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將會如何進行,但我確信第四次世界大戰中人們的武器會是——石頭。”(收錄於《自由猶太主義》(1949)愛因斯坦與阿爾弗雷德·維爾納的談話。)”一個十二歲左右的金發男孩小心翼翼地踩在滿是碎石礫、焦黑的木頭和玻璃渣的坡麵,向廢墟的頂端爬去,他身上那件褐色T恤破舊不堪,腳上那雙沒有鞋帶的鞋子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似的,但他卻像山羊般敏捷地攀上了石堆的頂端,伸出纖瘦的胳膊,拿到了他的戰利品,得意地在頭頂上揮舞著。男孩將閃閃發光的金屬片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開始下坡。在彈坑遍地的街道一旁,其他更小的膽怯的孩子們——或者不是那麼魯莽的孩子們——豔羨地望著他。“他們什麼都收集,”特迪·圖森特下士坐在吉普車的駕駛座上,邊觀察邊說道,“我小時候就喜歡收集瓶蓋。”“我收集的是棒球卡,不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盧卡斯·安森中尉說道,那段時光對盧卡斯來說恍如隔世,遙不可及。“是啊,你說的沒錯,”圖森特懶洋洋地說,“畢竟當時沒有人端著槍要射殺我。”他從前側口袋裡摸出一包“紅人”牌口嚼煙草,咬下一大塊,問道:“中尉,來點嗎?”說著把剩下的沾有他口水的香煙遞到中尉麵前。“不用了,謝謝。”盧卡斯看著那個男孩跳下廢墟並向夥伴們展示手中的錫箔紙,這個男孩讓他想到了幼時的玩伴保利,也曾炫耀過他在學校郊遊時發現的箭鏃。除此以外,炸毀的房屋和貧瘠的樹木上到處掛落著這種錫箔碎片,德國的飛機像撒紙屑一樣向地麵投射薄金屬片來擾亂同盟國的無線電通信。納粹除了聰明,真是一無是處。即使在這一片他們目前已經荒棄的土地上,或許也在某處布下了地雷或在某個廢棄的鐘樓裡安排著一個槍手。圖森特堅信嚼煙草葉可以讓他的感覺變得更為敏銳,昨天的經曆足以證明這一點。他們的隊伍在檢查教堂的唱詩台時,他就發現了藏匿其中的狙擊手,隻用了一槍就使那德國人翻出欄杆掉了下去。“我曾連續三年在巴吞魯日(巴吞魯日:美國路易斯安那州首府、第二大城市和現時人口最多的城市。)射擊大賽奪冠。”圖森特洋洋自得道。作為秘密先遣部隊,他們的行動不受保護,格外危險。有圖森特的掩護,盧卡斯感到格外安心。下士圖森特天生就是當兵的料,但是盧卡斯不是,他是從步兵團轉到文物複原委員會的,文物委員會是一支由藝術和建築學方麵的專家組成的小分隊,他們被征募並派遣去尋找、維護和保衛目前為止納粹在歐洲的侵略中所劫掠的財寶。在戰爭以外的生活中,文物複原委員會的應征者可能曾經是博物館館長、藝術品商人或是像盧卡斯一樣的教授,但他們現在麵臨的是一個巨大的任務。德國軍隊已經從意大利、法國、比利時、波蘭和荷蘭那裡掠奪了近兩百萬件珍貴畫作、雕像和其他藝術品——而且它的胃口好像依舊沒有得到滿足。那些戰利品都被藏在秘密的倉庫裡,計劃在戰爭勝利後安置到元首博物館——這個結果,納粹從來就沒有質疑過。直到諾曼底戰役,德軍慘敗。即便如此,此後的兩個月,同盟軍還是遭到了他們頑強的抵抗,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奪回了戰爭伊始失去的土地。即便在法國西南部的一個聖羅德小鎮,戰鬥都很慘烈,而且持續數周,導致了一萬一千人的傷亡。盧卡斯和圖森特目前的任務所在地,阿爾薩斯-洛林,雖然離前線很遠,但卻異常危險。當地居民在1939年就已被德軍驅散,這裡則在次年被德國並吞,並隻允許德國血統的阿爾薩斯人重新入住。