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還記著這個日子。這是星期六的早晨,當那個女子儀仗隊做完常規的升旗儀式,“哢哢”走回去的時候,人們“嘩”地就圍上來了。八點鐘,隨著一聲炮響,有成千上萬個氣球從商場的四周飛上天空,氣球上綴著一束一束的花環,那花環是絹紙做的,亮著一瓣一瓣的粉紅,在陽光下洋洋灑灑地飛舞著……一時間,桃花滿天!東麵,是十二個巨大的玻璃櫥窗,櫥窗裡擺放著十二個真人大小的女時裝模特。那模特雖然不是真人,卻有著比真人更亮麗的服飾。它們身上穿的時裝全都是未曾見過的:短裝,透的是一個俏。上身是一個小小的、蛋青色鑲黃邊的汗衫,短得下邊露著肚臍,下身是粉紅色的馬褲,腳上是白線襪,黑麵紅邊的運動鞋,幾乎就是男孩子一樣的灑脫;長裙,展的是一個迷。那是曼妙的、煙一樣的絲織品或麻織品,那飄逸又是飛起來一般的靈動!那顏色,那質地,那款式,是跟人渾然一體的!如果細心些,你就會發現,這櫥窗裡的模特,也並非來自烏有之鄉,它是實有其人的。它就是走在儀仗隊最前邊的那十二個姑娘!就僅憑這一點,就讓人讚歎不已。對於好事者來說,究竟哪個是哪個……你得去商場裡找了。西麵,也是十二個巨大的玻璃櫥窗,那櫥窗裡的擺設,是叫人萬萬料想不到的!十二個櫥窗裡擺放的竟是十二個不同的、很有些私密意味的洗浴間。有粉色調的,有藍色調的,有乳黃色調的,也有蘋果青的……十二個洗浴間裡,有十二個各種不同的浴盆,有最豪華的、也有一般的。水在浴盆中蕩漾著,似有美人兒剛剛出浴?它會給你很多的遐想。看那個最豪華的、有著針刺按摩功能的浴盆,前邊有一個菱形的花鏡,鏡前的粉紅色浴桌上很舒展地擺放著兩套衣服,那衣服像是剛剛褪下,抑或也可以說是洗浴後要穿的:有男人的西裝、西褲、領帶和皮帶;有女士的鑲了花邊的女帽、成套的裙裝、肉色的長筒絲襪……你想,這裡藏匿著多少曖昧?!況且,那浴盆依次小下去,在最後一個櫥窗裡,竟出現了一個光溜溜的白胖娃兒,娃娃驕傲地站在浴盆裡,正掐著小雞雞兒對人撒尿……這多像是一個完整的生命孕育過程!苗青青是十點鐘才來到金色陽光門口的,她是按總編的布置采訪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多的人。平日裡看上去十分寬闊的十字路口,竟然堵塞了。交警嘴裡吹著哨子,正忙亂地、來來回回地跑著指揮交通……人,就像是遊動的魚群一樣,正源源不斷地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這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彩色的磁場,一下子把人全吸進去了!苗青青是被人叢擁著擠進門的。進了門她才發現,這裡,在十點半鐘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蜂房!人們擠擠搡搡地在一個個彩色的漩渦裡湧動,就像潮水一樣一蕩一蕩地回旋著衝向電梯。那些營業員就像是生長在這彩色叢林中的美麗樹,一個個儀態萬方地立在那裡,露著她們那“七顆牙”的微笑。電梯前是兩兩相對的、身披紅色綬帶的迎賓小姐,她們小心翼翼地扶著那些在電梯前擠得東倒西歪的人們,像鴿子一樣一次次重複說:“小心。走好。小心……”半空中兀自伸出的那個平台上,坐著一位身著唐裝的小姐。在無比嘈雜喧鬨中,小姐像世外仙人一樣安詳地彈著古琴。已聽不到她在彈奏什麼了,隻有那鬨中的靜態,給人以詩意的安慰。在大廳的後部,是一個圍起來的“兒童樂園”。這是帶孩子出來的婦女們最喜歡的地方了,那裡有一個高高的船形大氣墊。氣墊四周是圓鼓鼓的黃色船幫,中間則是厚厚的紅色大氣墊床,那氣墊床足有二十平方大,一米多厚,任你怎麼跳,也是不會摔傷的。緊挨著船形氣墊,是一個天藍色的、小木屋似的木製滑梯,孩子們從這一頭鑽進去,可以從另一頭滑出來。還有蹦蹦床、玩具什麼的……大約有十幾個一兩歲的孩子在氣墊床上玩耍。這裡,還有特派的兩個營業員在小心衛護。挨著“兒童樂園”,是一個可以做短暫休息的閱覽室,裡邊有一排一排的紅白兩色的塑料椅,旁邊還有賣牛奶、咖啡和小吃的櫃台,隻是人太多,位置少,人們大都是站著的。這樣的商場,考慮得如此周全,她還是第一次見。當苗青青站在電梯上的時候,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惶恐!這是在乾什麼?怎麼會是這樣呢?那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在洪流中向上蠕動的螞蟻,真的是螞蟻耶!是被欲望燃燒著的螞蟻。