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自己是不是騎得太快,把他給落半道上了。他的動作克製而疏遠,永遠都隻攥著那一小片衣角,即便我內心十分希望他能對我稍微親近一些,卻也不敢開口。對彆的普通男生做起來親昵普通的動作,仿佛對象變成他時便是褻瀆。他是那樣沉默安靜的人,好像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乾淨自在的活在另一個空間。我在學校門口停下車,他從車上下來,自然而然的跟在我左手邊。“你先去教室,我放完車就來。”他搖搖頭,一步不落的跟著我。於是我們一起去車棚停了車,一前一後往教室走。教室裡人差不多來齊,門口就能聽到裡頭鬨哄哄的,說笑聲和起哄聲夾雜在一起。我想起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安靜的,即使在喧鬨的人群裡也隻要一眼就能注意到。熠熠生光,也格格不入。我輕輕籲了口氣。老師還沒來,我打開抽屜低頭找課本,手肘忽然被輕輕碰了一下。他第一次主動給我寫紙條,隻有兩個字:謝謝。我認認真真的在他的字跡下補上一行:不用謝。他遲疑了一下,又寫:你可以說話。我答:不想給彆人聽。他抿著唇笑起來,露出一個有些稚氣的笑渦。看起來像個偷吃到糖的小孩兒。傍晚我騎車把他送到家門口,冬天天黑得早,才五點多感應路燈已經自動亮起來,周邊房子在薄暮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隻有他家還是暗著的。果然是一個人住吧。我又想起街坊說他孤苦伶仃。他從後座跳下來,一隻手抓著書包的肩帶,轉過身麵對我。“再見。”話是這麼說,但我站在原地沒動。他等了片刻,見我沒有要走的意思,疑惑的偏了偏頭,清亮的眼睛看著我,不說話。我總是忘記,他不會說話。他見我不動,抬起右手,食指從太陽穴附近向外移動,然後雙手指尖微曲,飛快的觸碰了一下。他做得很快,興許不止這些動作,但我看清楚的就隻有這些。一點都沒看懂。他卻不再解釋,隻是看著我笑了笑,又露出淺淺的梨渦,然後就轉身進屋了。我一直等到他房間的燈亮起來才離開。溫暖的,橘黃色的燈光。我家是這條小街上另外一戶黑漆漆的沒人的房子。父母常年不回來,我不懂有什麼搬家的必要,反正他們也不住。但他們從來不給我解釋。後來我就不想了。隻管收拾好我少得可憐的行李,領著我的貓,搬到一個又一個的新城市。新房子。新……家。隻有一個人一隻貓的房子,怎麼稱得上家呢?作者有話要說:請容忍這個矯情的作者……第2章第二章2.我的貓名叫薛定諤。我想這世界上一定有很大一部分貓叫這個名字,畢竟薛定諤的貓世界聞名。所以我的貓叫薛定諤也沒什麼奇怪的。我打開門的時候薛定諤正蹲在門口的鞋櫃上等我,綠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裡看起來有點滲人。我蹲下來換鞋,薛定諤從櫃頂上跳下來,用爪子勾著我的褲腳試圖往上爬。我換好鞋順手把它抱起來,團進懷裡,它滿足的“喵”了一聲,伸長身子,鼻子在我臉上用力嗅了嗅,嗅完又懶洋洋的縮了回去。“聞到什麼了?”它當然不會回答。我也隻是習慣性和它說說話。我抱著它進屋,單手打開櫥櫃,從裡頭拎出一袋吃了大半的貓糧,把剩下的全都倒進它的飯盆裡。薛大爺滿意的咕嚕一聲,毫不留戀的離開了我的懷抱。真是沒良心啊。我拿腳尖推了它一把,換來一聲不滿的貓叫。冰箱裡的存糧快告罄了,隻剩下幾個可憐巴巴的雞蛋和兩根火腿腸躺屍在空蕩蕩的櫃板上。那就做個揚州炒飯吧。廚藝這種技能一開始我是沒有的,但是為了不餓死,沒有也要無中生有。好在我在下廚這方麵不說天縱奇才,也稱得上是順風順水,第一次照著食譜做出來的菜沒能毒死薛定諤,往後自然也就不可能了。不過薛定諤似乎因此留下了不少陰影,寧願吃貓糧也拒絕和我一起吃飯。一個人吃飯其實挺寂寞的,我想邀請靳楚來我家吃飯。可是用什麼理由呢,我們好像也剛剛從點頭之交上升到偶爾會交談的交情。我有點苦惱。也許上天也聽見了我的苦惱,於是機會很快就從天而降。靳楚把鑰匙忘在學校了。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翻遍了所有口袋,甚至把書包裡的東西都倒出來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進門的鑰匙。他從書包裡往外掏東西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把車停在路邊走過去,他找完一遍,有些歉意抬頭看我,從地上撿起本子和一支筆,寫下兩行字。你先回去吧,我鑰匙不見了。我問:“是不是忘在學校了?”他微微皺著眉想了想,遲疑的點了點頭。我自己去學校拿就好,你先回家吧。那一瞬間,我福至心靈的脫口而出:“不如去我家吧?等你到學校教室門也鎖了,總不能再去找班長開門,那也太麻煩了。”“我也是一個人住,隻是一晚而已,不會不方便的。”他同意了。我家和他家隻隔不到一百米。我推著單車,他抱著書包走在我身邊,路燈下的影子緊緊挨在一起。他好像很喜歡貓,我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他一直蹲在客廳裡逗貓。薛定諤在我麵前是薛大爺,在他麵前就是薛寶寶,乖巧的在他手下滾來滾去,玩著平時不屑一顧的毛線球。像個智障貓。他吃飯的教養很好。慢條斯理,細嚼慢咽,就像他的人一樣賞心悅目。我忽然有點好奇他的過去。好奇是怎樣的父母,才能養出這樣溫柔沉靜的少年。暖色的燈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他的睫毛又長又黑,眨眼的刹那我覺得似乎有蝴蝶撲到我心上。也許是視線停留的時間太長,或是溫度太過炙熱,他略有察覺,抬起眼看我時神情有些迷惘。“好吃嗎?”他笑著點點頭。“薛定諤一直嫌我手藝不好。”我抱怨,“每次都不肯陪我吃飯。”他輕輕挑了挑眉毛,他第一次做這個動作,我卻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薛定諤?“薛定諤是我的貓。”我解釋說,“就是旁邊那隻胖得一臉不耐煩的貓。”他又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和一個淺淺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