斯特拉斯堡著名的、有著五十四米高的圓頂古羅馬式猶太教會堂,被當時的政權付之一炬。盧卡斯的任務令人捉摸不定,更讓他費解的是,指令並不是文物複原委員會下達的,而是直接來自戰略服務局的長官。這個任務的目標一定至關重要。在他的戰鬥夾克內側口袋裡塞著一個信封,信封裡折放著一張通往當地一處鐵礦井的大致路線圖。據說,那裡藏著許多偷來的藝術品。信封裡還有一張最優先保護文物的模糊照片——隆美爾(埃爾溫·約翰尼斯·尤根·隆美爾:納粹德國的陸軍元帥,著名的軍事家、戰術家、理論家,綽號“沙漠之狐”、“帝國之鷹”。隆美爾與曼施坦因和古德裡安,被後人並稱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的三大名將。)的非洲軍隊從開羅博物館掠劫的石棺。盧卡斯完全不明白這個特殊的石棺為什麼對戰爭這麼重要,但因為他在古典藝術和雕像藝術的深刻造詣,使他成為了這個任務的不二人選。“中尉,”圖森特說著,走出了吉普車,“看上去迎賓隊伍已經來了。”當一位老人揮著係有白色手帕的掃帚,蹣跚著向他們走來時,圖森特緊緊地握著他的M1卡賓槍,但保持著槍口向下。“Ich bin der Buergermeister.”老人用德語說道——我是這裡的市長——也不問他們是否會德語。幸虧在出任務前軍隊的情報人員曾經給盧卡斯上過一節速成課,盧卡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Ja ich kann das.”——是的,我可以。——在他表明他是美國第九部隊的中尉前。老人點點頭,“德國士兵已經走了,”他說著指向市裡被毀壞的商店和房子,似乎想要證明所說的話一樣。“他們兩天前就離開了,這裡隻有平民了。”盧卡斯想讓自己相信老人的話,但自己的經曆使他時刻保持著警惕。狡詐伎倆和真槍實彈都是戰爭的一部分,這是他之前得到的教訓。一次,他正試圖從一堆亂石瓦礫下救出一個年輕的敵方士兵,但那人臨終卻拚儘最後一口氣力用一個斷裂的刺刀猛擊他。“我在找一個鐵礦井,”盧卡斯說道,市長的臉上露出了一副警惕的表情。“你可以帶我們去那裡嗎?”盧卡斯希望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命令。市長停頓了一下,立刻倚在掃帚柄上問:“你不會傷害那裡的人吧?”廢棄的礦井變成防空洞並不奇怪。“我在找被偷走的藝術品,”盧卡斯解釋道,“僅此而已。”市長看著他的臉,像是要從中找出是否有一些惡意企圖的跡象,接著歎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示意這倆美國人跟著他。這兒一時半會兒看起來不會有其他的車通過,於是他倆將吉普車留在了路上,跟著市長踏過彈坑和碎石,沿著炸毀的街道往前走。圖森特一路仔細檢查著每個空著的門和窗戶。他們身後跟著一幫孩子,為首的是剛才那個穿著破舊褐色T恤的金發男孩,孩子們邊走邊搜集屬於自己的金屬片。盧卡斯覺得他們很像哈梅林——一座僅僅離這裡幾百裡的城市——的吹笛手,帶領著一群孩子走進村莊周圍的黑色森林中。雲杉和榆樹聳立在頭頂,較高的樹枝上纏著金屬片,就像聖誕樹一樣;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頹敗的樹葉和長滿青苔的樹枝,這裡的氣溫比外麵低了十來度,陰暗天空中僅存的幾絲陽光也幾乎被樹冠完全遮擋。他從腰間拿出手電筒,照亮這條小路。“我不大喜歡這裡,”圖森特舉起他的來福槍並且做好射擊準備,“覺得像個陷阱。”盧卡斯也覺得不安全,但他有什麼辦法呢?