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生日禮物在休息室裡枯坐片刻,陽一一便去服裝室裡選了件碧色水袖紗裙,用稍淺的腰帶纏出纖腰如束,化妝時特意壓低眉尾,顯得楚楚可憐,愁苦滿容。收拾好妝發,換了雙月色平底布鞋後,才戴好義甲、抱著調好的琵琶走了出去。太滬看見她出來,右手比了個ok,等眼前表演的歌曲結束後,他便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替她報幕:“最後邀請我們久病不出的萬萬重現江湖,於她生日這天帶來琵琶獨奏及舞蹈。”陽一一在歡聲如雷中上台,盈盈欠身一禮,再輕盈落座,稍一屏息,手起弦動,奏的是太滬所做的《江南調》,也是她在嘉興的船上唱的那首。琵琶錚錚,本可做最鐵血肅殺之調,也可像此時一般,千般柔情低回,在她淨白指尖流轉鋪成,醉人心田。不用閉眼都仿佛置身於江南水鄉,十裡蓮葉荷花,萬裡湖色波光,魚肥稻美,桂花飄香。眉目婉約的女子,笑起來大方燦爛如夏日暖陽,可轉眼見到心上人,卻是麵色泛紅,羞答答地淺垂螓首,絞半天衣袖才聲如蚊蚋地說一句囫圇話。而當終於如願得償,得享甜蜜時光,卻不妨彆離突至,愛侶遠去,蝶怨單飛,夜夜枕月獨眠,這是她養病期間,太滬在她家編的江南調變調,中間添入多少獨守空閨的寂寞,和由愛而生的猜疑怨憎,琵琶音色寂冷,聲聲敲人心扉,觸人情思。彈到最高處,弦音刮的太狠,竟隱約刺耳,陽一一素手歸心,一切戛然而止……這一定是個悲劇,女子於空房中鬱鬱而終的悲劇,陽一一放下琵琶,抬眼看了眼太滬,給他示意,卻不料他不僅沒奏二胡,反而攤開手一笑,空靈清亮的笛音於此時悠然而上,陽一一回首,就見到一身白衫的袁深玉立追光角落,如立光潔月下,翩然出塵。唉……陽一一內心長歎,卻甩開水袖,開始在笛聲的應和下作舞。依舊是江南調,碧色輕紗如鋪開接天蓮葉,宛如佳人還魂重生荷田,美的如夢如幻,便有可能真的不過一場夢境,她離去後,心心念念的愛人終於想起了她,笛子的聲響透著濃重的相思和悔意,如泣如慕,仿佛隻有在幻想裡,她才又重新回到他身邊,為他一舞……這舞美如天上仙子下凡塵,一直纏繞男子的思緒,深深埋入了這笛聲的樂魂,再無法割舍如此美好。可惜再怎麼難舍,幻境終有結束之時,笛子於最高亢處突然低苦難續,就如終於意識一切不過虛空,什麼都已追悔莫及,舞也在旋轉中驀然停下,極美的綿延碧綠跌落在地,隻攏成小小一片,再無盛放。袁深伸手到她麵前,陽一一看了那實在完美如藝術品一般的手半晌,才將自己的搭上去,借力起來。不知道是誰最先醒過神,開始鼓掌,帶動了掌聲雷動和歡呼如潮。陽一一抬頭看向袁深:“你……”怎麼又跑回來了?她還沒問出口,袁深就先道:“集訓今天已經結束了,我沒有違反約定。”一邊說,一邊帶著她謝幕。太滬又複上台,進行總結性發言:“今天真是特彆又幸運,兩位消失太久的大神都一起出現,還配合這麼默契。我保證一切都沒有經過事先排練,可見音樂的神奇魅力。今晚的所有表演都已結束,謝謝各位支持。”原本湧至台前的人都紛紛坐了回去,陽一一此時才看見紀離,依舊是他之前坐的位子,正一瞬不移地注視著她,唇角是微微揚起的弧度,可他的反應終究比其他人冷淡理智太多,令她不自覺有些羞澀和忐忑,如剛剛曲中的癡女子,素來自信自如,唯獨在戀人麵前,全無把握。陽一一迎上他的視線,問心無愧地燦爛一笑,再如蝴蝶一般從台上翩然飛至他身邊。不管怎樣,他在這裡,實在給了她太大的驚喜。