曾宇笑著問道:“我爸呢?”“上班去了。還有兩年他就退休了,就等你結婚生孩子了,孩子我們給你帶。”聽付玉又提起結婚的事,曾宇不敢接話,逃進了洗手間。他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覺得自己選擇回家躲避江楠,未必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外麵的變化很大,我想出去轉轉。”曾宇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出門。“天這麼熱,不要跑太遠了,記得回來吃飯啊。”付玉其實不希望他出去,因為兒子在跟前她還能多看幾眼。但是她對兒子的行動從來不會多加乾涉,況且曾宇已經這麼大了,他難得回家一趟,沒準真的有朋友聚會要參加呢。曾宇出門的同一時間,江楠去找曾宇了。深知曾宇性格的江楠知道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是不可能打動曾宇的,所以她直接來了曾宇住的小區。“哼,這就叫甕中捉鱉。”江楠給自己打氣,邁步走進單元門。江楠站在曾宇家門口,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表情,抬手敲門,然而沒有任何回應。江楠看著緊閉的大門,自言自語:“不在家?”這時候隔壁的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彆敲了,昨天我看見他背著包走了,應該是去出差了。”江楠很失望,但沒有失禮,還是向曾宇的鄰居道了謝。年輕女子看看江楠,突然冒出一句:“還真彆說,也就你看著還有點戲。”江楠一聽這話,腦子裡警鈴大作,但仍然笑著道:“哦?看來不少人追他嘛。”女子笑道:“我住他隔壁兩年了,沒少故意在他麵前晃悠,但他當我是空氣。我的幾個朋友不信邪,動不動就去他的邁巴赫前碰瓷,我攔都攔不住,結果她們連個微信都沒要到。對了,有個女的來過一次,曾宇好像認識她,給她開了門。那女的長得不錯,但和你比,差點意思。她是唯一敲門後能進門的異性。”年輕女子很能聊,看來她沒少遇見這種敲門的妹子。江楠也想知道曾宇這幾年來生活上的細節,便主動跟女子示好:“我是曾宇的大學同學,剛從國外回來。我對他的事情很關心,要不中午我請你吃飯,我們一起聊聊,如何?”“看你這一身名牌,跟那些花癡女也不一樣啊。”女子笑著打趣道。“以前年輕,錯過了很多。”江楠歎了一口氣,神色惆悵。女子見了點點頭:“我明白了,你進來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發現小區門口居然有共享單車,曾宇不禁感慨這個城市的變化之快。他掃碼解鎖了一輛,騎著自行車,開始不緊不慢地遊覽這個他出生長大的小城市。在盛夏騎車轉悠,不是一個好選擇。不過是半個小時的工夫,曾宇已經渾身是汗。但是他並不在意,相比於生理上的不適,心理上的折磨更令他難以承受。為了尊嚴,放棄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這個選擇正確與否尚且不論,對於曾宇而言,這個選擇本身就意味著痛苦。儘管如此,曾宇還是不打算改變自己的選擇,就算是錯也準備一錯再錯。一直到渾身被汗水浸透了,曾宇才結束騎行。他回到小區門口,停好單車,坐墊上濕漉漉的,全是他的汗水。一種久違的酣暢淋漓之感衝淡了曾宇心頭的愁雲。往家走的時候,曾宇看見了坐在路邊抽煙的王錚,曾宇頗為意外:“你怎麼來了?”“昨晚就到了,住的酒店,今天早上過來又不知道哪戶是你家,隻好在路邊等著,看看能不能碰見你。”曾宇覺得很奇怪:“你這智商下滑得有點快啊,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嗎?”王錚冷笑道:“我給你打電話?你要是知道我來了,還不得趕緊跑路啊。我有那麼蠢嗎?”曾宇無語了:“我為啥接了你的電話要跑啊?”王錚看著他:“裝,你接著裝。江楠回來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當初我跟葉子的事情,我可沒瞞著你。我要是在電話裡提到江楠,你會不跑?你這性格倔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你又不想聽我絮叨,你肯定會跑。”曾宇一琢磨,還真是這樣。王錚如果勸自己跟江楠和好,自己肯定會躲著王錚。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曾宇嘴上卻沒有認輸:“胡說八道,我隻是不想提她,跟你有什麼關係?”王錚指著衣服被汗水濕透的曾宇:“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用這種方式來折磨自己,何苦呢?”“懶得跟你廢話,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了。”