他有他的任務,而且他的指揮官明確地表明他不可以空手回來。老市長用掃帚撥開灌木叢,帶他們來到一條半埋在地下的、生鏽的鐵軌前。他們沿著這條鐵路走了四分之一英裡,樹木開始逐漸變得稀疏,兩扇本不應該出現在山坡上的巨大鐵門暴露在眼前,就像一些宏偉的教堂的入口。現在這感覺更像是一個童話了,不過不是幸福的那種——更像是那些黑暗的日耳曼故事之一。這群帶領他們穿過森林的衣衫襤褸的小孩很有可能是在這裡長大的。市長用掃帚柄在鐵門上敲了三下,接著停頓了一會兒又敲了三下。盧卡斯聽到他對另一邊的某個人咕噥了些什麼——聽起來像是在說“是我,開門。”——一秒鐘後他就聽見笨重的鐵栓被移開的聲音。伴著未上油的滑輪、輪子和鏈條發出的刺耳聲音,門慢慢地向外打開了,一條人工砍鑿而成的、平坦的拱形隧道展現在他們麵前,生鏽的鐵軌也逐漸消失在了隧道中。一個裹著海狸毛外套的男人站在那裡,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槍口正對著他的盧卡斯和圖森特。“他們是誰?”守門人脫口而出,“你為什麼把他們帶到這裡來?”“他們隻想要藝術品。”“藝術品是要給元首的!如果丟了我們是要負責的。”“我來承擔,埃米爾。”埃米爾沉著臉說:“好的,那就用你自己的腦袋負責吧。”市長轉向盧卡斯,低下頭朝著隧道中說道:“來吧——我帶你去看看。”在老人的帶領下,他們繞開了陰森森的埃米爾進入隧道,空氣變得陰冷而又潮濕,唯一的光源是一排並聯在天花板電線上發出微弱光線的電燈泡。黑暗中某處的發電機在嗡嗡作響,盧卡斯至少用了一到兩分鐘才意識到他正從許多人身邊走過,他們靜靜地蜷縮在牆邊,害怕地互相緊貼在一起。他打開手電筒照向一對白發夫婦,他們正跪在破舊的毯子上畫“十”字祈禱著。““美國人”!”他聽見隧道遠遠近近的竊竊私語和喘息聲。“搞什麼鬼?”圖森特說道,“他們是不是以為我們會射殺他們?”“可能吧,”盧卡斯回應道。他們有什麼理由不這麼想呢?戰爭的恐懼從未終止。他已經見過許多他以前從不可能想象的事情了:頑抗的俘虜士兵被絞死在樹上,整個鎮子的人被趕進穀倉,再一把火全部燒掉。那些蜷縮著的人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同盟國會像納粹一樣犯下同等的暴行。終有一天,盧卡斯想,他們會了解到真相然後羞愧地低下頭。他始終直視著前方,跟隨市長走向礦井的深處。他們經過了一間凹室,在那裡許多礦車都被轉移到了一個獨立的軌道上。周圍沒有人,隧道的兩側都排放著木頭箱子和盒子。許多箱子靠近他們的一側上留有字跡——盧卡斯看到博物館、教堂和私人收藏家的名字,估計是箱中被掠物品的來源——還有注明它們將被運送至何處的標簽紙。把這些留給德國人去整理吧,他想,即使它們是被偷來的。在眾多的標簽中他注意到了一個詞,卡琳宮——赫爾曼·戈林,這是在柏林城外,弗黑德森林的豪華彆墅。但到目前為止,盧卡斯還沒有看到任何一件東西像他被派遣去尋找的石棺。他抓住老人的手肘——那就像一塊僵硬的木頭疙瘩——停下來,從他的內側口袋裡翻出照片。“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市長仔細研究了一下照片,在石棺的蓋子上模糊地雕著一個有胡子的牧羊人的畫像,他描述道:“一個牧羊人。”“這是一個石棺。”盧卡斯用德語說道,伸出手臂比劃著它大概五六英尺長,幾英尺高。老人持續數十秒都沒有抬頭,盧卡斯可以感覺到他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鬥爭。“你知道這個石棺,對嗎?”他沒有回應。盧卡斯又問了一遍。“有什麼問題嗎,中尉?”