“你又趕回來了?”陽一一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笑眯眯地問。“嗯,”紀離輕輕應了聲,又問她:“現在去換衣服回家?”陽一一還沒點頭,太滬就推著禮物車大搖大擺地過來了,重重咳了兩聲;“萬萬,大家想看你拆禮物,來,我們繼續party,今晚不醉不歸,你帶你男朋友也加入啊?”“病人不得飲酒,”陽一一推辭的同時,還看了眼紀離,見他不慍不火沒有明顯態度,自己心裡倒更和貓抓一般著急,“而且我有些累了,禮物就回去拆吧?”“可送禮物最大的樂趣,不就是為了看看收到禮物的人是什麼反應嗎?”太滬繼續勸道。“反正會比收到你那禮物的神情正常和開心,”陽一一直言直語,隨後又說,“我回去拆了後,下次過來再當麵給他們道謝。”“那你自己去跟大家解釋。”太滬鬱悶失落中又有些氣憤,帶著不屑的目光在紀離麵上剜了一圈,轉身就走。陽一一對紀離柔柔一笑,抱歉地說了聲:“等我。”隨後便起身去找小鈴兒等人解釋。她去後台換好衣服,卸了妝發回來,已不見紀離,隻有阿謙在原處等著,待她走到身邊便說:“友情提示:紀總今天飛了兩個地方又趕回來,我這個陪同的都覺得累。他先回家沒看到你,才來這兒找的”陽一一心領神會;“安心,我識好歹。謝啦。”阿謙頷首:“禮物已經全部給你搬到後備箱去了,走吧。”陽一一跟著他出去,坐進車內,紀離正在閉目養神,她沒有出言打擾,卻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挨個關節穴道給他輕柔地按摩過去。紀離睜開眼,彎了彎唇角,拉著她手稍一用力,令她倒在他膝頭。“舞也跳的不錯。”紀離撫著她長發,大概是因為有些發膠,手感不複往日,因而隻隨意弄了兩下,便收手作罷。“嘻嘻,你不知道十一是全能的嗎?除了不會做飯,我一定滿足男人對女人的所有要求和幻想。”陽一一自得地誇耀。紀離輕聲笑了,捏捏她臉頰:“厚臉皮”陽一一也以笑作回應,過了片刻才賴皮兮兮地攤手:“有禮物嗎?紀先生?”“等會兒給你。”紀離聲音清淡又隨意,落在她細嫩掌心的目光,也是輕的沒有重量,不撼雲波。陽一一有些想偏,卻沒再多說。其實隻是隨口一問,她並不在意他會送她什麼,以目前的狀況來說,她對珠寶和奢侈品並沒有太高的需求。回到家,陽一一去浴缸裡放好熱水,先讓紀離去洗,她則換了睡裙坐在旁邊,力道適中地幫他按著太陽穴解乏,猶豫再三,卻是終忍不住輕歎:“其實,我不太舍得你這麼辛苦這段時間,你每次過來,都是勉強擠出的休息時間。我想見到你,也享受現在的時光,所以我一直沉默,從不提此事,假裝不知道你有多累,自私自利地,唯恐自己真的把你勸走”她說著說著,聲音裡就帶上了暗啞的哭音,真說到動情處一般。“好了,十一,我們暫時不說這個”紀離睜開眼,握住她手,輕輕拍了拍,才緩聲道:“你先出去,我一個人待會兒,等下換你來洗。”陽一一咬了咬下嘴唇內側,卻不與他再爭辯,起身乖乖出了門,走到陽台。她其實是想以退為進,緩解紀離的情緒,可貌似效果並不算太好他果然還是有些不高興的?不高興自己去“音色”上班嗎?她不自覺想起了最初阿謙便勸告過她,儘快辭掉這份工作。等會兒不知道他會不會說到此事,如果他自己直接對她提出,她要不要答應?“音色”和他之間,如果要選擇,她要如何選?清涼的夜風並沒有使她紛繁的心境冷卻,反而更添思慮和哀愁。“十一。”紀離在客廳喊她。“來啦。”