那欲望又是什麼呢?那近乎於瘋狂的蠕動,一層一層地,密密麻麻地攀升……究竟是為了什麼?這是一架絞人的機器麼?!於是,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心底裡,不也常常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渴望?在生活裡,當顏色逐漸多起來,你是不是也有無所適從的時候?是啊,也許就是新鮮,就單單是新鮮,就可以給人以刺激,勾起人們購買的欲望。在四樓的箱包部,苗青青一下子被那麼多好看的女包吸引住了。包是女性特有的裝飾,不管是挎的還是拎著的,看一個女人的生活質量,光看她手裡的包就知道了。那些女包掛在一個緩慢旋轉中的輪架上,那輪架是模仿一個個女人的手臂組成的,就好像是有很多女人揮舞手臂,在款款地“走包”。多好,那件女式手腕包,那麼袖珍,金黃色,小牛皮的皮麵,那提帶就像是一個把手,看著就讓人舒服!標價768,貴了。那個單肩包也不錯,是羊皮的,粉紅色,軟得像緞子,還鑲著一圈金色的小環,這是年輕人用的,太張揚了。標價1888,也不便宜。那個手袋,皮花格格的,素素的,也很大方,隻一手袋,就是1688,是貴耶。這隻,乳白色的單肩包,背帶很有特點,是繩狀的,那編法很奇特,隻是,太貴了,呀,是法國的名牌“路易威登”,標價198881喲,那件是鱷魚皮的,那件是駝鳥皮的,都是日本的仕女休閒包……不看了吧,不看了。在這萬千亮麗之中,苗青青突然覺得自己很窮,特彆特彆地“窮”!那一處一處,都在吸著你的眼,勾著你的魂,它會把你榨乾榨淨的!苗青青突然有些忿恨,她也不知道她恨什麼,就是恨!接下去,她就看見那個……女人了。那個在中央電視台的畫麵上、也在她的家裡出現過的女人。這是個標準的美女,就是她拍的廣告。這身天藍色的職業套裝真是太適合她了,簡直就是給她一個人設計的!那天藍色帶白鑲邊的船形帽,戴在她的頭上,真是……迷人!這套裙裝,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了飽滿的、充滿彈性的曲線,連帶著那眼兒、眉兒、鼻兒,全都生動起來!說亭亭玉立,那是輕了,她站在那裡,就是一個天然的誘惑!是“回頭率”的總括,她幾乎占儘了女人的所有天然資源!就是她,那麼地……笑著,在中央電視台上做廣告:“中原之行哪裡去,金色陽光是我家”——讓人人都記住了她。現在,她在這裡,高傲地昂著頭,看上去氣定神閒,儀態萬方,像女王一樣來回巡視著。一會兒扶起一個孩子;一會兒又幫著營業員拾掇物品;一會兒又低聲吩咐著什麼……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就在這時,兩人的目光交接了,就像是電石火花一般,一長一短,一短一長……爾後,她向她走來了。上官微笑著說:“您好。您需要什麼……幫助麼?”苗青青怔了一下,也不知為什麼,她竟然用十分生硬的口吻說:“不需要。我什麼都不需要。”說完,她有些狼狽地、跌跌撞撞地朝下走去。苗青青幾乎是逃跑一樣地離開了那個地方。二從早晨開始,任秋風一直在那裡坐著。序幕已經拉開,戰鬥已經打響,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兒坐著。其實,這時候,他很想找人下盤棋。可所有的人都投進去了,都在一線……他也隻好享受孤獨了。這時候,他是多麼地孤獨啊。開初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去看。他就那麼在桌上趴著,兩隻耳朵卻像警犬一樣,諦聽著外邊每一個細微的動靜。久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了,外邊似乎沒有動靜,一點動靜也沒有。他煩躁了。他開始摸煙,可是,就在昨天晚上,煙已經抽完了。按規定,商場裡是不準抽煙的。他也準備戒。抽煙,也僅限於這個辦公室,出了門他從沒抽過。現在,他像大蝦似的趴在辦公桌上,兩眼望著那個堆得滿滿的煙灰缸……終於,他在煙灰缸裡扒拉著,把兩個吸剩的煙蒂兒接在一起,大口抽起來。其實,他是……很想去看一看的。近半年的努力,那麼多難熬的日日夜夜,結果如何呢?可他就那麼乾乾地等著、忍著,心裡實在是有些怕,怕萬一有什麼閃失。雖然,他很自信。外麵,有些聲音了麼?在這個頂層的辦公室裡,他還什麼都沒有聽到,隻有牆上的掛鐘在一“踏”一“踏”走,那鐘表的指針就像日本鬼子的皮靴一樣,每一下都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上!時間,你快點吧,真熬人哪!