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在齊墨堂,舒小青畫下楚箏讓她留意的街角暗號後,王豐年便派人上街去尋,最後指向之地,便是這君生金鋪。尋到之後,王豐年還特意派了三人在那盯梢……忽然, 王豐年麵色大變驚呼道:“不好!”眼下君生金鋪被滅門,卻是鄰裡街坊來報官,這說明什麼?滿堂目光始終看著王豐年,見過斷案快的,沒見過快成這般,也不知他是真知,還是迷糊。卻轉瞬, 忽看到他神情大變,目露驚恐, 眾人也跟著心裡咯噔。王豐年看向大恒:“你把他們帶回去看押!”又轉頭看向夏家軍為首的張稷,抬手抱拳,“張執令,我需要五十來人,你看……”“好辦!”張稷說道,“我即刻調度!”立安心裡長長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準他們睡覺!”王豐年離開前對大恒道,“讓他們醒著!”立安膝蓋一軟,跌坐在地。君生金鋪有些距離,王豐年不好拋頭露臉,便坐上一輛馬車。到了後,亦在臉上蒙了遮麵的布,這才下車。周圍人山人海,圍得水泄不通,在王豐年進去時,楚箏就抱劍站在後麵的客棧二樓裡, 沉沉望著他。陳韻棋的餘光關注著楚箏的長劍, 深怕她真的要拔劍而去。“那些人都是我殺的。”楚箏忽然說道。陳韻棋一愣:“你, 滅了那金鋪滿門……”“什麼金鋪,”楚箏冷笑,“那是大平朝放在這裡的眼睛。”牽扯到這些,陳韻棋不知該不該聽,多聽多錯。楚箏這時又道:“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我們有大把可下手的時機。你不妨好好想想,我們今日怎麼做便能殺了此人。將他除掉,猶如斷阿梨在衡香的左膀右臂。”“那些夏家軍士兵,你打得過嗎?”“我多處受傷,眼下隻能暗殺其一二。”陳韻棋看向楚箏的手掌,小聲道:“你傷得這般重,還能殺掉這般強壯的士兵,你委實厲害。”“閉嘴!”楚箏忽然變臉一般,怒目瞪去,“這便叫厲害了?若真厲害,我豈會受傷?你誇我厲害,那比我更厲害的人呢?他們豈不更厲害?!”陳韻棋麵色一白, 一雙嬌柔眉眼浮現惶恐。她以為沒人不愛聽好話,眼前之人的暴躁, 超出她的認知。楚箏厭惡道:“你好好想想怎麼樣才能殺了他,我不會帶著一個廢物隨行!”“……好。”陳韻棋應聲。王豐年的手帕,在遮臉的長布下捂著自己的口鼻。血腥味太重,不僅刺目,眼前所見慘景,還非常刺目。殺手最講究乾淨利落,通常一劍斃命。但君生金鋪裡這一地屍體,卻死得奇慘無比。切口倒都是平滑利落的一劍,可見其刃削鐵如泥,可是,卻被切了一塊又一塊,堪稱碎屍萬段。他們的屍體越慘,想到還沒找到的那三個手下,王豐年便越害怕。“都說我們大東家是女魔頭,我看,這楚箏才是真正的女魔頭!”王豐年忍著反胃對張稷說道。相比之下,夏家軍的士兵們久曆沙場,多慘烈的都已見過,反倒沒有觸動。外麵傳來疾奔的馬蹄聲。正準備去櫃台看看有沒有可翻之物的王豐年回頭朝外看去。來得是沈冽的晏軍。“王總管事,阿梨將軍和我們將軍已回城,阿梨將軍去卿月閣了。”晏軍進來說道。王豐年嘴巴半張:“她,去卿月閣?”“嗯,他們一夜未睡,卿月閣又離得近,所以……”王豐年的腦袋裡冒出那日在齊墨堂時,少女靠著年輕男子肩膀睡著的那一幕。這眼下還去人家的卿月閣,豈不羊入虎口嗎……“好的,知道了,閣下辛苦。”張稷說道。王豐年看向張稷。“王總管事,在想什麼?”張稷問道。“沒,沒什麼……”王豐年回神。其實想想,沈冽好似也不錯。那日東家睡著後,他的舉止非常有禮數,並無半點不妥。當時那場景,沈冽有得是機會裝作不經意間觸碰一下大東家的這裡那裡……可他沒有。非但沒有,他還處處避讓。敬一人,非當麵恭,目光不及之處仍敬,才是誠,方為禮。王豐年喃喃道:“君子慎獨,不欺暗室。不為昭昭信節,不為冥冥墮行呐。”張稷眨巴了下眼睛,看著他。“繼續繼續,”王豐年道,“且看有沒有留下有用的。”他本也對君生金鋪有點想法,畢竟大東家非常討厭大平朝那班人馬。而且這事,王豐年覺得有一些蹊蹺。因為他一直有一種感覺,相比起大平朝的皇帝宋致易來說,大東家更厭惡得人居然是那顏青臨……王豐年來到櫃台後。金鋪裡麵的金飾都在,抽屜格子裡的錢財也未丟,取出賬冊來,一滴血都沒有。看來,楚箏在行凶後,並沒有翻箱倒櫃,而是轉身便走。王豐年看了看,抬頭看向門外。怎麼去找那三個手下的人,還沒回來呢。樓下的櫃台找了遍,王豐年和張稷分頭行事,一人去後院,一人去樓上。等原趙慧恩的衙衛們徒步跑來,幫忙清理看守現場,去找那三名手下的人也終於回來了,並沒有看到人。王豐年眉頭緊皺,沉重道:“看來,凶多吉少。”早年,他還是跟在章之先生身邊的王長七時,他很少會在意旁人的性命。今日這個隨從喪命,明日那個手下丟命,王豐年毫無所動,覺得理所當然,連物傷其類的悲傷都沒有。但是現在,他當了這總管事後,反而開始在意自己手下們的生死。畢竟,都是跟著他混,把身家性命交給了他的人。“找到了!”這時一人跑來,“王總管事,在後邊的河道裡!才浮上來的!”“活得?”王豐年忙道。士兵頓了下,道:“……三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