陽一一應聲而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說“暫時不說這個”,晚上說不定不會提及呢?雖然她這麼不喜歡鴕鳥般的自己。情緒太亂,她並沒有洗多久,草草地淋了淋身子,洗了遍頭發,就穿著浴袍出來了紀離又在陽台抽煙,陽一一歎了聲,放輕手腳過去,從後麵抱住他腰,將臉貼在他後背。他隱約輕笑了聲,掐了煙頭,扳開她雙手,轉過身來,徐徐說道:“等我會兒。”陽一一眼見著他走進客廳,其他的就皆被窗簾擋住,看不到他在做什麼,但不到一分鐘他就又回來,遞給她一個海藍色天鵝絨盒子:“19歲生日快樂。”她有些怔愣著回不過神來,呆了會兒才接過盒子笑道:“沒真打算要你東西,你能來,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輕鬆的語聲在打開盒子的霎那再難繼續喉頭有瞬間的哽咽,目光停在盒中的翡翠首飾上再難移開目光。好美,設計獨到,鑲嵌手藝精美,可最關鍵的,耳墜,戒麵,項鏈,手鏈,還有串小珠串所有料子全來源於當初她媽媽那個摔碎的鐲子她當初賣的那些碎料,應該全在這裡。“你”陽一一開口,卻不知道已經隔了這麼些時候,自己還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紀離揚了揚唇,從盒子中拿出那串最耗料的項鏈:“我得坦誠,在這件禮物上麵,我找人做了些調查工作。可是還是已經晚了,有部分料子流了出去,再找回來就磨成了最小的那串手串。”他幫她戴上項鏈,將她轉過來麵向自己,伸手用拇指內腹緩緩擦過她的臉,微糙的感覺遇上冰涼的濕潤,陽一一才發現自己居然淚流滿麵。她低著頭,自己選了那手串戴上,數了數顆數,低低地笑:“一般手串都10顆或者12顆,做雙數而這串卻是11顆,剛好我是十一,你說巧不巧?”紀離摸了摸她頭頂,抬起她下巴,她用霧蒙蒙的雙眼去看他,關上盒子,墊腳勾住他脖子,鎖住他潭影幽然的視線,啞著嗓子問:“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她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就已經吻上他的唇,她的吻一向輕盈柔和,卻傾注了徐如春水的感情,或許就是因為暖春剛剛破冰的融水,帶著些猶疑與不確定紀離攬著她腰,同樣不疾不徐地回應。細水長流,秋風裡,這樣不算激情的吻卻持續了很久很久這樣的吻,雖然溫存,似乎卻並不會讓人產生邪念。就如此時,吻了過後,他依舊擁住她,沒有如往常一般帶她上床,她稍覺不安地趴在他懷裡,心跳一聲重過一聲,終於聽見他在耳邊說:“十一,跟我去香港?”陽一一真的懵了,像是被誰用重物在頭上狠敲了下,本能地就去問:“為什麼?”真是傻問題,他當然也不會回答,陽一一想了想,從他懷裡稍稍站直身體,看著他,抿出一點笑容:“你不是也說過我才大二,學習還是很重要嗎?”“我幫你聯係香港的學校。”這個理由在他看來,連小兒科都不算。“可是”陽一一知道,終究還是談到這個問題了。果然,紀離下句話便是問她:“舍不得音色的工作?”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上午是區婦聯組織的相親聯誼大會,我來參加了,卻躲在廁所裡碼字,選在這樣一個寂寞的老時間更新(原本的11:11:11被我破壞掉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