他想,如果沒有人來,如果到十點鐘的時候,仍沒幾個人……那麼,他隻有辭職了。也還不僅僅是辭職的問題。他是法人,他還要麵對銀行,麵對很多支持他的人,麵對很多商家……風蕭蕭兮易水寒哪!他很想再吸一支煙,可是,他有些坐不住了。終於,他站起身來,朝著窗口處走去。就那麼走了幾步,他遲疑片刻,又站住了,默默地對自己說:還是……不看吧。慌什麼?再等一等,同誌,你得有足夠的耐心才是。於是,他站在那裡,重新轉過身來,兩手抱著膀子,就那麼背對著大廳的方向……是呀,他去越南打過仗,這情形就跟蹲“貓耳洞”是一樣的,甚至比蹲“貓耳洞”還要熬煎。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隻是覺得時間太漫長了!再次看表,已經十點四十了!他的耐心也已到了極限。可特彆奇怪的是,這麼大一個商場,他竟然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整幢大樓死靜死靜的,就像是……沒有一個人來過!不會吧?情況就是再糟糕,也糟不到這個樣子?!於是,他不再等了。他大步走向窗口,伸手一拉,窗戶是關著的,居然兩層窗戶全都關著!他很快地抽了插銷,抖著手打開了窗子……一時間,像是有千萬隻蜜蜂一起飛了進來!這時候,他狠狠地罵了一句:他媽的!是的,後來,他搬了把椅子,是站在椅子上透過窗戶往外看的……五層,人山人海!那噪音就像是颶風中的海浪一樣,一波一波、一渦一渦地湧進來,甚至有點打臉!一層一層的電梯上,那些臉全都是向上的,就像是一盤一盤的葵花,那些葵花比凡,高的油畫還要變形,似乎是一層一層的肉壓出來的餅!寫滿了欲望的餅。這些“餅”源源不斷地從電梯上滾上來,一層蓋著一層,一層壓著一層,衝浪一般地向四處流去。櫃台前就更不用說了,有很多個叢林一樣的手臂,在五顏六色的商品前揮舞著,就像是求生者去抓救生圈一樣!那滾滾的人浪,那種喧嘩,真是從未見過。連任秋風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莫非全城的人都湧來了?!這一刻,他的腿竟有些軟了。他慢慢地下了椅子,往回走的時候,從不唱歌的人,居然也哼唱起來:我正城樓觀山景,忽聽得城外,亂紛紛……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下來。當他拿起筆,想寫一點什麼時,突然覺得身子像草一樣輕,眼皮像鉛一樣重,很乏很乏,身上一點氣力也沒有了。就那麼趴在桌上,很快地打起盹來……此後,他睡著了。中午的時候,當上官雲霓興衝衝地跑進來,要告訴他大好消息時,卻見他趴在桌上,一聲聲地打著呼嚕。她立刻把腳步放輕,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跟前,愛撫地看了他兩眼,這一刻,她多想親親他!可她怕驚了他,不敢。爾後,她把一份盒飯放在桌子上,又悄悄地退出去了。當晚,一直到打烊的時候,任秋風才出現在一樓大廳裡。這時,顧客已走得差不多了……安全員正在關門。任秋風驚訝地發現,所有的貨櫃,竟然差不多都空了!營業員們正在收拾、整理那些被顧客們翻亂的貨物……第一天,僅僅才十二個小時,貨櫃居然能賣空,這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電梯已關了,隻見各樓層的營業員在各部主任的帶領下,像女兵一樣一列一列地邁著整齊的步伐,從電梯上走下來,爾後列隊站在總經理的麵前。這一刻,任秋風的確很激動。他站在隊列前,講話時,喉頭有些發熱,可他還是忍住了。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很好。非常好。大家辛苦了!謝謝,謝謝同誌們!現在,可以這麼說,第一仗,咱們勝了!大家累了,我也不多說了。期望大家再接再厲!”營業員們雖然有些疲乏,但一個個也很激動,她們望著任秋風,竟禁不住地鼓起掌來!她們對頭兒的近乎於崇拜的信任,全包含在那熱烈的掌聲裡了。這時,上官提醒說:“任總,很多貨櫃都空了……”老吳感慨地跟著說:“頭兒,我乾商業這麼多年,這可是從沒見過!”任秋風一揮手說:“那還用說,上貨,趕緊上貨呀!”說了,他拍了拍頭,又補充說:“這樣,先吃飯吧。從今以後,商場給大家供應盒飯,一定要吃飽吃好。咱們一塊乾,吃了飯再說!”三鄒誌剛傻眼了。他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整整一個上午,而且是星期六的上午,一個大型商場,居然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人進來!