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
崔國公為首的朝中大臣,世家大族,國子監學生,眾學子,來自五湖四海,各州郡縣隻為等一年一度科舉開科的考生們,皆齊聚一堂。
在他們身後,是東嶽百姓。
他們跪在這裡,隻為那緊閉的宮門打開,隻為他們的君王能夠重視湞河戰事。
或許是天不亡東嶽?
或許是上天聽到他們赤城的呼喚?
總之,那扇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
不等眾人高興,便見大批禁衛軍,禦林軍,錦衣衛蜂擁而出,將他們這一群人團團圍住,不讓任何參與其中之人有逃離的機會。
最後出麵的,是帶著黑冰衛現身的崔溟。
崔溟高高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群跪在地上的王公貴臣們,他道:“諸位大臣,還是請各自回府,等陛下旨意吧。”
不等王公貴臣開口,崔溟又道:“你們身為臣子,如此作為,是給陛下施壓。難道你們以為陛下不知事態嚴重嗎?”
“實不相瞞,陛下的旨意早就讓黑冰衛送往湞河。援軍和糧草,也早就送往湞河的途中。你們且耐心等著,湞河戰事很快便會有定論。”
話雖如此,崔溟卻明白事實遠非如此。
他隻是一介太監,知道又如何?他可沒那個能耐讓陛下改變主意派援軍支援。
他能做的,便是替陛下傳達旨意,緊緊攀附著陛下。
經過這些時日,他對於陛下對湞河戰事的態度,他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
湞城,青州和白城三座城池,陛下是鐵了心要送給南詔的。
至於攝政王,也是必死無疑的。
左右陛下才是東嶽的一國之君,一國之君都不操心的事,他這個太監瞎操什麼心?
“若有人執意不聽勸,那就隻能都抓起來,等候陛下發落。”崔溟一語落,他又道:“傳陛下之意: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此言一出,威懾力十足。
崔國公一把年紀還跪著未起,他朝馬背上的崔溟看去:“崔公公,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崔國公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崔溟直接打斷崔國公的話,他朝人看去,“我一介奴才,又是閹狗,不過是看陛下旨意行事,這麼大的罪名,我可擔不起。”
“崔國公,奴才奉勸您一句:見好就收。”
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神女未被天雷劈成灰燼,國公府得之罩著,就連陛下也要忌憚三分。
可如今,神女已經隕落,國公府留與不留,不過就在陛下一念之間。
尤其是此番眾群臣和百姓圍跪宮門,一起上諫給陛下施壓,已經惹得陛下不快。
倘若還不知情,那這第一個拿來開刀之人,便隻能是崔國公了!
“若我這一死,能讓陛下重視湞河戰事,那我這一死,死得其所。”崔國公根本就不受崔溟言語威脅和警告,他想要起身,但因為跪得太久,雙腿已經麻木失去知覺。
還是一旁的史官搭把手,他才勉強起身,顫顫巍巍的站著。
崔國公挺直腰杆,站立如鬆,他看著崔溟:“崔公公,請動手吧。”
在崔溟心裡,這群王公貴臣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哪怕是這一刻,他都認為崔國公此舉不過是為了嚇唬他罷了。
心裡知道是一回事,但麵上可不能作出一副我知道你在演的神情來。
“國公爺,您位高權重,又曾對陛下有恩,眾群臣裡,陛下可是對你最為滿意,奴才哪敢對你動手。”崔溟這話恭維,卻是給崔國公樹敵,他臉上端著笑:“不如,國公爺自己來?”
“若是國公爺沒有趁手的武器,奴才倒是可以命人為國公爺奉上。”
他可不會臟了自己的手,給自己惹來一身騷。
凡事皆會結束。
結束意味著秋後算賬,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現在的位置,風光無限,可不能毀了。
“這就不勞煩公公了。”崔國公感覺自己的一雙腿正恢複知覺,他朝跪地未起的眾群臣們看去,“諸位,城池不能失,國不能破。若我的死能起到警醒之效,那便搭上我這條老命。”
“我先行一步,餘下之事,便交給諸位。”崔國公轉身麵朝崔溟,目光卻看向他身後的宮牆,隻見他抬腳,一步一步朝著宮牆走去。
“不必攔國公爺。”崔溟開口,授意黑冰衛等人袖手旁觀。
眾群臣如何不知崔國公這是要大義赴死,他們也知道不該阻攔。
他們的君王昏庸無能,如果沒有鮮血獻祭,不可能清醒。
如果死一個臣子不夠,那他們這些臣子便前赴後繼赴死,隻求陛下下旨:派援兵,送糧草,守住湞城,打退南詔大軍,守住東嶽疆土不受侵犯!
崔國公走了幾步,感覺雙腿已經適應,他便跑了起來,鉚足了勁。
崔溟很快意識到不對勁,他意識到崔國公是真的一心赴死。
“快,將他攔住。”崔溟急了,他忙嘶吼出聲,命令距離崔國公最近的黑冰衛。
黑冰衛立即行動,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他們雖將崔國公攔下,可卻還是沒能阻止人撞向宮牆。
‘砰’,崔國公頭撞在宮牆上。
哪怕有黑冰衛阻攔起到緩衝作用,讓崔國公不至於血濺當場,可也傷得不輕。
崔國公頭上鮮血汩汩而流,他被黑冰衛一左一右架著,“陛下,請您下旨,派援兵,送糧草啊,湞城不能失守,不能啊……”
宮門上空,崔國公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
眾群臣和百姓們也齊聲高呼。
崔國公血流滿麵,他朝崔溟等人看去:“你們是東嶽子民,難道你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湞城失守,湞城百姓死於南詔大軍之手,看著青州白城淪陷,看著南詔大軍長驅直入,看著東嶽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嗎?”
“大廈將傾,安有完卵?若是南詔大軍攻下湞城,拿下青州和白城,那我東嶽就真的再無反抗之力,完全淪為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南詔大軍肆虐。”
“請你們好好想想,一個國家若是打了敗仗,隻有被壓榨,被欺辱,被輕賤。國尚且如此,民就能獨善其身嗎?南詔大軍何其凶殘,所經之處,殺燒搶掠,無惡不作。”
“怕是到時,隻怕我東嶽子民都要深陷水深火熱之中,親眼目睹家人死於敵軍之手,看著大好河山被破壞,看著家園損毀……”
“諸位——”崔國公痛哭出聲,他膝蓋一軟,朝著崔溟等阻攔之人跪下,“請讓我們進宮,讓陛下下旨,讓援軍前往湞城,我給你們磕頭了。”
崔國公不拖泥帶水,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悶響。
這聲音就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在場所有人心上。
崔溟雖然動容,可卻不改初心,他下令:“禁衛軍,黑冰衛,禦林軍聽令。”
“禁衛軍,黑冰衛,禦林軍聽令。”
崔溟不再看還在磕頭的崔國公,他咬了咬牙,道:“傳陛下旨意:將宮門鬨事者抓入天牢。若有反抗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