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房間裡鴉雀無聲。大家木然而立,麵麵相覷。馬雷克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考慮著各種可能性。他關於中世紀的知識猶如一本詳儘的百科全書,所以多年來他一直是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中世紀文物的館外顧問。因此,他在識彆各式各樣的文物贗品方麵也有豐富的經驗。他看到過的中世紀文物贗品中幾乎沒有文字材料方麵的,而通常是在隻有十年左右的手鐲上鑲嵌的珠寶,或者是在紐約布魯克林區仿造的甲胄。這樣的經驗使他有了清晰的思路。馬雷克說道:“好吧。從頭開始說。你能肯定這是他的筆跡嗎?”“能,”埃爾茜說,“毫無疑問。”“你怎麼知道呢?”她抽了一下鼻子。“我是字係學家,安德烈。可是這個呢,你自己看看吧。”她拿出一張約翰斯頓教授幾天前草草寫就的字條,是用大寫字母寫的,附在一張賬單的後麵:“請查此賬單。”她把它和那張羊皮紙上的筆跡並排放在一起。“大寫字母比較容易分析。比方說他寫的H,下麵就稍微有點斜。他寫好那一豎之後,提筆再寫第二豎,然後收筆寫那一橫,這就使得下麵顯得有點斜了。要麼再看看字母P。他先寫向下的那一豎,然後提筆向上寫那個半圓。再看他的E。他是先寫個L,然後把筆折回去寫那兩短橫。毫無疑問,這是他的筆跡。”“就不會有人偽造他的筆跡?”“不會。要偽造,就會有提筆和其他的痕跡。這肯定是他的筆跡。”“他會不會跟我們開個玩笑?”凱特問道。“他如果開這種玩笑,那就無聊了。”“那麼寫這張字條的羊皮紙是什麼樣的呢?”馬雷克問道,“跟這堆文件中的其他紙張是不是一樣呢?”“是的,”戴維斯特恩說著走了過來,“雖然還沒有進行碳同位素年代測定,我認為是一樣的——跟其他紙一樣。”馬雷克心想:這怎麼可能呢?他又問:“你能肯定嗎?這張羊皮紙看上去不一樣嘛。我看它的表麵要粗糙一些。”“是粗糙些,”斯特恩說道,“因為它的表麵被刮過。羊皮紙在中世紀是很珍貴的。一般情況下,用過之後,可以把字刮掉,再用一次。如果我們把它放在紫外線燈下麵看……誰去把燈關掉?”凱特把燈關了。黑暗中,斯特恩把紫外燈光照在桌子上。馬雷克立刻看見羊皮紙上還有文字,雖然字跡不清楚,但卻肯定有。“這上麵原本是一張住宿賬單,”埃爾茜說道,“它被擦去了,擦的動作很快也很猛,似乎是在匆匆忙忙之中乾的。”“你是說教授擦的?”克裡斯問道。“我不知道是誰擦的,但是乾這個的人不是行家。”“好吧,”馬雷克說道,“有一個非常可靠的辦法來確定,而且是一勞永逸。”他轉身麵對斯特恩,“這墨水呢,戴維?是真的嗎?”斯特恩有些猶豫。“我不敢肯定。”“不敢肯定?為什麼?”“從化學分析來看,”斯特恩說道,“完全是你所期待的結果:以氧化亞鐵形式存在的鐵元素,以橡樹果汁為有機粘合劑。外加一些碳起著色作用,還有百分之五的蔗糖。加蔗糖在當時是為了讓墨水有光澤。所以說這是普通的鐵汁墨水,符合當時的時代。可是這本身並不能說明多少問題。”“對的。”斯特恩實際上是想說它也可能是偽造的。“所以我進行了橡樹果汁和鐵的滴定分析。”斯特恩說道,“我遇到沒有把握的情況通常總要做一做。結果證明墨水中的各種含量是準確的。滴定測試表明這種墨水與其他文件上的墨水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馬雷勒重複道,“怎麼個相似法?”“你知道,中世紀的墨水是在使用之前用手工調製的,因為它不能長期保存。橡樹果汁是有機物,是把橡樹果實碾碎得到的。也就是說這樣的墨水最終是要變質的。有時候他們在裡麵加上酒當防腐劑。總而言之,在一般情況下,不同的墨水所含的果汁和鐵的成分不同。不同文件上的墨水可能會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差異。根據這個比例,我們可以比較有把握地確定兩個文件是不是同一天寫的,用的是不是同一種墨水。這個文件上的墨水跟它正反兩麵文件上的墨水有百分之二十九的差彆。”“毫無意義,”馬雷克說道,“這些數字並不能斷定它是真是假。你做過光譜分析沒有?”“做了。剛剛做完。這些文件的光譜分析結果在這兒。教授的那個在中間。”總共三條線,還有一係列的尖峰和尖穀,“也是相似而不完全相同。”“不那麼相似嘛,”馬雷克看著那些尖峰說,“因為,加上鐵元素含量上的差異,你已經知道了教授的墨水中許多痕量元素,包括這個——比方說,這個尖峰代表的是什麼呢?”“鉻。”馬雷克歎了口氣。“這就說明它是現代的。”“未必如此。”“在此前後的墨水中並沒有鉻。”“這倒不假。可是在手稿的墨水中也發現了鉻。這是很平常的。”“這個河穀地區有鉻嗎?”“沒有,”斯特恩說道,“可是當時的鉻是從歐洲各地來的,因為它不僅被用在墨水裡,也用於織物的染料中。”“那另外這些雜物又是什麼原因呢?”馬雷克指著其他尖峰問道。他搖搖頭,“對不起,我隻是不大相信這個。”“我同意。這肯定是個玩笑。”斯特恩說道。“可是沒有碳同位素的測定結果,我們就沒有多少把握。”馬雷克說道。碳十四能幫他們確定墨水和羊皮紙的年代,可以精確到五十年。那樣就能確定這東西是不是偽造的了。“我還要做一做熱發光鑒定,也許做的時候再用激光激活一下。”斯特恩說。“你在這裡是做不起來的。”“是啊,我把它拿到勒塞齊斯去做。”勒塞齊斯是鄰近那個河穀裡的小鎮,是法國南部史前研究中心所在地。那裡有個設備很齊全的實驗室,可以做碳十四年代測定、鉀氬測定,還可以做中子激活測定以及其他很難做的測定。現場測定的結果當然比不上在巴黎或者圖盧茲的實驗室做得精確,但是它能讓科學家在數小時內知道結果。“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去做一做?”馬雷克問道。“我試試看吧。”克裡斯也回來了。他剛才試著用手機給教授打電話。“沒有反應,”他說道,“隻有錄音電話上的聲音。”“好吧,”馬雷克說道,“今天晚上我們是做不成什麼事了。我想這是個奇怪的玩笑。我真想不出誰會跟我們開這種玩笑。但是肯定有人這麼乾了。明天我們做碳測定來確定這張紙的年代。我肯定它是近期的東西。我對埃爾茜沒有絲毫的不恭,這也許是偽造的。”埃爾茜麵帶慍色。“可是不管怎麼說,”馬雷克繼續說道,“按計劃教授明天該給我們打電話了。到時候我們再問問他。現在我建議大家回去睡它一覺,好好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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