曾宇說著往家走。王錚趕緊打開自己車的後備廂:“等等,我帶了兩瓶好酒來。”曾宇停住腳步:“什麼好酒?”“還不是上次你攛掇我買的康帝嗎?說能升值。”王錚拎著酒走了過來。曾宇掃了一眼便道:“你買的時候是八萬多,現在這個年份的酒,價值十萬以上。”“不管了,我又不愛喝葡萄酒。對了,我給叔叔帶了點禮物。”王錚說著把酒遞給曾宇,回頭又拿了兩條煙和兩瓶酒出來。曾宇看著王錚,眉頭緊皺:“你這是乾什麼?炫富?”王錚反擊道:“跟我還講這個,你累不累啊?這是我孝敬叔叔阿姨的,你管得著嗎?”說著又拿出了一套化妝品,“走啊,帶路,發什麼呆?”兩人一邊走,王錚一邊抱怨:“有事不說,非要自己扛著。你還有沒有把我當兄弟?”曾宇沒說話,麵無表情地往回走,心裡湧出一股暖意。看見曾宇渾身是汗地回來,付玉心疼地道:“你乾啥去了?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沒乾啥,就是騎車四處走走。”曾宇敷衍地回答。王錚從曾宇身後冒了出來:“阿姨好,我是王錚,曾宇的好友。今天特意來看看二老。”說著便往屋子裡鑽。付玉一看他手裡拎的東西,趕緊客氣地道:“這怎麼好意思啊,王錚是吧,你來玩就是了,還帶這麼貴的東西乾啥?”曾宇看兩人在那客氣,索性說道:“媽,他是土豪,帶來的東西你收下就是了。我去洗澡,你彆管他,讓他自己坐著就行了。”等到曾宇洗完澡出來,王錚和付玉已經在客廳聊開了。這家夥以前賣樂器的時候,沒少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嘴皮子也算是練出來了,三兩句就把付玉哄得很開心。曾宇走過來,坐下道:“媽,你去忙你的,彆搭理他。”“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小王是客人。”付玉笑著抬手打了曾宇一下,去廚房忙活了。王錚遞給曾宇一支煙:“江楠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曾宇看看廚房門口,低聲道:“彆讓我爸媽知道,不然我沒好日子過。”“唉,這個女人一走就是好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換成我,我也扛不住啊。”王錚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從來不站道理,隻站立場。對曾宇的選擇,他無條件地支持。“你從哪得來的消息?”曾宇問道。王錚笑了:“我媳婦給袁蕾打了電話,昨天晚上我到了之後,給她打電話報平安時她告訴我的。她還說了,你應該給江楠一個解釋的機會。”曾宇搖了搖頭:“如果這幾年,她不是毫無音訊,就算是在國外多呆了那麼幾個月,我也不會做出現在的選擇。”王錚聽了,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是啊,消失了這麼久,突然回來,不帶這麼玩人的。”“不提這個了,我打算在家呆幾天,然後出國去散散心。”曾宇轉移話題。王錚點點頭:“去外麵轉轉也好,開開眼界。”“嗯,我打算去法國看看。”曾宇說了目的地。王錚皺了皺眉:“外國治安可不好啊,不過你這麼一說,我有點動心了。我回頭跟葉子商量商量,把孩子丟給她媽媽帶一段時間,我們去歐洲玩一趟。”曾宇笑道:“我去法國又不是去旅遊,我打算去各大酒莊看看。本來我就有出國考察的計劃,路易幫我聯係好了。這個季節過去,我打算找個酒莊呆一陣子,放鬆自己的同時,還能學一些葡萄酒的知識。畢竟我自己現在也是做這一行的,多學一點沒壞處。”“那個,你真的不打算……”王錚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曾宇的眼神打斷了。王錚回頭一看,付玉端著菜出來了,她很不高興地抱怨:“準備吃飯了,你爸爸打電話回來了,說今天事多,中午在單位食堂吃飯。屁大的官,就他自己當一回事,兒子回家都不能讓他放棄公事。”曾宇笑了笑,沒有接話,轉頭對王錚說:“葡萄酒就不喝了,還要醒酒。我們喝點啤酒就好了。小城市什麼都好,除了一點——連個喝葡萄酒的餐廳你都找不到。”王錚道:“要我說啊,你就是矯情,不就是喝個酒嗎,哪來這麼多規矩?”曾宇聽了這話,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不打算糟蹋這兩瓶好酒。改天找個合適的餐廳,我們再一起喝。不過喝酒還是講究一點更好,我呢,要不是做這一行,我也不會去了解這些。這麼說吧,有的菜品,人家餐廳在製作的時候,就考慮好了配什麼酒。你要是不懂這些,去一些餐廳吃飯亂點酒,明明是配白葡萄酒的菜,你要一瓶紅葡萄酒,人家不會當麵說你什麼,但心裡還是會失望的,因為你不懂人家廚師的良苦用心啊,要不怎麼說知音難覓呢?”王錚一陣啞然,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幾年,變化太大了。”