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我都沒睡著,因為我害怕失去芙頌。其實最近幾周我很少和茜貝爾在薩特沙特約會,但這個細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天快亮時,我稍微睡著了一會兒。醒來後,我立刻起床剃了胡子,然後上街走了很長時間。往回走時,我繞道去了芙頌參加考試的技術大學,來到那棟具有一百一十五年曆史的石頭軍營樓房的前麵。曾經是帶著圓筒紅帽、留著小胡子的奧斯曼軍人們進出的大門周圍,現在坐滿了一排排包著頭巾的母親和抽著煙的父親們。我在那些看報、聊天、看著天發呆的父親母親中間徒勞地找了找內希貝姑媽。在石頭房子的那些高高的窗戶中間,還可以看見一些子彈的彈痕,那是六十六年前把阿卜杜勒哈米特二世從王位上拉下來的行動軍士兵們留下的。我看著其中的一扇窗戶,祈求真主幫助在裡麵答題的芙頌,祈求真主考試結束後把她啁啾快活地送到我的麵前。但是芙頌那天沒來邁哈邁特公寓樓。我想她隻不過是暫時生我的氣。當灼熱的六月驕陽透過窗簾將房間曬得很熱時,距離我們往常的約會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看著空空的床,我感覺萬分痛苦,於是我又走上了街道。看到那些星期天下午在公園裡消磨時間的軍人、帶著孩子給鴿子喂食的幸福家庭、坐在海邊的長凳上看輪船和讀報的人,我努力讓自己相信,芙頌第二天會來赴約的。但無論是第二天,還是接下來的四天她都沒有來。我每天都在以往約會的時間到邁哈邁特公寓樓去等待。當我明白去早了會徒增等待的痛苦時,我決定不在兩點差五分前過去。我會因為迫不及待而顫抖地走進房間。在第一個十到十五分鐘裡,愛情的痛苦和希望會彼此混在一起,而肚子與心臟之間的疼痛則會與我在鼻子和額頭上感到的激動發生衝突。我會不時透過窗簾向街上張望,我的目光會停留在門前生鏽的路燈上,我也會稍微收拾一下房間,或者側耳傾聽從樓下大街上傳來的腳步聲,有時我會把一個女人鞋跟發出的堅定聲響當成是她的。然而九_九_藏_書_網,腳步聲會很快過去,我會痛苦地明白,那個也像她那樣輕輕關上樓門的也是另外一個走出公寓樓的人。用我在這裡展出的鐘、火柴和火柴盒,能夠最好地講述我是如何度過那十到十五分鐘的,幻想過一會兒她就會敲門,過一會兒就會像我們第二次約會時那樣,我會突然在麵前一下子找到她。我會想到,她敲門時,我會因為她前幾天沒來而對她生氣,或許一看見她我就會原諒她。一些回憶也會加入到這些轉瞬即逝的幻想裡,那時我看到的這個芙頌在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用過的杯子,或是這個她在房間裡不耐煩地走動時毫無目的地拿在手上的舊花瓶,就會讓我想起她。為了也接受第四個和第五個五分鐘也過去的事實,我會和絕望稍微抵抗一下,但隨後,我的理智會最終不得不接受芙頌那天也不會來的事實。那時,我內心的痛苦會在瞬間陡然增大,為了能夠承受,我會像一個病人那樣一頭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