他站在萬花商場的樓頂上,就那麼默默地朝斜對麵望著,那裡,就是那個新開張的金色陽光的門前,就像是施了魔法似的,把源源不斷的人流,全都吸到那裡去了。那裡有什麼呢?不就是新開了一家商場麼?不就是弄出了一個儀仗隊出來招搖麼?不就是氣球花環麼……也不過如此。三天的新鮮勁一過,還能怎樣?可是,眼看著人家那裡人山人海,這裡卻冷冷清清,他心裡能好受麼?鄒誌剛在樓頂上整整觀察了一個小時,看著看著,他咂咂嘴,有些慌了。於是,他下了樓,走出萬花,穿過過街天橋,朝三角地帶另一邊的“東方商廈”走去。東方商廈原是經營電器為主的商號,近年來,才逐漸擴展成了一家大型的百貨商場,也是五層的商廈。這裡的老總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她姓徐,叫徐玉英。徐玉英是從縣供銷社一級一級乾上來的。當年,據說她可以一邊奶著孩子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收錢一邊交貨,分毫不差!她的丈夫是市委的一名乾部,早年丈夫上大學就是她一人供的。後來,丈夫大學畢業分配到了省城,她也跟著來了,乾的還是老本行。這人爽快乾練,大嗓門,是一個很有幾分男人氣概的女子。徐玉英一見鄒誌剛來了,就說:“老鄒,慌了吧?”鄒誌剛習慣性地扶了一下眼鏡框,笑著說:“我慌什麼?大姐,我都不能來看看你?”徐玉英嚷嚷說:“還不慌?人都跑人家那兒去了?你還說不慌?我給你說,這樣下去可不行!”鄒誌剛也清楚問題的嚴重性,可他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叫我看,也就三天的新鮮勁。三天一過……”徐玉英果斷地說:“三天也不行!一個大商場,空落落的,這像什麼話?我給你說,你要不動手,我可動手了!”鄒誌剛問:“你怎麼動?說出來聽聽。”徐玉英也不明說:“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鄒誌剛說:“你也打算做廣告?”徐玉英說:“做就做,不就是花錢麼!”鄒誌剛說:“你也打算搞那種……花架子?”徐玉英說:“招攬生意的事,他能做,咱就能做!”鄒誌剛點點頭,說:“大姐,這是個三角地帶,你要做了……”徐玉英明白他的意思,大腔大口地說:“老鄒,你也做,咱聯起手來,乾他!”鄒誌剛這才說:“大姐,我來,就是這個意思。要做,咱們聯手做。不過,光打廣告,也不是辦法。”徐玉英說:“那,說說你的吧。”鄒誌剛說:“要想徹底解決,隻有一個辦法。”徐玉英望著他,說:“我明白了,降價。”鄒誌剛說:“大姐,我跟你想到一塊去了。對,咱聯合起來,一舉把它的氣焰打下去!”徐玉英遲疑片刻,說:“那你說,降多少呢?——百分之五?”鄒誌剛搖搖頭說:“百分之五恐怕不解決問題,要降,就得豁出來——百分之十!”往下,兩人都沉默了。這個主意,是有點損的。在這個三角地帶,三家大型商場,如果有兩家聯起手來,大幅度降階。那麼,第三家肯定吃不消,也許一下子就被擠垮了!徐玉英還算是個厚道人,再加上一下子降百分之十,利潤就太薄了。那不成賠本賺吆喝了麼?……她說:“要不,咱先降百分之五?看看再說。不行的話,再降到百分之十!”鄒誌剛立刻製止,說:“大姐,千萬不能這樣。降,就要一下子降到位!一點一點降,顧客沒有感覺,那就白降了。”徐玉英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先禮後兵。再等它三天,三天以後,如果還是這樣……咱們就不客氣了,聯手降階!”鄒誌剛點點頭,有些勉強地說:“行,大姐,我聽你的。不過,咱要說好,要降,咱們同時行動,一塊降。不管誰,一分鐘也不能提前!”徐玉英有些不高興了,說:“老鄒啊,你這個人,怎麼雞腸小肚的?我說的話,會不算麼?”鄒誌剛趕忙解釋說:“我知道,大姐是巾幗女傑,一言九鼎!我信,我當然信。”當鄒誌剛離開東方商廈的時候,望著對麵源源不斷的人流,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恨意!他明白了,他遇上了一個對手,一個讓他心生嫉妒的對手。——這人,竟然會是苗青青的丈夫!四苗青青的心一直被悔恨撕咬著。從金色陽光出來後,苗青青一路上都在悔海裡泡著。她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想哭。男人是那樣的優秀,男人無論乾什麼,都是一把好手。可她呢,就像是鬼迷了心竅,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臨了,弄出這樣的醜事,還有什麼話可說?