曾宇道:“人都是會變的,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都要做出一些必要的改變。當然這個變化隻是局部的變化。一些本質的東西,不會變也不該變。”“人生在世,逃不過名和利。如果隻有名和利,這一輩子活著也太累了。你我是兄弟,這一次我覺得你有點任性了,但人這一輩子,總得任性那麼一回吧!所以啊,江宇公司不要就不要了,你順著自己的心意,好好地任性一回也挺好。”王錚點點頭。曾宇聽了這番話,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突然變成哲學家了?”“嗬嗬,我一直都是,隻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王錚得意地笑了,舉起杯子,“來,乾杯!為了任性!”曾宇也舉杯:“不,我是為了任性,你應該是為了無恥。”“哈哈哈,無恥就無恥吧,喝酒。”王錚笑得更加得意了。兩人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啤酒都喝了一箱才算結束。兩人互相扶著,搖搖晃晃地去了曾宇的房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曾占豪到家的時候,是付玉開的門。付玉一見他便低聲道:“老曾,曾宇這次回來,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對了,家裡還來了個客人,聽口音也是本地人,說是曾宇的朋友。兩人中午喝了一箱啤酒,還在睡覺呢。”曾占豪點點頭:“是有點不對勁,但我們又能做什麼呢?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遇到點事情,總不能回來跟父母哭訴吧?我看曾宇能過得去這個坎,我們就當不知道,免得他分心。”“也是啊,我們跟著操心也幫不上忙啊,隻能添亂。”付玉認可了這個說法。王錚不是多事的人,他一覺醒來看見曾宇還在睡,自己先爬起來去洗手間收拾了一番,向曾占豪和付玉告辭,然後就走了。曾宇醒來,知道他走了也沒說啥。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曾宇安靜地在家裡呆著,每天出去晃悠一圈,午飯前回來。這天晚飯後,曾宇對父母道:“我明天一早就走。”儘管心裡不舍,曾占豪還是帶著笑容道:“事業為重,有時間多打幾個電話回來就行。”付玉沒有說話,轉身去了廚房抹眼淚。第二天,付玉早早地起來,買了曾宇喜歡吃的鍋貼,煮了一鍋稀飯,還炒了醃韭菜當配菜。曾宇默默地吃完早飯,拿了行李包準備離開。付玉送到樓下就被曾宇攔住了:“天這麼熱,媽您就彆送了。”“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千萬彆虧待了自己。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啊。”付玉說道。曾宇點點頭。他轉身的瞬間,看見了母親眼角的淚花。母親的目光就在身後,曾宇不敢回頭。人世間最無私的愛,莫過於母愛。這種愛和付出,不求任何回報,隻求子女一切安好。曾宇過安檢進站的時候,江楠也在做同樣的事情,隻不過兩人的起點是對方的終點。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就這樣錯過了。隻不過曾宇的心情略顯壓抑,江楠則是鬥誌滿滿。兩個小時後,江楠拖著行李箱走出高鐵站,上了一輛出租車。站在小區門口的時候,江楠還在得意地想:曾宇,你跑不掉的。江楠昨天才知道曾宇回老家了,消息來源是葉惜顏。獲悉了這個消息,江楠才想起來,自己其實是有王牌的。曾宇的父母,就是自己手裡的王牌。隻不過這兩張牌不能輕易打出去,不然就曾宇那個性格,他真有可能做出極端的事情。不管怎麼說,江楠很清楚,隻要曾宇在家,她去了就能擁有一個把事情說清楚的機會。但是江楠更清楚,如果隻是簡單地把過去幾年裡發生的事情說清楚,未必能獲得曾宇的諒解。曾宇一定會反問一句:兩個相愛的人,有什麼不能一起麵對的呢?曾宇走出車站,看見了王錚和阿南,兩人一起迎了上來,王錚給了曾宇一個擁抱,表明了他的態度: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一邊。阿南則是默默地接過了曾宇的背包。三人沒有多餘的寒暄,一起走向了停車場。上車的時候阿南才笑著道:“曾宇,王錚要入股酒吧。”曾宇很乾脆地回答:“不理他,你就當他是空氣好了。”駕駛座上的王錚有點無奈:“不帶你們這樣的,我就是想找個不錯的投資項目而已。”曾宇笑了:“作為老板之一,我很歡迎你去光顧我們的酒吧。但是不接受你又要賺房租,又要分酒吧的利潤。”王錚也笑了:“你這是逼我去投資影視公司啊。”