圖森特向地上淬了一口煙沫,問道。他舉起了他的卡賓槍的槍管,“你需要我讓他嘗嘗敬畏上帝的滋味嗎?”盧卡斯搖搖頭並用一隻手將槍管推向另一邊,“帶我去找它。”他對市長說道。老人從他的口袋中掏出一塊肮臟的紅色破布,擦了擦嘴唇。然後,順從地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向礦井深處走去。隨著他們的深入,空氣變得更加寒冷,隧道也越來越陰暗,石牆上布滿了幾十年來鎬頭砍鑿和炸藥爆破過的痕跡,地麵也越來越傾斜、越來越不平坦,就連電燈泡也排列得更加稀疏了。因此當他們走到隧道的一個拐角時,盧卡斯感覺像馬上要拐到地獄裡一般。甚至有一刻,他覺得就在地獄裡。烏黑一片的空地展現在他麵前,即使手電筒的光也無法照到另一端。老人突然不見了,在盧卡斯想要警告圖森特前,他聽見了開關控製杆被拉起的聲音還看見了一陣藍色火花。他向後跳了一步,本能地拔出槍,但在他開槍之前——向哪兒瞄準呢?——頭頂的一排燈突然亮了,幾乎灼瞎他的雙眼。當眼睛適應了這突然的強光後,他看見老人倚在牆上,手中還抓著開關控製杆。他們麵前出現了一間很大的房間,明亮,並且大得像個鐵路站台,它的天花板高得幾乎看不到。地上有許多交叉的軌道、固定住的獨輪推車和廢棄的傳送帶。正中央,至少有一千幅華麗裝裱的油畫像薪柴一樣堆積著,周圍是上百座雕像,一些裹著稻草,就像為運送而打好了包裝。盧卡斯聽說在布克斯海姆和海爾布隆也有著相似的倉庫,但和這個相比,必定會相形見絀。“天呢!”圖森特說道。“這些是什麼時候運到這裡的?”盧卡斯問道,市長隻是聳了聳肩。“卡車來來回回,這些工作都是士兵做的,”他說,“我們從不追問。”“我們從不追問”真是德國的聖歌,盧卡斯走近時想道。他看著這些,繪畫大都是荷蘭和比利時風景,雕像多是古典風格的。這些都是他的專長——古希臘和古羅馬藝術,即使不看底部或底座上的標簽,他也能在第一眼認出其中許多作品。他在四年前攻讀博士學位時,在課本中看過它們的圖片。走到它們的中間就像步入一場夢——每一個作品他都想仔細欣賞並由衷稱讚。當戰爭結束時,把所有的藝術品都運出洞穴並送回它們原本的國家一定會非常費力。這一定是一個不朽的任務,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願意帶頭做這樣的事情,即使需要延長軍隊服役時間也在所不惜——還有比這更令人激動、更有意義的事呢?“你怎麼才能在這一片混亂中找到那該死的盒子?”圖森特在盧卡斯背後問道,始終保持槍口指向市長那邊。盧卡斯依舊握著照片,沿著走道掃視著雕像、神甕和黏土酒罐。在這裡找任何東西都需要耗費很長時間。轉向市長,他再次揮舞著照片。“它在哪兒?”直到圖森特用來福槍示意,老人才用發抖的手指指向前方,身體卻紋絲不動。盧卡斯繼續尋找著,偶爾感覺到木箱和基架有些動靜。“看到了嗎?”他緊張地問道。但圖森特說:“看到什麼?”他想可能是自己神經過於緊張或者到處是影子的緣故。當他們走到洞穴的最深處,看見一個由礦車圍成的二十碼左右的圈,像是用來劃分出一個獨立的區域,盧卡斯停下腳步,問道:“是不是在那裡?”市長點了點頭,卻不願再往前走。“你確定嗎?”““是的,是的。””“我去看看,”盧卡斯對圖森特說道,“你待在這裡看著這老頭兒。”他逐漸遠離了木箱,失去了隱蔽,於是拔出槍,慢慢靠近那圈礦車。在其中一輛礦車上懸掛著一張印有黑色納粹標誌的招貼紙。當他走近後,看見招貼紙上用德文寫著——“目的地:貝希特斯加登(貝希特斯加登:位於德國巴伐利亞州東南部的阿爾卑斯山腳下。)