她知道,無論她怎麼努力,任秋風是不會原諒她了。所謂的亡羊補牢,一切都是惘然。往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過,文章還是要寫的,這是總編布置的任務。況且,她還抱著那麼一線……希望。回到家,她把采訪包扔在沙發上,就那麼懶懶地往床上一躺,滿眼都是任秋風的影子!就在這時,又有人敲門了。苗青青突然想起來,好像是有一篇稿子的清樣,忘了給值班的編輯交代……這可是誤不得的!於是,她趕忙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地開了門。一旦開了門,就沒辦法了,門口站的又是鄒誌剛。她知道,她無法把他趕出去。她也不能大聲地嚷嚷,在家屬院裡住,她丟不起這個人。那麼,她隻有沉默了。在沉默中,她還是忍不住甩了一句切齒的話:“——騙子。”鄒誌剛是不怕罵的。他隻是朝門外招了招手,叫司機把一箱一箱的水果搬進來……爾後,他對司機說:“你去吧,不用等我。”等司機走後,他又是很坦然地往沙發上一坐,也不說話,就那麼坐著。兩人冷戰了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鄒誌剛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才說:“你說我是何苦呢?大遠跑來,受你的氣。”苗青青又是切齒地說:“活該!”鄒誌剛說:“聽說,貴州人把愛人叫‘釘子’,有‘金釘子’‘銀釘子’‘銅釘子’……我就是碰‘釘子’來了。”苗青青知道,對這樣的人,你不能跟他“貧”,你隻有不理他,一句話不說。否則,你就會再次上他的當……於是,她就那麼板著臉,再也不張口了。鄒誌剛不管她開不開口,隻管說自己的。他說:“我的確是個騙子,我見人都騙,騙著騙著就騙到你這裡來了……”這麼說著,見她還是不吭聲,就又接著說,“騙人也很累,還自帶手絹,要是吐到臉上,還得自己擦……當騙子也不容易呀!說實話,我在你這裡騙了,回去還得騙。你想,她那人,也是很要強的。明明得了癌,你還不能告訴她,你一告訴她,她就崩潰了……我是瞎話說了一簍一簍的。有時候,我就想,做個人太難太難了!狗都比人強。”再往下,他拉開手包,從裡邊拿出了一份診斷證明,在手裡晃了晃,“就這份診斷證明,我都不敢往兜裡裝,一直鎖在辦公桌裡……我還得騙下去呀。”苗青青仍舊一聲不吭。然而,他說的那些話,她卻是一字不漏,全聽進去了。於是,她心裡就又起了疑惑,難道說,他並沒有騙她?他說的都是真的?!但是,她又告誡自己,不能動搖,不能相信他。往下,就又沉默了……男女間的沉默,就有點碰心思的味道了。那是用目光去撫慰,用呼吸去探求,甚至是用意念去追逐……一點一點的,把那繃緊的空氣鬆下來。終於,鄒誌剛站起來了。他站在那裡,仿佛是很無趣地說:“既然不受歡迎,唉,走吧。——我走了。”聽他這麼說,苗青青仍然背著身子,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個高靠背椅上……鄒誌剛似乎是要走的樣子,可他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臉來,俯下身去,一把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苗青青。苗青青開初還極力掙紮著,可鄒誌剛就那麼死死抱著她,他的嘴一直貼在她的耳朵上,呼出的熱氣熏著她的臉龐……爾後,在左躲右閃的掙紮中,他的嘴一點一點地貼近了她的耳垂兒,先用舌頭去探,探著探著,牙貼上去了,他用牙一點一點地、輕輕地咬她那肉乎乎的耳垂兒,咬了左邊,又去咬右邊……就這麼咬著咬著,苗青青垮下來了。男女之間,隔著的,也就是一層布。那布是線做的。大凡越了線的,要想一下子退回去,也難。隻要是有過肌膚之親的,那份情絲是很難徹底斬斷的。就那份息息相通的熟悉,那份肉貼肉的私密,就身體本身來說,就有自然接通的可能……這時的苗青青雖然滿臉是淚,竟還是接受他了。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饑渴?也許是一時的……軟弱?她像是有幾分無奈地、也是恨恨地說:“我真無恥啊。”鄒誌剛抱著她,一邊往臥室走,一邊接著她的話,貼著耳邊小聲說:“我真是愛你呀。”在走向臥室的路上,鄒誌剛很溫存地品味著他的勝利。他溫情脈脈地說:“你不想麼?咱們都是人哪。”事畢,兩個人躺在床上,鄒誌剛說:“我知道你不在乎錢。我要給你錢,你會罵我……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掙錢的機會。”