曾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去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能掙錢的。”王錚發動車子,悻悻地道:“我一定會賺到錢的,你們等著看吧。”在王錚專注地開車時,阿南拿出了一個平板電腦遞給曾宇:“這是酒吧的效果圖,你看看。”曾宇隻是簡單地掃了一眼:“按你的想法來就好了。對了,房租……他沒有‘宰’你吧?”阿南笑道:“王錚的意思是用房子入股,隻要酒吧不倒閉,他就不收房租,你真的不考慮一下這個條件?說真的,我挺心動的。他那個房子地段不錯,鬨中取靜。你也知道,我的酒吧的風格肯定是偏安靜的。就是三五好友,坐在一起,喝幾杯酒,抽雪茄聊天之類的,這也算是一個特色吧。”曾宇看了一眼王錚道:“這樣啊,那就帶他玩吧。百分之五的股份,行不行?”王錚在前麵笑嘻嘻地回頭:“成交。”曾宇這才道:“從我的股份裡扣吧。”阿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王錚得意地笑了,回頭道:“曾宇,我剛才不是在開玩笑,我還真打算投資影視公司。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文化公司,在倒騰一些影視版權。你有沒有興趣?”曾宇搖了搖頭:“我暫時不考慮這個,你想做就去做吧。”另一邊,江楠走在狹窄老舊的樓道裡,小心地躲避著樓道裡的雜物。走到曾家門口後,她拿出紙巾擦了擦汗水,抬手輕輕地敲門,聽到裡麵有腳步聲,江楠鬆了一口氣。從曾宇鄰居的口中,江楠了解到過去幾年裡曾宇的一些日常。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這個鄰居隻見過一個女人進入過曾宇的房子,那個女人是蕭瀟,帶著未婚夫來送結婚請帖的。回國之前,江楠也想過曾宇就算沒有另尋佳偶,也會跟一些女人產生交集。但當江楠知道曾宇是怎麼生活的時候,她心疼了。既然曾宇不原諒自己,那她就倒追好了,一直追到他原諒自己為止。江楠很清楚,如果自己錯過了曾宇,就再也找不到一個願意苦苦等她好幾年的男人了。更不要說,曾宇在這些年裡,已經成了一個成功的商人。這麼優秀的男人,麵對的誘惑肯定少不了,但是他都抵擋住了。江楠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麵前的門已經開了。看見江楠的笑臉,付玉一臉驚喜:“哎呀,小江,怎麼是你啊?你怎麼找來的?快點進屋。這天多熱啊,看你一頭的汗。”付玉說著一拍大腿,“哎呀,我光顧著高興了,還沒開空調。”客廳裡的立式空調對於老人來說,絕大多數時候就是一個擺設,隻有家裡來了客人,或者孩子回來的時候,老人才舍得打開。付玉忙不迭地找遙控器,開了空調又去關窗戶,忙完這些才想起來,江楠還站在門口呢。“你看我,老糊塗了,都不知道先讓你進來。”付玉自嘲了一句。江楠笑了笑,進門,把行李放在了門邊:“阿姨,您彆太客氣,我來了就把這當自己家了。”“對對,是自己的家。我說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一個剛走沒多久,一個又到家裡來了。”付玉這句話,讓江楠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家夥回去了?唉,早知道先給他打個電話了。“阿姨,這不怪曾宇,都怪我,是我想給他一個驚喜,這才錯過了。”江楠保持著笑容,打開了行李箱,“阿姨,我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禮物,這是我在機場免稅店買的一些化妝品,都是適合您這個年齡用的。”付玉心裡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一番客氣後,她拉著江楠的手坐下了:“小江啊,好些年沒見你了,曾宇說你在國外讀書,放假也不方便回來,還要打工。阿姨不糊塗,知道他沒說實話,你告訴阿姨,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如果曾宇欺負你,阿姨幫你說他。”付玉臉上的擔憂江楠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心裡默默地道了歉,但說出來的是另外一番話:“阿姨,我和曾宇之間確實鬨了一些小矛盾,主要還是我太自私了。出國這麼久,沒有考慮曾宇的感受。我這次回來呢,就是想彌補自己的過錯。您不要去說曾宇了,免得他心裡有疙瘩,等我找到他,我會跟他好好解釋的。”付玉聽了這話,歡喜不已:“小江啊,阿姨能理解你。年輕的時候,誰沒點追求呢?這件事不存在誰對誰錯,你們好好聊一下,把疙瘩解開了就好。”付玉和江楠聊得很熱絡,不知不覺快到午飯時間了。曾占豪回來了,看見江楠也很驚喜,笑著道:“今天我下廚,小江陪你阿姨好好聊天。”江楠趕緊站起來要幫忙,被付玉拉著坐了回去:“小江,彆管了,你曾叔叔的手藝不錯,平時他懶得下廚,逢年過節才肯露一手。”