/鷹巢(鷹巢:位於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州貝希特斯加登附近的阿爾卑斯山脈,海拔1881米,是1938年馬丁·鮑曼下令建造,作為希特勒50歲生日賀禮的一座彆墅。)。”希特勒的私人山莊。怪不得老人不願意再向前走了,畢竟背叛元首,並將他親自挑選的喜愛物品移交他人,這個後果非常令人生畏。如果他因此受到懲罰,那就隻能祈求上帝保佑他了。盧卡斯走到兩輛礦車旁,它們的擺放像是用來保護沒有護具的人免受爆炸傷害的。他側身從這兩輛礦車中擠過去,吃驚地發現,這個被圍成羽毛球場大小的空地中央,呈現出一幅可怕的畫麵。起初他以為是個稻草人四肢張開被擺放在地。細看,那人的袖口和褲腿中像是填充著稻草而不是鮮活的血肉,麵向下的腦袋看起來像一個腐壞的南瓜——腫脹且呈現令人作嘔的橙色,露出的皮膚上都是不正常的凹痕和斑點。盧卡斯好奇這具屍體在那裡躺了多久,而且到底是誰殺了他?他四下張望,屍體不遠處的上方有個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在四個鋸木架上安置著一具石棺,看起來像聖台似的。盧卡斯不用走近都知道那就是他的目標——即使隔著這麼遠,他也可以認出山型的蓋子和那尖銳的棱角,石棺被鐵鏈緊緊拴著。但因為頭頂燈光的緣故,他很難看清更多的細節,整個石棺看起來就像罩在一層陰影裡。接著他又瞥見有什麼東西快速地衝向他的右側。“Halt!H?nde hoch!”——停下!舉起手來——他叫道,環視一周,舉起了手槍。他聽見地上的碎石嘎吱作響。“Komm raus,ode rich schiesse!”出來,不然我要開槍了。“彆,請彆開槍。”是一個孩子的聲音,用德語顫抖著說。“怎麼了?”圖森特問道。那個收集錫箔紙的金發男孩把雙手舉過頭頂,從一個礦車後走了出來。盧卡斯又想到了保利,舉著他的箭鏃展示給所有人看。“中尉?”圖森特喊道,舉著他的卡賓槍大步向這裡跑來,“你還好嗎?”盧卡斯放下了手槍,說道:“沒事!”圖森特在礦車間左右晃動,用他的來福槍掃視著四周,“天哪,”當他看到那個男孩時叫道,“我差點殺了這孩子。”“你在那裡做什麼,漢塞爾?”市長依舊站在這圈礦車外問道,“我難道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到礦井的深處來嗎?”盧卡斯差點笑出來。漢塞爾,是不是格萊特(《漢賽爾與格萊特》:收錄於《格林童話》中的一則童話寓言故事。由格林兄弟搜集編撰。)也在不遠處?他或許已經誤入了一則格林童話中。男孩看見了那具屍體,驚恐地瞪圓了雙眼。“我隻是想要一些巧克力而已。”他抽噎道。即使是德國的小孩也知道美國兵有好時巧克力條。盧卡斯的上衣口袋裡正好就有一條,他本來想留到晚餐時吃的,但是看起來漢塞爾比他更需要它。為了讓男孩不要再盯著那可怕的屍體,盧卡斯從口袋裡掏出巧克力並遞給了男孩。“來吧,”盧卡斯說道,“你該得的。”“彆獎給他,”老人喊道,“他不聽話。”盧卡斯正為自己找到了石棺同時還沒在過程中喪命而高興,他很樂意分享一些喜悅給旁人。可以給文物複原委員會複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還同時完成了戰略情報局的頂級秘密任務。男孩緊緊盯著那塊巧克力,在他伸出一隻手去拿的時候,突然被藏在地下的某個東西絆倒了。孩子的那雙鞋需要穿鞋帶,盧卡斯心裡想著——緊接著整片礦地爆炸了,巨大的衝擊波把他拋向了空中,狠狠地摔在了一輛礦車上,隻聽見他後背的骨頭哢嚓一聲,他的眼前一片火星。之後一切都變黑了,就像在童話中森林深處的午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