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章先是看了那袋銀子,而後才朝宋太傅看去。
父子目光交織,父親憐愛體恤兒子,兒子卻滿腹算計。
宋典章喉結滾動,迎上宋太傅那雙不知一切的雙目,他隻覺無地自容。
“怎麼還站著不動?”宋太傅出聲,他掂了掂手中的錢袋:“為父雖不知你為何受了如此重的傷還與無事人一般,但你既然說了要重新安置落腳點,那便全權交由你去做。”
“等容身之所安置好,我們再用剩下的銀子租個鋪子,做點營生生意。這樣一來,我們一家三口也能糊口,總不至於流落街頭,食不果腹。”
宋太傅話到這裡,他輕輕歎了口氣:“官場仕途,從此以後是跟我們無緣。我知你心有不甘,但皇命難為,我們隻能咽下不甘好好地活著。國公府和世人越是想看我們笑話,我們偏就不讓他們如願。”
宋典章隻覺喉嚨如刺在紮,他咽了咽口水,抬腳上前接過錢袋:“兒子明白。”
“爹,您方才不是問我,為何我受傷如此重,卻如無事人一般嗎?”宋典章也不等宋太傅這裡搭話,他手已經伸進衣服裡麵摸出一個白色瓷瓶來。
那白色瓷瓶上還貼著紙條。
宋典章寶貝似的將那白色瓷瓶遞給宋太傅,“這是昔日同僚見我可憐送我的,這瓶子裡的藥丸乃是得道高人所製,吃了這藥丸,身上的疼痛和傷口會自動愈合……”
話說到這裡,宋典章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身上的傷是愈合了,身體也沒那麼痛了,可他被閹了一事,卻是實打實的。
宋太傅拿著瓷瓶仔細看著上麵紙條介紹,他眼裡難掩的欣喜,“這藥好,這藥好,我與你母親正疼痛難忍呢,你快快到處兩粒來給我們服下,也好讓我們免受皮肉之痛。”
瓷瓶就在手中,可宋太傅卻是征詢宋典章意見。
宋典章良心被剛才宋太傅的行為喚醒,這會正是孝心爆棚之時,他忙道:“爹,瓶子就在您手中,你自行倒就好,哪裡還需要我代勞。”
宋太傅聽了宋典章的回答,這才擰開瓷瓶塞子,從裡倒出兩粒藥丸來。
將塞子塞了回去,將瓶子遞給宋典章後,方將另外一粒藥丸給了宋老夫人。
宋典章倒了水端過來,服侍二老吃藥。
宋太傅與宋老夫人原本正被皮肉之痛折磨著,那藥才吃下去,他二人便立即覺得渾身輕盈了不少,讓他們苦不堪言的痛楚也正慢慢的褪散。
“這藥,神了。”宋太傅能感受得到傷口正慢慢愈合,他朝宋典章看去,“你那同僚是個心善的,你可要記得他的恩德。待日後我們發家致富了,自是要回報今日之恩。”
宋典章嗯了一聲,心裡卻是冷笑不止。
報恩?
他不殺了那個‘同僚’已經是他大發慈悲。
說來也是可惜得很,若是早知道那許達的住處有那麼多寶貝,他該晚一點放火的。
等火勢旺起來,他才發現那屋子裡的寶貝,雖說他撈了不少錢財貴重之物,可到底是抵不上那滿屋子的寶貝們。
哼,那許達不過是個鄉野村夫,那屋子裡的寶貝,除了趙媚娘私下接濟外,哪有本事能耐得那些個貴重之物。
既是趙媚娘接濟的,就是他太傅府的。
他拿回屬於太傅府的東西,本就是天經地義。
至於那被大火所燒的宅子,亦是太傅府銀子置購,他有權燒了毀了。
……
日子一久,太傅府與國公府那鬨得沸沸揚揚的事,早被接二連三冒出來的新鮮事蓋了風頭壓下去。
寧安王妃死後,攝政王府那邊竟草草了事將人下葬入土為安。
與那大肆操辦七七四十九天的攝政王小王妃的喪禮比起來,這寧安王妃的喪禮屬實是小孩子過家家,簡直上不得台麵,且與攝政王府的身份嚴重不符。
後來京中百姓才知,原是寧安王妃不願大肆操辦鋪張浪費。
京中百姓對寧安王妃不由肅然起敬,出殯之日更是隨出殯隊伍一路相送。
再就是長公主府日日鬨鬼。
那長公主被惡鬼附身,日日以折磨昭陽郡主為樂。
而那昭陽郡主,原本一張臉貌若天仙,可卻被長公主害得毀容。
如今這母女二人可是勢如水火,彼此眼裡容不得對方, 一見麵必鬨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
整個長公主府,那是日日雞飛狗跳。
那駙馬去生殺予奪請了神茶幾次,都被拒之門外。
日子一久,駙馬便死了這份心,也不管長公主母女,隻守著自己的小妾和孩子。
神茶的生殺予奪日日開門營業,生意隻好不壞。
這一日,神茶的生殺予奪還沒開門,鋪子門前便已經站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佝僂著身體,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可他們左等右等,直等到日照三竿,生殺予奪的門卻遲遲不開。
烈日當空,暖陽照拂,可三人卻不覺得暖和,隻覺陰風陣陣吹,穿透衣衫布料,吹在他們的皮膚上,從皮膚滲透到骨頭裡,從頭到腳透著刺骨的寒冷。
神茶並不在生殺予奪,前一日結束營業後,她便去國公府了。
國公府差人來報,崔鬆泠與崔景行將於今日抵達京城。
當那三人正在鋪子門前苦苦相等時,神茶正在國公府。
國公府門前,崔國公等人皆著盛裝,翹首以盼。
崔國公目光落在進城方向,一刻也不曾移開,他實在是緊張得很,便忍不住問道:“可派人去接了?人如今到了何處,還有多久才能到?”
崔灝知曉崔國公內心的急切,他忙回道:“去接的人已經來信,已過寧街,快到了。”
崔冉聽到這話,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她緊緊抓著蘇酥的手,過度緊張讓她額間布滿一層細密的汗,“嫂嫂,怎麼辦?我好緊張。”
“彆緊張,也彆害怕,我們都在你身邊,有我們陪著你。”蘇酥溫柔出聲安撫崔冉的同時,不忘拿著手帕替其拭去額間細汗。
糖糖站在崔冉身側,她伸手環住人,將臉湊過去蹭了蹭,“娘親彆緊張,我和姐姐都陪著你呢。”
糖糖話剛落下,便聽崔子衿聲音響起:“鬆泠表弟,景行表弟,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