江楠笑道:“好啊,這些年在國外,整天麵包牛奶的,都吃膩了,今天好好嘗一嘗曾叔叔的手藝。”付玉聽了笑而不語,心道:這孩子真是懂事,怎麼就跟曾宇鬨彆扭了呢?曾宇、阿南和王錚看完房子,簽了合約,合作的酒吧就算正式定下來了。阿南很不客氣地攆人:“你們都走吧,我要開始忙了。”曾宇奪過王錚的車鑰匙,丟給阿南:“拿去開吧,油費自理。”阿南也不客氣,衝曾宇笑了笑:“謝了。”曾宇擺擺手,拉著王錚一道出來了。“喂,就這麼當甩手掌櫃,不太好吧?我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幫忙打個下手。”王錚忍不住來了一句。曾宇笑著搖了搖頭:“你能幫什麼?阿南做事很有想法,你幫忙就是添亂。”“罷了。正好你在這,陪我去見一個朋友,幫我掌掌眼。”王錚說著掏出手機叫車。曾宇奇怪地道:“那是你的朋友,我哪好說什麼?”王錚道:“我看人哪有你看得準啊,你就說去不去吧。”曾宇笑道:“不去,我對這些沒興趣,而且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王錚怒道:“還能不能聊天了?”曾宇笑道:“你看,惱羞成怒了吧?我要是跟你去了,一定會很湊巧地遇見彆的女人,還是長得挺漂亮的女人。你也不想一想,在江楠離開的這些日子裡,這一招你都用爛了。每次都是找個借口,拉我出去應酬,然後就會有一個女人主動來搭訕。”王錚歎了一口氣:“你總不能一直過這種和尚一樣的日子吧?再說了,現在有些和尚,活得比你瀟灑多了。”曾宇搖了搖頭:“彆人怎麼過我不管,但我做人有自己的底線。”王錚有點急了:“江楠確實很好,但你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曾宇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在我忘記江楠之前,我不會向彆人交出自己的真心。”王錚道:“誰要你的真心了?沒準人家美女隻要你的鈔票呢。”這時候車來了,曾宇笑道:“不要把你的那一套強加給我,上車吧,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王錚這才開心起來:“這才對嘛,我告訴你,你看上了誰就直說,其他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曾宇笑容苦澀地轉移話題:“中午你請客啊,我最近很窮。”王錚覺得奇怪:“不可能啊,你那公司一年的盈利可不少,怎麼就變窮了?”曾宇道:“我給自己發了工資,金額是公司這幾年利潤總和的百分之十。我投資了阿南的酒吧,接下來還要出國轉一圈,我得省著點花。等我從國外回來,我還打算做點彆的,我總得留點本錢吧?”王錚聽到這話,扭頭看著窗外。曾宇需要錢做點什麼,隻要向王錚開口就能輕鬆搞定,但是他幾乎沒有這麼做過,除了某次江楠過生日。曾宇無聲地笑了笑,同樣扭頭看著窗外,這時候最好的回應就是沉默。“對了,你快三十歲了吧?”王錚突然想起了什麼。曾宇依舊看著窗外,沒有回頭的意思:“你不說我都快忘記自己就要三十了,三十而立啊!我想一想啊,臘月二十二,我一般過陰曆生日,你知道的。”“你真的不打算給江楠一個解釋的機會嗎?”王錚突然發問。曾宇緩緩地回頭,眼神有點冷:“你覺得有那個必要嗎?就算她當初有困難,難道那就是她這幾年來毫無音訊的理由嗎?她讓我等,我就等了。可是她呢?爽約了!現在過了這麼久她才回來,你讓我怎麼想?假設她有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她家裡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們可以一起麵對啊,為什麼不能讓我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一起抗爭呢?”王錚被問傻了,呆呆地接了一句:“這麼說來,你的重點不是她的解釋?”曾宇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我沒打算聽她解釋,原因並不重要。”王錚撓撓頭:“如果她身患絕症呢?不想讓你陪著她一起痛苦呢?”曾宇愣了,隨即搖了搖頭:“就算你的假設是真的,她也應該告訴我。既然兩個人相愛,就應該共同麵對。而不是就這麼消失。”王錚其實很想說:你現在鑽進一個死胡同了。但是這話王錚沒有說,曾宇越是這樣,越是隻能靠自己走出來,彆人幫不上忙的。王錚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多給他介紹幾個妹子,就算不能成為戀人,讓他多交幾個異性朋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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