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殺予奪。
神茶忙忙碌碌一上午,雖是賺得盆缽金滿,卻也累得癱在椅子裡不願再動。
中秋佳宴上發生的事推波助瀾,讓生殺予奪一夜之間變得更為炙手可熱。
來求神問卦購買符文者,可謂是絡繹不絕,空前絕後的壯觀。
神茶那玻璃展櫃裡的符文,一上午時間未到,僅僅是開門營業後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便便被橫掃一空。
符文補滿玻璃展櫃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達官貴人府裡的下人掃貨的速度。
最後,神茶閒來無事畫的各種符紙,再無存貨。
那些個如願搶到心心念念符紙的府裡下人們,彆提有多高興了。
主子千叮嚀萬囑咐的事完成,他們回去也能看賞。
這等美差事,他們願日日來辦。
那些個沒搶到的,一個個哭喪著一張臉,耷拉著肩膀回去複命。
宋銘邑下了早朝便先光顧女子愛去逛的鋪子,在掌櫃店小二的一陣忽悠下,拎了兩大包的稀罕小玩意,後又去了糕點鋪買了兩大包精致糕點,便直奔生殺予奪。
可惜他來得不是時候,生殺予奪人滿為患,他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堵在外圍,根本靠近不了鋪子半分。
宋銘邑是帶著目的和任務而至,他自不會畏難退縮。
烈日當空,那能乘涼庇蔭的好地兒都被先來者占領,宋銘邑隻得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太陽底下,被太陽全方位無死角曬了個遍。
宋銘邑就這麼等啊等,終於等到鋪子不再營業,終於等到那堵了一上午不見減少的百姓們紛紛散去,他終於可以湊上前刷存在感了。
“阿茶。”
不等宋銘邑邁出腳,他那好弟弟的聲音已經滿心歡喜的響起。
宋銘邑聞聲看去,便見宋銘彥早在他愣神的空隙,人已經停在鋪子門前。
因著未得神茶的允許,宋銘彥縱是急不可耐,卻也進不得鋪子,隻得在乾等著。
宋銘邑哪能讓宋銘彥抱得美人歸啊,他也快步上前,停在一旁。
“神姑娘。”宋銘邑身上朝服未換,他站在那裡,背對著太陽,站得筆挺,彆說還挺衣冠楚楚的,“還請神姑娘賣個薄麵,讓我兄弟二人能進去說句話。”
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宋銘邑,不忘提及他的競(好)爭(二)者(弟)。
神茶正喝著知許端出來的水果茶續命,她懶懶散散的從一盤精致漂亮的碟子裡拿了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裡細嚼慢咽,後又喝上一大口冰冰涼涼,酸甜可口的果茶。
對那站在鋪子門前放低身段的兄弟二人,她一個眼神也沒給。
雲帆這裡,甚至是不等神茶開口,他已經走上前去關門。
宋家兄弟見雲帆要關門,急了。
“阿茶(神姑娘)。”二人同時出聲,稱呼上各有不同。
但回應他兄弟二人的,是那緩緩關上的鋪子門。
鋪子門一關,門裡門外頓時就是兩個世界。
門裡。
因門一關,鋪子裡便暗了下來。
神茶素手一翻,一團火焰便在空氣裡跳躍著,照亮了鋪子。
果茶糕點消滅乾淨,神茶慵懶起身,慢悠悠往後院走去。
門外。
宋銘邑與宋銘彥被拒之門外,拎著太多東西的二人,宛如跳梁小醜般讓人看儘笑話。
“大哥,這可如何是好?我們站在這裡,看得見人,卻進不去。”宋銘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繼續拖延下去,恐對我們不利。”
宋銘邑眼神陰狠的看了眼鋪子,最終說了一句:“回去再說。”
神茶回到後院換了身衣服,牽了馬便從後門離開,直奔攝政王府去。
今日,是糖糖出殯之日。
神茶作為糖糖的姐姐,沒有不出席之理。
一襲男兒裝扮的神茶騎著白馬現身攝政王府附近時,正好趕上抬棺出門。
神茶離得遠遠的,並未湊上前去。
糖糖的喪禮,是以攝政王妃的規格來辦。
納蘭祁夜在規格與禮節上,並未有絲毫的怠慢與敷衍。
圍觀的人群裡,女子們或羨慕,或妒忌,或心向往之……,尤其是當她們看見那走在送殯隊伍最前列,坐於馬背上,絕代風華冠天下的攝政王時,更是一顆芳心暗許。
一襲喪服,更是襯得他宛如天外之人。
這一刻,不知多少女子深深愛上這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且重情重義的攝政王。
隻是,又不知有多少女子黯然神傷,縱然芳心已動,卻與攝政王並無交集。
攝政王的小王妃年輕早逝,來拜祭吊唁者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不在話下。
而作為攝政王府主母的寧安王妃,在整個喪禮期間,都未見其現身。
卻說那寧安王妃,早已如活死人,日日飽受折磨,卻又吊著一口氣。
想死,死不了。
想活,是能活,卻是生不如死,活如螻蟻。
糖糖這些日子以來,便是攝政王府,國公府,生殺予奪三地逗留。
那專為她而準備的香火,滋養著她的魂魄,她閒來無事便溜達去寧安王妃的院子裡。
糖糖也不折磨寧安王妃,她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寧安王妃被昔日親手所害的冤魂惡鬼們日複一日的折磨著。
寧安王妃躺在床榻之上,她如今瘦得不成人形,身上的皮膚已經快速的乾癟,隻剩一層皮包裹著那看得咯人的骨頭。
日日飽受折磨,她頭發早已掉得所剩無幾。
一雙眼睛早已不複清明,渾濁得仿若大雨過後,車輪碾過的泥水坑般。
攝政王府裡的動靜,寧安王妃聽得一清二楚,可她卻隻能自喉嚨間發出嗬嗬的怪聲。
她早已大小便不能自理,情緒激動間,已經尿了褲子拉了屎。
富麗堂皇的臥室裡,立時便彌漫起一股尿騷味和屎臭味。
伺候的下人早已不堪其擾,見其又拉了,不願收拾的自是一哄而散跑開了。
今日是小王妃出殯的日子,攝政王離府,至少有幾日光景才會回府。
這幾日,他們便偷偷閒吧。
神茶一身白,騎著馬兒慢悠悠的跟在送殯隊伍後麵。
在那人頭攢動的隊伍中,依稀能見到崔國公府等人。
送殯隊伍一路暢通無阻,出京城後,便直奔郊外的墳塋地而去。
攝政王府的墳塋地,乃是寧安王妃選址,置了田莊房舍,還建了私塾,還有一寺院。
那寺院緊鄰墳塋地,專為了攝政王府主子百年歸天後停放,再擇吉日下葬。
神茶慢慢悠悠的跟在出殯隊伍最末,在經過攝政王府大門前時,她側頭看了眼。
死氣環繞。
想來,是府裡那寧安王妃,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