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聖殿 威廉·福克納 1055 字 2天前

第二天下午,班鮑到了他妹妹的家裡。她家在鄉下,離傑弗生有四英裡;那是她丈夫的親人的宅院。她是個寡婦,有個10歲的兒子,跟她兒子和丈夫的姑婆一起住在一棟大房子裡。姑婆90歲了,在輪椅上過日子,大家叫她珍妮小姐。她跟班鮑在窗口,看著他妹妹和一個年輕人在花園裡散步。他妹妹守寡已經有十年了。“她怎麼還不再嫁人?”班鮑說。“我正要問你呢,”珍妮小姐說,“年輕女人是需要有個男人的。”“不過可不是這一位。”班鮑說。他望著那兩個人。男的穿著法蘭絨長褲和藍色的上衣;年輕人肩膀挺寬,身子九-九-藏-書-網有些發胖,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氣,有點像大學生。“她好像很喜歡小孩子。也許這是因為她已經有個親生兒子了。這一位是誰?還是去年秋天的那一位嗎?”“他叫高溫·史蒂文斯,”珍妮小姐說,“你應該記得高溫的。”“是啊,”班鮑說,“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去年10月裡的事。”當時他回家路過傑弗生,在妹妹家過了一夜。就是透過這同一扇窗戶,他和珍妮小姐當時望著這同樣的兩個人在同一個花園裡散步,當時那裡正盛開著晚秋10月才有的鮮豔而香味不濃的花朵。當時史蒂文斯穿著一套棕色的衣服,那時霍拉斯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他春天從弗吉尼亞州回了家才出來走動的,”珍妮小姐說,“你上次看見的那個是瓊斯家的孩子;赫謝爾。對。是叫赫謝爾。”“噢,”班鮑說,“是弗吉尼亞州的名門望族,還是不過是那兒的一個可憐的過路客?”“在那兒上學,弗吉尼亞大學。他去那兒上大學。你不記得他了,因為你離開傑弗生的時候,他還是個兜尿布的娃娃。”“可彆讓蓓兒聽見你這番話。”班鮑說。他望著那一男一女。他們朝樓房走來,在拐角處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他們走上台階,走進房來。史蒂文斯走了進來,頭發油光光的,圓圓的臉上充滿自信。珍妮小姐伸出手來,他笨拙地彎下身子吻了一下。“您長得一天比一天年輕漂亮了,”他說,“我剛才對娜西莎說過,要是您肯從輪椅上走下來,當我的女朋友,她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明天就下輪椅,”珍妮小姐說,“娜西莎——”娜西莎身材高大,黑發寬臉,神情遲鈍而又安詳。她穿著平時常穿的白衫裙。“霍拉斯,這位是高溫·史蒂文斯,”她說,“高溫,這是我哥哥。”“你好,先生。”史蒂文斯說。他跟班鮑緊緊地握握手,動作迅捷、有力,還頗有感情。這時班鮑的外甥,班鮑·沙多裡斯走了進來。“久仰大名。”史蒂文斯說。“高溫上的是弗吉尼亞大學。”那孩子說。“啊,”班鮑說,“我聽說過。”“謝謝,”史蒂文斯說,“不過並不是人人都能進哈佛大學的。”“謝謝誇獎,”班鮑說,“是牛津(英語裡,牛津大學(Oxford)同美國密西西比州立大學所在地奧克斯福是同一個詞,發音、拚法完全一樣。)。”“霍拉斯總對人說他去奧克斯福,讓人以為他指的是州立大學,這樣他就可以跟他們講這兩家大學的區彆了。”珍妮小姐說。“高溫常去奧克斯福,”孩子說,“他在那兒有個心上人。他帶她去參加舞會。對嗎,高溫?”“對極了,小弟弟,”史蒂文斯說,“是個紅頭發的姑娘。”“住口,鮑裡(娜西莎的兒子班鮑·沙多裡斯的愛稱。)。”娜西莎說。她望著她哥哥。“蓓兒和小蓓兒好嗎?”她差一點說出些彆的話來,但是住口不說了。她還是望著她哥哥,目光嚴肅而專注。“要是你老巴不得他離開蓓兒(在福克納寫《聖殿》前的一部作品《沙多裡斯》中,娜西莎反對哥哥跟蓓兒、一個離過婚的女人結婚,稱她為‘肮臟的女人’。),他會這麼乾的。”珍妮小姐說。“總有一天他會這麼乾的。不過到那時候,娜西莎還是不會滿意的,”她說,“有些女人就是不喜歡讓一個男人去娶某一個女人。可要是他突然拋棄了她,所有的女人都會生他的氣。”“你就給我住口。”娜西莎說。“好吧,”珍妮小姐說,“霍拉斯蹦啊跳的,想掙脫韁繩已經有些日子了。不過你最好彆太使勁,霍拉斯;韁繩的另一頭也許沒有係住。”過道對麵響起一隻小鈴的響聲。史蒂文斯和班鮑都走過去想抓珍妮小姐輪椅的扶手。“先生,請允許我來推好嗎?”班鮑說,“因為我看起來是這兒的客人。”“好啊,霍拉斯,”珍妮小姐說,“娜西莎,你讓人到閣樓去把箱子裡的兩支決鬥手槍拿來好嗎?”她轉臉對著孩子,“你先去通知他們把音樂奏起來,再準備兩朵玫瑰花。”“奏什麼音樂?”孩子問。“桌子上就有著玫瑰花,”娜西莎說,“是高溫送的。去吃晚飯吧。”班鮑和珍妮小姐透過窗子望著那兩個人。娜西莎還穿著白衫裙,史蒂文斯穿著法蘭絨長褲和藍色的上衣。“還是這位弗吉尼亞的紳士,那天吃晚飯時,他告訴我們那兒的人怎樣教他像紳士那樣喝酒。你往酒裡放隻甲蟲,得到的是一隻金龜子科甲蟲;你往酒裡泡個密西西比人,得到的可是位紳士囉——”“高溫·史蒂文斯。”珍妮小姐說。他們望著這兩個人在房後消失了。過了一陣子,他們才聽見有兩個人順著過道走來。他們進得房來,卻是娜西莎和她的兒子,不是史蒂文斯。“他不肯留下來,”娜西莎說,“他要去奧克斯福。大學裡星期五晚上有舞會。他跟一位年輕小姐有約會。”“他在那兒將有足夠的地盤可以像紳士那樣喝酒,”霍拉斯說,“或者像紳士那樣乾彆的事情。我看這就是他提前去那兒的原因。”“要帶個老相好去參加舞會,”孩子說,“星期六他要去斯塔克維爾,去看棒球賽。他答應帶我去,可你就是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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