苗青青不吭。鄒誌剛接著說:“我那裡,想在報社做個廣告,要整版的。不管多少錢,都由你定,提成歸你,這錢是你掙的嘛。”苗青青卻默默地說:“你走吧。”鄒誌剛叫了一聲:“青青……你不是說,你有拉廣告的任務麼?”苗青青流著淚說:“走吧。”鄒誌剛再去摸她,身子硬硬的,已沒了先前的柔軟和熱切……鄒誌剛頓覺十分無趣,隻好匆匆穿上衣服,走了。事過之後,女人總是很後悔呀!待鄒誌剛走了,苗青青呆呆地躺在床上,忽然抓住靠枕扔了出去!扭過身哭著說:“青青,你這樣……還怎麼做人哪?”五往往,女人的反擊是最直接的。在這三天時間裡,東方商廈的老總徐玉英率先推出了“送貨上門”的口號;緊接著,就在金色陽光的升旗儀式開始的時候,迎著朝霞,東方商廈裡跑出來一群身著盛裝、手舞花環的啦啦隊……這支幾乎有上百個姑娘的啦啦隊,在東方商廈門前成四路一字排開,手舞花環,花枝招展地做起了“花環操”……這項目是由老總徐玉英親自督戰,連夜排練搞出來的,自然分去了一些行人的目光。萬花商場的鄒誌剛卻是另辟蹊徑,他讓人在商場外搭了一個鋪有紅色布幔的台子,每天早晨和傍晚時分,邀請本地的一些青年歌手手持麥克風在台上一扭一扭地唱流行歌曲……於是,就有很多年輕人圍著看。但是,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由於是臨時上馬,倉促應戰,無論那舞動花環的,還是扭著唱歌的,細看也略顯粗糙。相比之下,金色陽光依然光彩奪目。特彆是在中央電視台連續播放的那個廣告,有上官雲霓那千金難買的一笑……可說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所以,那湧動的人流,大批大批追時尚、趕新潮的人們,還是到金色陽光去了。於是,在第三天的晚上,鄒誌剛再次來到東方商廈。進門後,在大廈的前廳,隻見徐玉英正在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訓那些姑娘們:“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藍兒不藍兒,衫兒不衫兒的,像什麼樣子?你,還有你,一個女孩子,一點不知道講究?好衣服穿在你們身上,也給我穿不出樣子來!那花環是咋回事?還沒晃幾下,會晃爛?你們是咋搞的?!……好了,好了,氣死我了,解散吧。”爾後,到了徐玉英的辦公室,徐玉英把手裡拿的黑皮本子往桌上一摔,仍氣呼呼地說:“這,這算什麼?商場總還是社會主義的吧?”“那當然。”鄒誌剛望著她,默默地說:“大姐,乾吧。”徐玉英果斷地說:“降!——我看他藏書網有多厲害?!”鄒誌剛問:“百分之十,咱同時行動。”徐玉英說:“就按你說的,百分之十!”鄒誌剛說:“那,降多長時間?”徐玉英一擺手,說:“走著看!”第四天,三家商場的價格大戰開始了。東方商廈和萬花商場同時打出了降價銷售的巨額條幅!東方商廈樓前掛著幾十條紅海洋般的條幅,那鋪天蓋地的紅色把整座大廈映得就像是著了火一樣,到處都是“夏季大甩賣,所有商品一律降價10%”的字樣,後邊是一連串炸彈一般的“!”;萬花商場樓前是一片紮眼的黃色條幅,而且全是一人高的巨型大字:“——降價!——降價!——降價!——10%!——10%——-10%!”那字,個個如出了膛的炮彈,炸得人們眼花繚亂!而且,在商場的四周還特意懸掛了幾個大口徑的喇叭,一天到晚歌聲、叫賣聲震耳欲聾!這麼一來,那些巨幅的字樣把人們的脖子弄得像轉軸似的,轉著圈來回看。這裡看了,又看那裡,也不知到底該去哪裡好了……可人們還是現實的,同樣的貨物,價錢當然是他們的首選。可人們是不太相信那些字的,人們要親眼到櫃台上去看一看,那降價之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於是,整個十字路口成了一個巨大的亂哄哄的人流漩渦!人們一群一群地、茫然地、擠擠搡搡地在三家商場之間竄來竄去,把這麼一個位於市中心的交通要道徹底堵塞了!交通警們吹著哨子,一遍一遍地疏導著,把喉嚨都喊啞了。可是,道路越堵,往這裡聚的人越多,人們像瘋了一樣從四麵八方趕過來,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這樣,一連幾天,凡是到這裡來的人,幾乎腿都要跑細了!在炎炎烈日下,人們個個滿臉熱汗,瞪著疑惑的、充滿欲望的眼睛,手裡提著大包小包,像是要爭著去洗天然桑拿似的,在一家家商場的過渡地帶川流不息……他們自然是三家商場都要看的:有時是看中了這家的價格,卻沒有看中商品;有的是看中了商品,卻又嫌價太高;還有的是看過來看過去,還是先前看的第一家東西好,於是又重新勾回頭來……所以,這裡的人流一直像沒頭蒼蠅一般,茫然無序,熙熙攘攘,擁擠不堪。