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已經端來了溫水,沈傾漱過口之後,才有些迷茫的看向陳姨娘,“什麼有了?”
陳姨娘輕笑一聲,眼底笑意彌漫,“自然是有喜啊!”
蟬衣這才恍然大悟,仔細算了算,沈傾的小日子確實已經推了小半個月了。
喬姨娘愣了一下,隨即眼底閃過濃濃驚喜之色,“婉姐,要不我現在去把孔大夫請過來吧?確定一下免得咱們的心總是懸著。”
巷子最裡麵一戶住的便是附近最有名的大夫,巷子裡的人生病都是找他看的。
“去吧。”陳姨娘朝著喬姨娘點點頭,後者便連忙出去請人去了。
折騰完這一通,沈傾已經好多了,陳姨娘扶著她回了屋。
雖然沈傾麵色已經恢複如常,但秦鸞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婉姐,王妃沒事吧?”
“彆慌,知知已經去請孔大夫了,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巷子並不長,不多時喬姨娘便將孔大夫請回來了,結果和陳姨娘所說的一般無二,沈傾確實懷孕了,至今已有一月有餘。
屋中眾人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蟬衣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從懷中摸出十兩銀子塞到了孔大夫的手心裡。
沈傾眸中泛起柔光,漾著笑意看向自己還平坦著的小腹,那裡麵,是她和陸晏的孩子。
雖然歡喜,但沈傾還是沒忘了同眾人嚴肅交代她有孕的消息暫且不能外傳。
眾人雖然不解,卻也是紛紛點頭應下,沈傾這般交代,自是有她的道理的。
有了這麼一個大插曲,沈傾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午膳之後沒多久,便說自己要回去了。
眾人知道沈傾急著同陸晏分享這個喜訊,自然也沒有再攔,陳姨娘和喬姨娘起身送沈傾出門,秦鸞身子弱,所以隻能在屋門口目送。
門口處,陳姨娘對著沈傾深深鞠了一躬,言辭懇切,“妾身三人能有今日安寧,全憑王妃照拂,然妾身自知人微言輕,幫不上王妃什麼,故而隻願王妃身子康健,一生和樂,與王爺攜手百年,恩愛白頭。”
沈傾將她扶起,“陳姨娘言重了,當初既是我將你們拉入陽陵侯府那灘汙濁之中,就自是要對你們負責的,如今秦家冤屈已平,再無人擾你們安穩,你們隻需安心住著,若是日後有什麼難處,隻管到靖安王府尋我便是。”
陳姨娘笑著應下,扶著沈傾上了馬車,又交代車夫雪天路滑,定要慢些趕車。
直到沈傾的馬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陳姨娘幾人才轉身走回院子。
“婉姐,王妃待咱們可真好,果然,這般好的姑娘,靖安王府才是她真正的好去處。”
喬姨娘雖然沒有見過陸晏和沈傾相處時候的樣子,但是卻看得到沈傾眉眼間的幸福神色,那是嫁對人才會有的神情。
而這番神情,她從未在自己陳姨娘和秦鸞的臉上看到過,就連曾經貴為陽陵侯夫人的林氏臉上,也不曾有過。
陳姨娘笑笑,“是陽陵侯府沒眼光,留不住這般福氣。”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但凡陽陵侯府眾人待沈傾好些,穆家都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嫡女是太子寵在心上的側妃,又有身孕傍身,兒媳是宜寧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手握百萬資產,這般底氣,怎麼看陽陵侯府都是要追趕另外三大侯府的趨勢,卻不想,最後竟被穆家那群蠢貨造了個團滅。
……
沈傾回到靖安王府的時候,陸晏正坐在書案前愣神。
見到沈傾的瞬間,陸晏手指下意識抓緊了衣袖,“皎皎,我……”
雖然已經知道沈傾早就知曉了事情真相,可陸晏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同沈傾解釋才好,於是眸中的慌亂開始蔓延。
沈傾有些心疼,走上前去環住他的肩膀,讓其靠在自己懷中,柔聲道:“阿晏,我們是夫妻,有什麼難過之事,都是可以同我說的。”
被沈傾溫和的嗓音包圍,陸晏眼中的慌亂漸漸平息了下去,轉而代之的已經壓抑了有些日子的痛楚,“皎皎,我沒有很難過,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要舍棄我……”
昨夜,陸晏收到了嶺南陌家家主送過來的親筆信,心中明確寫著——這兩月中,陸庭煜從未到過嶺南,更未去過陌家。
可陸庭煜傳回來的家書上卻是清楚寫著:已至嶺南,陌家眾人安好。
毫無疑問,陸庭煜撒了謊。
至於他為什麼要撒謊,陸晏自然也清楚,因為他需要尋個理由離開盛京,去做他籌謀了多年的事情。
之前潭姬身份暴露的時候,沈傾便有所提示,一個有能力培養出一個毒師組織和暗殺組織、能將平西侯夫人收為下屬、還會讓皇後太子有所忌憚、又非皇室中人的,整個盛京,就隻有陸庭煜。
所以沈傾問向陸晏的時候,陸晏選擇了搖頭,可最後還是給嶺南傳了信。
他想給陸庭煜最後一次機會,也想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可結果卻是,陸庭煜讓他失望了,他不僅沒有去嶺南,還在離開盛京之時暗中帶走了那道聖旨和丹書鐵券,也帶走了本該交由陸晏手上的保命底牌。
而待陸庭煜真的同皇帝宣戰的那一日,等待陸晏的將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陸晏,是棄子。
不隻是陸晏,沈傾、靖安王府,乃至同靖安王府關係密切的宜寧侯府、孟家,全都會遭受牽連。
痛楚之後,是愧疚。
“皎皎,對不起。”
他從陽陵侯府將她帶出,將她風光娶為王妃,允諾會一世護她,可如今,卻是將她帶入了更深的漩渦。
所以這幾日陸晏常常在想,當初如果他沒有執意幫沈傾和離,而是將穆子謙弄殘了,那樣沈傾的日子會不會比現在好些?
雖然無愛,但最起碼性命無虞。
兩人心心相係多年,所以陸晏開口的那一刻,沈傾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嘴角笑意溫柔,聲音篤定,“阿晏,無論是當初在陽陵侯府私會打破禁製,還是嫁你為妻被卷入紛爭,我都從未後悔過。”
話落,沈傾拉著陸晏到一旁的小榻上坐下,微微靠在陸晏懷中,澄澈的眸子微微飄忽,似陷入回憶一般。
“阿晏,我從未同你說過,在我娘親為我定下同陽陵侯府婚事的那一刻,我滿心不願,我反抗,我拒絕,可換來的卻是她止不住的眼淚和愈發孱弱的身體,所以最後我隻能選擇到陽陵侯府蹉跎餘生。
嫁到陽陵侯府之後,見到穆子謙獨寵林雪芙,我是開心的,因為我不用同一個不愛的男人日日委以虛蛇。
那時候我就想,就這樣每日在院中看看書種種花,日子也算是勉強能過的。
我以為,這樣就夠了……直到那日見到你在窗外,我才意識到,我從未甘心過這樣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
看見沈傾眼底隱隱閃爍的淚光,陸晏抓住她的手,擁她入懷。
“阿晏,我們說過的,要一起踏遍大楚河山,要一起看遍四季繁華,所以啊,你不能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