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告訴你們這個鬼問題是什麼吧,”羅伯特·多尼格盯著來訪者說,“是讓過去複活,使過去成為現實。”他辦公室的沙發上懶散地坐著兩個小夥子和一個姑娘。他們都穿了一身黑,那收肩夾克衫像是洗過之後縮了水似的。兩個男的留著長發,那姑娘卻剃了個平頭。他們是克雷默雇用的新聞部人員。不過,多尼格注意到,克雷默今天坐在了他們對麵,巧妙地和他們保持著距離。他想知道她是否已經看過他們的材料。這件事使多尼格很惱火,因為他對新聞部人員沒有好感。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跟這些人打交道。早上已經跟公關部那些討厭鬼打了交道,現在又來了這幾個討厭鬼。“問題是,明天有三十名主管經理要來聽我的演講。我演講的題目是《過去的展望》,可是我拿不出強有力的視覺證據給他們看。”“明白了。”一個小夥子輕快地說,“多尼格先生,我們正是為著這個來的。委托人想讓過去再現。這就是我們著手做的。在克雷默女士的幫助下,我們請你們自己的觀察員為我們製作了錄像樣片。我們相信這份材料會有極大的說服力……”“我們來看看吧。”多尼格說。“好的,先生。也許我們要把光線調暗……”“光線就不要調了。”“好的,多尼格先生。”牆上的錄像屏幕慢慢變成藍色。他們在等待圖像的出現。那個小夥子說:“我們之所以喜歡第一個,是因為這是一個著名曆史事件,從開始到結束僅僅持續兩分鐘。您知道,許多曆史事件的發生非常緩慢,尤其對現代人的感受來說。這個事件發生得很快。遺憾的是,它發生在一個陰雨天。”屏幕上現出了灰暗陰沉的畫麵,雲層低垂。攝像機轉鏡拍出了某個集會場麵,鏡頭從一群人的頭頂上掠過。一個高個子男人登上一個很普通的、沒上油漆的平台。“這是什麼?絞刑嗎?”“不,”一個新聞部的人員說,“那是亞伯拉罕·林肯,他即將發表葛底斯堡演說。”“是嗎?天哪,他真難看,活像一具僵屍。他的衣服上全是皺褶,衣袖短得連胳膊都露出來了。”“是的,先生,但……”“那是他的聲音嗎?真刺耳。”“是的,多尼格先生。以前沒人聽過他的聲音,這是他真正的……”“你們都他媽的精神錯亂了吧?”“不,多尼格先生……”“哦,看在上帝分上,這個我不能要。”多尼格說道,“誰願意聽亞伯拉罕·林肯這樣嘰裡哇啦的講話?你們還有彆的嗎?”“這兒就有,多尼格先生。”年輕人不安地換了一盤錄像帶。“第二部樣片上,我們采取了一個不同的前提。我們想要一個漂亮的連續動作,但這也是一個人們津津樂道的曆史事件。這是一七七八年的聖誕節,在特拉華河上……”“我什麼也看不見嘛。”多尼格說道。“是啊,恐怕是有點兒暗了。這是夜間渡河的場麵。我們認為喬治·華盛頓渡特拉華河是很好……”“喬治·華盛頓?喬治·華盛頓在哪兒?”“他就在那兒。”小夥子指著屏幕說。“哪兒?”“那兒。”“縮在船尾的那個家夥?”“對,還有……”“不,不,不,”多尼格說道,“他應該像個將軍,站在船頭。”“我知道油畫上是那麼畫的,但那不是實際情況。您這兒看到的是真正的喬治·華盛頓在渡……”“他好像要暈船了。”多尼格說道,“你們想讓我放一部喬治·華盛頓暈船的錄像嗎?”“可是這是現實嘛。”“去你媽的現實吧。”多尼格說著把一盤錄像帶扔到房間那一頭。“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我不關心什麼現實。我要的是一些有趣的東西,性感的東西。你們給我看的是一具行走的僵屍和一隻落水的老鼠。”“好的,我們可以再回到繪圖版上去……”“我的演說就在明天。”多尼格說道,“明天有三名重要的經理來這兒。我跟他們說,他們將能看到非常特彆的東西。”他揚起手臂,“真他媽的見鬼。”克雷默清了清嗓子說:“用靜止畫麵怎麼樣?”“靜止畫麵?”“對,鮑勃,”克雷默說道,“你可以從這些錄像中取出單幅畫麵,那樣也許會有很好的效果。”“嗯,嗯,對,那樣會有用的。”那個姑娘連連點頭說。“林肯衣服上有皺褶。”多尼格說,“我們可以用Photoshop軟件抹去皺褶。”多尼格思索了一下,“也許吧。”他最後說。“反正你也不想讓他們多看,”克雷默說道,“少一點兒反而好。”“好吧,”多尼格說,“把靜止畫麵做好,一個小時後拿給我看。”新聞人員退出後,隻剩下克雷默和多尼格在一起。他走到辦公桌後,翻了翻演講稿,接著說:“你認為題目應該是《過去的展望》,還是《過去的未來》?”“《過去的展望》,”克雷默說,“當然應該是‘展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