可不管怎麼說,三家商場的人流量都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這些天,鄒誌剛一直坐在五樓辦公室一個靠窗的地方,他像是一個臨戰的前線指揮員一樣,半靠半坐地斜在那兒,手裡舉著一個高倍望遠鏡,直直地望著斜對麵的金色陽光。他一直注意觀察它的進口和出口……使他忿忿不平的是,那裡的人流量並沒有減少。開初時,他還專門派人去打探了一番,看它是不是也跟著降價了。可是,回來的人告訴他說,金色陽光並未降價。這就使他更加沮喪。可是,看著看著,他笑了。第七天,東方商廈的老總徐玉英到他這裡來了。兩人一見麵,什麼話也沒說,就各自先笑了。徐玉英的第一句話是:“鄒總,老弟,晚上我請你吃飯!”接著又說:“哼,他不就這點出息麼?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哪?!”鄒誌剛有點遺憾地說:“大姐,咱下手還是晚了一點。要是……”徐玉英還在興奮之中,她說:“老弟,你這個一步降到位的主意,對了!算是給他個教訓吧。”鄒誌剛說:“其實,他還是沾光了。”徐玉英很客觀地說:“我也看了,他人流量是沒減,可貨減了。”鄒誌剛有些得意,卻問:“大姐,你看,咱還要做下去麼?”徐玉英手一擺,說:“做,當然做!殺殺他的威風。不然,他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鄒誌剛說:“好。有大姐這句話,咱就做下去。”這時,徐玉英看了看鄒誌剛,說:“有句話,我得問問你,他找過你麼?”鄒誌剛說:“誰?”徐玉英大咧咧地說:“裝啥傻呢?那邊的老總唄。”鄒誌剛搖了搖頭。徐玉英說:“那,這就是他的不是了。他也沒找過我。咱不說讓他負荊請罪,至少也得打個照麵吧?哼,既然這樣,扛他一個月!等他吃不消了,再說。”鄒誌剛咬著牙說:“就這樣,看誰能笑到最後!”六任秋風也在悄悄觀察著對麵兩家商場的動靜。一直撐到了第十五天,眼看著日銷售額一天天下降,而對方仍沒有罷手的意思。看樣子,對方是想把金色陽光徹底擠出商界!到了這時候,他考慮再三,才把上官、陶小桃和江雪叫到了他的辦公室。上官是推門就進來了,小陶也是。隻有江雪,來的時候,先在門口高聲叫道:“——報告。”任秋風在屋裡說:“進來。”這樣,江雪才推門走進來。進來後,也是規規矩矩站在那裡,問:“任總,找我有事麼?”任秋風先是沒有吭聲,停了片刻,他才說:“你們坐下吧,咱們開個會。”接著,他很嚴肅地說,“今天這個會,我有個要求,不管會上說什麼,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出去!這是個事關商業機密的會議。”可是,當上官和小陶在沙發上坐下後,江雪卻仍然站著。小陶忙招呼她說:“江雪,愣啥呢?坐呀。”江雪很平靜地說:“兩位經理坐吧。我站著就行。”一時上官和小陶都愣愣地望著江雪,很吃驚的樣子。小陶不好意思地說:“江雪,你乾啥呢?咱都一塊來的……”江雪很嚴肅地說:“這是工作時間。”這時候,任秋風看了江雪一眼,用讚賞的口氣說:“江雪說的對,這是工作。”接著,他又說,“可我不光征求部門經理的意見,也想聽聽你這個營業員的意見。”就這樣,江雪兩手背後,就那麼筆直地站在那裡……這時候的上官,眼裡隻有任秋風,已顧不上彆人了。可小陶麵軟,她的臉都有些紅了。看江雪執意這樣,也想站起來,跟她站在一起。可還未起身,上官悄悄地拽了她一下,她也隻好就那麼……坐著了。任秋風有些突兀地說:“外邊風很大,你們感覺到了麼?”上官馬上說:“我早就看到了。他們不像話,兩家聯手降價,這是搞惡意競爭!”小陶說:“降價百分之十,這幅度也太大了。咱們的銷售量不如前幾天了。這樣下去很危險……”任秋風手一指,說:“江雪,你說說。”江雪說:“我那裡情況依舊。”任秋風有些詫異地望著她:“是嗎?”江雪說:“是。”任秋風在屋子裡走了兩個來回,說:“競爭沒有善惡之分,競爭就是競爭。他們聯手降價,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最近,我看了一下報表,咱們的銷售額比前幾天下降了三分之一,這事情很嚴重。現在,咱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要麼,也跟著降下來……要麼,不管它,繼續加大廣告的投入……我想聽聽你們幾位的意見。”上官當仁不讓,說:“我不同意降價。咱們是一個剛開張不久的新店,在降價銷售這方麵,我們沒有優勢。如果咱也跟著降,他們要是再降怎麼辦?再加上他們是兩家聯手,咱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況且咱們投入這麼大,講的是一流設施,一流服務,一流的商品,不是價格。”任秋風點點頭說:“有道理。”小陶看了江雪一眼,說:“叫我說,價格問題,也要考慮。咱們雖然在省城,但地處中原,購買力還是比不上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我有些擔心……能不能去做做他們兩家的工作?三家聯合起來,共同搞聯合銷售。”任秋風說:“嗯,也有道理。江雪說說。”江雪說:“依我個人而言,買東西,我肯定買最便宜的。這裡邊有個定位問題,商場不是慈善事業,有一點要弄清楚:咱們究竟是賣品牌?還是賣價格?如果是賣價格,那咱們隻有往下走了……如果是賣品牌,建中國第一流的商場,那就不是降價的問題,那就要賣最貴的、最好的。也要讓人知道咱這裡賣的東西是最貴的、最好的、最全的。”任秋風馬上說:“說得好,很有啟發。”往下,任秋風又在屋子裡走起來,他走了幾個來回,突然站住,問:“如果加大廣告的力度,你們說,該怎麼做?”三人都沉默了。上官有些發愁地說:“還要打廣告?中央台都做了,還能怎麼做呢?”小陶說:“也是。報紙、電台、電視台、還有戶外……都做了。再做,總不能做到天上去吧?”任秋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說:“你說什麼?”小陶嚇了一跳,說:“我,我沒說什麼呀?”任秋風拍拍頭,沒頭沒腦地說:“嗯,知道了,我知道了。”接著,他又問,“江雪,你還有啥主意?”江雪說:“雖然降價不是辦法。但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說南方一家商場搞有獎銷售,挺火……咱們是不是可以試試?”任秋風沉默了片刻,說:“剛才,小陶給我了一個思路。這是一步險棋,讓我再想想。”小陶仍然有些不明白,她心裡說:我說什麼了?沒有啊。任秋風先是望著上官,說:“你告訴我,在你的理想中,你最想得到的是什麼?”上官的臉慢慢就紅了,她喃喃地說:“理想,我的理想……”不料,任秋風等不及了,又問江雪:“你呢?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江雪毫不猶豫地說:“房子,我做夢都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任秋風一邊思考著一邊隨口說:“嗯,是,要說,這也不難。可惜呀,可惜搬不動、看不見……”接著又問:“小陶,你呢?”小陶說:“我呀,要是有一台自己的電腦就好了。”任秋風嘴裡嘟噥著說:“電腦,是不錯。可小了,太小太小……造不出聲勢。”這時候,上官像是明白過來似的,突然說:“要說最想要的東西,我最想有一部車,一部屬於自己的車!”等她的話音一落,任秋風一下子跳起來,坐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說:“好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現在我把你們的意見綜合起來,那就是,咱們還是要走品牌戰略。咱們要在中原樹立一個品牌,一個城市要有一個最好的品牌,這就是‘金色陽光’,最近還有一個戰友從北京給我打電話,說要是來中原,就一定要我領他到金色陽光看看。這就是廣告效應。再說了,咱們地處京廣、隴海兩條鐵路乾線的交會處,一定要有大商家的宏觀意識!小陶呀,有句話是你點醒我了,你說對了,這一次,我一定要把廣告做到天上去!”三個姑娘怔怔地望著他。這時,任秋風像是胸有成竹了。他很瀟灑地一揮手說:“商場,就應該是製造夢幻的工廠;商人,應該是一個製造夢想的人。下一步,咱們共同來製造一個夢想吧。”爾後,他說:“就這樣,你們去吧。江雪留下。”待二人走後,任秋風對江雪說:“坐吧。”可江雪仍然不坐,就那麼倔強地站著。任秋風說:“你對我有意見?”江雪說:“沒有。”任秋風說:“你眼裡有螞蟻。”江雪倔倔地說:“你也有。”任秋風看了她一眼,說:“是麼?有人對我說,你是一塊玉。說我委屈你了。你認為呢?”江雪說:“我什麼都不是,我隻是個營業員。”任秋風說:“我也承認,你是一塊玉。可玉,要想成為一件真正的藝術品,是要琢的。它要經過一道道工序,去拋光、打磨。爾後……”往下,他不說了。江雪看著他,一聲不吭。任秋風說:“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